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你说,你别吓到啊。”我清了清嗓子,“我中枪了。”
陶飞语气夸张,“哎妈呀,吓死我了。”
我翻白眼,“赶紧来看我,别空手啊。”
“好好好,马上到,你等着哈!”
结果那厮踩着饭点来的,还在楼下吃饱了饭才上来,我已无力吐槽。
真.无力。
“哎哟我去,你这是烧了几天几夜啊,脸色差成这样?”陶飞往床沿一坐,伸手摸我额头,飞快缩回去,“妈呀烫死我了!”
我连翻白眼的力气都懒得使,“你家小金人都堆成山了吧。”
陶飞皱眉看我,“我怎么觉得不大对啊,你真只是感冒?”
“谁跟你说我感冒了?”
“张妈啊,哎!她做的糖醋排骨可好吃了,我以后要天天来你家蹭饭!”
我坐起来,干咳两声,指使陶飞倒水,喝完将杯子给他,解开睡衣扣子,给他看刚换过药纱的肩膀,“真是枪伤,没骗你。”
陶飞搁下杯子,小心翼翼伸手摸了摸上头的纱布,“我以为你开玩笑呢,这到底怎么回事?”
我拉好衣服,陶飞动手帮我系扣子,我看着他微皱的眉,笑说:“我又被绑架了。”
陶飞脸色一变,“什么时候?”
我斜眼看他,“就季崇上热搜的那天。”
陶飞回想了下,“难道是那天晚上?”
我点头。
陶飞狠揪自己头发,一脸懊悔,“那时通话突然中断,我回拨过去已经关机了,我以为是你手机没电。”说到这里突然抬5 我摸摸鼻子,“嗯。”
陶飞腾地站起来,叉着腰在屋里来回转圈,我忙提醒他,“别踹啊,什么都不许踹,我这屋里的东西都可贵了,光那沙发就花了我……”
话未说完陶飞狠狠踹了一脚,正中沙发,“狗日的扫把星!”
我捂住胸口,肉疼得不行,“……好几万。”
“啊!气死了!那天见他被砍得半死我还心疼了好一会,早知道会有今天当时我就该趁他不备补上一刀!”
说完又连踹两脚,我都要心疼死了,忙将他叫过来,按坐在床沿,“坐着啊,别动。”
陶飞一下抱住我,“翊儿啊,你肯定疼死了吧,呜呜呜,我也疼。”
撞到我肩膀了啊,能不疼吗。我忍着痛,稍稍倾斜了身子,右手拍他背,“疼是疼,但还没死,别哭了啊,好丑。”
“我对不起你啊翊儿,你都伤成这样了,我竟然不知道,还在家里打炮,呜呜……”
我将他推开,“你把炮友带回家了?”
陶飞拿我睡衣袖子擦眼泪,“本来没想带回家的,是他跟踪我,然后天天蹲我家门口,我看他也不像坏人,就让他进门了。”
我:“……”
这还不像坏人?这他妈就是大写加粗的变态跟踪狂啊!
“跟你讲啊,他那根东西颜色超好看,粉红色跟我超级配,脱他裤子还脸红,我心想这肯定是个没经验的,试了下,妈呀还真是,头一回差点没痛死我。”
我:“……”
“翊儿,你怎么了?”
“……没事。”我吸了口气,“就想问问,那人多大。”
陶飞摸着下巴,“唔,目测至少十八公分。”
我一口血差点喷出来,“问你年纪!”
“哦,不好意思。”陶飞挠头,“年纪啊,我没问,看样子应该满十八岁了。”
我:“……”
把陶飞赶走,让他回去找找炮友身份证,二十分钟后,陶飞发了微信过来,三个字:已成年。
我放下心,叮嘱他小心身体,注意安全,别乱搞。
等了好一会没见他回过来,估计是又搞上了。
我气得要死,也懒得再理他,给季崇发:干嘛呢?
季崇回:刚洗完澡,打算睡觉。
我:这么早?
