在鱼儿靠近她的时候,说时迟那时快,她一剑刺进水中……
南卿流问:“抓到了吗?”
沉默片刻。
某人死气沉沉:“没有。”
那条鱼又慢悠悠的游了过来,符泠目光炯炯,紧紧地盯着它的每一次摆尾和游动,找到最合适的角度,再次飞快的一剑刺进水中……
南卿流问:“抓到了吗?”
更长时间的沉默。
某人杀气腾腾:“没有。”
见那条鱼要游走,符泠卷起袖子,悄声尾随上去,轻功出神入化,点水无声。沉下心情,凝神静气,再次稳准的刺入水中……
南卿流见某人一脸水花的肃然模样,吓得连问都不敢问了,小心翼翼道:“要不然我们找点别的吃吧,山里说不定还有野果子……”
某人阴沉的回头看了她一眼。
阴沉道:“南卿流,我告诉你,我今天要是抓不着,咱们这辈子就别吃饭了。”
我的泠,咱们有时候别这么较真好吗?
虽然心里这么想,南卿流却没敢说出来,现在就算是瞎子都能看出这尊大佛脸上写着四个鎏金大字:“挡——我——者——死——”
南卿流只觉得眼前一闪,符泠嗖的一下飞到了这边,又觉得眼前再次一闪,符泠又嗖的一下飞到了那边,别的鱼不管,就紧紧的追着那条草鲤移动,一副不把它吃了誓不为人的模样。
只听山洞中不断传来“嗖嗖嗖”和“扑通噗通扑通”的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只见符泠黑着阎王脸,举起一块近乎比她都大的石头,对着那条被追的精疲力尽的草鲤用力的砸了下去。
水花四溅,将南卿流好不容易烤干的衣服再次浸湿。
南卿流敢怒不敢言,躲在篝火后面瑟瑟发抖。
须臾,符泠左手拎着剑,右手拎着那条认命到连扑腾都不打算扑腾的草鲤,庄严的、一步一步向她走来。
南卿流只得为她摇旗呐喊鼓掌夸耀:“我的泠,你太厉害了,连鱼这么难抓的东西你都能抓上来,你还有什么做不到的。我敬佩你,由衷的敬佩你。”
符泠显然还没有从被这鱼戏弄的羞恼中回过神儿来,只见她手起刀,飞快的给它抽肠破肚起来,空气中很快便弥漫起了鱼特有的腥味。
看着横飞的鱼鳞,南卿流暗暗发誓,她再也不调戏嘲笑符泠了,再也不了。
总算把鱼收拾完了,符泠把鱼穿在几根粗壮的树枝上,然后在篝火上翻烤着。火光摇曳,将她清秀的脸照得黑一会儿白一会儿的。
鱼烤好了,符泠把鱼劈成两半,给南卿流一半:“吃。”
“是。”南卿流连忙点头。
二人无声地把鱼吃完,符泠吃饱后脸色总算缓和了几分,总结这次经验:“鱼确实不好抓。”
“嗯嗯嗯。”南卿流连连应道。
符泠吸取教训:“下一次还是直接做个漏网来捞罢。”
“好的好的好的。”
符泠躺下:“你去收拾残余。”
“好嘞好嘞好嘞。”南卿流连滚带爬的去了。
收拾完了,又打了水来伺候符大人喝下,符大人吃喝完毕了总算把对草鲤的愤怒忘却了。
南卿流也躺在符泠身边,摸着圆滚滚的肚皮说道:“俗话说得好,酒足饭饱……”
符泠淡淡的瞥了她一眼。
南卿流默默地咽了口口水,思|淫|邪这三个字怎么也不敢说下去了,闭上眼:“睡觉睡觉。”
于是两个人便闭上了眼睛。南卿流玩闹的累了,闭上眼睛没多久便沉沉的睡着了,她还做了个梦,梦见她与符泠困在山中走不出去了,然后在山里盖了一个小木屋,就她们两个人,每天一起看太阳升起,又一起看星辰浩瀚,每天都在捕鱼,符泠捕鱼的技术日益精进。后来还在山涧中捡了只小马驹,黑色的,一天到晚耷拉个马脸很不愉快的样子,只听符泠的。南卿流也不生气,因为她也只听符泠的。就这样她们在一起过了一天,一个月,一年,一辈子。
