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过,没想到我们学校有更好2 看的。”新生们惊叹道“那个大殿是教室吗?都在往那走。”
“多媒体室,给客座教授用的。”学姐说着就加速飞驰而过,赶着去蹭课了。自她之前蹭过一次课后一直对那位教授念念不忘,电子自行车都被她急得燃起了一路电火花。
钟声敲响,学生们整整齐齐地坐在座位上,新生们还在探头探脑,学长学姐们却都是激动难耐,紧急介绍:“等会儿来的可是我们学校最好看的教授,都给我热情点,我们院就靠他撑场子了。”
在众人期盼的眼神中,一个削瘦的男人抱书而入,气质恰如春风拂面,温润内敛,沉稳自然,一张脸年轻清俊,比之往日书生更胜一分书卷气息。
毛弥环顾一圈底下学生,见有不少新面孔,便在无尘黑板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字迹潇洒,引得学生们又一阵惊叹。
他寥寥介绍了自己两句,就开始了正题:“余空幽教授说前几次课看出你们对万年前的古代史学习颇难,所以我连夜改了教案,这堂讲座就把夏商周到清末的顺序和重点事件大体理一遍,实际上每个朝代都值得一整个学期的探索,我只能为你们起个头,接下来的都应主动自学。”
“好的!”院里学生只有两百个不到,此时也喊出了上千人的气势,势必要给自家教授争点面子。
毛弥看大家如此热情,也不禁扬起略带羞涩的微笑,白皙的手指执起笔认真讲解起来。
他们院是大学里唯一一个还坚持手写板书的院系,经常是光屏与板书兼用,他们始终坚持黑板有它独到的功效,何况现今的黑板粉笔根本扬不起半点粉尘,用起来十分方便。
他只要一站上讲台就如同换了一个人,谈吐句句条理清晰,浅显易懂,随时引经据典,出口成章,就是从未学习过相关知识的人也不会觉得无趣,而是听得入神。
余空幽老教授就常夸耀他这个学生:“他既有年轻人的温柔和浪漫,又有我们这些老学究的严谨和坚持,怪不得堂堂课都满人哟。”
客座教授只消每年上五堂课就可以,这也使得毛弥回回课都爆满,座无虚席,还有别系的人偷偷蹭课,堪称古文化院难得的盛景。
一个刚入学的少女捧着腮痴痴道:“要像教授这样随随便便就能说出典故,得要多久啊……”
学姐信手就是一个爆栗:“我们喵老师的努力程度你这辈子都赶不上,好好听课吧,下次不知道又要什么时候。”
毛弥讲完一小段历史,点开一个短纪录片给他们看,顺便也给自己喝口水的时间。
学生们一会儿看看光屏,一会儿又看看他的脸,忙得根本停不下来。
“呀!”那少女又惊道“老师怎么看起来这么脸熟。”
毛弥平日都不带妆,穿得也极其简单,而且他根本不算出名,大摇大摆上街都不会有人认识的,他院里的学生也不怎么关注娱乐圈的事,所以这几年教书也没遇到过被认出的情况。但是前两天常无攸的杀青微博刚有了一波热度,这才让人立即想到了他。
少女连忙打开微型智脑,点开一个月前的定妆海报,这一对比……
“我们老师……是明星啊。”这位新生震惊了。
却不想学姐早就知道了,小声喝住了她:“我们院知道的人屈指可数,你也别宣扬,知道了吗?”
“诶?这是为什么?”
