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心完本[耽美]—— by:脉脉
脉脉  发于:2017年04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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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他的车在小区门口无辜爆胎时,这番他之前一直没太上心的话开始在耳边嗡嗡作响。
他给保险公司打完电话,就跑去路边拦出租车。这个点车子倒是不难栏,可一听说要去几十里外的云山水库,没一个肯接活的。
宁桐青在路边等了十几分钟,被一次又一次地拒绝。其间他不断地给展遥打电话,电话始终关机。他再无法可施,权衡了一下大晚上换胎到底要花多少时间后,拨通了简衡的电话。
电话一接通宁桐青便单刀直入:“你车能不能借我一下?我的爆胎了。”
“你人没事吧?”
“没事。我要去云山水库,展遥不见了。”
一秒钟后,简衡说:“你告诉我你的位置。我过来。”
第54章
宁桐青给简衡打电话时没有问他人在哪里,总之等他赶到时,保险公司的人都还没到。
上了车后简衡问宁桐青:“现在什么情况?”
“不知道。”宁桐青觉得现在自己的脸一定是铁青的,“你要有别的事车子借我一晚上。不用浪费你的时间。”
简衡没搭理他,踩下油门:“现在你这样子我真不敢让你碰方向盘。”
宁桐青很勉强地一笑:“不至于。”
“你去过那个地方没有?”
“没有。”
“那你就坐着吧。我去过,知道怎么走。”
简衡开着车上了环城高速,出城后又改走国道。宁桐青一路上都在盯着道路两边,可始终没有看到任何骑车的身影。
发现宁桐青在不停地打电话后,简衡的脸色也不好:“电话没通?他去水库干什么?”
“远骑。到了之后估计下水游泳了。”手机里又一次提示“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宁桐青回答简衡,“大概七点半的时候还是通的,再打就关机了。”
简衡沉默了片刻,终于说:“别想了,到了再说吧。”
顾名思义,云山水库依云山而建。入夜之后,有一程路完全没有路灯,也亏得简衡熟悉路况,就靠车灯一路有惊无险地摸到了水库边。
车一停下,水库的管理人员也被惊动了。从住处打着电筒出来:“你们是谁?做什么来的?”
宁桐青下了车,问:“你好,我想问一下,今天有没有一群学生,高中生,骑车到这一片来?”
“有啊,不止一批。也看不出高中生大学生,怎么了?”
宁桐青心里稍稍定下来一些:“那今天有人下水没有?”
“每天都有人下水。管都管不住。”
“没出什么事吧?”
“我这一块没有。要是其他人爬山之后找个地方下水,那就不知道了。”
听到这里,简衡也下了车。他拉了一把猛地松弛下来的宁桐青,也问管理员:“谢谢。那要是骑车过来,还会在哪里下水?”
“一般都在这一块。再往里面路不好走,好多人不愿意骑车进去了。”
宁桐青也道了谢,对简衡说:“应该就是这里。他借走的那辆车是公路车,没法骑山地。”
“那接下来我们去哪里?”
“不知道。”
简衡看他脸色极难看,又说:“这样,先回市里。也许是手机没电了,年轻人闹在一起,忘记了也不奇怪。”
宁桐青没吭声,坐回了车里。
回程中宁桐青还是不懈地拨展遥的电话,然而还是一无所获。他们去了雁洲、去了展家,甚至回了一趟宁桐青的住处,都没有见到展遥的人。宁桐青想不到“失联”这种活噩梦居然会发生在展遥身上,嘴里直发苦,手脚仿佛都是去了知觉。正在绞尽脑汁还能去哪里找人时,简衡问:“要不然给他父母打个电话?”
“不打。”
“你能负他的责?”
