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枫把那包薯片放下，轻描淡写道：“你醉的不省人事，还吐我一身，我好心带你回家，半夜你就把我给强上了。”
“我……强上你？”方悦大惊。
“不然呢？”林子枫懒洋洋地打折哈欠，“还不止上了我一次。”
“不可能！”方悦被事实的真相震撼得头皮发麻，“怎么可能！”
“什么不可能？”林子枫嗤笑一声，语气有些轻蔑，显然是把他视为了敢做不敢当的怂货，“难道是我主动坐在你那根棍子上把你强了不成？”
方悦我我我的憋了半天，最后一闭眼，豁出去了：“我没跟男人干过！我他妈是直的！”
“……”
“……”
直的？
林子枫一股火蹭的冲上脑门，指着方悦鼻子破口大骂：“你他妈蒙鬼呢？不愿意你带我回来干什么？我求你了？你他妈还直？你直个我看看？！你他妈强上老子的时候怎么不直了？你他妈插在老子里面说好听话哄老子的时候怎么不直了？”
骂了半天，林子枫一点气没解不说，反而还觉得憋屈的要死。就为了不跟自己上床，竟然编出这种下三滥的理由出来？
管生不喜欢我不要我，就连路边认识的小流氓也嫌弃我……
工作不顺心，朋友没几个，一把年纪了连个□□都找不到……这人生可真他妈失败……
林子枫成功的钻进了牛角尖，把自己给想郁闷了。
然后就又哭了。
他今天大概把一年的眼泪都流了个精光，可算是哭了个爽。
反正面前也是个陌生人，就连名字都不知道，明天走了就再也不见了，管他丢人不丢人——林子枫抱着这样的想法，哭的越发放肆。
方悦坐在旁边茶几上，看着脏兮兮的沙发布面被洇湿一大片，心里软下来不少，本准备对呛回去的想法也偃旗息鼓了。
“喂，别哭了啊，搞得好像我欺负你似得。”
“你在哭我赶你出去了。”
“……别哭了祖宗……”
“好好好，是我不对，我道歉还不行吗？”
“求求你别哭了……这大半夜的，我这隔音不好，邻居要找上来了。”
林子枫不理他，继续哭。
方悦叹了口气，把他从沙发上扛起来，扔到自己那张不怎么柔软的小床上：“你再哭下去我就只能用一种方式让你闭嘴了。”

