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班时间，帮派里在线的人不多，世界频道里倒是一直有人在说。
艾珺草草扫了几眼，又继续开始工作。说也奇怪，虽然只是挂着游戏，也没有跟陆柒玖聊天，但艾珺心里就是说不出的愉悦。
中午艾珺开车回了家。
保姆已经做好了饭，但陆柒玖还没有下楼。
艾珺上楼敲了敲陆柒玖的房门，然后看到了一双圆溜溜的充满着问号的眼睛。
“下楼吃饭了。”
陆柒玖问道：“你怎么回来了？”
“怕你不按时吃饭。正好抽查一下看你有没有睡觉。看见我高兴不？”
陆柒玖没做声，低着头朝餐厅走去。但是那个萌萌的小酒窝出卖了他的心思。
艾珺回家只是吃了午饭，然后又匆匆回了公司。简直就像家里有一个嗷嗷待哺的孩子，必须要回家喂奶才可以。
晚上艾珺在陆柒玖的房间玩游戏，帮派里果然都在讨论拍摄宣传片的事情。
除了PK大赛前十名的玩家，另外还根据职业和属性点，邀请了不同职业的十五位玩家。
小蚂蚁：“好羡慕你们啊！”
梦里梦外：“是啊是啊，你们到时候能见到大神吧！可不可以拍照？”
悠哉悠哉：“游戏公告上面有写，为了保证玩家隐私，每位玩家分开拍摄。”
妃子笑：“所以我们面基吧！”
一笑而过：“这句话看着没什么，读出来……怪怪的……”
妃子笑：“……”
帮派里人多不太方便，妃子笑就转移到了讨论组里。
妃子笑：“我们面基吧！”
婀娜：“你为什么还在打这句话……”
一笑而过：“你这么随便面基你老公知道嘛？”
妃子笑：“知道又怎样？”
妃子笑：“他还敢管我？”
妃子笑：“要造反不成？”
一笑而过：“妥妥的傲娇受”
悠哉悠哉：“我没意见”
一笑而过：“我也没意见。反正都要去上海，刚好可以趁这个机会聚聚”
妃子笑：“我记得老大好像也在上海工作”
艾珺看着讨论组里的话，想了想，问陆柒玖：“帮里几个人想组织聚会，你要去吗？”
陆柒玖一边打Boss一边看了艾珺一眼。
“也没有其他人，就是妃子笑、和尚他们。你要是想去，我就组织一下。你要是不想去，我就让他们自己组织。”
陆柒玖手指动得极快，调出了跟艾珺的聊天窗口，发送消息，“你可以自己去啊”
“你要是不去，我自己见他们也没意思，还不如在家跟你一起玩游戏呢。”
艾珺见陆柒玖半天没有反应，就说道：“那让他们自己去玩吧，我不管了。”
正说着，陆柒玖又发了一条消息，“让我想想”
艾珺咧着嘴乐了，“行，你慢慢想，不急。”
陆柒玖打完了Boss，捡起了装备。然后手指就不再动了。
艾珺说道：“你不要有什么心理压力，想见就见，不想见就不见，事情就这么简单。”
陆柒玖拿起手机说道：“我不会说话。”
艾珺心里一酸，却还是笑着开导他，“不会说话怎么啦，他们那些人除了会说话也不会干别的了。到时候你就端着一副高贵冷艳范儿就行了，我去应付他们。”
陆柒玖点点头。
艾珺在讨论组里回复：“你们每个人的拍摄时长不同，所以咱们在拍摄的前一天见面吧。”
妃子笑：“老大你终于出现了”
一笑而过：“你家大神也一起来吗？”
君王：“嗯”
君王：“咱们帮都有谁要来上海？”
婀娜：“笑笑，爱妃，和尚，小黄，松柏，大年三十和墙上的红杏”
婀娜：“但是三十和红杏都有事，没办法来上海”
君王：“那把小黄和松柏也叫上吧。”
过了一会儿，妃子笑说道：“小黄同意了，松柏不在线。”
君王：“那等他上线再问问看。”
妃子笑：“没问题，包在我身上！”
又陪着陆柒玖打了一会儿Boss。
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艾珺总觉得陆柒玖似乎是心不在焉的。
