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国师完本[古耽]—— by:木兰竹
木兰竹  发于:2017年04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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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其余曲子, 可能演奏者和作曲者想的不是一件事, 但这首曲子,理应是两者的共鸣。因为赫吉克和马克西姆都是克罗地亚人。
克罗地亚自一九九一年起内战开始, 一直到一九九五年, 战乱才结束。不管这战争背后有那几个国家肮脏的那啥, 但战乱对这个国家的损害, 对这个国家人民的损害,是实实在在的。
《克罗地亚狂想曲》描绘的就是战火纷飞的克罗地亚。
国外的战争不提,只说这首曲子,的确非常震撼人心。宿谊之所以选这首曲子,是因为在他熟悉的钢琴曲中, 这首曲子就算在吃饭的时候放出来,从未听过这首曲子的人, 都会问宿谊, 这曲子是不是描绘的战争类似的主题。
宿谊觉得,现代人都能听出来,古代人应该也能吧?何况他提前做了说明,自己对钢琴演奏的感情表达也上了一个台阶,怎么也该听出来了。
其实宿谊本想演奏一下革命歌曲之类, 但是革命歌曲不输于传统钢琴曲,他还得自己捋一捋曲谱,练一练手才成。现在即兴演奏,奏不出来。
所以就《克罗地亚狂想曲》好了。
宿谊这次心血来潮要在忽悠中加一段bgm还是比较成功的。或许之前就知道了其他历史线上,华夏正处于战乱中的缘故,王诩一听这曲子,脑海中就浮现出伏尸百万,流血漂橹,民众饿殍遍地,生灵涂唐的景象。
跳跃的音符一个一个的闪现,在王诩脑中的景象中,都变成了点点火光,点点血泪,最后汇聚成悲鸣。
这奇特的乐曲并非王诩听过的任何曲调,并非中原,也并非胡乐。它的音域十分广,好似只有这么广阔的音域才能表现出这曲调的所有的感情。明明是同样的乐器,有的声音清脆如泉水叮咚,有的声音却如人声婉转,很难想象这是同一个乐器中发出的声音。
这究竟有多少个音?
“太帝命**鼓五十弦瑟,悲,帝禁不能止,故破其瑟为二十五弦”。王诩今日总算明白为何帝会悲不能止。
因为如此广阔的音域,表现出的音乐太过震撼,让人陷入乐声之中无法自拔。
王诩耳边的钢琴音已经不是钢琴音,是战场上的厮杀,是战后的悲鸣,是那燃起的战火,是那倒下的战旗。
他眼前似乎浮现了多年之前曾经看过的北疆,那天寒地冻的荒漠上,那残破的尸体,干涸的血迹。
在第一次经历战斗的时候,王诩即使只是在后面远远观望,都吐到几近晕厥。
之后他跟着先帝南征北战,似乎也见惯了战场的惨烈,似乎面对这些,已经心如磐石。
现在他心中最深处的恐惧,又被琴音勾了起来。那琴音仿佛有魔力一般,震破了他心底的防线,直接将他曾经深埋的记忆勾了起来。
王诩恍惚之间,仿佛已不再是发须花白的大家族实质上的族长,心心念念的都是家族的繁荣,似乎其余的一切都不重要了。他仿佛回到了很多年前,他还和次子一样大的时候。
他胸怀天下,他抱负远大,他还未承担家族的重任,因此看得更高,更远。
王家的子弟去边关,并非单纯是混个资历,也是增长阅历。虽然只去远远晃一眼,只住几日。但只这一眼,就足够在王家子弟心中烙下烙印。
天地是这么广阔,广阔的天地之外,有虎狼虎视眈眈。
王诩不自觉,两行清泪从眼中流下。
天师说,这个世界是特殊的,其余世界,华夏都已经支离破碎。
这些琴音,都是已经支离破碎的华夏大地的悲鸣吗?
那个世界的王家,那个可能家族中成员和自己的家人完全不同的王家,就是在这样的华夏大地生活吗?他们亲眼看着华夏大地的惨状,听着华夏大地的悲鸣吗?
如果、如果换做了他,他会如何做?
王诩本来是很动摇的。他认为家族的利益高于一切,什么国家,什么黎民,有自身重要吗?
