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满意足的站起身,刚想迈步时,突然脚下一松,整个人带着脚下的地板从二楼摔到了一楼。
轰然响起的巨响让人群迅速散开后又聚拢,严明狼狈的躺在地上,他从没像现在一样被人指指点点过,只觉得简直羞愤欲绝。只是剧痛的身体让他没有办法快速离开,甚至连起身都做不到。
茶楼的掌柜指挥着小二散开了人群,看到这一幕也傻了眼。茶楼为求风雅,是仿竹楼建筑,二层之间更是只用了坚韧的竹节拼成了地板。
原老板花了大价钱请了大师设计建造,十余年平安无事,怎么偏偏是这时候出了事,出事的偏偏还是刚买下茶楼的新老板,这位可不是个好说话的。
赶忙上前扶起严明,口里不住的说道:“哎呦老板您当心,身上可有哪里不舒服?”转身骂旁边的小二,“还不快去把仁心堂的李大夫请来,一点眼色都没有的东西!”
“老板您放心,李大夫是这皇城内除了御医最善好的伤医,您有哪里不舒服只管开口,来您这边请。”
“好,好你个……”严明气的直发抖。
大半个身体挂在掌柜身上,蹒跚着走了两步,怒极踢了一脚随着他一起掉下来的地板,克制着脾气说:“把客人们都请出去!今天谢客!”
看一眼被踢到眼前的地板更是怒气勃发,只因这里不是慕斯而是理湖国的皇城只能努力忍耐,掌柜的瞟了一眼也噤声了,那块地板正正好好是一块圆形,刚够一个人站的位置。
而此时明佑正跟随着迎宾馆派来迎接宗师的官员悠哉的走在路上。
“这么说刚才那间茶楼在几天前就被慕斯公主一行人买下了?”
那官员也是个有意思的。明明一路上言语热情笑容谄媚,在看到明佑的灵能石掉下时,却视若无睹,不惊不恐,只是在明佑看向严明的时候恍若无意的提了一句那慕斯的宗师好大的派头,刚到几天所在的茶楼就已经易主了。
“是啊,那乔枚公主漂亮和善,还称赞咱们迎宾馆安静妥帖。严明宗师受不得拘束,公主就花了大价钱买下了那茶楼,把二楼空出来留给严明宗师喝茶消遣。”
“我猜想要到迎宾馆必定会路过那间茶楼?”
“李公子聪慧。”
“看来我很快就能见到那位倾国倾城的乔枚公主了?”
两人相视笑笑,都当做没有听见身后的喧闹声。
理湖的迎宾馆建造的并不奢华,只是干净整洁。明佑随便挑了一个小院子住下,白果刚刚整理好东西,就听到外面有人通报乔枚公主前来拜访。
“不见。”明佑可不想和一个女人玩些勾心斗角的小心机。
迎宾馆每个住了人的院子外面都会有人把守,毕竟大部分时间这里住的都是外宾,怎么能没有人“保护”呢。
听到明佑说不见,乔枚不可能当着这些人的面硬闯,毕竟她可是“漂亮和善”的慕斯公主。
美人垂泪还是很惹人怜惜的,可惜严明不在,没人敢擅闯一个宗师的院子。
见事不可为,乔枚只能先离开。
回到自己的院子,先去见了正在养伤的严明。
严明摔下来之后没去医馆,让掌柜叫了马车直接回了迎宾楼,倒比一路走来的明佑一行还要快些。茶楼的二楼本就不高,严明说是养伤不如说是羞于见人。
“师父,你好些了吗?这是父王临行前赠我的紫玉膏,活血化瘀最是有效,师父用上,不出三天必能痊愈。”
“嗯,放着吧。我这次是太大意了,没想到一个黄毛小子居然这般奸诈。”
“师父,枚儿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但是这里毕竟是理湖国,我只怕师父会因为我惹上麻烦。刚刚我去见了那位新晋宗师,可能是一路车马劳顿,所以未能一见。”乔枚仔细观察着严明的面色,接着道:“若是能得一见,枚儿定会解释清楚这次误会,必不会让师父受我连累。”说完已是泪盈于睫。
严明见了更是怒气勃发,“不过一黄口小儿,竟敢如此胆大狂妄,徒儿尽管放心,师父必会为你出尽这一口恶气。”
“师父莫要冲动,那李明佑是几百年来最年轻的宗师,理湖国帝王强硬护短,必定会回护一二。到时候我们人少力微,反而会陷入被动。”
“呵,回护?那就让他没有办法回护。宗师之间的赌斗,就算是一国帝王也不能强行插手。正好趁此机会,让他现出原形,看他还有什么脸面和你争抢太子妃的位置。”
“师父……”乔枚脸红娇嗔。
“哈哈,还害羞了,好,师父不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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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严明想要与我赌石?”