艾珺以为陆柒玖是因为聚会紧张，就说道：“如果你不想去那咱们就不去了。你不用太在意。”
陆柒玖跳出了Boss的攻击范围，坐在椅子上思考了一会儿，然后起身去柜子里翻出了一样东西。
艾珺仔细一看，是一张□□。
陆柒玖放在了桌子上，然后拿起手机打字。
“这里是比赛赢的八万元奖金。密码是678979。”
艾珺心里升起一个念头，但又觉得很荒唐，“你这是要干嘛？”
“这张卡给你。”
艾珺压抑着火气，问道：“给我干嘛？房租？饭钱？”
陆柒玖急忙打字：“不是。我想把我的病都治好。”
艾珺一愣。
陆柒玖说道：“我也不知道要花多少钱。我现在就剩这八万块，都给你了。然后，麻烦你帮我找医生吧。”
紧接着又说道：“我也不知道这些钱够不够。不够再说。”
艾珺笑了，“不够的话，你就以身相许怎么样？”
陆柒玖低着头，没有做声。
艾珺望着那张卡，问道：“你说这里有八万块？那你做手术的钱呢？”
“以前攒的。”
“你只打游戏竟然能攒下那么多！”
陆柒玖低着头打字：“做出黄天后土那把武器的时候，正好攒够。”
“所以你那些天才会拼命打Boss？就是想早点把武器做出来？”
陆柒玖点点头。
“我那时候要你给帮里打装备，每月分成给你，你为什么不同意？还有我给你打了五万块钱，你为什么只扣了一千八？”
“那时候还不了解你，不想给你打工。”陆柒玖顿了顿，似乎抿着嘴笑了，继续打字道：“我原本也没想真的要保镖和聊天的钱。”
“那怎么还收钱了？”艾珺问道：“聊天那次一百二十五，第一天做保镖收了三百。我可记得清清楚楚。”
“我那时只是觉得你话太多了，希望你以后不要再来烦我。我给帮里多打了几件装备，已经把钱还给你了。跟松柏长青PK我也没有要钱。”
艾珺笑了，说道：“自从认识你以后我也觉得我变啰嗦了。没办法，谁让咱们大神这么高冷？我不啰嗦一点还怎么交流啊。”
艾珺伸手把那张卡拿起来，“如果只有这样你才能安心治疗，那我就收下了。以后看病要用多少钱，我都记着。到时候多退少补，怎么样？”
陆柒玖点头，说道：“好。”然后又打字说道：“还有拍摄宣传片的费用，都归你了。”
艾珺爽快地答应，“行，就这么定了。不过你怎么突然改变主意了呢？周六的时候你还不愿意治呢。”
“我没有不愿意治，只是不想麻烦你。”
“所以就想回去自己找医生治？”
陆柒玖点点头。
“傻不傻？最后怎么没走？心里还是有点舍不得我吧？是不是有点喜欢我了？”艾珺看陆柒玖开始打字，急忙说道：“我就随口说说，你不用急着反驳我。那什么，你等我一下。”
艾珺再回来时手里换了另外一张卡，“这是我的□□，明天我会把密码改成678979。身边没有钱不方便，以后你需要钱就用这张卡。放心，到时候我会根据账单扣钱的。等你那八万块钱扣没了我跟你说。”
陆柒玖点点头。
“一会儿我就跟医生预约时间。现在离聚会还有半个多月的时间，不急，咱们慢慢治。”
陆柒玖点点头，抿嘴笑了笑，又露出了那个小酒窝。
艾珺看着那个小酒窝也跟着一起傻乐。
气氛正好，艾珺却不合时宜地开口道：“我还想起一个问题，最开始的时候，你是怎么混进我们帮的呢？”
陆柒玖打字道：“游戏里没有标注玩家的帮派。NPC能自动识别，护卫玩家不能，我就在他们面前走进来的。”
艾珺满头黑线。那些护卫玩家大概也没想到杀手可以这样光明正大地随意进出吧！
“那为什么在我刚上线的时候你就能进来？我以前一直以为你是用了外挂。”
