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们该怎么办!不可能的,瑞文醒来要是知道朦朦要和他分手,瑞文……我的瑞文会死的!”韦昱纾大口的喘着气,浑身都在颤抖,抬起头来望向花唯,眼里满是无助:“怎么会这样……”
“每一件事情的发生都有它的意义,否极就会泰来。我会尽量去劝服朦朦,在此之前就不要给他机会联系朦朦,态度强硬一点也没有关系,如果此刻他认定的‘敌人’是我,那起码‘战胜我’的斗志,会成为激发他活下去的动力。”
☆、第 87 话
花瑞文睁开眼,发现左手打上夹板放在胸前,右手输着的液,包装袋上来看应该属于营养液一类。看着天花板上的吊灯,花瑞文无法抑制地笑了起来,果然花唯疯了吧?他要让自己多狼狈才可以?
花瑞文尝试动了动自己的左手,有些使不上力,花瑞文索性抬起右手,张嘴咬住吊针,把它从自己的手背上拔了下来,营养液和血都溅了出来,疼痛从一点放射开来,花瑞文甚至有点享受这种疼痛,起码它可以提醒自己,自己此刻正活着。
花瑞文吐掉嘴里的针,房间里静得吓人,只能听见自己的喘息声,花瑞文闭上眼瘫软在床上,任由手背上的血流淌着。
不一会儿韦昱纾就提着医药箱进了房间,花瑞文心里冷笑,连自己的房间都安监控了,不过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躲得过一次,自己的下场只会是更高强度的管控吧?
韦昱纾看着花瑞文手背上的血,心抽疼了一下,用棉花按住花瑞文手上的针孔,另一只手用棉签沾着酒精清洗手背上的血渍,花瑞文没有挣扎,而是闭上了眼睛,任由他自己发挥。
花瑞文在醒来那一刻突然明白一件事,自己只有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才可以保留住自己的意识,一旦自己发疯,他们就会想办法让自己睡过去,这样暗无天日地睡下去,现状不会有任何改变,要找到机会,要逃出去,必须要保留自己的意识,必须要找到筹码和他们谈判。
起码这次,来硬的不行。
韦昱纾的声音有些哽咽,努力强装着平静,问花瑞文:“饿了吗?吃点东西吧?”
花瑞文依旧闭着眼没有理韦昱纾,韦昱纾又说:“输的是营养液,这两天你都没有吃东西,不输营养液身体会垮的,本来医生就说你有心肌炎的先兆了,你现在不能生病。”
看花瑞文没有一点反应,韦昱纾替他止住血后在他的手背上贴了一块创可贴,转身走出了房间。
待韦昱纾走出了房间关上门,花瑞文才睁开眼,举起右手看了看自己手背上的创可贴,眼眶有点酸,深吸一口气,又收回手捂住双眼。
——好想朦朦啊。
花瑞文在床上躺着绝食了两天,很奇怪的是花唯和韦昱纾并没有强迫自己吃东西,只是会趁自己睡觉的时候让医生来给自己输营养液。花瑞文本来也没有什么体力,精神状态也不好,总是很困乏,即28 使强撑着不想要睡去,可是躺着一动不动太容易睡着了。
花瑞文对于花唯和韦昱纾采取完全无视的态度,既然逃不出这个屋子,花瑞文连房间也不出,花瑞文在卫生间待的时间超过10分钟韦昱纾也会进房间来查看。
花瑞文时睡时醒,每次醒来都会觉得身体的负担很大,呼吸很辛苦,有些缺氧,大脑也不太好用。花瑞文努力支撑起身子下了床,扶着墙往浴室走,视线有些模糊,花瑞文勉强走到了洗手台前,开水,一只手捧水来浇在自己脸上,冰冷的水拍在脸上。
水顺着手腕、脖子往下流,花瑞文浑身一颤,已经进入12月了,花瑞文左手打着夹板,穿着短袖T恤,虽然房间里开着暖气,但冷水淋了自己一身,花瑞文还是打了个激灵,清醒了许多,看来有效,花瑞文索性把头伸到水龙头下,寒冷的水淋在头皮上,大脑瞬间清醒,所有的痛觉都被唤醒,花瑞文想到祁朦,只是想到祁朦会掉眼泪,想到他无助的模样,花瑞文就心疼得眼泪往外涌,自己到底在干什么,自己为什么什么都做不了?
