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粗看只是针对你和李家而来,并不会对太子殿下有何妨碍,但是若不能及时澄清,不论是被欺瞒也好,故意违背律法也罢,都必然会败坏殿下的名声,而李家更是难逃重责。”
“太子殿下出兵炀古,皇城中各势力盘根错节,明佑更要小心谨慎才是。”
明佑想起出门前老总管欲言又止的样子,轻笑道:“大伯不必忧心,我心中有数。若是有什么纷扰避不过去,只管推说并不知情,绿染是在玲珑阁众目睽睽之下赌出的,宗师也是按照规矩经过了灵能石的验证的。这些都可以轻易查证,与李家并无关系,只说是我一人所为便是。”
“这,怎可如此!”李恒提及流言本也有打探应对之法的意思,看太子殿下是否留下什么依仗,若是任流言继续,太子殿下或许无恙,李家却免不了要伤筋动骨。
但是如明佑所说完全将他弃之不顾李恒也难以做到。不说明佑本就是李家子孙,血脉之亲不是说断就能断的,单说明佑成名之后李家得了多少好处,现如今一有风险就忘恩负义断尾求生,如此下去,李家还有何风骨风范可言,他李恒还有何面目做这李家的家主!
明佑见大伯眼光坚定,并不是客气推拒,脸上笑容也更真诚了几分。他大概能猜到事情背后的推手是谁。原本的剧情在这应该是南屿和莲生在太子冠礼之后崭露头角,后来得到了已经是太子妃的乔枚公主的信重,才步步高升。
这次南屿没能参加太子冠礼,却还是得了乔枚公主的“赏识”。只可惜一步错步步错,乔枚已经不是上一世那个得到了林焕的感情和信任的太子妃,而是满心诡计策划着玉阶之上皇位的反叛者。
明佑从不怀疑林向洪对于整个理湖的掌控,更何况林焕虽然出征,却还留下了沉戟每日在太子府神出鬼没,明佑一直没听到一点风声,此事恐怕一直都在他的掌控之下。
后面推波助澜的少不了那些心思活络的权贵们,觊觎大统他们是没那个胆子,但是对于莲生所说的赌石的秘密却是不会轻易放手。既然李家不愿明哲保身,那也无妨,只要皇帝陛下和太子殿下没有表态,那些老狐狸就不敢轻易对李家下死手。
如此也好,等到林焕回到皇城,只怕就到了清算的时候了。到时候李家不说更进一步,势必也不再是个只能任人拿捏的软柿子了。
卷三·经营妙在心,舒卷功随手。
第30章
宣景三十五年,炀古进犯理湖边境。太子焕领兵出征,抵炀古于阳城,时慕斯窃贼之心不死,以莫须有罪名陷于太子正妃,宗师李明佑。三月后,炀古都城南阑城破,林焕生擒炀古大王燕风海。
史官笔下短短的几行字,其间不知有多少暗流汹涌。
流言迅速传播,整个理湖皇城中的茶馆酒楼都议论纷纷。林向洪也好似退后一步一般,下了一道旨意命李明佑在太子府中闭门静养。
朝臣们见此更是紧追不放,就连一些平日冷静自持的也蠢蠢欲动起来。可惜再多的动作都如投石入海,不见半点波澜。
太子府中的李明佑既然被下旨“静养”,谁都没有胆子也没本事去打扰。那就只能从那个古怪的莲生和李家入手。李恒得了明佑的提醒也不去在意那些产业铺子,只是把人手齐聚,安静蛰伏下来等这一场风波过去。
风口浪尖上谁也不敢明目张胆的在皇城直接动手。李家这边滑不留手,莲生却不过是个下人,后来被李家免去奴籍,无名无分的跟在南屿身边。
这样的人想要拿捏就容易多了,更何况乔枚巴不得他们动手。莲生说的扳指确实是实话,只要能让他们多信任几分,莲生会受到什么对待又有谁会在意?
等到小九已经开始熟悉明佑的样貌,只要他一靠近就会笑的口水直流时,林焕终于回到皇城。
只怕府中的小东西受到委屈的太子殿下身上冷气更甚,伴着盔甲上洗刷不净的血腥气息,让那些暗中推手的朝臣们都一阵窒息,后背发冷。
之后情况急转直下,慕斯的钉子和心怀不轨的被一个个揪出扔进大牢,就连乔枚也被废了正妃之位,还是看在她腹中孩子的份上才没有被送进庵中礼佛终老。
南屿虽然未被直接牵连,但是事情传开之后名声已经坏了,南家也被权贵们报复,偌大的家业转瞬败完,昔日光彩照人的南家子弟只能战战兢兢度日。
流言传出后不久就失踪的莲生出现在皇城街头,只是人已经痴傻,逢人便说自己才是男主角,是注定要大放光彩,心想事成的天道宠儿。扳指是只属于他的金手指,谁也别想抢走!
