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已经非说不可了。
如果智能一号不能理解，南镜打算不断告诉它，知道它的程序里，彻底明白“坦诚相待”这个词的含义为止。
智能一号真的像一个犯了错被家长抓包教育之中的儿童一样，默不作声地亮了亮黑乎乎的光，表示它心情的低落难过。
它可以连接南镜的脑波，因此在它感受到南镜思维的同时，对方其实也能感受到他的想法。
这也就是为什么智能一号如此肯定它的自私在南镜跟前暴露了。
此时，南镜就真实又深刻的通感了智能一号的伤心害怕。
不过南镜有些欣慰地想，居然还知道自己做错了，看来接下来的交谈会更加容易。
“我知道我的能力非常弱小，就算比起普通的西法尔军校学生也相差甚远——哪怕我真的拥有你所说的，X等级的基因。”
空旷安静的卧室里，只能听到南镜平静的声音。
“我知道以我的实力根本无法让你迅速积攒够化为实体的能量，想来当虚拟物这么多年，你也等不及想要出来了。作为你的宿主，从来不能为你做些什么，我很抱歉。”
“不管你在精神力、意识源还是古武上面，我起步的比别人都完了太多，甚至在西法尔军校我还没看到过比我更弱小的学生。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你想让我变强，你甚至比我都迫不及待的想让我变强——虽然我不知道你的这种急迫是为了我还是为了你想要从终端里出来，但我们的想法都是一致的，那就是我真的想要迅速强大起来。”
“所以智能一号，我能坚持五天五夜不眠不休来挑战意识源越级开启，你为什么会以为，如果你坦言告诉我透支精神力能够使精神力越级提高，我会不愿意尝试呢？”
南镜在那个时候的确是失望的。
因为智能一号根本不曾提前告诉他那个不断提速重复消灭黑色目标的训练，最终会走入透支精神力这条路。
更没有告诉他，透支精神力会让人痛苦到想要结束生命的地步，自然在它说一旦停止就会瘫痪之前，南镜根本不知道这样做会有如此严重可怕的后果。
只能一号没有和他商量过，甚至连一点口风也不透露，就以一种引诱的方式，让他一步一步走上没有退路的惨痛境地。
也许是因为自己太弱了，以至于智能一号产生“按照平常速度联系下去还要好久才能从终端里出来”的想法。
说实话，如果在最开始的时候，智能一号坦言相告如果走透支精神力的捷径，不但能越级提升精神力，还能提高意识源和古武力，就算知道会有痛到难以忍受的后果，恐怕南镜还是会选择咬牙坚持。
他很明显的一个优点，就是能够忍耐。
无论是精神上的还是肉体上的，他从来都不曾被打垮过，就像是已经受过穆淮安的伤害后，他还能用一颗信任真善美的心，来直面他对兰蒂斯以及兰蒂斯对他的感情。
可问题是，智能一号直到他没有选择没有退路的时候，才选择将放弃之后的可怕后果告诉他。
在那一瞬间，南镜感受到了智能一号的愧疚不安，顿时就明白了。
但他有什么办法？
放弃，痛一辈子。
不放弃，痛一阵子。
选择哪个不言而喻，南镜相当于被逼无奈下做出了选择。
一点心理准备也没有。
他甚至还没给兰蒂斯留下些想说却没有说出口的话。
万一失败了，那就真的是什么都没有了。
坦白说，南镜非常难过。
“我、我知道错了，我没有正确估计透支精神力的疼痛程度，也没想到你潜伏在神经中的隐形精神力居然要靠四十二分钟三十八秒才能释放完毕，因为从前从来都么米有人完成过这项挑战。”
脑海中响起了哭泣抽噎的声音，智能一号的程序中也许真的有哭泣这项设定吧，它一抽一抽地哽咽着，听起来十分可怜。
“我的能量已经太少了，如果在三个月内无法拥有实体，也许就会永远陷入沉睡状态……呜呜，我、对不起，我怕你不愿意接受透支精神力的方法来越级提高，毕竟风险实在是太大了……”
