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源的感觉。
他偷偷伸出一只手，将五指摊开，尝试着将意识源输出。
当无色无形的意识源触碰到那些白色物质的时候，南镜的大脑里忽然涌现出一股子无可言语的感觉，一道道奇形怪状的白色线条出现在他脑海中，不断往意识最深处钻去。
恍然间，宛若醍醐灌顶，他明白了那种已经转变成白色的意识源的作用──防御。
不，不应该仅仅是白色。
突然，南镜想起在拟真世界机武比赛中，二月流霜悄无声息释放出的淡白色物质，它们无法用肉眼看到，却可以在无形中顽强地抵抗住对手强有力的攻击，让他反败为胜。
南镜一边毫无保留地大量释放意识源，一边暗暗骂着自己粗心大意──该死的，当知道希林就是二月流霜的时候，他其实早就应该询问白光的事情。
还有那从兰蒂斯的机甲上散发出的淡金色防御型物质，究竟是什么？
此时，他思绪万千，手上的动作丝毫不慢。
巨大的漏洞在被逐渐修复，还在针锋相对的两人已经错愕地暂停了所有对话──他们一个感受到南镜在不停释放意识源，一个直接看到了那白色的光芒变成了淡金色，并逐渐发暗。
在这之前，寒月已经正视过这个少年了，而此时他却以一种凝重到肃穆的表情看着他，看他那称得上可怕的意识源，不停修补着漏洞，速度之快直逼他全盛时期。
作为一位经历过各种考验磨难，经历过战争洗礼并能坦然面对死亡的将级人物，已经很少有事情能够让寒月动容了。
然而，南镜这绝对超乎寻常的天赋却让他常年不变的清冷面容带上说不出的震惊，体内翻江倒海的疼痛也已经被完全忽略。
如果单独探测，寒月敢肯定南镜意识源的等级最多只停留在四级左右，但此时他散发出来的数量和浓度，绝对已经达到了他自身的巅峰时期。
而寒月的巅峰，在超神的十一级。
再有一级，就是顶级。
他今年四十二岁，作为基因等级SSS的天才，他达到十一级的时候，是三十二岁。
那么眼前的这个少年到底几岁呢？
只有十八岁。
“才只有十八岁……十八岁……”
十八岁！
寒月喃喃地咀嚼着这个年龄，蓦然联想到一种可能，心脏猛然突突加速跳起，只觉得浑身上下的血液都翻涌起来，胸中一堵，肺腑如同被撕裂般的疼痛，一口血喷了出来，摇摇欲坠地向后倒去。
“将军！”
道尔顿一个错身上前，将寒月僵直的身子从后扶住。
寒月的身子已经被掏空，到了强弩之末，软弱无力。
他让道尔顿将他搀扶到一棵略粗的树干旁坐下，强抑制住痛苦和喘息，靠在树上死死盯着不断释放意识源弥补漏洞的南镜。
兰蒂斯站在他身边，拨开了他腕间的终端。
终端虽无法捕捉到意识源，却可以将透明的防护罩实体化呈现在光屏上。
当他看到那块如同吞噬的大口般让他反感的漏洞在南镜那源源不断的意识源修补下逐渐缩小、最终严丝合缝成为一个针眼，消失不见时，素日殷红的唇褪去了血色。
一个突如其来的联想猛然冲击着兰蒂斯的脑海，第一次，他有了惶恐无措的感觉，连血液的温热几乎都要退却。
气氛一时间相当奇怪，看到他们此时迫在眉睫的危机被解除，居然没有人有任何高兴激动的表示。
道尔顿是为寒月的身体忧心忡忡，寒月和兰蒂斯。却反而为南镜超乎人类想象的力量而生出各种思虑。
“啊呀呀，我居然真的成功了！”
少年喜悦的声音就像是这颗灰蒙蒙的星球上唯一的光彩，穿透漫空的尘埃。
兰蒂斯用深邃的目光凝望着欢呼雀跃的南镜，视线慢慢从那额角沁出的汗水，滑落到那张神采飞扬漂亮地让人移不开眼的面容上。
他嘴角往下弯了弯，便又在南镜没有注意到的时候，扬了上去。
接过扑上来的南镜，兰蒂斯将他抱在环中转了两圈，然后抵着那光洁的额头，感受着独属于对方的温柔气息。
“你很棒。”兰蒂斯说。