听到这些的时候,因为一直未曾出府而只能吃吃喝喝显而易见圆润了一圈的明佑抱着同样圆润了不止一圈的小九在阳光下,向着林焕笑的宛若朝阳。
再次回到系统空间,安然握了握拳,他的灵魂几乎凝实。安然知道还会和爱人在下一世相遇,没在失落上浪费时间,直接叫出小金,随着系统冰冷无机质的声音前往下一个世界。
齐鹤轩迷蒙中睁开眼睛,揉揉胀痛的额头,一时间有些失神。费力的从沙发上爬起,一身本就不甚整齐的风衣皱巴的像是刚从缸里捞出的咸菜。
齐鹤轩有些嫌弃的撇撇嘴,把周围歪七倒八的人都踢到一边,找了一把最干净的椅子坐下,用手捂住眼睛,开始整理自己混乱的思绪。
脑袋像是僵硬了一样,记忆被困在最角落。半响,他低低的笑出声,手掌之下的眼睛里却没有半分笑意。
齐鹤轩确认自己是赶上了一回潮流,重生,应该是这么叫的。上一世的记忆还留在脑子里,不只是自己的,还有那些自己死后其他人的,仿佛他的灵魂曾经飘在高空注视过所有人的结局。
齐鹤轩是个好命的人,出生在艺术世家。从古时起齐家就精研琴棋书画,虽不入仕,但是齐家学院里教出的状元榜眼比比皆是,更别提那些受人敬仰的书画大家,能得齐家人一句称赞都会喜不自胜。而且齐家人性情温和,也不自傲,接受起外来的钢琴油画毫不困难,并且很快就掌握了精髓。可以说整个家族都是为艺术而生的。
偏偏齐家出了齐鹤轩这样一个子孙。齐鹤轩虽是齐家家主长子的唯一儿子,却不是长孙。齐家家主齐宏辉,专精工笔花鸟,笔下牡丹让人见之就似能嗅到幽香。现在年纪渐老,动笔的时候也越来越少。长子齐浩穹,一笔草书狂傲嚣张,偏偏性格温文尔雅。与青梅竹马的庄林结婚之后举案齐眉,夫妻和睦,只是一直没有孩子。
直到庄林年近四十两人才得了齐鹤轩这一个宝贝疙瘩,自是千疼万宠。齐家子孙可以说是拿得动笔就开始练字,够得着桌子就开始练琴,只有齐鹤轩,见到纸笔就哭,看到乐器就砸。齐浩穹和庄林并不是溺爱孩子的父母,讲道理不听就上体罚,站在墙角的小小孩子,让两人看的也是心里一酸,不忍再看只得转身离开,留下小鹤轩一人面壁。
却被正好路过的齐老爷子看到,正低头询问小娃怎么回事,就被还不如拐棍高的小孩一把抱住大腿,哭的小身子一颤一颤的,抬着满是眼泪的小脸哽咽着问:“爷爷,是不是小轩不会写大字,不会练琴琴就不是好孩子了?爷爷就不喜欢小轩了?爸爸妈妈也都不喜欢小轩了?呜,小轩嗝,小轩愿意……”
老爷子赶忙把小孩抱起来拍拍后背。齐鹤轩长得好看,从小就是个精致的娃娃,肉肉的小手揉着眼睛,白嫩的小脸上被冲刷出一道道泪痕,一边打着哭嗝一边还不忘表白:“小轩这就去练琴,爷爷别不要小轩!”
这可把齐老爷子心疼坏了。老爷子是个儒雅老人,钻研古籍的时间久了,虽然说腹有诗书气自华,但是体现在外就是威严严谨,让人敬佩尊重是肯定的,小孩子却是敬而远之,就连自己的儿子辈都是从小只会恭敬问好,从不会撒娇耍赖的。现在小孩软软暖暖的身子紧紧挨着他,小短手也像是怕被他抛下一般紧紧环着他的脖子,嫩嫩的童音就在耳边,老爷子只觉得心都软化了。
拍拍小孩的背,温声问道:“小轩告诉爷爷,为什么不喜欢练琴啊?”