他需要的是家族的辉煌。
这是在汉末明哲保身几乎所有世家的处事理念。而这理念在中原重新统一之后,家族一些成员的想法悄悄改变。
他觉得自己并没有改变。易家的天下,和他王家有什么关系?为什么非得他王家做退步?
易家以为坐上了皇位,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吗?他小看了世家的力量。
但是在听着这悲鸣的琴音之后,王诩不得不想,若是他奋起反抗,华夏大地是不是会和其他世界线上的华夏一样,发出如此悲鸣呢?
他真的无动于衷吗?
“我做不到……”王诩的拳头渐渐捏紧,“做不到啊……”
宿谊按下最后一个音符,他转头看着王诩,嘴边的笑意已经完全消失,眼中也仿佛覆盖着一层寒冰。
王诩从未见过这样的宿天师。这样的宿天师,不是用慈爱的笑容注视着世人的宿天师,他仿佛真变成了高高的神袛,俯瞰世间,无悲无喜,无怒无惧。
冷漠,并非心中感情体现,而正是无感情的体现。
在宿天师的眼中,观测到了多少次悲鸣,这才让他在见到一次例外之后,连道行都不顾了,直接陷落凡间?
王诩站起来,连脸上的泪痕都忘了擦。他对着宿谊深深一作揖,却并无半句言语。
宿谊冷漠道:“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一切,总会归于寻常的。”
王诩站起来,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泪痕。“王谢”吗?王是他家,谢是什么?朝中姓谢的官宦倒是有好几个,但并未有一个姓谢的大家族。
所以历史已经不同了。
然而王家的选择呢?
宿谊伸出手,捂住嘴,咳嗽了两声。王诩惊讶的看到红色鲜血从宿谊指缝中流出。
“来人!快来人!”
宿谊掏出手绢,擦掉手上和嘴边的血迹,道:“无事,小事。”
宿谊对着听到王诩呼喊声,而跑过来的下人摆摆手道:“不小心摔了一跤,无事,退下吧。”
王诩神色复杂的看着神色平常的宿谊,好似刚才只是自己眼花而已。
宿谊竖起食指,立在唇间:“今日之事,司徒可得保密啊。贫道可不想听人唠叨。”
王诩深深叹了口气,再次对着宿谊深深一作揖,道:“老夫告辞。”
受两次大礼,宿谊却坐着,并未回礼。他只是对着王诩微笑着点点头。
王诩竟也没觉得宿谊失礼,他转身离去。
在离开之前,他抬头看了一下天空,心中似乎更加沉重,又似乎终于轻松。
王诩喃喃自语道:“天师可别因我鲁莽,发生什么事才好。这天下黎民,可离不得天师啊。”
.................................
待王诩走后,宿谊立刻用茶水漱口。
他在王诩来的时候,就猜测这家伙无事不登三宝殿,免不得要装一装。虽然那时候他还没想好怎么装,但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大概会“透露秘密”,所以从系统里拿出来了红色……番茄酱。
没错,就是番茄酱。
没想到这番茄酱居然是咸味的。妈的居然有咸味的番茄酱,这什么异端啊!
若是王诩再走近点,估计就能闻到番茄酱的味了。
“应该换其他东西的,比如血浆之类。”宿谊自言自语道,“番茄酱什么的,被人闻出味怎么办。”
宿谊晃晃脑袋:“这次还真是啊……不过司徒到底想了些什么,到底打消念头没有。我说了‘王谢’,他会不会去找那个‘谢家’啊。可惜他估计找不到了唉。”
事情已经过去了,宿谊就将一切暂时抛到脑后,准备待慕晏回来之后,讲给慕晏听,让慕晏帮忙分析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 差点没赶上……
☆、第100章
慕晏回到家后, 宿谊将今日之事告诉了慕晏, 重点说了咸的番茄酱简直是异端。
慕晏本来很认真的听宿谊说今日之事, 觉得宿谊应对的很好,特别是后面的吐血。他觉得宿谊终于学会小小的狡猾, 知道怎么保护自己了。
然后他就宿谊之后不断的抱怨给逗得哭笑不得。
慕晏道:“你番茄炒蛋是吃咸的啊。”
宿谊道:“是啊。”
慕晏道:“你番茄炖羊肉吃的也是咸的。”
宿谊道:“对啊。”
慕晏哭笑不得:“所以咸的番茄酱和这些有区别吗?”
