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隙但笑不语。
眼见他就要消失了,青瀛泄气道,“不是还有十个月才开呢,你急什么啊!”
云隙的身影彻底消失,在空气中留下轻盈如风的话。
“等~我~走~到~,也~许~就~成~熟~了~呐~!”
天边黄昏渐渐斜长,橘色的光芒普照大地,映着这满山粉白碎沫蝶花,风吹花散,人世繁忙。
小童子兢兢战战问,“上仙我们去追吗?”
青瀛斜眼睨他,捧着云隙给的小袋袋,突然露出一个天地间猥琐至极的笑容,大笑着,“哎哎哎,这可是云隙的宝贝,总有一天,老子要变成世间第一美人,皮肤就是摸一下也能滴出水来的嫩。”
说罢他趾高气昂的腾云驾雾,“走!我们上天去气死风灵仙子去!”
童子,“……”
有这么的师尊,真的十分不想承认!
小刺猬躲在云隙手掌里,罢了,走吧,就和他走吧,心上人也成了亲,再也没有什么可牵挂了。
“上仙,您给那位上仙的是什么呀?”
怎么那位上仙突然就猥琐了,好可怕。
云隙白皙的脸颊微微泛红,没说话。
小刺猬朝下面看去,能清楚的看见城镇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人间真的是繁花似锦,怪不得无论是妖还是神都留恋忘返。
它清楚的看见人间的姑娘轻纱绸缎,看见公子哥头上的玉簪,看见卖糖葫芦的老爷爷花白胡须上一只蝴蝶轻盈一跃。
看了好久,它才恍然问道,“上仙,我们是不是飞的太慢了?”
又慢又低,怪不得,它觉得东街骑马的公子怎么和西街买糖糕的公子长得一样,原来,人都走过来了啊。
云隙慢吞吞说,“很~快~了~,我~怕~高~啊~啊~啊~”
小刺猬从云隙的手掌中摘一个小果果啃着,瞧着那西街的公子又走到了南街买了包油栗子,它吐掉果壳,拍拍小爪,终于明白了云隙说的。
等它们走到,那株花就真的要开了啊。
三个月后。
盛夏的蝉鸣叫的更欢了,柳枝淡青色的嫩芽长成了脉络清晰的墨绿小船叶儿,在夏季炙热的阳光中招展。
一只巴掌大的小刺猬身后驼着三五个红嫩嫩的小杏,若再仔细看去,就能发现在小杏上趴着一只仅有两枚铜钱那么大小的蜗牛,无暇的小螺似的背壳纯白好像琉璃玉透亮,在壳边缘处勾着一抹淡淡的浅青黄玉色纹带,散发着温润的光泽。
小刺猬欢快的蹦跶着,蹲在巨大的青灰色城门下,一边是城外热闹的茶社,一边是阴森恐怖的漠魂城,它和云隙上仙加起来也就差不多成年男人巴掌那么大,真的是一不小心就踩碎啦。
小刺猬纠结了好一会儿,一直都没听到云隙说话,就从自己背上摸了个小杏,蹲在城墙边吧嗒吧嗒啃了起来,酸酸甜甜的味道滴在爪爪上,它低头舔了舔自己的小爪,将自己收拾的干干净净的,背上的云隙上仙却依旧没说话。
“公子,我们进去?”它拱起后背,抖了一抖,浑身的刺轻轻一收,后背的果果都掉了下来滚进草丛里,小刺猬仔细的挑了挑,终于在一颗小杏上找到了趴在上面的玉白的蜗牛。
“公子,你怎么啦?”