“负不了。”
“那你最好还是打一个。”
宁桐青扭头看向简衡:“你不知道展遥的事。”
“我是不知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宁桐青疲惫地靠在椅背上,目光始终投向窗外,“他的父母,是我爸妈双方的大弟子。在他很小的时候,展师兄发过一场严重的心脏病,非常严重,病名现在我还记得,急性感染性心内膜炎。后来他是在我们家那边的医院做的手术,九死一生,救了回来。但好日子没过几天,他又得了急性脊髓炎,虽然治疗效果很好,但他和我师姐,前半生真是吃尽了苦头……他们只有这一个孩子。”
每次提到这个话题,宁桐青都很难把它说得更详细一些。仿佛只要多说一个字,不祥的阴影便会扩大一分。
“你别自己吓自己。再找找。我们开车在城里兜一圈,再找不到,就去公安局。只要他人还在,那把这个城市翻一个个,总能找出来吧?”简衡一直在专心开车,语速缓慢,语调镇定,“有没有他朋友的联系方式?再不行打电话给学校。”
“我还担心另外一件事。”
“你想说吗?”
宁桐青想想,还是说了:“他有一个同学,对他的独占欲太强了。为此两个人打了一架。不对,是展遥打了他,对方当时没有还手。”
“你怕这个?”
“不算怕。但展遥一直没有和我正式谈过这件事。”
“你也不能指望你家这个小朋友和你谈这种事吧?你放心吧,你别看他不说话,真的发起脾气来,说不定真能把人打死。”
听到这个评价宁桐青顿了一下:“不会。”
“你听听你这个口气。活像个溺爱孩子的老妈子。”说完这句,简衡收起一闪而过的笑容,“你再想想,他到底还有什么可能不见……宁桐青,那是不是你家小朋友?”
宁桐青一个激灵,顺着简衡的指尖望去,十字路口站着的那个失魂落魄的身影,不是展遥又是谁。
简衡急踩刹车。在后头汽车抗议的喇叭声中,宁桐青跳下车,隔着整条马路的车流和人声,冲着路另一边的展遥大喊:“展遥!”
他连着喊了好几声,展遥终于听见了。目光相触的刹那,他的第一个动作是掉头要走。
宁桐青的一片担心顿时烟消云散——他气懵了。
“展遥!你站住!”
他顾不得交通灯,一边大声喊他的名字,一边一路狂奔地过了马路。抓到展遥后,宁桐青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训:“你怎么回事!手机为什么关机!”
展遥不吭声,别开脸,过了好一阵才转回来,对宁桐青说:“我把车弄丢了。”
宁桐青怎么也想不到会是这么个原因,顿时周身一凉,呆住了。
可是他很快又醒了回来。一步之遥的青年一身都是汗,神情乱糟糟的,眼睛里全是宁桐青从未在他身上见过的后悔和惶恐。
“……回来之后我想买瓶可乐。可是从便利店出来后,车不见了。”
“我四处问过了,也找了,但是他们都说没看见。”
“我还去了一趟公安局,没立上案,我就想再找找看……可还是没找到。”
他越说声音越轻,神态也越惶惶不安,说着说着把握在手里的钥匙给宁桐青看。他的手心因为一直紧紧地捏着车钥匙,已经留下了很深的印记。
“为什么关机?”
宁桐青毫不客气地打断展遥所有的解释,冷冷地看着他。
展遥一怔,似乎是想从宁桐青的神情里找到任何一点熟悉的温和与宽宥,可他找了很久,什么也没找到。
他咬了咬嘴唇:“……我在找车。”
宁桐青彻底火了:“你在找车?我以为你在水库里淹死了!被车撞死了!你告诉我你在找车?你的命不比一辆车值钱?谁教你不接电话关机的?说话!”
这也是他从未有过的暴跳如雷,展遥吓愣了,半天没接上话。
宁桐青根本不管他,继续问:“说话!”
“……我知道你很爱惜那辆车。我想如果能找到,就不告诉你它丢了。”过了很久很久,展遥终于说话了。声音很轻,说不清是辩解还是求和。
宁桐青还是气得要死,看了一眼手表,然后一把扯下来,往展遥眼前死命一摔:“你看看现在几点了!今晚找不到怎么到?明天找不到又怎么办!你就一直关机,让我们满世界地找你?”