宿谊道:“当然有区别, 番茄酱怎么能是咸的呢?”
慕晏道:“没差别吧?”
宿谊道:“本质上的不同。”
慕晏叹气。他是不明白哪里本质上的不同了。咸的甜的不都是番茄酱吗?既然番茄炒蛋和番茄炖羊肉都吃咸的, 那番茄酱怎么不能吃咸的?
慕晏知道宿谊有时候一些思想他扭转不了,扭转不了就跳过吧, 于是慕晏转移话题道:“番茄味道很不错, 什么时候能种植?”
宿谊道:“哎呀, 你不早说, 我下一次决定种南瓜了。番茄等下下次吧。”
慕晏有点被噎住的感觉,他觉得宿谊好像还是一点也不谨慎。
慕晏叹了口气,道:“什么时候告诉陛下?”
宿谊道:“你决定吧,你知道我不擅长这个。”
慕晏继续叹气。
好吧,像今天对待王司徒那样狡猾的宿谊果然只是意外状况吗?
慕晏觉得心有点累, 他继续转移话题道:“今日跟王司徒所说之事,会对你有影响吗?”
“没有。”宿谊道, “我都说了多少次了, 天谴不存在的。何况,我是在胡扯。”
慕晏道:“……胡扯?”
他都信了!怎么可能是胡扯!
宿谊想了想,道:“其实也并不全是胡扯。分开来,大概还是有几分真实性的,合在一起, 就全是胡扯了。”
慕晏按住额头,觉得实在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这件事……就这个过去吧,”慕晏道,“既然王司徒看起来像是得到了他要的答案,那就够了。”
宿谊神秘兮兮的凑到慕晏耳边,问道:“王家,该不会真要那个啥吧?”
慕晏瞥了宿谊一眼,那眼波流转啊,风情万种啊,宿谊不自觉后退一步。
“什么那个啥,”慕晏道,“别想太多。王家是忠臣。”
“好吧好吧,我不说就是了。”宿谊怀揣着扑通扑通的小心肝,滚回去睡觉了。
慕晏目送宿谊离开,表情渐渐变得严肃。他揉了揉眉心,道:“希望如此吧。”
................................
昱朝建立之后,现在的上朝规则是每日一小朝,十五日一大朝。大朝就是京中官员基本上都会参加,有国家大事一般也会在这时候宣布。小朝则是皇帝召集最位高权重或者信任的人,团团坐开小会。
这个小会,主要协助皇帝每日政务,算是昱朝最核心权力圈子。
这时候的君臣等级还没有后世那么严格,直接是坐着开会,而不是后世那样,大臣在台阶下排排站。
慕晏自然是有小朝资格的。在下朝之后,王诩问道:“昨日叨扰,天师可好?”
慕晏微笑道:“天师很好。谢司徒挂念。”
“可老夫听闻昨日有御医连夜出宫……”王诩小声道。
慕晏一副难为情的表情道:“昨日回到家后,下官突感身体不适,偷偷请了御医,结果只是有些劳累过度,倒是虚惊一场,让司徒看笑话了。”
王诩道:“没有没有,小心身体是应该的。”
王诩和慕晏又寒暄了几句,然后互相告别。
王诩叹气。
御医确实是进入的慕府,御医案中也记载着是出诊慕府。但王诩并不相信是慕晏请的御医。
慕晏不是娇惯之人,今日又照常上朝,可见昨夜“病情”并不重。既然不重,怎么会请御医。
果然是天师身体抱恙吧。王诩心中略有些愧疚。
虽然大部分官职都要打卡上班,但是地位足够高了,就不需要了。特别是大世家,拥有更多特权。
因此王诩昨日在上班的地方晃悠了一圈,就回家了。这在世家是常态,若有公务要处理,那些下属会直接登门拜访。
不过慕晏有此特权,却从未用过。他总是兢兢业业的上班,就算要离开也会向皇帝请假。皇帝虽然多次说慕晏不需如此死板,不过慕晏还是坚持如此。他将君臣的关系分的很清楚。
像慕晏这样“死板”的世家也有,且慕晏年轻,慕家在中央的权力全靠他支撑,所以他小心一点,别人也不奇怪。
正因为如此,因此王诩来见宿谊的时候,正好与慕晏错开。
不过就算慕晏也在,估计也不一定做的比宿谊更好了。宿谊虽然大部分时候看着傻白甜,但某些时候能发挥出让人意想不到的功力,真不知道是本事还是运气。
王诩当日回家之时,王太傅正在宫中教导太子,两位儿子正在当值。他此刻也不想与其余人交流,自己在书房静静坐着。
王诩那时心情十分迷茫,当听人道有御医从宫中入慕府的时候,心情复杂更加难以描述。
他坐了一晚,当夜直接在书房睡下。
第二日王诩便找慕晏问了御医之事,并确定了心中猜测。
慕晏:我说的明明是自己生病。
王诩今日又早早回家,继续思索了一日,待王太傅回家之时,他前往王太傅书房。
王太傅道:“见了天师后,感觉如何?”