风险的确是太大。
不成功，便成仁。
瘫痪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比死亡更可怕。
南镜闭上眼睛躺在床上，叹息着说道：“所以说，你根本就没有尝试过来问我，就自以为我一定会放弃吗？”
是该自我反省还是该指责智能一号？
“亲爱的，你觉得我会是那种只为自己安全思考却从来不顾及别人的自私鬼吗？如果你明明白白地将一切告诉我，不论我是不是最终会选择用透支精神力的极端方法来段时间提高精神力，达到你能够拥有实体的等级，但在三个月内，哪怕我不眠不休我也会为了你努力达到要求。”
怎么可能眼睁睁地看着娃娃音的开心果就那么因为自己的弱小而消失不见呢？
只能说，智能一号对自己的信任，还是太少了啊。
缺乏了信任，就必然缺少坦诚，一切糟糕的事情都将会由此产生。
更让南镜没想到的是，在那种狼狈不堪又吓的人心惊肉跳的状态下，兰蒂斯居然会出现。
回想起半梦半醒间兰蒂斯抱着他时，容颜上带着深深自责和绝望的表情，南镜就心疼到有种眼球胀痛酸涩想要流下某种液体的冲动。


183.为什么要这么小？
智能一号将危险的存在对他做了隐瞒。
连带着，毫不知情的南镜不可选择又毋庸置疑地对兰蒂斯隐瞒了这一切。
这种感觉相当糟糕。
其实早在一不小心着了米非拉的道儿被迫来了场实质上挑战西迪亚权威的赌约之时，兰蒂斯就已经和南镜有了约定——在南镜做一些重大决策之前、遇到拿不定主意的问题的时候，需要提前和他商量一下。
南镜当时立刻就答应了。
他相信兰蒂斯，相信这个无论哪个方面都能让他感到安心的强大男人可以给他最好的答案。
他同样答应过兰蒂斯，尽可能不让自己处于危险之中，如果要做可能会很危险的事情，都需要在兰蒂斯在场的情况下去做。
越级开启意识源成功的那天，兰蒂斯就已经隐隐有了不悦。
只不过念在是初犯，再加上南镜的亲昵和软磨硬套，才让兰蒂斯迅速泻了火气。
可这次，南镜知道他闯了大祸了。
满心都是愧疚，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兰蒂斯。
就算兰蒂斯平日里对他再放纵，也总有些不容触碰的底线。
而南镜发现，自己的安全问题，已经能够算是兰蒂斯的一个底线了。
唉，为什么按道理来讲一醒来本该开开心心享受越级成功的惊喜，结果到自己身上就变成了一大堆亟待解决的麻烦们呢？
南镜心塞地要死，干脆不想了。
智能一号通过终端查找了关于小孩子做错事情家长暴怒的时候该怎么免遭一顿暴打，照本宣科地读着，又像是在宣誓一样庄重：“我知道错了，我保证以后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你要给我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好了，我相信在过去的这三十多个小时里，你已经深刻反省过你的过错了。虽然你总是让我有一种把你扔掉的冲动，但作为宿主，我宽容又大度，这次就原谅你了，希望没有下一次……哦，下次遇到类似情况你必须提前告诉我。”
智能一号的反应已经比预料中要好得多，还能自动修复bug的智脑简直不能更让人省心。
虽然它没有提前告诉自己透支精神力的危险，但很显然，在那个时候通过将脑波和智能一号相连接，南镜几乎立刻就察觉到了它的忐忑不安和难以言喻的愧疚感。
南镜并没有真的责怪它，只不过为了今后毫无芥蒂的相处，他必须立刻马上提出来将这个问题彻底解决掉。
智能一号得到了原谅，心情激动地闪了闪粉红的光芒，难得一见的对南镜进行热情洋溢的赞美。