第14章 14

管生气到连血管都要炸裂。
一晚上没睡踏实，第二天挂着黑眼圈忐忑不安地等到中午，终于等到了发小的电话。
“林子枫！你作什么妖！”他在电话那边怒吼。
震得林子枫脑仁疼。
“昨晚干什么去了！老子差点去报警知不知道！”管生继续吼。
“我见不着你就自己先走了啊，”林子枫小声说。
管生咦了一声:“你醉成那死样能走？”
“门口吹一阵风就好了，”林子枫撒谎不带眨眼，“本来想出去给你打电话的，结果一摸兜，电话不见了，大概在酒吧里被人摸了吧……这不刚刚才换了个新的。”
“你不知道借个电话给我打过来？”难怪电话一直没人接，后来还关机了。管生暗暗松了一口气，语气缓和不少，“老子昨晚在大马路上找了你两小时！这么大人了能不能省点心啊？”
“我喝多了嘛，没想那么多，回去就睡了，”林子枫扣着下巴上冒出来的痘痘，暗自庆幸没被找到，“别生气啦……是我不对，是我不对。”
管生抱怨了几句，又嘱咐他自己熬点银耳汤喝了养养胃，这才挂了电话。
方悦把牛奶放在餐桌上，从他手里抽走手机，关机换卡一气呵成。
“他就是那个管生？看来很关心你啊。”
林子枫点点头，端起那杯牛奶，发呆。
“男朋友？”方悦随口问道。
林子枫手一滑，牛奶洒一桌子。
“嘿，”方悦抽出几张餐巾纸擦了擦，“不是就不是，别激动。”
“昨晚谢谢你，”林子枫这会彻底醒了酒，想起自己的失态，不免有些懊恼，“我这人一喝酒就这样，给你添麻烦了。”
“你不也捡了我一次？”方悦耸耸肩，“咱两抵了呗，”顿了顿又说：“不过那个事，我跟你说清楚，真抵不了啊，你可别想太多。”
林子枫笑了笑。
“我真是直的，”方悦拆开包吐司，分给林子枫两片，“我也不知道怎么会跟你……就那什么了……”
管你是真直还是假直，就这么着吧，难道我还要让你负责不成……林子枫把面包片撕成小块，不紧不慢地塞进嘴里。
大老爷们吃东西还这么讲究，方悦把手上的面包揉成一坨，斜着眼睛细细打量起他来。
林子枫肤色白皙，五官虽说清秀，但充其量也只能算中上水平，不过，那双眼睛长得倒很有意思。
虽然是单眼皮，但眼窝深，眼角内勾，眼尾微微上扬，不笑的时候冷冷清清，笑起来却像变了个人似得，从骨子里透出种媚态。方悦觉得自己在酒吧里一时的鬼迷心窍大概正是被这样的眼神所蛊惑。
林子枫一心一意嚼着面包，丝毫没注意到旁边方悦注视着自己的目光越来越不对劲。他早上借用浴室洗了个澡，也没心情好好打理头发，微微卷曲的额发这会儿差不多干了，顺着光洁的额头滑落到眼皮上方。
方悦正盯着他的眼睛愣神，想也没想，伸手就去捞那缕发丝。
林子枫吓了一跳，颦起眉往后一让。
方悦伸出去的手僵在半空。
林子枫不动声色地偏了偏头，抬手捋了把头发，站起来:“那我就不打扰了。”
过了许久，方悦才将手收回来。
他盯着林子枫清瘦的背影，忍不住开口问道:“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咱们不是抵了吗？”林子枫扭过头冷冷地看着他，“我想你没必要知道我的名字。”
三天后，在新公司的欢迎会上，林子枫深刻的体会到，做人千万不能把话说太满。
站在对面左手边数过来的第二个，不是那个所谓“直男”的小流氓还能是谁。
“林经理好，我叫方悦，”小流氓笑容灿烂，“方圆的方，悦耳的悦。”

第15章 15

林子枫好不容易从震惊中缓过劲来，没再多看他一眼，黑着脸钻进新办公室，有种马上打辞职报告的冲动。
下午，部门同事商量着晚上凑份子给林经理接风，打听他好哪一口这艰巨的任务也不知道怎么的就落到了方悦身上。
“干嘛让我去啊？”方悦略带不满，拿着个平板，手指在上面来回划拉，“随便选个中餐馆就是了咯。”
“投其所好懂不懂？”梁胖子不屑的白他一眼，如同在鄙视一个什么都不懂的职场小萌新。
好好好，你老人家职场大拿。
半个小时后，方悦敲开了林子枫办公室的玻璃门。
“林经理，你喜欢吃什么？”方悦“打听”的简单粗暴。
“……”林子枫看到这张脸就头疼，忍不住揉了揉太阳穴，“你没正经事的话就出去吧。”
“同事们晚上准备给您接风，”方悦嬉皮笑脸，不但不走，还往他跟前凑，“您喜欢吃什么啊？林经理。”
还刻意把“林经理”三个字咬的很重，带着点戏谑的味道。
“不去，”林子枫想也没想，张口拒绝。
“同事们一番好意，您还是给个面子，”方悦笑呵呵地说，“选个爱吃的口味吧？涮肉？火锅？中餐？要不北华街那边新开了家日式料理……”
“不去，”林子枫眼睛盯着电脑屏幕，目光至始至终没有放在方悦身上过，“还有，别您您您的，太假。”
“您是我上司，我得对您有礼貌，”方悦又往前凑了凑，弯下腰，“您说是不是？”
林子枫勾起嘴角笑了笑，蹬着地将电脑椅向后滑，重新拉开了自己跟方悦的距离：“更没礼貌的事儿你都做上司做过了，还要纠结这么一个字儿？”
说完，仰起脸，似笑非笑地盯着方悦上上下下打量了一圈。
方悦本来只是想逗逗他，没想到反被噎了个严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盯着林子枫那两片线条分明的薄唇，心中忿忿：你就得意吧！老子迟早要把你那张嘴堵住！
林子枫嘴巴上说着不去不去，但在梁胖子狠狠嘲讽了方悦一顿并亲自出马热情邀请之下，最终勉为其难地选择了一家重庆火锅——开在老城区里，真正的老城区，到处拆迁房，开车会堵死的那种老城区。
于是一行人坐着地铁，摇摇晃晃，在下班高峰期的人海中苦苦挣扎。
他妈的故意的吧？
方悦抓着拉环，越想越气。