小蜗牛伸出两条细嫩的触角在风中颤抖零乱,半晌后,才慢悠悠虚弱的说,“阿~团~呐~,我~晕~刺~猬~啊~。”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君:云隙一共四厘米长,壳两厘米大小。小天使们可以瞅瞅尺子。我国有一种蜗牛品种叫,‘白玉蜗牛’,但是这里云隙虽然也称白玉蜗牛,但完全不一样哒,这里说下哒。云隙的品种世间绝无,哈哈哈,仅此一只。
☆、这杏好酸
被云隙赐名的小刺猬阿团十分心疼的抱着小杏,瞅着上面趴着打颤的小蜗牛。
见过晕马,晕车,没见过晕刺猬的。
阿团就是撒丫子乱跑也没有兔子跑的快,而他们家上仙公子就受不住了,阿团很想知道他家公子是怎么活这么大的,飞的又低又慢就算了,它驮着小果果,小果果上面趴着他家公子也不行,跑一会儿就受不了了。
云隙抖着触角缓了好一会儿,才觉得自己活过来了,刚刚那一阵风驰电掣的刺猬跑啊,真~是~吓~死~他~了~。
“公子,我们真的要进去吗?”小刺猬阿团在地上捡着自己的果果重新扎到背上,将一只最嫩的小杏抱在怀里,上面趴着他们家公子。
“嗯~”,云隙抬起触角努力仰起头看了看望不到尽头的灰色巨石堆砌成的城墙,上面玄黑色的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
“那我抱着公子进去吧。”反正它是刺猬,贴着墙根偷偷挪,只要不被踩死,基本不会有人注意到它。
云隙眯眼捋了捋自己的触角,说道,“半~个~时~辰~后,有~辆~蔬~菜~车,爬~进~去~。”
阿团等他慢悠悠说完之后,遥远的城外闹市上那辆运送瓜果鲜美蔬菜的已经呵斥马蹄朝这里来了。
阿团弓着腰背将自己窝成刺团,抱着云隙滚到路边,趁着城门外巡逻官兵令所有进城的人停下来进行检查的时候,一团刺团灵活的抓住马车车辕爬了进去,躲进一车新鲜瓜果蔬菜的最下面。
车子最下面铺着干燥的稻草,上面摆着三四个粗壮的南瓜,南瓜蒂上还带着弯曲的绿色藤蔓。
马车很颠,阿团把自己的刺扎进南瓜了固定好自己的身形,后爪抓住稻草坐好,将小杏托高瞅了瞅上面触角乱颤的云隙,黑豆小眼紧张,“公子还颠的慌吗?”
云隙连带着身后的蜗牛壳一块颤了颤,说,“阿~团~呐,这~杏~太~酸~了~。”
酸的他好不容易晕过来了又要被酸倒了。
小刺猬阿团仔细瞅了瞅小杏,发现他家公子那小小的牙齿只啃了一点点,估摸着还没蚂蚁大,阿团心里感慨,他家公子怎么这么好养呢,吃也吃得少。
赶车的瓜农吆喝马车晃晃悠悠的进了城,马车的后面坐着个十五六的姑娘,一身灰色素衣正低头忙活,摘菜挑虫,端着水盆朝菜叶上喷洒水珠。
果农老伯在前面笑道,“泉儿,等卖了这一车的菜,爹爹就给你买两匹红绸做衣裳,闺女终于要嫁人了,爹高兴啊。”
泉儿低头不说话,听着自己爹爹开怀欣喜的语气忍不住擦了擦眼泪,望着木盆中的自己发怔。
车轱辘压着平坦的马路一路朝漠魂城中赶去,阿团通过蔬菜叶子朝外面瞅,小声说,“公子,那位小姐哭了,也是心上人成亲了吗?”
提及心上人,阿团心里跟着发酸。
云隙晃悠着触角道,“不~。”
“她脸上为什么蒙着面纱?是和新娘子一样不能见人了吗?”阿团撩起一片嫩绿的叶子挡住自己的身体,只留下两只黑豆般的小眼,
云隙温温笑了笑,没说话。
果农老伯将马车赶到漠魂城中西市的小集市外等着,自己去官衙侧院外办理个允许买卖的凭书,有了这张凭书,他们可以在城里停留两三日进行交易。
泉儿蹲在溪水边洗菜,整理自己的衣裳。
一阵微风吹来,清淡的花香勾起水波淡淡涟漪,泉儿回头,就看见自己菜车边站了个素净的公子,手中揣着一团灰乎乎的东西。
泉儿撩起衣袖擦了擦额头,带上面巾,声音还带着些鼻音,“公子可是要买菜?都是新鲜的,自家种的。”
她抬头望着那公子,捏着手指看着他唇边划开一抹笑意,是她见过的最好看的人,温和如玉,一双细白修长的手中捧着个胖乎乎圆鼓鼓的小刺猬,小刺猬抱着小杏呆呆的瞧着自己。
泉儿低下头掩面,云隙道,“姑娘~的菜~可~运~给~皇家~~?可知~如何进~入~王宫~~?”
云隙努力让自己的调调快了一点点。
泉儿一怔,连忙说,“不知,我只是个外城来的,对这些都不清楚的。”
小刺猬疑惑,他家公子做什么呢,莫非勾搭小姑娘呢?
云隙颔首,转身欲走,又想了想,道,“姑娘~蒙着脸~~可是~因为生了~痘疾~?”