“呜,小轩手手疼,小轩不怕疼了,小轩练琴琴。”
老爷子皱眉看着小孩白嫩的掌心和手指上的红痕,虽说知道这是练习的必然结果,齐家每人都是这样练习过来的,但是还是不可抑制的心疼了。
揉揉发红的小手,轻吹两口气,道:“小轩不想练那就不练吧,等到小轩长大了,喜欢练再练好不好?”
“真的吗?爷爷不会把小轩扔掉吗?”小孩大眼睛里还含着泪水,像只看到了最爱的肉骨头又害怕吃的太多被抛弃的小狗。
话刚出口还有些后悔的老爷子看到他这副表情,瞬间抛去了疑虑。“怎么会,爷爷最喜欢小轩了。”
从那天开始,齐鹤轩就在老爷子的庇护下开始了悠闲浪荡的一生。
齐鹤轩死后,最伤心的莫过于他的父母,最懊悔的却是老爷子,听到消息后本来精神矍铄的老爷子身体一下就垮了,在医院住了一个月就没熬住去了。
不再去想上一辈子的事,齐鹤轩揉揉太阳穴,看着满屋子宿醉的人,想起现在应该是在确定了科伦纳的那场秀的人选之后,大家出来庆祝。
齐鹤轩从小受宠,受不了苦,还张扬爱享受。在读完了高中之后,不想上个正经的大学,只想尽快工作独立。没有选择齐家人众多的艺术文艺界,也不想去干其他枯燥的工作,正好有家模特公司看上了他,拍了几次片子,觉得还算是不错,就抛出了橄榄枝。齐鹤轩毫不犹豫的就签下了合约。
在练习了一段时间之后,正好有一次规模很大的秀,算是公司下半年最重要的工作,竟然莫名其妙的有一个名额落到了齐鹤轩的头上。
他没心没肺惯了,竟没觉得有不对,就算有些奇怪也被周围人恭维一些公司看到了他的潜力得话而忽悠过去了。齐鹤轩不由得苦笑,真不敢相信这是自己做过的事情,这样没半点心机,他不被害谁被害?
既然有机会重活一次,他应得的,谁也抢不走,害他的,也一个都不会放过。
理清了思绪,齐鹤轩整整衣服,过去踢醒还睡得死死的几人。
“唔,谁踢老子!”祁友迷蒙着睡眼跳了起来,看到齐鹤轩扑过去一把抱住,“小轩,好困啊!”
齐鹤轩被他牢牢扒住,只能拖着他继续艰难的前行,直到把这几个醉鬼都叫醒。
“来来,吃饭,这家酒店的早餐还挺齐全的。”全温文抬手掩去一个哈欠,把早餐摆了满满一桌子,“小鹤轩,快吃,一会儿吃完了我送你回公寓。”
“不回公寓了,一会儿回家。”齐鹤轩端起一碗豆腐脑,有一下没一下的划着,醉酒后只觉得什么都吃不下。
几人都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互相对视了几眼,祁友迟疑着开口:“小轩啊,你刚才说是要回家?回大宅?”
“唔,没错,好久没看老爷子了,也该回去了。”齐鹤轩垂下眼帘,露出一个笑容。
第31章 9
齐鹤轩自从和这个模特公司签约就没再回过大宅,几人都是一起长大的发小,虽然都被外界称一声纨绔子弟,但是心思都不坏,对家人的感情还是很深的。看到他愿意回去也高兴了,三口两口吃完了饭,还特意洗去一身酒气,换上板正的正装,才送了他回家。
齐家大宅在h市郊区,齐家的大小除了在外工作上学的都住在一起。只有齐鹤轩在签约了模特公司之后,受不了齐母每天变着法子的打探,借口公司太远不方便而搬了出去,自己在市中心租了一间公寓。
再次踏上大宅的台阶,齐鹤轩深吸一口气。
“小少爷回来了!快快,夫人,小少爷回来了!”林嫂的大嗓门还是那么引人注目。
“小轩你回来了。”说话的是小辈中的老大齐和风。
其他人也闪亮着眼睛直点头。
“小轩啊,这些天怎么样?工作辛不辛苦?都瘦了。”
“就是啊,听说做模特就是要保持身材,什么都不敢吃的。小轩你这么瘦,不用再节食了,我们小轩这么帅,就是胖些也好看。”
“对啊对啊,这次回来多住些日子,好好补一下。”
婶婶们也忍不住在一旁边说边心疼。自己的儿子虽然温文俊朗,说出去羡慕死人,但是太懂事听话,一板一眼的,就像他爹一样愣的像个柱子,一点也不像小轩这样嘴甜又会撒娇。齐家又没个女孩,就都把一腔疼爱放在了年纪最小又最讨喜的齐鹤轩身上。
小轩这孩子离家这么久,在外也没个人照顾,也不知道受了多少苦呢。
暗自脑补的婶婶们眼中的心疼简直要抑制不住,要不是修养足够就要上去摸摸抱抱了。
“咳,鹤轩啊,回来了就去看看你爷爷。”齐父在旁默默的看了许久,再不出声就要被彻底忽略了。
“知道了爸。婶婶哥哥,我先去看爷爷,等我回来啊!”