突然头顶的水停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张毛巾盖在了自己的头顶上,韦昱纾疯狂地用毛巾擦着自己的头发,声音里竟然带着哭腔:“花瑞文!你到底要怎样,你想死吗!”
听到“死”字,花瑞文像被人按住了命门,双腿一软,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韦昱纾也跟着蹲了下来,手还擦着花瑞文的头发,花瑞文抬起头来望向韦昱纾,右手拽着韦昱纾的衣角,嘴唇颤抖,眼里满是绝望:“爸……我真的……要死了……求求你,你让我给朦朦打个电话吧,我就,听一听他的声音,我真的,活不下去了……爸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我什么都听你的,我真的知道错了……”
这是这两天花瑞文对韦昱纾说的第一句话,韦昱纾怔怔的看着他,仿佛看到了那个来云南找自己的花唯,空洞的眼里满是黑暗,涌出来的只有绝望,他说,我快,活不下去了——什么不遗传,偏偏要遗传他认定一个人得不到就要死要活。
韦昱纾抬起手来把花瑞文抱进怀里,花瑞文声泪俱下,韦昱纾也抱着他哭了起来,两个人抱头痛哭,韦昱纾抽泣着对花瑞文说:“我可以、让你给朦朦打电话,但是与此作为交换,你得乖乖把晚饭和药吃了……”
花瑞文在韦昱纾的怀里疯狂点头,用哭到嘶哑的声音说:“我吃、我吃!我现在就吃!”
韦昱纾守着花瑞文吃饭,花瑞文狼吞虎咽,一边吃一边流泪,像是完成任务,努力地把碗里的饭菜都要赶进嘴里,花瑞文吃饭向来比较慢,但此刻他已经抛弃一切包袱,他只想赶快吃完这碗饭,韦昱纾就能够把手机给他了,就能够给祁朦打电话了。
花瑞文吃完了饭,抽纸擦了嘴,朝韦昱纾伸出手,有些急切地问道:“药呢!”
韦昱纾说:“饭后半个小时再吃药。”
花瑞文一脸大受打击的模样,下一秒眼泪几乎就要掉下来,强忍着眼泪,红着眼求韦昱纾:“我能先给朦朦打电话吗?我保证吃药!”为了让自己说的话更有说服力,花瑞文一边说一边疯狂地点头:“你给我什么我都吃,求你!”
韦昱纾吸了吸鼻子,把花瑞文的手机递给他,花瑞文接过手机,眼睛都直了,等待开机的时间仿佛花了一个世纪,开机后信号还在搜索,花瑞文就迫不及待地给祁朦拨号了,第二次才成功。
花瑞文举着手机,心跳得很快,电话响了很久,花瑞文的心一直悬着,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就在花瑞文以为电话要挂断的时候,祁朦接电话了。
两个人都没有先说话,花瑞文站起身来举着手机往楼上走,韦昱纾也没有跟着他,走到二楼,花瑞文才叫他:“朦朦……”
“嗯。”祁朦的声音很无力,花瑞文却总算松了一口气。
“……还好吗?”花瑞文想了很久,最终却只说出了这三个字,答案很显然的吧,怎么可能会好,失去了相依为命的母亲,自己却一直不在他身边,得让自己多失职才好?
“嗯。”祁朦答道,又问花瑞文:“你呢,还好吗?花叔叔说你心脏病又犯了……好好照顾自己啊,笨蛋。”
花瑞文咬着下唇,眼泪往外涌,吸了吸鼻子,艰难地回答道:“嗯……”
两个人又沉默了好久,花瑞文才说:“我现在被我爸关在家里,我会赶快说服我爸,然后去你身边,你再,等我一会儿……”花瑞文越说底气越不足,终于还是没有忍住眼泪,语气里满是愧疚:“对不起……对不起……在你最需要我的时候,没有在你的身边……对不起,朦朦我爱你,我爱你……”
祁朦在电话那头笑了起来:“别哭了,我知道你在生病,我每天都替你给我妈上香了,花叔叔每天也都来看我,这边葬礼的事情都是花叔叔在办,你们家已经帮了大忙了,别说对不起……该我说对不起,害你又生病了。”
“不是因为你!是我自己的原因!我会好好控制自己的情绪!只要我现在什么都听他们的,我不再和他们对着干了,他们就会放过我的……朦朦,你再等等我!”