“是啊,公子,帖子都发出了。”
明佑接过白果手中的帖子,精致的封皮还带着一股幽香,打开是一笔漂亮的簪花小楷。
“物华天宝,星辰光耀,德而取之。谨借吉日,望与君一晤。闻君疏狂洒脱,常喜赌斗,明不才,邀友人二三,与君同乐。君素雅达,只盼移步屈就,不胜欢喜。”
后面写明了时间地点,落款是严明,请帖却应是乔枚公主的手书。
虽然言辞看上去恭敬,但是赌石的意思已经表现的很明显,而且这帖子并不是只送给了明佑,白果打听到已经到了皇城的宗师以及有名望的贵族手中都收到了帖子。
这是先一步把赌石的事情坐实,让明佑想拒绝都没有机会。
哎呀,安然笑咪咪,怎么总是有人把他当做软柿子捏呢?
三天后,还是那间茶楼,几间屏风巧妙的隔开了空间。一角摆放着解石工具,东面两张桌子旁边坐满了人。剩下的角落里是十几块原石。
看到明佑进来,这次严明倒是没有再摆出高人一等的样子,只是收敛了笑意,微皱着眉头点头7 示意。
“明佑少年英才,天赋过人,难免年轻气盛。这次赌石也算是相互交流,盼望他能更有进益。”
严明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够被走过来的明佑听见。
“那就还请严老先生多多指正了。”
青年笑容明朗,眼眸清澈,言语行事在这些明眼人眼中,比起强要装作和蔼长辈的严明要大气的多。
严明被噎的一愣,再次抚了抚身上华贵的锦袍,整理好一丝不乱不见一根变白的美髯才缓步走出。
乔枚一身盛装打扮,淡紫长裙明艳又不失娇俏,长发并未装饰贵重的金簪银饰,而是用大大小小的珍珠点缀其间,更让人耳目一新。
虽然面纱遮住了面容,但是身段婀娜,姿态优雅,更引得人们眼神总是忍不住向她看去。
乔枚乖巧的跟在严明身后,并不多嘴。看到明佑后,隐带自得的眼神才变了变。
“那好,这次的赌石规则就由本王来宣布。”人已经到齐,谦让一番过后,身份资历最高的齐王就站起来洪声道。
“此次正值太子殿下的成人礼,正如慕斯公主所言,虽为比试也不要伤了和气。不如两位大师就以此为题讨教一番,待到冠礼当日亲手送上,也是一桩雅事哈哈。”齐王看了一眼旁边秀美优雅的乔枚,接着道:“太子的冠礼临近,公主不远万里从慕斯来到理湖,如今又这般费心费力,把两位大师的比试安排的无不妥帖,想必公主诚心一片,定能感动殿下,本王就先祝公主心想事成了!”