第16章 16

他们出了地铁口，又打了十几分钟车，好歹在饿昏迷之前一窝蜂呼啦进了店里。
“先生，莫那么急撒，”服务员小妹冒着一嘴正宗川普，把他们拦在门口，“不慌哈，你们的号呢？”
梁胖子赶紧掏出手机，在美团找出自己的信息，送到小妹面前。
“是定座位的号，不是团购卷，”小妹脸色不太好。
梁胖子大惊失色：“不是一回事？”
众人齐刷刷看向他，这是什么样的一种智商？这赶在饭点上到老店吃火锅还不提前定位置不是纯属找死吗？
梁胖子冷汗直冒，摸了摸后颈，笑的有些勉强，这下可好了，他心说，这才第一天，就把老大给得罪了。
“没事，这条街很多火锅，要不咱们换家人少的，”林子枫挂着微笑语气平平，让人完全看不出来是不是不高兴。
“别啊，就吃这个，”默不作声许久的方悦一只脚插上前，朝那小妹一抬下巴，“你们莫老板在不在？”
小妹愣了几秒：“在呢，在二楼。”
方悦闻言，摸出手机打给莫小北：“下来，给我找个桌，老子带人来吃火锅。”
方悦自己也说不清楚，全市这么多家火锅店，林子枫怎么就好死不死的选中了自己兄弟投资的这家。
后来方悦对林子枫说，记不记得第一次咱们部门出去吃火锅？我告诉你，这他妈就是上天注定的缘分，你别挣扎了林子枫，你赢不了老天爷的。
滚蛋，林子枫想起那口中辣锅，就想抽死他。
老店的牛油火锅味道重麻辣，大铁锅里翻腾着的水花卷着花椒枝和辣椒块，红彤彤一片，就像是刀山火海，一副辣不死你不罢休的劲头。
林子枫才吃了几条千层肚便觉得胃里火烧火燎，有点后悔刚刚方悦点锅底的时候没要个鸳鸯的。
方悦问：“哎呀，有没人要吃清汤？”
林子枫刚想开口，方悦紧接着又小声说了句：“娘们才吃清汤锅。”
林子枫当时正弯腰系鞋带，刚巧挨在他旁边，听的真真切切。他直起身子就想反驳，咱们这不还带着两个实习的小姑娘吗？
哪想人家小姑娘笑嘻嘻，语气轻松自若：“我们不用。”
林子枫半张开的嘴就闭上了。
“林哥，要不要点个鸳鸯锅？”梁胖子堆着笑，“这家真挺辣的。”
林子枫的好胜心莫名就被“娘们”和“挺辣的”这五个字给挑起来了，还就不信邪了！虽然自己不是本地人，但在这个城市也呆了十来年，什么没见过啊？不就一火锅？能有多辣？能把人菊花辣开不？
他这么想着，往椅背上一靠，潇洒的翘起腿：“不用，辣点好。”
方悦哟了一声，扭头对小妹说：“来个中辣。”
林子枫头大。
“怎么不吃？”方悦挑起一筷子牛肉片放进自己碗里，“再不吃老了哦。”
林子枫嘴巴都快木了，完全不想说话，端起茶水不停往嘴里送。
方悦盯着他看了一会，嘿嘿嘿笑起来，招呼小妹拿了几瓶唯怡，选了瓶不是特别冰的塞给林子枫，在他耳旁小声说：“怕辣早说嘛。”
林子枫也没空跟他怄气，抓起那瓶救命仙露一口气灌下去一半，嘴巴里的灼烧感总算是缓解了不少。
方悦看着林子枫被刺激到发红的眼角，觉得即好笑又造孽，明明就吃不了多么辣的东西，还要硬撑。这下可好，这一锅东西，恐怕是什么也没法吃了。
火锅涮下去一轮后，梁胖子这好事之徒就蠢蠢欲动开始怂恿大家给林子枫敬酒。方悦心里咯噔一下，林子枫的酒品他可是见过的，这要是在火锅店里发起疯来，那还得了。
“诶诶诶，”他拾起筷子敲了敲锅边，“咱们林哥酒精过敏，喝多酒要进医院你们不知道吗？我看你们成心的吧？”
昂？不知道啊？没听说啊……梁胖子缩缩脖子，从地上捡起瓶唯怡：“林哥年轻有为！小弟我今天就以奶带酒，敬你！希望在你的带领下咱们部门的业绩越做越好！”
林子枫对于方悦的解围没有过多表示，只是点点头，抄起手边还剩个底的玻璃瓶，跟胖子碰了一下，准备把最后那口饮料送进肚。刚放到嘴边，便被方悦阻止了：“最后一点全是奶渣，别喝了。”说着用牙齿咬开了一瓶新的递给他。
林子枫看着那瓶豆奶，犹豫了两秒，伸手接了，说了句谢谢。
梁胖子敬完，跟着就是其他几个小组的组长和组员们，以及新来的实习生。
林子枫跟他们喝了一圈，一人一口，一瓶差不多又见了底。喝完豆奶，他们聊了聊公司里的业务和客户，方悦就在旁边听着，至始至终都没说过一句话。
“怎么？你不敬我也不说话？”他眯起眼睛看着身边埋头只管吃的方悦，语气略带不满，“没规矩。”
方悦把嘴里那块鸡珺肝嚼的咯吱咯吱响，半天才咽下去：“在这喝奶多没劲，咱两等会单独喝？我请你。”