展遥弯下腰,先捡起手表。他想把表还给宁桐青,可宁桐青根本不接,只是严厉地望着他,没有一丝缓和的意味。
展遥低下头,擦了擦表盘上的尘土,这才发现表盘已经被宁桐青摔裂了。他握住表,又说:“对不起。我本来想……”
眼看着他又犹豫起来,宁桐青第一次感觉到什么叫每个骨头缝都气得发痒。他脑子里飞快地想,这要是我的孩子,我非……
有人拍了拍他。
是简衡。
简衡的表情也很严肃,但平和得多:“不是找到人了吗?人也没事,你吼什么?”
从见到展遥,宁桐青的眼前其实一直是发黑,太阳穴也在忒忒地跳,耳边也一直有着奇怪的声响,近于耳鸣。直到简衡说话,他终于稍微缓过来一点,他本来想要简衡不要管,也就是在同时,他才发现,不知何时起,身边已经聚起了不少的围观者。
见他情绪有了缓和,简衡又说:“你要教训人回家教训。这不是你儿子,也不是你弟弟,更不是你孙子。”
说完他转头对展遥说:“他找了你一个晚上。”
“对不起。”展遥又说了一次。
宁桐青没理他,掉头就走。简衡喊他:“方向反了。”
“我走回去。”
“你有病。”
简衡赶过去拉他一把,拽住人的同时低声说:“他要哭了。”
宁桐青一震,却并没有朝展遥所在的方向看去。
三个人最终还是上了车。宁桐青再没和展遥说过一句话,只是告诉了简衡展家的地址,然后便一直望着车窗外的风景走神。
听说车丢了,不心疼是假的。这辆Pinarello是宁桐青唯一一件从英国带回来的大件。当初为了买它,宁桐青跑了若干次二手自行车店,最终才挑到这么一辆品相和价格都合意的。
事到如今,宁桐青发现自己并不怪展遥,愤怒是真的,但并不是因为他弄丢了自己的车。如果说在听到这么消息的瞬间有过一丝把车借给展遥的后悔,也在看见他那满头大汗、张惶无措的面孔的一刻消散了。
但他还是很生气,一直气到简衡把展遥送到目的地,才勉强能开口:“……我没告诉你爸妈,也没告诉任何人。下不为例。”
展遥默默地下了车,他先走到驾驶座的一侧,礼貌地道了谢并为自己给他添的麻烦道了歉。
简衡点点头,没多客气。他看了一眼怒气未消的宁桐青,忽然问展遥:“你在哪里丢的车?几点?”
展遥一僵,还是答了:“……中山东路。六点前后。不晚于六点十分。”
简衡轻轻一笑:“那你还找得够远的。我们走了之后,你好好睡觉,不要多想,更不要再自己去找。我来替你找一找。如果找到了,告诉你。”
“你有什么办法?”展遥看起来并没有被简衡说服,静静地看着他。
“没什么好办法。就是试一试。”
展遥又一次望向宁桐青,他略一沉思,掏出手机:“我告诉你我的手机号码。”
“不用。找到了我告诉宁桐青,让他再告诉你。”
“他不会和我说话了。”展遥难过地低下头。
宁桐青一把打开车门,从后备箱里拿出一个早些时候塞进去的鞋盒,扔给展遥,面无表情地说:“回去睡觉,不要多想。不准再去找了。以后再有这样的事,永远、永远要第一时间和家里人联系,绝对不许挂电话。”
展遥简直是手足无措地抱着盒子,仿佛宁桐青扔给他的是个已经点燃的炸药包。他差点没抱住,晃了一晃才把盒子紧紧抱牢。
“小师叔……”
明明是近于哀求的眼神,但因为他的眼睛太亮,莫名有了咄咄逼人的光芒。
“回家吧。丢了就丢了。不用想了。”
交待完这句,宁桐青回到车里,示意简衡开车。
他没有回头,但后视镜里那个高瘦的年轻人,一直到糊成一个隐隐绰绰的影子了,始终都没有动过。
开了一段后,简衡见宁桐青脸色好多了,才再次开了口:“好点了?”
“气得胃痛。”
“你吃了晚饭没?”