季崇:今天有点累。
我:来我家睡。
季崇:不了,你早点休息,别玩手机了。
我:那我去你家睡。
季崇:……
我:现在就去,等我。
季崇:别动,我换了衣服就过去。
半小时后,人已经躺我床上了。
我与他面对面侧躺,枕着他手臂,“季崇,我跟你说说我以前的事吧。”
第21章
我相信我要说的事季崇都已经知道,但我还是想亲口告诉他。
然而我说了半天,口都干了,这厮竟然闭着眼,一点反应都没给,也不知是不是睡着了。
“季崇?”
伸手推一下,还是没反应。
我要气死了,我在这儿敞开心扉陈述过往呢,这四舍五入就是表白啊!这厮竟然睡着了?不可饶恕!
可想到之前我也有不可饶恕的地方,于是轻咳一声,凑到他耳边,“那就当扯平了啊,不许再生我气了。”
季崇突然睁眼,“讲完了?”
我吓一跳,“大晚上的别吓人好吗!哎,你没睡,又骗人!”
季崇懒懒挑眉,“连真睡假睡都分不清,自己傻还怪别人。”
我:“……”
季崇笑了,伸手捏我脸,“那就扯平吧,原谅你了,但你千万记住,这是最后一次。”
我抓住他的手,脸埋他掌心里,“记住了。”
季崇拿开手,在我额上亲了一口,“睡吧。”
我蹭他腿,小声说:“白天睡太多了,现在一点都不困。”
季崇仰头叹气,“我困死了。”
我更小声了,“那你睡吧,别管我了。”
然后他就真睡了,没管我。
我心里颇不是滋味,整晚失眠。
之后就彻底安分下来了,乖乖在家养伤,没再去找季崇。
就这样在家待足一个月,肩上的伤好了个七七八八,喝了那么多“十全大补汤”体重却愣是丁点儿没涨。
但我高兴不起来。
季崇自打那天在我家过夜后就再没来找过我。
我没去找他是因为在家养伤,他不来找我是因为……工作忙?
hehe。
“你说他这是什么意思?”
“嗯……就那意思呗,哎我困死了,你能不能等我睡醒再说……”
我一把掀开被子,“这都几点了还……”看清被子底下销魂的裸体,差点给呛着,“……还睡!”
陶飞趴着踢踢腿,皱眉嘟囔,“冷。”
我伸手拍他屁股,他嚎叫一声从床上弹起来,捂着小屁股缩到一边,“疼!”
我指着他身上可疑的青紫痕迹,瞪着眼,“你,你跟你那炮友还玩SM?!”
陶飞扯过被子挡住身体,“人单纯着呢,啥都不会玩,就是手劲儿有点大。”
“哎不是,那到底什么人啊,已成年,十八公分,粉红色,还单纯?”这越想越不对,我皱眉看他,“你不会是被骗了吧?”
陶飞给乐笑了,“骗什么,骗财还是骗色?我看起来像那么好骗的人吗?”
我点头,“像。”
陶飞朝我丢了一枕头,我接住,抱怀里,“你长这么好看,又有钱,可不就是财色双全吗,人不骗你骗谁?”
陶飞翻白眼,“别说我那炮友了,说说你男朋友吧。”
不得不说,这话题转换得很成功,我捧住脑袋,“他这段时间都不主动联系我,你说他是不是打算分手了?”
“就你这智商,人若真要骗财骗色也肯定第一个找你。”陶飞又朝我翻个白眼,下床往浴室走,“要分早在发现你梦游还找前男友的时候就分了,还忍你四年,真当人受虐狂啊?”
我跟过去,“那你说他这么冷落我是怎么个意思?”
陶飞从壁柜里翻了件浴袍出来披上,进洗漱间,拿了牙刷,往上头挤牙膏,“我就问一句,你跟郭正帅的事儿解决了吗?”