齐王身份辈分虽高,却是从不参与朝政,为人也较为单纯,心思都放在吃喝玩乐上,又牢牢掌控分寸,不会闯出大祸。这样的宗室最讨皇帝喜欢,林向洪也纵容着这个年纪虽小辈分却大的长辈,在各方面的默契下,齐王和善却庸碌无能的越传越远。
第25章
不过身上流着皇族血脉,能够生存下来并且过得安稳惬意的人怎么会真的是个草包,林焕实力强大又年轻俊朗,乔枚此行就是为他而来。但是作为一个高贵矜持的公主被求娶还是自己使尽手段硬凑上去倒贴,其中差距当然是天差地别。
乔枚想要利用齐王,既得名声又有好处,只可惜齐王并不是个好相与的,乔枚僵硬了脸色承认也不是,否认更不能。
严明虽然不知为何徒儿的神色不对,但是也能觉出气氛有异。暗中丢给明佑一个挑衅的眼神道:“此次虽为探讨,但是严某还是要几分脸面的,不能被人说是欺负后辈。不如这赌石一项就由严某的徒儿出手,枚儿年纪虽小,天赋还是有几分的。”
“既然如此,我也不能占了严大师的便宜。严大师善雕工,那我们就好好讨教雕工。不如赌石这一项就由我的小厮出手,白果年纪虽然小,运气还是有几分的。”
正娉娉婷婷走向那一堆原石的乔枚听到后面几句话身子僵硬的顿住了,面纱外的一双美目不可思议的瞪大,长长的指甲陷进了娇嫩的掌心。
白果从明佑身后走出,笑嘻嘻的向着众人行了个礼,毫不迟疑的走向了摆放原石的角落。
“这……”性格温和的宗师们欲言又止,既为乔枚感到难堪,又怕李明佑输的太惨失了上进的心思。
心思深沉的贵族们依旧不露声色。
这乔枚就是再好也改变不了她异国公主的出身,没有一个贵族宗室愿意下一任的君王与邻国有什么亲密关系,李明佑能落了她的脸面正和他们心意。
乔枚和白果很快就选好了原石。相比起乔枚先看场口质地,再看送花莽带,最后才用精神力辨别的细致认真,白果直接转了一圈,挑了一块看上去最顺眼的石头就出来了。
乔枚轻呼口气,这才亲手抱起一块原石走向了切石机。
两台切石机同时运转,乔枚端庄自信,只是眼神不住的瞄向靠近门口的人影,李明佑淡定从容,甚至没有靠近被包围的切石机,只有白果的反应最正常,眼中难掩兴奋好奇。
随着一声出绿了,骤然响起一阵喧哗。清透的质地,清新的颜色,是一块果绿玻璃种。
玻璃种算是高级美玉,但是也只是引起了一小阵议论,转瞬即逝。乔枚本来就明媚的秋水翦瞳中绽放出光辉,看向那人影的时候更是带上了几分娇媚。
白果失望的缩回脖子,有些担心有些自责的看向自己公子。
“无妨,这次比试本就由慕斯那边筹备,原石虽然经过其他宗师的确认,但是也只是保证每一块原石都含有原玉。乔枚想要做手脚的话机会太多。”
白果慎重的点头,这也是他毫不犹豫就代替自家公子赌石的原因,他赌输了也是正常,若是公子输了,就成了那慕斯公主的踏脚石。
很快两块原玉就脱离了厚重的石壳,绽放出独特的光彩。
一块玻璃种果绿原石等级就到达了高级,另一块冰糯种福寿禄,虽然也算的上上等,但是中间达到冰种水准的绿色只有细细的一条,倒是被它连接起来的白色和春色块头还大一些,只是水头没有那么好,勉强能算是中上等。
“看来李公子的运气还是不怎么样啊,这要是传出去,恐怕严某要背上欺负小辈的名声了。”严明口中亲切,眼里却全是幸灾乐祸。
“哦?李某不才,倒是有个好方法,不如我们交换原玉,李某不怕名声所累。”
严明被激的面色通红,怒哼了一声就走到了距离明佑最远的角落,眼神中也隐隐带出了杀意。
很快有小厮把两块原玉送到了两人面前。
用眼睛观察,用手指触摸,用精神力体会,熟悉原玉所有的特点甚至能在脑海中一丝不差的把它描摹出来。明佑睁开眼睛露出一丝微笑。
对面的严明已经动手开始雕刻。成名已久的宗师果然不是一般人能比的,熟稔的动作,娴熟的工序,刻刀在指尖不时的挽出一道刀花,一举一动都自有法度。
可惜明佑能看得出来他并没有达到自己的最高水准。
乔枚很聪明,她赌出的原玉质地通透,体积适中,也没有尖锐的棱角和凹凸,呈大致的卵圆形。
简直不像是自然形成而像是已经经过了打磨。
这样的原玉自然是适用于雕刻的。很多的雕刻师会把原玉特意打磨成这样再进一步精雕细琢。