“亲亲宿主，您简直是我见过的最大度最智慧最有魅力的男人了，我相信您一定能在短期之内和男神走上人生和谐的巅峰，虏获他的芳心，成为帝国未来的额……”
“未来的什么？”
就在南镜听得心情无比舒畅之时，智能一号卡了。
险些说漏嘴了，智能一号长吁做智脑不能太得瑟，否则一不小心就暴露些什么。
正色说道：“帝国未来最有名气最厉害的首席机甲制造大师！”
南镜忍俊不禁，“托你吉言，希望我能成功制造出属于自己的机甲吧。”
确实是托了智能一号的福，让起步晚起点低的南镜直接用剑走偏锋的方法，越级挑战了意识源精神力甚至是古武等级。
虽然现在的意识源四级、精神力C级低阶、古武三级，除了意识源超越了相当一部分人之外，其他的和西法尔军校的学生们相比，依旧是处于一个相当普通的位置上。
如智能一号所言，这些可以节省许多时间精力的越级方法，只能对于处于最初阶段的训练者管用，也只能用一次。
从今以后再想要提高，就要踏踏实实一步一个脚印来了。
不过，对于南镜而言，这已经足以让他心满意足了。
南镜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忽然问道：“说起来，你现在其实已经能够拥有实体了吧？”
今天的智能一号反应彻底慢板拍，而且少言寡语。
南镜等了一会才听到智能一号小声说道：“你想看看吗？”
果然可以！
南镜眼睛瞬间亮了，但他压抑住兴奋激动的心情，故作平静地说道：“嗯，怎么说也有我的功劳，既然你早就想从终端里出来了，这种时候还有什么可不好意思的？”
当然不是不好意思，起初应该是因为怕自己揍它才躲在终端里的对吧？
不过南镜并没有点透，努力平稳着呼吸等待智能一号从终端里出来。
慢慢地，终端重新亮起了赤橙黄绿青蓝紫的七彩光芒，色泽明亮，如同波浪一般不断涌动着。
就在智能一号即将成功从虚拟变成实体的时候，南镜突然出声阻止了。
“等等！”
智能一号卡机了。
不带这么耍机的啊！
要知道形态相互转换也是需要能量的。
“又怎么了？”智能一号气闷地问道。
如果不是现在它还处于做错事刚得到家长谅解的劣势状态中，非得叫嚣着鄙视南镜一通。
“你说这个屋子里有没有电子眼什么的监控设施？”
南镜谨慎地环顾四周，虽然他相信就算有那东西，兰蒂斯也是为了更好地照顾他，但他还没考虑好究竟要不要将智能一号暴露出来。
毕竟智能一号是一个有思维的个体，在某些事情上也需要尊重它的选择。
卡在即将变形状态中的智能一号相当无语，它不禁为宿主过慢的反应和总是大条的神经感到由衷的发愁。
它奶声奶气地对还在四处东张西望的南镜说道：“难道你张着嘴和我说话的时候，就没有考虑过也许会有人在另一间屋子里欣赏你自言自语奇葩场景的可能吗？”
“……”
娘的什么叫奇葩？
劳资要不是想用更温柔的语气表达对别扭儿童的关怀，怎么可能轻易对着空气傻不愣登的说话？
死智脑根本就不值得同情！
南镜黑下了脸，冷声问道：“到底有没有？”
“没有！”智能一号气呼呼地回答。
松了口气，南镜拍拍终端示意智能一号放心大胆继续变身。
一道闪光过后，就在南镜的大腿上，坐了个光着身子浑身都是浅金色的……天使？精灵？还是小龙人？
“你这是什么东……额，形态？”
南镜险些问了个你是个什么东西，幸亏收的及时，否则再刺激智能一号敏感的小心灵就不好了。
和在基因等级测试那天看到的虚拟态还不一样，今天的智能一号是以一种更奇特的形象出现的。
身子大概只有一尺多高，身体胖乎乎的，说长得像人吧，可它的一双眼睛是滚圆滚圆的就像是用圆规比着画出来的，而且脑袋显然不是人的形态。
说它是小天使吧，可它屁股后面甩来甩去还高高翘起的尾巴分明不会是天使才有的。