“虽然一直以来我都很谦虚，但现在我也觉得我很棒，嘿嘿。”
南镜骄傲极了，这是他第一次独立运用意识源解决严重问题，并得到了类似于传承的力量，可谓是意外惊喜。
“对了，我好像发现一些意识源上的小秘密，还有一些疑问，等回去我们研究一下。”
就算现在潜伏的危机还没解除，也阻挡不了南镜的好心情。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但南镜已经打定主意这次一定要趁机把困惑已久的疑问解决掉。
兰蒂斯冰眸里的神色看不出深浅，如同没有底端的深渊，又像是万里浩渺广袤无边的宇宙。
他用很大、很大的力气，将南镜紧紧抱在怀里，生怕一个不留神，这个笑容干净明艳的少年，就离他而去，消失不见。
南镜此时是什么感觉呢？
他一头雾水，觉得这一幕有点儿梦幻──似乎这种时候不应该干这种事儿啊？
当然了，就算心里疑问再多，他也没有推开兰蒂斯。
在绝大多数时候，南镜习惯于依赖并信任这兰蒂斯，他深知兰蒂斯的任何决定任何行为都不会伤害自己。
只是……今天的吻，温柔到让他窝心。
第三十三号星球的空气是糟糕的，就连土地也惨淡地缺失花草，坑坑洼洼凹凸不平。
没有娇艳欲滴的花草，没有瓦蓝的天空和棉花一样的云朵，没有万里云霞和白鸽在头上飞舞盘旋。
寒月半睁半闭着一双清冷的眸子，无力地靠在不远处的一棵树干上，静默地看着那对旁若无人的恋人。
他们在一起……是那么合适，那么般配。
“我是个自私的人。”
“我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将他生了下来。”
“他不该来到这个世界上。”
“我的小儿子，他只有我半个手臂大，还那么软，那么小。”
“我不想让他离开这个世界，可我无可奈何。”
“寒月，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选择？”
“杀了他？”
“送走他？”
“或是……隐瞒这一切，让他先无忧无虑的长大，再让他毫无痛苦地死去？”
“当帝国、荣誉、家族甚至于我的爱人和我的孩子站在对立面的时候，我似乎……无从选择。”
过往好友的话还历历在耳，一帧一帧地播放着，充斥在寒月的脑海中。
它们是那么清晰，每一个字都扎根于心底的土壤中，恣意生长。
寒月不比封渐离那般小心翼翼，他经验老道，眼光老辣，信息更加完备充足，更具有判断力。
南镜的容颜，封长陌那奇怪的任务，如今都轻易能够解释了。
兜兜转转这么多年，到头来，难道还都走到了原路上来吗？
350. 我娶你还差不多
出神地望着南镜和兰蒂斯，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盈溢心头，寒月只觉得像是有个棍子在搅着他的内脏，终于一个没忍住，一缕一缕的暗色血液从唇角溢出。
旁边的道尔顿被兰蒂斯如此放纵大胆的行为给弄呆了，一时间也没有察觉到寒月的异常，只是硬汉憋红了一张脸，赶紧面朝空旷无人的方向佯装什么都没看见。
在无人察觉的时候，寒月若无其事地将唇边的血迹抿了去。
然而身上已经沾染上的血迹已经擦不掉，这让寒月有些郁闷。
他都能想象到柯柯看到后的表情了。
唉！
这时已经有下属接连回来，看到拥吻的两人莫不露出错愕的表情，忍不住看向上司。
在收到寒月的暗示后，不多停留一秒，又悄无声息原地消失，就像从未来过一样。
只是，他们都涌现出同一个问题──卧槽那两个学生什么身份啊？太他妈牛叉了，居然在少将和上尉面前表现地如此露骨！
少将居然还让他们不要打扰！
实际上，兰蒂斯的身份也只有寒月、柯柯和道尔顿知道，下属并非亲军，倒是 从没看到过这位殿下的真容。