祁朦听着花瑞文在那边说的话,眼泪也涌了出来,努力深吸一口气,压住想要抽泣的生理反应,那个花瑞文,从来都没有低过头,他从小就打不过花唯,但是也不会轻易向花唯妥协,他从小就是个有主见,甚至有些执拗的人,八头牛都拉不回来的花瑞文,竟然,低头了,自己究竟何德何能啊。
花唯今天又问自己有没有改变主意了,可是自己又不识趣地拒绝了他,其实内心深处,是想要答应的吧——不想啊,不想和祁安住在同一个屋檐下,不想每天都虚伪地叫着他爸爸,不想和那个破坏自己家庭的女人共处,所有的一切,都让人恐惧且厌恶。
但这才够得上惩罚。
不可以让自己好过,自己没有资格好过,自己没有资格再留在他的身边,自己不配得到他的爱,是自己蛊惑了他,是自己鬼迷了心窍想要占有他,所以才失去了一切。
亚当和夏娃偷吃了禁果,所以被逐出了伊甸园。
都是自己咎由自取。
“瑞文,别哭了,赶快好起来,我在学校等你。”祁朦快速地稳定住了自己的情绪,平静地撒了一个谎。花唯每天都会给他概述一下花瑞文的情况,总结起来就是两个字,不好,一天比一天不好——从醒了就发疯歇斯底里,到不再发疯也没有情绪绝食,给他输营养液被他发现了就拔针头,花唯的目的无非是想要挽留自己,那么自己在离开之前,稍微帮得上一点忙,也算是一种赎罪了吧?
花瑞文听着祁朦的话,黑暗的世界瞬间迸发出了火光,仿佛突然找到了一个方向,他有些激动地答应道:“好!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嗯。”祁朦笑了笑,说:“早点睡吧,好好吃饭,好好睡觉,按时吃药,病才会好起来。”
“好!”花瑞文又重复了一遍:“朦朦我爱你!我爱你!晚安!”
“我也爱你……”祁朦笑着应道:“那再见,瑞文。”
作者有话要说: 我的心愿,是世界和平。
☆、第 88 话
花瑞文的电子设备全部被花唯扣下了,没有闹钟,花瑞文一晚上醒了很多次,生怕醒来晚了,又一次醒来,居然已经八点了,花瑞文赶紧跑下楼,韦昱纾正陪着花唯在吃早饭,两个人都抬起头来看花瑞文,花瑞文勾起了一个形式上的假笑:“早上好!”
花唯没有理他,低下头继续吃饭,韦昱纾也笑了,看到花瑞文这么精神,他打心底里高兴,花瑞文这几天状态都很糟糕,想不到只是一通电话就可以让他焕然新生。韦昱纾的声音很温柔:“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
花瑞文说:“不早了!我已经迟到了!”
“哈?”韦昱纾歪了歪脑袋,有些无奈:“你这样去什么学校啊!之前我给涂老师请过假了,你等病好了再回学校。”
“我好了啊!你看我完全没问题啊!”
花唯放下手里的勺子,抬起头来看花瑞文,声音比韦昱纾冷漠许多:“十点半预约了王医生做检查,自己赶快上楼去洗漱,下来把早饭吃了。”花唯说着转过头对韦昱纾说:“我吃好了,一会儿回来接你们。”
韦昱纾点了点头,站起身来,花唯也站了起来。韦昱纾送花唯到门口,花唯弯腰凑下来吻了韦昱纾一下,说:“我出门了。”
韦昱纾送走了花唯,花瑞文还站在楼梯上,韦昱纾仰着头对他说:“你乖一点,快点去刷牙洗脸,然后下来吃饭,”
花瑞文皱了皱眉,又问:“检查完了我能去学校吗?”
韦昱纾嘲笑他:“哟,太阳打西边儿出来啦?您居然这么想去学校沐浴知识的阳光?”
花瑞文低下头有点失落,韦昱纾也心软了,哄道:“医生要是说你的身体状况可以去学校,当然就会放你回学校,所以你现在乖乖的,去洗漱,然后吃早饭,然后等爸爸回来带我们去医院。”
花瑞文点了一下头,刚转过身,猛地回过头问道:“那我吃完了饭能给朦朦打电话吗?就课间7分钟!”