“雇我的人在清姿楼里待了很久，跟你们帮的人聊过天。你们帮的人说你每次上线大概都是在那个时间段。在你前一次上游戏时，我就在你们帮派里了，看到你在书房下线了。所以之后几天我到了时间就去你书房里等着。”
艾珺笑了，“你还挺聪明。”
“是他让我这样做的。”
艾珺好奇道：“他给了你多少钱啊？”
陆柒玖看了艾珺一眼，没说话。
艾珺笑道：“这算行业机密？那我不问了。你加入我们帮，那些人有没有找过你麻烦？”
陆柒玖点点头。
“后来怎么解决的？”
“当时说好了一个月。我没有违约。他们跟我打过几次，但是武力值不如我，又没有定身的药。后来就不再找我了。”
在手机播放到“定身的药”时，陆柒玖看了艾珺一眼，眼神似乎很是哀怨。
艾珺干咳一声，“我让妃子笑去跟你谈，你不理他。我就只能想出这个办法了。现在事情都过去了，你别记仇啊。”
陆柒玖点点头。
困扰了艾珺很久的问题终于都弄清楚了。艾珺让陆柒玖早点睡觉，自己上楼给高中同学林巍远打了电话，预约好时间。然后躺在床上看着陆柒玖给的那张□□。
这不仅仅是一张□□，不仅仅是八万元钱。
这代表着陆柒玖对艾珺的绝对信任。
艾珺又起身在房间里转了转，最后把那张卡放进了床头柜带锁的抽屉里。心里想着，家里应该准备一个保险柜……
第23章 往事
艾珺并没有带陆柒玖去林巍远的心理诊所，而是去了林巍远的家。
陆柒玖戴着口罩，有些局促不安地跟在艾珺身后上了电梯。
艾珺笑着安慰道：“不用这么紧张。我跟你说，他那人看起来衣冠楚楚的，实际上就是一个斯文败类。自己心理问题一大堆，所以才去学了心理学。”
看着陆柒玖惊讶的眼神，艾珺点点头，“真的，你一会儿见到他你就知道了。”
电梯门缓缓打开，一个瘦高的男子倚在墙上。
艾珺先开口道：“还活着呢？”
林巍远打了一个哈欠：“您老都还没死呢，小的哪敢先走一步啊！”说完又笑眯眯地对陆柒玖说道：“小朋友你好，我叫林巍远，森林的林，巍峨的巍，远近的远。”
“赶紧前面带路！”
“喳！”
林巍远打开公寓的门，请艾珺和陆柒玖进去。
艾珺坐在了沙发上，然后让陆柒玖坐在了他旁边。“你房里没藏人吧？”
林巍远端着两杯果汁放在了桌子上，“知道您老要来，哪还敢藏人啊！委屈你跟你家小朋友一起喝果汁吧。”
艾珺先喝了一口，转头对陆柒玖笑道：“试过了，没毒，喝吧。”
陆柒玖眉眼弯了弯，摘下口罩，端着杯子喝了一小口。
林巍远坐在了陆柒玖的对面，用遥控器打开了音响，一首舒缓的钢琴曲如水波般荡漾开来。
配合着音乐，林巍远的声音也放轻放低，对陆柒玖说道：“不要紧张，身体完全放松。选择你最舒适的姿势，你想坐着，躺着，或者穿鞋站在我这个价值十几万的沙发上，都可以。”
陆柒玖轻轻点点头。
“接下来的时间是属于我们两个人的。你有充分的权利，让你身边这个男人滚出我的房间。当然，你也有权利把他留下来，我完全没有意见。”
艾珺也没有出声打扰，陆柒玖拿出手机说道：“都可以。”
林巍远给艾珺递了一个眼神，艾珺挪到了陆柒玖身后的椅子上。
“现在你可以当他不存在了，可以对我畅所欲言，想怎么骂他都可以，我陪你一起骂。”林巍远极轻柔地说道：“如果提到了某些问题，你觉得紧张或者不安，就想一想有他在你身后保护你。虽然我很不想承认，但是我不得不说，我确实打不过他。”
陆柒玖抿唇笑了笑。
“现在咱们俩的距离，你觉得还好吗？”
陆柒玖点点头。
“那么，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别人感到紧张的？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想说话的？”