我一愣,“我,我跟他没什么事需要解决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和他早没关系了。”
陶飞满嘴的牙膏沫,“没关系?没关系你梦游找人干啥?这就证明你潜意识里是想和人有关系。”
我:“……”
陶飞刷完牙,接着洗脸,“别摇摆不定了,赶紧让姓郭的从心里从生活麻利儿滚蛋,人季崇多好啊,硬件软件都无可挑剔,看看都把你惯成什么样了,认错也没个认错该有的态度,这要换做是我,还冷落什么呀,早将你揍一顿再一脚踹远远的。”
我:“……”
竟无法反驳。
陶飞越说越来劲儿,专挑我不爱听的说,出了洗漱间说,出了卧室还在说,总之就是我这人怎么怎么不好,季崇怎么怎么好,我怎么怎么配不上人家之类的。
我听得火大,放下茶杯,一个抱枕砸过去。
陶飞这才住了嘴,一手抱枕一手手机,边翻白眼边发信息,“还不让说实话了。”
我又一个抱枕过去,“说也得看情况说啊,我这正烦心着呢,你在那叨叨叨。”
陶飞将俩抱枕往盘起的腿上一放,手臂压上去,接着发信息,“真朋友才说大实话,我这是为你好,你自己想想是不是这么个理。”
“是是是!”我丢开手里的抱枕,站起身,“我现在就去解决问题!”
出了陶飞家大门,才想起这新手机里没有郭正帅的电话,发短信问陶飞,他秒回一串号码。
我看一眼,收起手机,两手揣外套兜里,晃荡着出了别墅小区,漫无目的地在街上闲逛,走了许久,不知不觉走到季崇公司大楼下。
我缩了缩脖子,挺冷的啊,腿也酸了,要不,上去坐坐?
犹豫着来回转悠了大半个小时,最后选择离开。打车回酒吧,一个人窝在二楼喝酒,脑子里乱哄哄的。
喝了很多,也想了很多。
陶飞说得没错,我与郭正帅那些纠缠不清的陈年往事就是扎在季崇心里的一根刺,这么些年,我非但没将那根刺给拔出来,还在无数个连自己都未察觉的深夜里将它摁得更深。
我都不敢想,他该有多疼。
“诶,翊哥。”
我迷迷糊糊睁开眼,“……嗯?”
小曾走近,弯腰拿走我手里的啤酒罐,“翊哥,怎么还喝上德啤了?”
我收回架在茶几上的腿,坐起来,弯腰捧住脸,“高兴。”
“没事吧翊哥,我看你这不像高兴的样啊。”
我晕乎乎抬头,看他,“我看你也不像卧底啊。”
小曾瞪着我,那表情活像见了鬼。
我笑,“怎么,我说错了?”
小曾站直了,低着头,没敢看我的眼睛,“我这哪是什么卧底啊,就是……翊哥你也知道我家里的情况,我妈生着病呢,我妹还在上大学,家里全靠我一个……”
我按了按额角,“说重点!”
小曾抖了下,深吸一口气,“当初季先生给了我一笔钱,让我到你这上班……”
我猛地抬头看他,酒醒了八成,“季崇?”
小曾吓一跳,“是,是啊,翊哥你是不是……那你说我是卧……”
“我知道是他。”我打断他,指指对面沙发,“坐下,接着说。”
小曾连连摆手,“不用不用,我站着就行。”
我扶额,“你站着我要抬头看你,脖子累。”
小曾这才坐下,两手紧张地搓着膝盖,“其实,季先生也没让我做什么,就让我平时多注意你,干了什么吃了什么喝了什么,跟什么人来往,还有就是你每次喝多了没回家在这过夜,他就让我也别回去,在门外守着,他说你有梦游症,不放心你一个人待着。”
我盯着茶几上的果盘,好一会才开口,“那你,见过吗?”
“什么?”
“我梦游的时候。”
小曾声音很低,有点儿犹豫,“见是没见过……但有一次,我听见了……”
“听见什么了?”
“你在哭。”
出了酒吧,被冰凉的夜风迎面一吹,整个人瞬间清醒。头不晕了,胃也不疼了。
通体舒畅,倍儿爽。
哎哟这天气,太他妈适合干架了。
我掏出手机给郭正帅打电话,“有空吗?见一面吧。”
第22章
约的十点,在江边公园。
坐公园长椅上等了两个多小时,郭老大才姗姗来迟。
我丢了罐啤酒给他,“忙着砍人?”
郭正帅在长椅另一头坐下,打开啤酒,仰头喝了一口,“内乱。”
我侧头看他,可能真是挺乱的,看着瘦了不少。
郭正帅也扭头看我,“伤怎么样了?”