愣了一会儿，慢慢恢复理智的南镜才把兰蒂斯推开一把，从那让人窝心到极致的吻里挣脱开来。
他就算不太介意他人的目光，在这种时候却也还记得有不少人在旁边，甚至还有军衔为少将的寒月围观，当然不会做得太过火。
本来还坦荡荡的，但当南镜偷偷一瞥背对着他们仰头望天的道尔顿时，立马脸红了。
脸红的结果，就是南镜小声抱怨兰蒂斯。
“太不讲究了，就算本少爷知道你对我的仰慕之情如滔滔江水绵延不绝，也不能在这种公众场合秀恩爱吧？”
“没听说过吗？秀恩爱死得快。”
“虽然我威武雄壮的英姿很让人膜拜吧，但做人要低调啦！”
“咳咳，你看我做什么，是不是发现我人见人爱花见花开……”
兰蒂斯含着笑意的眼眸凝望着企图掩盖些许害羞的少年，轻轻喊了一句。
“镜儿。”
“……哎，在呢。”
南镜条件反射性地打住了话头，还是调皮地眨巴眨巴一双黑亮亮的眼睛，戏谑笑道：“要表白赶紧的，我听着呢。”
兰蒂斯捏了捏他的鼻子，面带微笑，语气却是郑重其事──
“嫁给我吧，我们结婚。”
南镜的笑容凝固在脸上。
哈？
他的内心是崩溃的，是奔腾的，是激动万分又复杂到无法形容的！
妈的这求婚来的未免也太微妙了吧！？
这到底是有什么地方刺激到兰蒂斯了，竟让他在这种鸟不拉屎的荒郊野岭求婚，这是准备上演人鬼情未了的情节吗？
南镜太凌乱了，仰头望了望天，说好的正儿八经红红地毯红玫瑰还有一票子聘礼的求婚呢？
不对！
说好的迎娶兰蒂斯走向人生巅峰呢？
原本还满心期待深情款款等着南镜羞涩点头扑到怀里欲拒还迎最终点头答应的兰蒂斯，就听到南镜嘟囔道：“我娶你还差不多。”
兰蒂斯柔和的笑容凝固了一瞬。
“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南镜：“……”
他立刻堆砌出令人信服的笑容道：“我说，求之不得。啊哈，不就是结婚嘛，我很期待，我很荣幸……嗯，就是这样。”
当然不会是兰蒂斯真没听清，实际上，迎娶兰蒂斯什么的也不过是南镜闲时自我YY一下而已。
自从知道兰蒂斯的皇太子身份后，他可彻底放弃了这个想法──让太子嫁给他？
开玩笑呢！
兰蒂斯露出了还算满意的笑容。
只不过这好端端的气氛被南镜一打岔，什么旖旎风情都消失的一干二净，哪还剩下半分。
兰蒂斯真是挺无奈的，他不知道该说南镜是破坏气氛的一把手呢，还是该检讨自己心太急了，挑了个太没气氛的时候。
寒月留下了一定的时间让他们解决私人问题，已经是照顾兰蒂斯的心情了，这种时候当然还有更多事情要做，便从树旁站了起来，往前走两步说道：“提前恭喜太子殿下和太子妃了，如今防护罩危机已经暂且解除，我们还是先回去再商讨一下接下来的事情吧。”
兰蒂斯环顾了一下树林，并没有关心防护罩或者那些藏匿者的事情，而是在寒月脸上打量片刻，说道：“还可以吗？”
寒月自然之道他的意思，朝这位身份尊贵却鲜少摆谱子的殿下微微点了点头。
兰蒂斯便不再多言。
经过一段时间的调休，寒月此时的脸色已经恢复如常，和正常人相比，当然还有区别，但比刚才那种如同死人一般吓人的样子好太多了。
回去的路上，寒月没有让任何人搀扶，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一时间都看不出有什么异样。
当回到飞行舱的时候，兰蒂斯被寒月叫住了。
这是意料之内的事情。
兰蒂斯给南镜嘱咐了几句后，却始终想不明白，便在飞行舱的门口站了一会儿，直接回到学生所的第二层大厅中。
经历过不明所以的突然事件后，学生们难免感到惊慌。
只是，那些冷冰冰的士兵们并未告诉他们，究竟遭遇了什么。