王诩并不惊讶王承知道他去往天师府上之事,他道:“天师之德之行之言,难以用言语描述。”
王诩将自己在天师府上与宿谊见面之事毫无疏漏的描述了一边。
王承沉默了一会儿,面色古怪道:“你喝到了天师泡的茶,还听到了天师弹的琴?”
王诩听出父亲言语中居然有些羡慕,哭笑不得:“父亲关注点只有这些吗?”
王承摆摆手,道:“这个家已经是你做主了,我这个老头子,也就教导教导那些不成器的儿孙,颐养天年了。对我而言,当然是更关注这些。”
王承好奇道:“天师所泡茶真的与凡人不同?”
王诩点头:“口齿留香,灵台清明。明明同样的手法,茶叶也与送往我家无二,但味道的确不同。”
王承道:“仙家之手,果然不凡。天师所弹奏那乐器真能让百花齐发,百鸟争鸣?”
王诩道:“这肯定是民间传说了,只是琴音,没那些奇异现象。不过天师之琴音,的确让人心情激荡,久久不能自已。我一生未曾听过如此美妙复杂的琴音,仿佛涵盖了世间一切声响,如同天外之音般。”
王承道:“真想听一次啊。”
但是拉不下脸为了听琴就跑去天师府。王承心里火焦火辣的。
王诩无奈道:“父亲,你听天师之言,难道一点感触都没有吗?”
王承道:“能有什么感触?我们王家本就是如此,还用天师说吗?皇帝什么的无所谓,但若是真有异族入侵,谁还管什么家族?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王承说罢,又道:“就算有保全家族的方法,我们王家也不乐意吧。几个小的可以送去藏起来,反正老夫就算只剩下一把老骨头,也是要随军出征的。”
王诩嘴唇动了动,低下头。他父亲年轻时候曾经驻守过边疆一段时日,后因局势紧张,王家令所有子弟都回来。当时他记得父亲是被祖父绑回来的。
王承道:“你想得多,也顾家,但你毕竟是我儿子,我了解你。你现在犹豫,只是没遇到。当你遇到了,你就什么都不会想,什么都不会顾了。”
“我知道你有不忿之心,但若就算成功了,又如何?天下重新陷入纷争之中,百姓好不容易喘口气,马上又要家破人亡。我可不信那些世家推翻了昱朝,会立刻组织一个新的朝廷,肯定会打起来。”王承道,“我们王家又能得到什么?当年我们没能走上帝王之道,现在更不可能。”
王诩道:“父亲……说的是。”
“何况,就真的会成功吗?”王承冷笑道,“到底谁给那些人的信心和胆量。当年易家比起我们这群世家,就是拥有兵权的泥腿子而已。而我们世家拥有的兵力和土地可比他多多了。就这样,还是易家当了皇帝,现在易家已经登上了帝位,百姓们也认可了易家的皇帝,谁还能做什么?”
“我并非只为了百姓,为了中原,也是为了王家。”王承道,“王家虽然退了,但走的一定比那些没有退的世家更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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