如果说是精灵……
南镜好奇地摸了摸那两只长长的大耳朵，被智能一号扭脸用尾巴尖儿给抽了一下手，然后迅速忽闪着背后的两只纯白色的迷你羽翼向后飞去。
“……”
精灵哪来的天使翅膀？
尼玛设计智能一号形象的大神绝对是太具有创造力了啊，这种集圆滚滚的小肉球身子、精灵的脑袋、飞天小翼龙的粗尾巴还有天使翅膀的形象简直是逆天存在了啊！
南镜又瞅了瞅在屋里扑闪扑闪飞来飞去撒欢的智能一号，终于还是忍不住长叹一句——那家伙居然还能胡乱拼凑出一个看起来挺萌的实体外形，也真不容易了。
飞了一圈之后的智能一号落了下来，眨巴眨巴圆滚滚的黑眼珠，蒲扇到南镜眼前。
“看吧，劳资的形象是不是非常酷炫？”
智能一号只能深沉那么一会儿，这不才刚刚放出来撒欢就忘了刚刚还在低迷地听训，连被南镜强行纠正过来的自称也蹦出来了。
南京南笑眯眯地平视着呼扇翅膀不断显摆的智能一号，忽然笑容收了回去，目光停留在智能一号某个靠下面的部位，面无表情地说：“丁丁露出来了。”
智能一号：“……”
智能一号不知道是该捂脸还是该捂着丁丁，最终一转身用屁股对着南镜，捂着脸哭了。
南镜捣了捣肉乎乎白嫩嫩的小屁股，智能一号蹭的一下飞到了天花板上，一脸窘红地愤怒瞪着南镜。
实在是绷不住表情，南镜倒在床上狂笑不已。
“为、为什么你的主人还给你设定了性别？啊哈哈哈哈——”
“你、你太过分了！哇啊啊啊……你果然是全宇宙最讨厌最可恶最没有爱心的宿主——你、你居然这样嘲讽全宇宙最可爱的宠物小精灵！”
智能一号抬起了胖乎乎的小爪子，这里的设定和人类也有不同，在短短的指头之间，有一层薄薄的淡金色的蹼。
它愤怒地指着捧腹大笑的南镜，奋力扑闪着翅膀，“你也有，这有什么好笑的？等我穿了衣服就看不到了！”
宠物小精灵？
当他没见过世面吗？就算是宠物店的人造宠物小精灵，也是按照曾经存在过的宠物形象设定的，智能一号这算什么？四不像？
南镜擦了擦眼角的泪，一不小心说出了实话。
“没，就是觉得既然都设定了，为什么要这么小，和你一样都是mini型的。”
“……”
智能一号觉得自尊心全部被打击完了，冲过去混着拳头准备给南镜一个教训。
谁知刚刚飞到南镜身前，就被他眼疾手快一把捞到怀里捏来捏去。
智能一号大吼着虐待儿童。
看着抽抽噎噎的萌系生物，南镜也觉得他有些过分，毕竟就算是智脑，也被设定了人类的思维和情绪，他那么开玩笑一定会让智能一号大受打击的。
于是南镜摸了摸智能一号的盯着金灿灿短毛卷发的小脑袋，安慰地说道：“没关系，小一点不要紧的。”
智能一号抬起红红的圆眼睛，怨念地瞅着南镜。
如、如果他给自己道歉的话，勉强原谅他吧，反正他也原谅了我。
“反正就算再打你也用不着的，不用在意……噗哈哈哈哈！”
“……”
“哇啊啊啊啊——”
妈的啊，你确定你这是安慰而不是火上浇油？
智能一号含着两泡眼泪，在系统里决定了，一定要收回之前对南镜所有正面评价，他简直太恶劣了，全宇宙的坏人加在一起也不及他万分之一！
画个圈圈诅咒自己的宿主——再大你也用不着，哼╭(╯^╰)╮
在解决智能一号的事情之后，南镜又陷入了萎靡不振的状态中，想要通过终端联系一下兰蒂斯却又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你说我要不要给他先发条信息试探一下，看看兰蒂斯是不是非常生气？”
自从知道屋子里没有任何监控设备之后，南镜就开始放心大胆地和实体化的智能一号说话了。
智能一号显然还处于被可恶的宿主当笑话来取笑从而严重打伤自尊心的状态中，眼皮子都不抬一下，嘴巴撅得老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