只是能凭借雕工成为宗师的人怎么会喜爱这种圆润却平庸的原玉?相反越是奇异的原玉越能发挥他精湛的功力,激发出原石所有的潜力,成为更高等级的美玉。
乔枚这次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明佑收回目光,看向白果赌出的这块原玉。
一般的福寿禄原玉三色都是一种为主,另外两色混杂其中,往往并不如纯色的原玉。
但是这块福寿禄三色并不相混,而是泾渭分明。最中间的绿色成色最好,但是最小,只有细长的一段。两端的白色和春色大一些,并不通透,还有些凝滞。
明佑指尖在原玉上细细拂过,选择了一把小巧的刻刀,利落的旋转刀身开始雕刻。
两炷香的时间很快过去。
严明的美玉已经雕成。他的雕刻毫无难度,虽然精湛的雕工一开始吸引了众人的关注,但是很快宗师们的目光就转到了明佑那边。
奇怪的福禄寿要比毫无特点的玻璃种有看头的多。
严明也把雕刻好的美玉交给下人保管,自己逸逸然走到明佑身边,想要借此施加压力。
明佑专注于手中的原玉和刻刀,根本没有发现身边多出的人。
那个被乔枚一直暗暗关注的人也走到了近前,专注的看着这个俊美的青年。
修长的手指紧握着刻刀,另一只手轻抚过原玉,与之相比也毫不逊色,甚至更加莹白光润。
通透的绿色变成了一段花茎,仿若能看到里面汁液的流动,有些斑驳的白色变成了藕茎,混杂的颜色倒是显得更加栩栩如生,最上的春色被用心雕成了一朵芙蓉,碧荷生幽泉,朝日艳且鲜。
虽然不如通透的玻璃种精致唯美,但是格外的生机勃勃,仿若凑近就能嗅到那一缕带着夏日水泽气息的荷香。
两块原玉雕成的美玉放到一起,都达到了高等。
严明冷笑一声开口道:“看来李公子是没有听清楚规则。这是要在太子冠礼当天送上的贺礼,你这一朵残花怎么配得上太子的威名赫赫!既然是龙,就只有凤凰才能并肩而立,龙凤呈祥才是正理!”
玻璃地的龙凤呈祥玉雕的确撼人心神,威仪隶隶,华彩照人。是难得的佳品。
明佑并不搭理他的挑衅暗讽,笑道:“满不满意,还轮不到严大师来评说。”
“呵,好个猖狂的小子,我不能评说,还有谁能评说!”
虽然同样雕出了高级美玉,但是这一局怎么看都是严明略逊一筹。严明成名日久,早已被恭敬和恭维迷了心智,自收了乔枚为徒,成了慕斯王庭的座上宾之后雕工再无进益,否则也不会被明佑这样的后进赶超。
感受到其他人或是惋惜或是同情的目光,严明更加怒火攻心。紧咬住不和规则这一条不放。
乔枚有些心急,她费劲心力做成这一局,用尽所有人脉促使太子林焕旁观,不能这样反而成就了李明佑的美名。
她步履轻移,上前姿态优美的行了个半礼,把目光聚集在自己身上,才声音轻缓的说道:“各位长辈宗师面前,本不该乔枚多嘴,只是师父性情爽利不善言辞,枚儿代师父向明佑公子道歉,师父并无他意,只是一心为太子殿下,不愿殿下的冠礼出现什么意外,也免得公子无意中惹祸上身,还请公子见谅。”
说罢,又是一个同辈礼。
明佑看着她挺直的腰身因为行礼而被衬托的格外纤细,明丽的大眼清澈又真诚,似是不经意露出的修长颈子,从这边看过去最完美角度的侧脸,明佑玩味的笑笑,若真是个十几岁的年轻人,就算没被迷住也不会忍心再同一个漂亮的女子计较,可惜这些在上辈子是影帝的安然眼中,这演技顶多能混个群演。
眼角瞟过身边的人影,见并未有所动容,满意的勾了勾唇角。
“多谢严明宗师和慕斯公主的关心,我虽年轻些,也知道轻重。公主殿下和严明宗师是慕斯的贵客,刚才是我莽撞了,还请公主殿下指教,免得扰乱了太子殿下的冠礼,在其他贵客面前闹出笑话。”
乔枚如水秋波正要送向那人影,一听这话也僵在了原地。一句一个慕斯公主,简直是在明晃晃的说她邻国公主这样关注理湖国的太子是在套近乎心思不纯。
乔枚咬咬牙,严明却立刻高兴了,“你知道就好,这样低劣的原玉雕成的美玉也敢送上王庭?真是不知天高地厚!这花颜色秾淡不均,茎也凹凸不平,最可笑的是这藕,竟像是还沾着淤泥,这般污秽的东西怎配呈到帝王和太子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