我伸长手臂,手中啤酒罐与他轻碰一下,“好得差不多了,喝几瓶酒没问题。”
郭正帅一口喝干,低头盯着手中的易拉罐,“你被绑架的事,起因在我,对不起。”
“绑架啊?”我笑了笑,“你说的是八年前那次还是上个月那次?”
郭正帅闭了下眼,“小翊,真的对不起。”
我仰头望着缀满星星的夜空,这夜,真是美好啊。
“你没有对不起我,当年你要是选择我,对不起的就是另一个深爱你的人。”
郭正帅捏扁手中的易拉罐,“我和宁申……”
“我知道。”我打断他,盯着远处江面,“在家养伤的这段时间,我做了两件事,一是给卧室装了摄像头,二是花钱找人调查宁申。”
郭正帅皱眉。
“他救你的那一年,才11岁,年纪那么小就遭遇那种事,还能有如此乐观的心态,我很佩服他,要换做我,肯定不行,你看,就为了当年差点被轮奸这事,我记恨了你这么多年。”
郭正帅脸色一白,“我……”
我抬手制止他,“你别说,先听我说,好吗?”
“你救他出去之后的事,宁申都跟我说了,你为当年没能救我而心怀愧疚,同样,我也为我误解你这么多年而感到抱歉。你没做错,当时那种情况,把他留下未免太过残忍。自私的人是我,我明明那么想见你,那么想知道你弃我选他的原因,却碍于那点可笑的自尊不肯低头,所以那天那几个混混到酒吧找碴的时候,我故意让自己受伤,我知道你肯定在暗中关注我,我想让你来找我……你看,多可笑,哪怕见了面,我还是不愿意开口,偏要等你主动说。”
“所以,郭正帅,你不需要道歉,八年前那次绑架与你无关,该道歉的人是你哥,上个月那场绑架更是与你无关,起因在我,该道歉的是我。”
“现在说可能有点迟,但请你看在相识一场的份上,接受我这份道歉,对不起。”
郭正帅沉默良久,哑声说:“你今晚约我,就为了道歉?”
我看着他的眼睛,认真道:“是为了道歉,也是为了告别。”
郭正帅直直盯着我,眼里的水雾越积越多。
他就那样看着我,没说话。
他的眼睛是真好看啊,深邃明亮,像月光下深不见底的古井,当时年少的我站在校园门口,居高临下看着单膝跪在我身前的小混混,我看着那样动人的一双眼睛,面上冷漠,却是满心欢喜,我天真地以为那双眼里会有我渴望的星辰,也有我想要的大海。
事实证明,确实是我年少天真,所有的一切,也只是我以为。
我和他,从一开始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郭正帅,过去的事情就让他过去吧。”我拿了一罐啤酒丢给他,也给自己开了一罐,“过了今晚,希望我们别再见面了。”
郭正帅默默喝酒,一言不发。
两个人就那样各自占据长椅一端,望着江面喝酒到天亮。
临走前,郭正帅问我,“你还没说,为什么在卧室里装摄像头。”
“成年人嘛。”我笑着朝他的背影挥挥手,“个人爱好。”
“是么。”
郭正帅就那样背对我,久久站着不动。
久到我都开始发悚,怀疑这人之所以从见面到现在都冷静得不可思议,是因为他还没反应过来,这会儿估计酒醒了,想明白了,又要不讲道理了——毕竟人家是黑社会老大,只会看心情不会讲道理。
看来这一架是免不了了,好在我早有心理准备。
我暗叹一口气,从椅上站起,刚撸起袖子郭正帅就转了身。
我:“……”
郭正帅:“……你干什么?”
我拿手扇风,“热。”
郭正帅静静望着我。
这就很尴尬了。
我低头,慢慢放下袖子,“你是不是还有话说?”
“没。”
“那怎么还不走。”我轻轻踢开脚边的易拉罐,“天都亮了。”
“嗯,我走了。”
我抬头,却只看到他的背影。
说走就走,干脆利落,我都要怀疑刚才站我身前COS望夫石的是不是郭老大本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