更没有人向他们说明，他们的野外生存实践还未正式开始，就已经结束。
军官们守在外面，如同笔直挺立不可动摇的雕塑。
学生们集中在一起，看到南镜后免不了按耐不住好奇心，呼啦啦围过来七嘴八舌地询问着。
隔过人群，南镜注意到坐在远处众星拱月一般的西迪亚，他面色如常，似乎对这件事毫不关心，但更有可能的是，他早就知道。
西迪亚，绝对有问题。
而此时，西迪亚像是感受到了南镜的注视，停下了和拥护者的和谐交谈，侧过头来和南镜对视几秒。
然后，他嘴唇勾了起来，碧色的眼眸里露出恶毒的神色。
只一瞬，便又恢复了之前温和无害的笑容。
南镜心下一沉。
倒不是为了西迪亚的挑衅，而是在想，西迪亚的有恃无恐，究竟是不是因为有所依附。
还有一同消失的穆淮安和维斯，也让南镜觉得有种阴谋感在里面。
穆淮安搞出些幺蛾子还能理解，但那个维斯，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南镜看着那些从他这里得不到消息便散去的学生们，疑惑越来越深。
与此同时，在一间隐秘的房间里，兰蒂斯和寒月分坐在两张椅子上，进行了一场极为重要的谈话。
两人都不是在战略问题上拖泥带水的性子，刚一坐下，寒月便开门见山说道：“南镜和封元帅的关系，殿下是不是早就已经知道了？”
兰蒂斯心下有些意外。
不管他如何，寒月为何一下子就能猜到？
“你是怎么得知的？”兰蒂斯不动声色地问。
寒月轻轻靠在椅背上，有些体力不支地闭上了眼睛。
毒素已经侵入每个细胞之中，催动意识源只会让扩散速度增快。
饶是日复一日已经习惯了的疼痛，在这个时候，也让寒月感到难以忍受。
过了片刻，他叹了口气，用极其复杂的眼神看了看兰蒂斯，道：“结合他表现出来的能力，还有容貌，不难想象南镜的身份。”
这一切，麻烦又辣手。
兰蒂斯敏锐地察觉，寒月对封元帅凭空多出一个儿子来，并没有任何难以接受和怀疑。
但饶是封渐离，当初也几度推翻自己的猜测，寒月又说道：“不只是我，恐怕封元帅在派我来之前，就已经知道南镜的身份了吧？”
兰蒂斯微微一颔首，说：“在索罗星球的时候，渐离认出了镜儿的身份，在确定之后便报告给了封叔叔。”
寒月说：“原本我以为，封元帅同意我到这里来，只是因为我对这里最熟悉，现在看来，应该是为了南镜。”
看到寒月凝重的表情，兰蒂斯心中更加沉郁。
“怎么说？”
351. 完全体
“殿下应该知道，在军部有套绝密档案，被冠上了X的至高无上保密级别。”
银河帝国军事机密从来都不会少，但鲜少会有被划分为X级别的，整个军部里，除了最高指挥者以外，便只有当年参与的人知道了。
而皇室里，就兰蒂斯所知，恐怕连希林都没看过这个档案。
那是关于多年前帝国皇家支持的一项实验。
当时，当政的还不是如今的凯撒大帝，而是兰蒂斯的皇祖父。
这位毁誉参半的帝王，从继位起便追求着无穷无尽的力量。
他认为给帝国造成过混乱和灾难的异兽，其实是上帝赐予人类的宝藏。
他被异兽独特而强大的能力所折服，并异想天开，下令让所有人体生物学家、基因学家和异兽研究者，动用多年时间来研究将异兽和人体融合的实验。
人类进化到更能适应宇宙空间的硅基结构后，从寿命和体魄上来说，都形成质的飞跃。
所有一切不可能，在科学家们眼中，都是可能的。
人体的奥秘，永无止境。
原本荒诞无比的实验，在无数领域顶尖人才日复一日的动物活体实验下，终于在某只小白鼠身上取得了成功。
那只小白鼠，短短十天内进化出两颗比身子还长的獠牙，同时含有异兽原体金钱蛇王的剧毒，将高密度的笼子完全腐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