第17章 17

“你这叫请我喝酒？”林子枫皱着眉，第二次站在小流氓家的客厅里——严格意义上来讲，也不能称得上是客厅。
方悦的房子买在二环外，某小开发商修建的酒店式公寓，一居室的那种。玄关客厅和卧室连在一起，中间用一个装饰型的小木架简单做了个分区。
“我可不敢请你在外面喝，”方悦轻笑一声，揶揄道，“俗话说酒品看人品。”
林子枫甩掉皮鞋，走到沙发前坐下：“不是牌品看人品吗？”
“没差，”方悦耸肩，从塑料袋里拿出在楼下便利店买回来的科罗拉，一瓶瓶摆在小圆茶几上。林子枫瞥了一眼，一共六瓶。
“不喝这个，”他说，“太涨肚子了，难受。”
“那你想喝什么？”方悦问。
林子枫想了想，促狭地笑起来：“请上司喝酒怎么也得上点档次吧？要不小拉菲？”
小？拉？菲？
方悦干笑两声，转头从橱柜里面拿出两个小玻璃瓶：“我这人特土，家里没那玩意，二锅头有，接地气，而且保证不涨您精贵的肚子。”
林子枫看着手里那瓶二两五装的小二，楞了一下，心中五味杂陈。
管生平常也是最好这口。
“怎么？嫌弃这酒不好啊？”方悦坐在他对面，举起酒瓶，“别看它便宜，喝起来舒服，不上头，比你在酒吧里喝的那些洋酒好多了。我跟你说啊，酒这东西，跟女人一样，好看的未必就好使，更不见得就适合你……”
方悦逼逼叨叨毫无逻辑地瞎扯半天，丝毫没注意到林子枫的心思早就散到十万八千里外了。
当年他为了追随管生，毅然决然地在志愿单上面填了跟他相同的学校，并且成功成为了他的学弟。
管生大四毕业前带他出去吃自助鱼火锅，鱼肉任吃，酒水免费。喝掉第三瓶小二后，管生醉醺醺地对他说，子枫啊，哥真觉得对不住你，你高考那分怎么都能上个211了，结果委屈在这个破学校，你说你这是何必呢？
何必呢？
是啊，何必呢。
林子枫的心情被这瓶二锅头搞得糟透了，他举起瓶子，一口气闷下去一半。
醇烈的透明液体顺着喉咙一路烧进胃里，片刻，酒精便冲上头，脸跟着红了个透。
“我靠，”方悦朝他竖起大拇指，“别看你酒品不咋地，喝酒倒是耿直的很。”
“方悦，你是叫方悦吧？”林子枫哑着嗓子，撑住渐渐开始发昏的脑袋，“你有没有真心喜欢过一个人？”
真心喜欢过一个人？
“废话，”方悦没好气。
“有多喜欢？”林子枫揉了揉发烫的脸，又喝了一小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