这个梦让南卿流忍不住的笑出来,迷迷糊糊的她听见了一个微弱的悉悉索索的声音,由远及近向她走来。南卿流以为是符泠,正想起身跟她说我梦见你了。刚睁眼,还没来得及坐起来,就被身边一人从后方捂住了嘴巴,一股淡淡的沉香气息飘进她的鼻间。
“别动。”符泠离的极近,甚至轻轻一歪头就能贴上她的脸。
南卿流心砰砰直跳,低下头不好意思的说:“你干什……”
“嘘。”符泠声音压得极低,淡然的气息喷在她的脖颈上,激起她一阵战栗。
悉悉索索的声音更近了,甚至还有些阴冷的感觉。
南卿流从跟符泠有亲密接触的美好幻想中惊醒,终于发现了不对劲。
有东西在向她们靠近,虽然动作很轻微,但是她却仍能感觉到毛孔竖起般的诡异。
突然,眼角银光一闪,符泠的手心里飞出三根银针,冒着寒光飞向几米外的巨石中。
几乎是在同一刻,一条手腕粗细的黑蛇从石头缝隙中跳出来。
“啊——”南卿流被这软体动物吓得大叫。
符泠瞬息移到南卿流身前,将她护在身后,又不知从哪里摸出几根银针飞快的发射了出去。黑蛇身子大,行动的较为迟缓,所以给了符泠反应的时间。几根银针飞出,不偏不倚的射在黑蛇的三寸和七寸的位置上,黑蛇凶狠的吐了吐芯子,痛苦的扭动了几下后,没了动静。
南卿流擦了把冷汗,靠近符泠,这才发现,原来这个看似淡定的人身子也在轻轻地发抖,想来也从未见过如此粗壮的蛇。
符泠定了定神,上前将黑蛇的身子踢下巨石,然后才缓缓道:“估计是方才杀鱼的血腥气引来的,这么粗的蛇,也不知道活了多少年了……”
“符泠!”南卿流突然叫道。
被打断了发言的符泠不很乐意,不赞同道:“你大惊小怪的叫唤什么?不过是条蛇罢了。哦,看这蛇脑袋的形状,应该还是有毒的,不过不要紧,有我……”
“符泠!”南卿流又道,这次的声音比上次的还惊慌。
“都跟你说别惊慌了,我都制服得了。”符泠有些得意,你看,还得是她在南卿流身边才行,若是换了安云落还是谁谁谁的,见此状况怕是早吓晕过去了。
突然背后一凉,南卿流的惨叫声同时响起。符泠感觉到背后什么东西向她扑过来,反手就是一剑,一股温热腥甜的东西喷在了她的脸上。
符泠向后退了两步,这才看了个仔细。
她的身后,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聚集了许多的黑蛇,个个都有手腕粗细,正吐着芯子冷冷的看着她。
南卿流哭丧着脸吓得都快没了声:“我的泠,我现在可以惊慌了吗?”
南卿流和符泠背靠背,两人手中都各拿了一把剑和一只燃烧着火苗的树枝。
四面八方的黑蛇们无声的向她们靠近。
符泠道:“怎么这么多?”
南卿流苦着脸:“你把人家大哥钉死了,人家兄弟姐妹是来报仇的。”
符泠啧道:“还不是你要吃鱼,鱼腥气才引来了这些东西。”
南卿流不服:“怎么着,我叫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吗?那我叫你现在亲我,你亲不亲?”
“……”
对于这种不讲道理的人,符泠表示无须理会。
符泠劈开几条向她们靠近的黑蛇,问道:“你倒是想个法子啊,平日里精灵古怪的鬼主意那么多,真遇上事儿就哑巴了?”