泉儿呀了一声,眼睛里带了点怒意,用手遮住自己的脸。
小刺猬啃一口小杏,心说这样勾搭小姑娘是不行的。
云隙从怀中取出个小青瓷瓶,阿团眼尖的看见正是那一日他赠送给青瀛上仙的东西。
“此~物~赠~予~姑~娘~。”他朝她招下手,泉儿警惕的瞧着他,她没动,瓜果老伯远远怒喝一声什么登徒子竟然敢调戏他闺女。
云隙被那一声吆喝吓了一跳,老伯随手捡了块砖块朝这边跑来。
阿团小爪握紧云隙的拇指,哎呀坏了,这些跑也跑不了了。
公子快变成蜗牛,他背着他!
老伯气势汹汹,泉儿拦下爹爹和他解释这位公子没有恶意,但是估摸着神经有些不正常吧。
云隙翻开手心,托起瓶子,温声说,“这~能~治~疗~你~的~痘~疾~。”
泉儿惊讶,老伯怒道,“不要,赶快走,要不然就报官抓你,我家小女已经许配了人家,怎容你胡来!”
小刺猬努力在心里说快走吧快走吧,不要调戏人家了。
泉儿摇头,“我们没有钱。”
“无~需~。”云隙十分有耐心。
泉儿犹豫了好大一会儿,云隙十分有耐心的等着。
过了会儿,这才小心翼翼的接过他的瓶子,顺着云隙的指示倒出来一滴涂在脸上,只有一滴,却顿时泄出一股沁人心脾的芬芳,带着让人舒缓的微微苦涩。
“泉儿?”老伯激动的瞧着闺女脸上的痘疾明显变得没有那么红肿了,原本整张脸上都长满了红脓泡,平日里一碰就生疼,她自得这病起就再也没敢取下面纱见人,哪家姑娘沾染着这般苦疾还能嫁人呢。
泉儿感觉到脸上的疼痛几乎立刻就减轻了大半,让她的脸没有一碰就疼得厉害,她眼含泪水,朝云隙恭敬地福了个礼,这才知道他真的没骗她“神医,请受小女子一拜。”
云隙摇头,努力让自己加快速度,眼见都要中午了啊。
“滴入水中~~,洗脸用之~~,洗后涂之~~,十日痘疾消~~。”
“泉儿谨记。”老伯激动的不知所措,看着姑娘终于笑了出来,跑到马车边抬了个大南瓜塞进云隙怀里,“恩人啊,谢谢,谢谢,这是一点心意。”
云隙尴尬的抱着大南瓜轻轻点了点头,慢悠悠蹭掉大南瓜上的泥土,打算离去时,泉儿叫住了他,犹豫的说,“公子,是要进皇宫做什么?”
泉儿朝爹爹摇头,走上前,低声说,“公子,我认得一人可帮公子,但,这王宫可进不得,会死人的。”
云隙朝她微微一笑,“有~劳~姑~娘~了。”
两个时辰后,天色变暗,一列送入王宫的奉需官驾驭着从外城连夜赶来的新鲜蔬菜瓜果通过了王宫的侧门,进入了这灰色肃穆的王宫,马车刚进入王宫,小刺猬就觉得浑身一冷,耳边传来森森哀号悲戚的风声,声音直钻它的耳朵,无数灰色雾气在它的身边缠绕,往死纠缠,它躲在云隙的手里使劲将脑袋埋进自己的小爪里。
云隙望着伫立在天边的皇帝的寝宫,漆黑的阁楼王殿的上,皎洁的圆月也被蒙上了灰色的雾气,伴随着这突如其来的凄凉哀鸿让王宫更加阴森孤立。
等他们终于进入了王宫的后,风声骤?div align="center"> 煌V梗藓可步ソネV沽恕?br /> 内需殿的小拐角处,云隙将头上的奉需官的官帽摘了下来,一男人道,“为了谢公子治好了泉儿的痘疾,我才答应公子来这里一转,公子千万记得,半柱香后我们便要离开了,除了着内需殿,您哪里都不能去。”
云隙答应,抬手轻轻一挥,小刺猬看着他家公子说着答应却转眼将人家的记忆抹去,安然自得的带着他离开了内需宫。
云隙捧着小刺猬慢慢朝似锦苑走去。
“公子为什么不用法术进入这里?”
“王~宫~外~有~冤~魂~界~。”
因为和自己人说话,云隙便肆意放慢自己的声音,带着淡淡轻柔的调子。
冤魂界是无数鲜血人魂凝结而成,罩住了整个王宫,在王宫上空常年悲戚哭嚎,不论神妖仙精都受不了这千年怨气。
而这王宫的主子是冤魂釜,一方面吸引着天地之间上万年不得投胎的冤魂鬼怪从三界中奔来,日日夜夜在漠魂城的宫殿上头凄惨哭嚎,一方面他又是人间的庇护,坐镇王宫,以人身神威保护着进出冤魂界中的人类平安。
若它们施法进入,没有鬼刹帝的庇护,定要被这千年万年的怨气侵蚀身体,吸了法术。而他们藏在凡人中间,鬼刹帝身上属于凡人精魂则会无意中连他们也保护在其中了。
小刺猬似懂非懂,“公子怎么知道那人会帮我们呢?”