齐鹤轩露出一个惯常的没心没肺的笑容,向着后院走去。
齐老爷子正在后院的小花园里浇花,浇了几株就放下水壶长吁短叹,只觉得往常悦耳的豫剧也不好听了,最喜欢的姚黄魏紫也不好看了。
齐鹤轩停下脚步,想起上一世老爷子听到他的死讯时的眼神,忍不住暗叹口气,扯出个笑容,上前接过老爷子的拐棍,自己搀住,道:“爷爷可是整日看这几株牡丹看腻了?正好我前几天在雅木斋看到了一株极品御衣黄,形似芙蓉,花瓣宽大,我请老板帮忙留着好好侍弄,估计今天就能送过来了。”
“还知道回来!”老爷子想跺跺拐棍表示威严,可惜拐棍被小孙子拿走,手臂被小孙子搀着也舍不得挣开,只能严肃了表情,可惜看到那张笑嘻嘻的小脸就再也绷不住嘴角。
“罢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在外不高兴了,就回家。”
老爷子阅历丰富,怎么会看不出小孙子心中并不像脸上表现出的高兴。护了这么多年的小孩,从一个小团子长成了俊秀的年轻人,也是时候放手让他自己经历些世事,才能不在以后吃亏。
“放心吧爷爷,我打算等这次的工作结束后,就好好上学,专心和您学习水墨,不再出去抛头露面了。”
“真的?”老爷子惊得声音都有些不稳了。
齐鹤轩在长大些的时候也是学过书法绘画的,齐家的这些人中,就没有比他天赋更高的。书法琴艺这些还好,尤其是水墨画这方面,灵性悟性不是一般的好。只可惜除了天赋,更重要的还是后天努力。齐鹤轩对这些毫无兴趣,每天干巴巴的写两笔字,就睁着大眼睛找尽借口离开这间书房。
最终老爷子也只能无奈放弃。
现在听到小孙子要回来跟他学习水墨,老爷子只觉得就连宝贝牡丹旁边没来得及除掉的杂草都那么摇曳生姿。
齐家小少爷回来,就连大厨都好好露了一手,飘出的香味惹得大堂兄家三岁的小团子都绷不住平时的小大人样,努力闭紧嫩红的小嘴,只怕口水不受控制的流出来。
齐鹤轩坐在中间,接受着叔叔们的关心,婶婶们的心疼,还有哥哥们不善言辞的爱护,间或逗逗小侄子,简直不要太美好。齐母也回来见到了宝贝儿子,嗔怒了两句之后就再也忍不住细细的问了工作辛不辛苦,同事好不好相处,住的地方舒不舒服,吃的东西有没有营养。
齐父坐在旁边的单人沙发上,虽然不插嘴,但是一句句的听得仔细。
半响,终于齐母满意了,随口说了一句:“一会儿顾家的小谨要来拜访,正好小轩也回来了,小谨你还记得吧,小时候你们两个关系最好了。”
齐鹤轩撇撇嘴,记得,怎么会不记得。
还不等齐鹤轩回话,林嫂的大嗓门就又响了起来:“顾少爷来啦,快请进,先生们都在呢。”
顾家和齐家是世交,虽然两者一个在商界呼风唤雨,一个在艺术界修身养性,貌似八竿子打不到一起,但是两家的交情却是延续了几代了,祖宅都建的靠近,孩子们从小也是一起玩闹。
两家这一辈都没有个姑娘,齐鹤轩小时候就是个眉目清秀的玉团子,齐家的孩子还好,都是斯文有礼的,顾家的小土匪们可不一样,看到这么漂亮的小孩子,越是喜欢越是想欺负,经常把小鹤轩吓得哇哇大哭。这时候就有顾识谨出现把那些总是不长记性的小子都收拾一遍,一边嫌弃着一边拿小手绢给小鹤轩擦眼泪,小鹤轩吸着鼻子可怜兮兮的像个小跟班一样揪着小哥哥的衣角。经常有看到这一幕的两家大人笑着打趣小鹤轩:“小轩啊,小谨哥哥好不好啊,那你长大嫁给小谨哥哥做媳妇好不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