南卿流扬了扬手中的火把,认了命:“那还能怎么办?这些蛇连火都不怕,武侠小说里分明都说飞禽猛兽都是怕火的。”
刚说完,又咦了一声:“《西域记》里面有过记载,说蛇对声音很敏感,尤其是对有韵律节奏的声音。西域还有人用笛子来控制蛇扭动身体听从命令呢。”
符泠道:“现下可没有笛子给你吹。”
“哎呦,我的泠,你怎么就那么死脑筋。虽然没有笛子,但是你有我啊。”
虽然这话说的很温馨很温暖,但符泠却觉得一点都放心不下来,反而还有种说不出来的不祥的预感。
果然,只听身后的人娇羞的说道:“既然已经到了生死关头,那我就只能高歌一曲,来献给这些有耳福的蛇佬们了。”
“别……”
南卿流,我不想在被蛇毒死之前还要死在你的歌声里。
南卿流靠在符泠的背上,安抚她:“别怕我喉咙累,为了你我做这点小事没关系的。”
“不是……”
符泠的人生第一次有了一种筋疲力竭的无力感。
“啊哼啊哼——”南卿流清了清嗓子,闭上眼自我陶醉的唱了起来。
符泠目光放空,几乎灵魂出窍。
她并不知道身后那人唱了些什么,她只知道自己的耳朵好疼,头好疼,好想给她跪下磕头并恳求道:快他娘的闭嘴罢。
也不知道是南卿流真的歪打正着的找到了逼退黑蛇的音律,还是她一开口吓得它们肝胆俱裂,总之符泠回过神儿来的时候,黑蛇们正以一种争先恐后的姿态没命的逃跑。
符泠在南卿流天籁之音的笼罩下,只想对逃命的黑蛇们说一句话。
带——我——走——
经此一役,南卿流对自己的唱功有了十足的自信。原本还想尽快离开这里,可现在她觉得,她是上天派下凡间斩妖除魔的大英雄,她有一个能呼风唤雨的金嗓子,她的声音是天籁,是王道,是拯救天下黎民的美妙音符。
南卿流深情的对符泠说道:“我的泠,你有没有陶醉在我的歌声里?”
符泠方才头疼起来的劲儿还没过去,此刻只觉得脑子里嗡嗡直响。她白着脸,恳求道:“南卿流,以后别轻易唱歌了可以吗?”
南卿流大为感动:“我的泠,你是吃醋吗?你是不想让人听见我美妙的歌喉吗?”
符泠快哭了:“你就当是罢。”
这个时候,她情愿被她占便宜也不想在听她所谓的歌唱了。
南卿流心情好的很,与符泠又休息了片刻后,准备去找找山洞的其他出口。
山洞狭长蜿蜒,但是岸边的空地却比较平坦。所以虽然光线很不好,两个人却也能相安无事的走下去。符泠挂念着南卿流脚上的伤,一开始提出要背南卿流走,可试了试她的体重后,又收回了这句话。
南卿流本来就没有伤,只不过是小脚趾在落地时踢上了石子而已,这个疼来的快去的也快,她早已经完全没了痛感。可是符泠却偏要扶着她走,为了配合符泠的倔强,南卿流只得咬着牙装作伤情很重的样子,一瘸一拐的走着,这样走比正常走路要累很多,尤其是腰,简直快累断了。
不过好在符泠一直紧紧地拉着她的手,时不时的还担忧的问她体力跟不跟得上,语气是从未有过的温柔。就为了这个,南卿流觉得即使把腰累断了,她也能坚强的装下去。
不知走了多久,终于看到了前方明亮起来,一个一人高的洞口出现在了眼前。
符泠趴在洞口上看了一眼:“可以出去,但外面也不知道是哪里。”
南卿流搓着胳膊道:“哪里都好,洞里风大快冻死我了。”
符泠好笑的说道:“那你方才不是还说,即使是困死在这里也要跟我在一起吗?”
南卿流立即道:“你要是同意跟我在一起了,我真愿意困死在这里。”
“咳……”对于南卿流时不时的表白,符泠虽然已经见识过许多次,但每次都不可避免的受到惊吓。
符泠立即转过了身子强迫自己不去看她:“我先出去,然后接你。”
说完不等南卿流反应过来,嗖的一下从洞口跳了出去,唯恐落后一刻就被某人看到了她泛红的脸颊。
出了山洞,二人四处找了找,发现这里完全不知道是哪里,也找不到回去的路。
天色渐渐黯淡了下来,南卿流心中颇有些兴奋,这大概是第一次跟符泠过夜啊,一定要好好把握机会。于是她装模作样的打了个哈欠,说道:“实在不行我们今晚上就在这儿凑合睡吧,明天天亮了再找下山路就是了。”
符泠淡淡的看着她:“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南卿流被拆穿,有些恼羞成怒:“我想什么了?我想什么了?我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你就知道了?说的就好像谁是多不正经的人似的,怎么着,怕我对你做什么啊?怕的话就把我的手捆起来啊。”
符泠实话实说:“就算把你手脚都捆起来,还是防不住你。”
南卿流:“……”
南卿流气的想跟她打架,却见符泠不动声色的抱了些枯叶铺在地上,并且从她一直背着的小包裹里神奇的抽出一张软毯铺在了上面。
南卿流震惊:“你是从哪里弄来的?”那么小的包裹是怎么放得下这个大的毯子的?