云隙笑吟吟的在漆黑的王宫中慢悠悠的走,“他~与~泉~儿~相~爱~多~年~。”
泉儿自幼跟随瓜农老伯进入漠魂城中售卖蔬菜瓜果,两人年幼相识,后来相爱,但却在即将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时,因为泉儿脸上的痘疾遭到了家中的坚决反对以死相逼,就在僵持不下痛苦坚持中,泉儿选择了同意爹爹的婚事,嫁给同村的一个老醉汉,而这一次,便是泉儿跟随老伯进入漠魂城的最后一次。
他治好了泉儿脸上的痘疾,凑成一对美好姻缘,自然得了两人极大恩缘,所以才会答应他的条件,带他来王宫中转上一转。
“哦。”阿团大概明白了他的意思,捉摸着他家公子真厉害还会掐指一算。他从背上摘个果果吃,问,“公子,那小青瓶里到底装的是什么?”
泉儿生了痘疾可用,那青瀛上仙也是生了痘疾吗?
阿团真的很好奇啊。
提及小青瓶,云隙的脸在黑暗中慢慢变红,抿起嘴巴,倒是一点都不肯透露了。
☆、见一个杀一个
似锦苑中繁花似锦,郁郁葱葱的树木环绕周边,好似卫士守护者这一苑的花盏,似锦苑中央有一只偌大的水法,日夜朝外面喷洒水瀑,水珠落在光洁的大理石水台上耀着阳光,晶莹剔透很是好看。
苑中,一片一片花海由王宫花奴精细护养,在盛夏的阳光中绽放,垂挂着各色不同的花木,散发着熠熠沁人心脾的花香。
直到黎明露了出来,云隙才带着小刺猬慢悠悠躲避王宫守卫走到了这里。
云隙化成蜗牛趴在阿团抱着的小杏上,小刺猬举高小杏,扬起巴掌大的身子,主仆两站在花圃边的台阶上纷纷深呼吸。
啊,好多的花。
啊,好多吃的。
云隙细嫩的触角乱颤,能听出来他口气中的欢喜声。
“钻~进~去,我~们~住~在~这~里~。”
这么多的花种,他可以边等悲鸣花开边吃其他花朵,这样也不会饿着了!
“好的。”阿团将小杏扎到后背,驮着云隙,搓搓小爪,叫一声,“公子,抓好啦!”说罢一团蹦蹦跳跳扎进花海中,在肥沃的黑色泥土中钻来钻去,寻找云隙喜欢的地方。
云隙努力用腹足抓紧小杏,却仍旧受不了阿团的欢脱,在他背上颤着触角叫起来,“啊~啊~啊~,我~要~摔~倒~了,啊~啊~啊~,晕~刺~猬~啊~~~”
花圃中传来轻微的窸窣声,守卫侍卫扭头眺望了眼远处平静的花海,低声问,“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另一答,“没有啊,听错了吧。”
那人又看了下,估计听错了,似锦苑把守严密,就算有人能闯进来也无法在这片细碎花海中藏着,就连微风轻拂都能带来大片花瓣凋落,这还没人腿高的花圃狗都藏不住身。
阿团驮着云隙站在一粒小石子上,仰头看着粉白|粉白的花朵像雪花般从天空轻轻柔柔打着旋飘落在它们身边,美的不似人间。
小刺猬伸爪接住一片铜钱大的花瓣,扭头放在云隙透白的背壳上,笑着说,“公子,给你个被子盖,莫要着凉了。”
云隙深深吸口气,扬起触角朝它打个招呼,“好~晕~呐~~”
不同于似锦苑的静好,裕銮殿中气氛压抑低沉,黑金旋柱伫立的广阔大殿内,身穿黑色铠甲的侍卫押着十几名低声哭泣的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正哀求裕銮殿上一身玄黑金色暗绣龙纹袍的男人。
那人坐在最高处,神姿威严,面孔冷酷,紧绷的唇角透出几丝怒意,他的脸覆盖在半张黑金面具下,遮住了大半左侧容貌,连左眸之处也只能看见面具的冰凉,仅露出的唇薄而淡,一看便是冷情寡淡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