韦昱纾的脸上闪过了瞬间的错愕,声音有些僵硬:“好啊,你先去洗漱,然后下来吃饭吧。”
花瑞文半信半疑地往回走,走了两步觉得大概是是自己多心了吧,毕竟他答应自己吃过早饭就可以给祁朦打电话,也答应如果身体没有问题就让自己回学校,一定要好好吃饭,好好表现,争取检查完就能回学校。
花瑞文一边刷牙,一边复习昨天祁朦在电话里和自己说的话,虽然这些天在脑海里复习了很多和祁朦在一起的片段,可是昨天听到他的声音,还是有种几个世纪都没有听到他的声音的错觉,实在是太想念他了。
“我也爱你。”
他是这样说了,花瑞文想到自己疯狂地向他表白,想到自己那么激动地对他说“我爱你”,他没有嘲笑自己的癫狂,而是说,我也爱你。
花瑞文觉得心底有一股甜蜜在蔓延,就好像春天的花,夏天的阳光,突然就让自己的心脏又活了过来。
花瑞文一遍又一遍地复习他的语气,他的音调,早知道低头认错可以听到这么甜美的表白,自己早就跪下给花唯磕头了。
花瑞文洗漱完下楼吃早餐,紧赶慢赶,算是在第一节课要下课的时候吃完了早饭。花瑞文充满期待地望着韦昱纾,说:“马上要下课了,爸,你快把手机给我,开机还要一阵呢!”
韦昱纾慢吞吞地把手机递给花瑞文,花瑞文赶紧接过手机开机,喜悦写在脸上,起码对“手机”这个东西的珍视,花瑞文之前是从没有做到这个地步过。
开机后花瑞文就迫不及待地给祁朦打电话,打了几通电话,祁朦都没有接,眼看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花瑞文目不转睛地盯着时钟,韦昱纾也目不转睛地盯着时钟。
看到上课时间到了,韦昱纾提醒花瑞文:“上课了,你不能打扰朦朦上课。”
但分明,是从他眼里看到了一丝心安。
花瑞文依依不舍地把手机还给韦昱纾,问道:“这节课下课了,我能继续给朦朦打电话么?”
韦昱纾顿了一下,但还是点头同意了。
花瑞文站起身来往楼上走,韦昱纾问他:“你要干嘛?”
花瑞文说:“反正也没事做,我去找本书来看。”
花瑞文走进书房,环视了一周书架上的书,很快就发现了花唯上个月带回来的新书,是新晋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的书,好几本并排在一起,花唯买的英文版,其中一本名为《Say goodbye》,真是从名字上就不怎么讨喜的书啊。
花瑞文笑了笑,他们家一般不说“再见”,除非是刻意调侃的时候,挂电话也好、分别也好,都不会说再见,虽然不知道原由,但从小韦昱纾都这样教花瑞文,花瑞文也迷信至今。
花瑞文陡然收起了笑容,心沉了一下——为什么,这么简单的事情都没有发现,自己沉溺在祁朦那句“我也爱你”之中,竟然忽视了下一句话。
祁朦说,再见,瑞文。
不对的啊,自己明明告诉过他了,不可以说再见,要说晚安才对。
花瑞文浑身止不住颤抖起来,联系到刚才没有打通祁朦的电话,联系韦昱纾眼里闪过的错愕,花瑞文竟然有种失去了祁朦的绝望感,花瑞文用力地深吸一口气,等不了下一个40分钟了,自己必须得想办法。
花瑞文低下头,就看到书柜最下方的柜子,他们家数码产品更新换代都是紧跟潮流,家里之前用过的手机和平板都会放在这里,虽然没有电话卡,但是连上家里的WiFi能用聊天工具。
监控只有自己的房间有,加上自己从昨天晚上开始就很配合韦昱纾,韦昱纾对自己也放松了警惕,但是这还不能完全打消他的顾虑。
花瑞文打开柜子,果然都在里面,扫了一眼盒子外的序列号,找到自己的上一部手机,打开盒子拿出手机,试图开机,果然没有电。花瑞文拿出充电器,又把盒子放回原处把柜子关上。
在书房充电肯定不行,韦昱纾一会儿肯定会来看自己,书房里没有任何遮挡,是不可能就这样充电的,去其他的房间充电肯定会让韦昱纾怀疑,最安全的地方就是最危险的地方——去自己的房间充,要躲开监控,或者说,要制造出一个监控的盲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