“彻底忘了。”
“那我带你去吃饭。”
宁桐青摆手:“不去了。麻烦你直接送我回家吧。”
“行。”简衡并不坚持,“还有,你今天对小朋友太严厉了。”
宁桐青看着简衡:“这个问题我们不讨论。”
“那行。我再多说一句,你可以评批他,但不该在大马路上。你看他吓的。”
“怎么不说他把我吓的?”说话间,展遥那苍白焦虑的脸又一次浮现在了眼前,宁桐青有点烦躁,“我不是心疼车。”
“我也没在和你说车。你就想想他一个人在家会是什么心情吧。”
“…………”
简衡问他:“丢了的那辆车很贵?”
“倒说不上。就是骑了有些年头了,从英国带回来的。不过小偷还挺识货,便宜他了。你不会真的去找吧?这怎么找得到?”
简衡笑笑:“总要这么一说。不然你家小朋友今晚别睡了。明天、后天、不知道多少天,都没好日子过。”
宁桐青想想也是:“那就这样吧。过一段时间我告诉他找到了就是了。”
“为了哄小朋友安心,你说谎?”简衡加深了笑容。
宁桐青摇头:“不行再买一辆。”
说话间,宁桐青的家到了。
他实在没有心情和力气再约简衡上去坐,简衡看起来也并无此意,道别之后,简衡罕见地叫住了宁桐青。
“怎么了?”
“你不要骗他。我试试给你找回来。”只见简衡轻轻摇头,夜色里的神情是模糊的。
宁桐青一愣:“好。但你也别找了,不要白费功夫。”
他没有答好也没有答不好,所有的回答就是一个轻快的挥手。
第55章
宁桐青从没想过自己的车会失而复得——毕竟在他的人生经历里,“失而复得”这个词一直只存在于成语字典上和程柏的嘴边。
丢车的第三天,他接到一个陌生的电话,电话那头自称是中山东路片区的派出所,通知他来领回失物。
他将信将疑地赶过去,一进院子,就在角落里看见了自己的车。
小偷的确是个行家,车子已经被拆散了,如果再慢一步,车架和轮胎说不定就要“物资再流通”到不同的人手上去了。
给他打电话的民警接待了宁桐青,先带他指认了失物,确认没有缺少零件后,便让他把东西领走,没有任何书面手续,前后不到十分钟。
扛着车架拎着轮胎走出派出所后,宁桐青先是把东西塞进车里,然后第一时间给简衡去了电话,问他是使了什么法子找到失物的。
“山人自有妙计。只要是你的车就行。”
“是我的。”
“那你拍个照给展遥吧,告诉他一声。”
“得晚一点。车被拆了,我要重新装回去。”
“这都随你。记得这事就行。”
后来两个人又东拉西扯了一番,还约了下班后一起晚饭,但直到电话挂断,宁桐青都没有从简衡那里问到车子是怎么找回来的。
但简衡身上问不到他也不去问的事太多,实在不差这一件了。
到了周末,宁桐青花了一个下午,把拆零的车又重新装回去。大功告成后,他拍了张照片发给展遥,附上一句话:好了,不用再担心了。找回来了。
几分钟后展遥回了信息:看上去像新的一样。是在哪家车店找到的?
我重新组装过了。找到的时候已经被拆散了。
过了一会儿,展遥又回了一条:我应该怎么谢谢简衡?
宁桐青一想,打下三个字:不必谢。
自从那个一波三折的夜晚之后,宁桐青再也没有见过展遥。他们还是保持着短信联系,大概一周一条,但都是些很客气的寒暄,和一些关于高考后学校安排事项的家长需知。
展遥在有意地避开自己。宁桐青能感觉到这一点,可他始终没有点破,在和展晨夫妇通电话时,也装作一切照旧,而从展晨夫妇的字里行间,他发现展遥也在做一样的事情。
在这件事情上,他们无言地达成了某种默契。
展遥去T大念临床医学一事现在看来已经是铁板钉钉,宁桐青也觉得放下了一件重担。这个夏天里他又出了几次短差,完成了书稿的两章,但也在同时,离自己心目中的那个特展又远了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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