“十三岁那年。不记得是什么时候开始不想说话了，大概是六岁或者七岁吧。”
“六岁或者七岁，那时候你还在孤儿院里生活对吧？为什么不再说话了？是因为有其他小朋友欺负你吗？”
陆柒玖摇摇头。
接下来，在陆柒玖断断续续的描述中，在林巍远的细细询问下。
艾珺终于对陆柒玖的二十四年人生有了彻底的了解。
陆柒玖从小就生活在孤儿院里。因为兔唇，饱受欺凌。
其他小朋友都笑话他，叫他丑八怪、小兔子。
只有一个小女孩不会。
那个小女孩亲切地叫他弟弟。
在其他小朋友拿石子丢陆柒玖的时候，小女孩会站出来把他护在身后。
在陆柒玖最初学习使用筷子的时候，吃饭吃得很慢，小女孩就自己夹菜喂他。
在陆柒玖开始学说话的时候，发音不正确，小女孩一次一次地耐心纠正。
直到陆柒玖五岁那年，小女孩七岁。
孤儿院里来了一对夫妻，结婚很久都没有生育，于是夫妻二人就决定先领养一个孩子。
最后选中了那个小女孩。
陆柒玖问过孤儿院里的阿姨，小女孩去了哪里。
阿姨说去了城里。
对于那时候的陆柒玖来说，城里，是一个遥不可及的地方。
孤儿院里还没有电话。陆柒玖想联系那个小女孩，就只能给她写信。
所以陆柒玖开始看书学习，同时还要经常跑到外面，捡路边的废纸废铁卖掉，换来的几角钱，就可以买一张信封，买几张邮票。
寄出几封都没有回信。
陆柒玖偶然听到孤儿院的阿姨说去了城里办事，然后就问阿姨，去城里还多久，要怎么去，要多少钱。
从此陆柒玖不再买信封邮票，把攒到的每一分钱都藏好。
已经忘记了攒了多久，一年？还是两年？
终于攒够了一来一回的车费。
小女孩的养母很热情地招待了他。
在她妈妈去厨房的时候，小女孩，已经被取名为吕又佳，把陆柒玖叫到了外面。
吕又佳对陆柒玖说道：“以后不要再写信了，也不要再来找我。我不想让邻居们看到。”
陆柒玖说道：“姐姐，我很想你。你走之后，他们都欺负我……”
“你听好了，我以前那样做，只是因为在孤儿院里，那些大人都喜欢听话懂事的孩子。我帮着他们照顾你，每次吃肉的时候，他们就会多给我留一块。你以为我真想照顾你吗？你连话都说不清楚，每次跟在我身后我都要烦死了！”
吕妈妈走出来问道：“小佳怎么了？让你弟弟进来坐啊。”
吕又佳回头说道：“弟弟说他要走了，我出来送送他。”
回去的时候，下起了倾盆大雨。陆柒玖淋着雨从车站走回孤儿院，却看到他前几天刚刚抱回来的一只小流浪狗正被其他小孩子开膛破肚。
那些未满十岁的小孩子，双手沾满了血。对陆柒玖说道：“丑八怪回来啦！今天晚上我们能喝肉汤啦！不过没有你的份，你就在旁边看着吧！”
晚上陆柒玖就发起了高烧。
意识朦胧中，听到了几位阿姨的说话声。
“唉，他也真是的，下这么大雨还要跑出去玩。生一场病，又要花不少钱。”
“他好像是出去找那个小姐姐吧，前两年被领养了的。”
“那对夫妻本来是想领养他的吧？”
“是啊，先看了他的资料，觉得他的年龄正合适。那对夫妻家里有钱，他的嘴也能治好。可是那天正好看到那个小姑娘教8 他写字，他们俩就觉得那个小姑娘很乖巧很懂事，有个做姐姐的样子。以后如果有了亲生的孩子，这个姐姐肯定也会对弟弟妹妹好。这才领养了那个小姑娘。”
“这都是命啊……”
第二天，陆柒玖把那只小狗的皮毛安葬。
后来，他就再没有吃过一口肉。
高烧，嗓子发炎，但陆柒玖一直没有吃药。连续十几天嗓子疼，不能开口说话。
孤儿院的孩子多，大人们看管不过来，也就再没有人过问他的嗓子是否痊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