符泠不做声,又从小包裹里拿出两件袍子来,当做盖在身上的衣物。
见南卿流目瞪口呆的蹲在地上看着她,符泠淡淡道:“怎么?你今晚要在那儿蹲着睡?”
她的泠从来就不会好好说话,非得把人气死。
南卿流腿蹲麻了,一瘸一拐的走过去,躺在毯子上,霸占了大部分地盘。
符泠踢了她一脚:“过去一点,我没地方睡了。”
南卿流抠抠搜搜的往外移动了一点点。
符泠无奈的摇了摇头,也躺了上去,顺手把较厚的那件袍子盖在了南卿流身上。
两个人望着天空,看着天色一点点的变暗直到彻底黑透。
南卿流轻声道:“在山洞中睡觉时我做梦了。”
“嗯,我知道,你都说梦话了。”
“嗯??我说什么了?”
符泠又不说话了,只是转头静静的看着南卿流,深深的眸子中有了一丝别样的神采。
南卿流突然道:“那天我看见你和桑姝雅有说有笑的,你都没跟我这么笑过。”
符泠还在奇怪南卿流怎么认识的姝雅,又想到前几日姝雅曾与她说去宫里见过南卿流,并且还看到她在偷偷些什么东西。
南卿流转过身来看着符泠的眼睛:“你喜欢她?”
一被她这么看,符泠便觉得莫名的害羞,她立即背过了身去,淡淡道:“别乱想了,快睡觉吧。”
南卿流找事:“我没有枕头睡不着。”
符泠把自己身下的树叶从她那边聚拢了一下:“这样睡着了罢。”
“你没叶子垫着,会不会落枕啊?”
“不总是一个姿势就没事。睡觉吧。”符泠说着闭上了眼睛。
夜色深沉,树上零星鸟鸣。
符泠睡着,无意识的翻了个身。
即使闭着眼,却仍能感觉到南某人望着她的目光。那么的露骨,那么的深情。
南卿流轻声道:“符泠你睡着了吗?”
符泠装睡不答。
南卿流又问了一遍,符泠仍旧不答。
“原来睡着了啊。”自言自语道。
正当符泠以为南卿流又要整什么幺蛾子,比如说突然大叫一声把她吓醒之类的事情。却突觉身前吸气一沉,一个温凉的唇贴上了她的。
这个动作温柔而小心,怕将她惊醒又15 怕她恼怒,虽能感受到她的满腔热情,可她却不再更进一步,只是这么贴着。
符泠的心跳从没有这么快过,即使方才被黑蛇包围时也没这么快,即使当年只在腰上绑了跟细绳便被师父从悬崖上扔下去也没这么快,即使南卿流说想跟她永远困死在山里时也没有这么快。
符泠觉得全身发热,手心冒汗,而更多的感觉确实脖子好疼早知道不把树叶都移到南卿流那边了。
南卿流的唇还贴在她的唇上,一直没有离去的意思。
符泠倔强的想,再等一秒钟她就推开她,要不然她可能就落枕了。
就这样过了一秒又一秒。一个时辰又一个时辰。
天亮了。
南卿流睡的不错,想符泠打招呼。
却见符某人挂着黑眼圈,颜色憔悴,形容枯槁。
最稀奇的是,口口声声说自己不会落枕的某人,脖子歪了。
直到她们找到夫子归队,她的脖子都没有扳过来。
***
我说:“啊,当时我亲你你是知道的啊?”
我的泠轻笑道:“我睡觉浅,稍微有点动静就会醒。你那时亲了我那么久,我怎么会不知道。”
我笑道:“那你就这么悬空着脖子被我亲?脖子疼坏了吧?那你为什么不动一动?”
我的泠抱紧我,懊恼道:“南卿流,你当时贴着我的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