“你不想被余院长罚抄史记,就尽管试试。”
被这一句话吓得闭了嘴,小姑娘却还是难抑激动之情,手上一阵忙活,赶紧关注了所有毛弥的相关账号。眼看着纪录片快接近尾声,她还是耐不住好奇心地问:“学姐,怎么会都不知道啊。”
学姐顿了顿,叹道:“他不说,我们就都别问,本来就是学习的地方,管老师的私事干什么。”
“知道了。”她边应边点开毛弥后援会,看着后援会的口吻,怎么看怎么熟悉,再一看学姐。
少女:“……”我好像又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毛弥只当底下人在探讨纪录片,便也不管,等播完了撑着桌子站起来,含笑继续讲解。
姑娘们被他萌得一阵小声尖叫。
毛弥:“……”
两个小时的讲座很快就结束了,毛弥走前被热情的学生围堵了半个多小时,回答问题回答得口干舌燥才脱身。
隐蔽地走小路到了一方古朴的四合院,里面是老师们的办公室,正中间最大的一间就是余空幽院长的房间。
“小弥呀,快进来。”余空幽听到那规矩的敲门声就知道来人,乐滋滋地赶紧喊他进来。
“哎哟,瘦了不少,拍戏累吧。”老人家拉着他打量了几番,很是心疼。
毛弥笑着任他打量,一面取出茶叶给他:“特产茶叶,很香。”
“还是你小子懂我。”余空幽乐得嘴都合不拢了,小心地把茶叶收好,两人坐到桌前,好生叙了番旧。
两人许久未见,现下一聊自是有说完不的话,从近况聊到每日的繁琐细节,或忧或喜,茶都续了数杯,还在那儿直接吃了顿家常饭。
直到时近傍晚,两人才堪堪止下话头。
余空幽本来还想留他用过晚餐再走,龙宵宵却已开着车来接人了。
龙宵宵这也是第一次踏足联邦大学,走进毛弥的院系后双眼忙碌至极,真是看哪都好看,智脑飞在她身边快门声就没停过。
“老师注意身体,过段时间再给你寄茶叶。”毛弥恋恋不舍地挥手作别,余空幽也笑道:“兴起而来,兴尽而返,好得很,记得常打电话啊。”
“会的。”
毛弥看着他走进去才钻进车里,龙宵宵啧声惊叹:“这就是亦师亦友吗……”
毛弥但笑不言,他与老师其实更像友人,视为知己相交,平日以茶代酒,相处起来畅快之至。
忙得焦头烂额的刘文魏则抽空在家给毛弥做了顿饭,边看着他慢条斯理地吃,边喜道:“我又给你挑了个剧本……事实上吧,这还是别人找上门的,我看着还不错。”
“这么快?”毛弥讶道。
“从前也有不少剧本,这不是给你推了吗。既然你现在有演戏的意愿了,当然是多多益善。”刘文魏一脸卖安利的表情继续说“《天域一百零八仙》你知道吧,人找你去客串一个角色。”
《天域一百零八仙》是首都卫视最长寿的周播剧,至今已经十五季了。原著剧本还是古文化院的教授们执笔写的,毛弥在读时也帮着写过一两集。这部剧正如其名所说,有整整一百零八个主要角色,英雄美人皇臣将相乃至神仙妖魔,应有尽有。既可赚人眼泪,亦能使人捧腹。十五季将近播完也不过才出现三十余个人物,还常有人调侃估计等他们老死了这部剧也播不完。
仗着周播剧的特性,每隔两周剧组都会在网上调查下个故事大家想看到的角色。
“这次投票,引路仙翁占了百分之六十的票数,虽然预定就出现三四分钟,但是这个角色粉太多了,众人期望很高,我看你能行。”
毛弥对这剧太熟悉了,其中少说有过半人物是余空幽着手设计的,引路仙翁就在此列,一个惊鸿一瞥般的角色,却倾注了太多心血。
“什么时候?”
刘文魏看他心动,嘿嘿一笑:“两个星期后,等江帮主空城入计这个故事播完,就拍你这个。”
毛弥略一思索,想起了引路仙翁出现的地方:“是钓星子与弄雨剑在滂沱河前求仙问路那段?”
“没错就是这里……那些名字我记不清,就是看着挺厉害……”
“嗯……”
毛弥安静吃饭,但心中压力陡增。
这个片段太仙了。三人于滂沱河前问道,是渡还是不渡?是仁还是不仁?是向前还是向后?每一个眼神都承载着这般深沉的追问与自答。
钓星子,弄雨剑,引路仙翁这三人描写时所用笔墨之少,堪称本剧原著之最,但人人都看得出这三人的不凡之处,所以虽然戏份少,但是不碍着人家粉丝最多,还有了一个外号“天域三人天团。”
“你也不用想太多,明天还要清早出发去参加庆功宴。”刘文魏适时安慰“而且不是还要去龙城剧组探班吗,放宽心。”
毛弥怀疑地看着他:“我怎么总觉得你有事瞒着我。"
“哪有,日程都在这,瞒着你干嘛。”
刘文魏说着忙给他添菜,试图转移话题。
看他真的默默吃起饭来,刘文魏才稍微松了口气,心道还是等他探完班再说去长青星的事吧。
第9章
一般杀青宴都是晚上,怎奈常无攸大导演本身就不是什么循规蹈矩的人,出乎意料地直接将时间定在下午,地点定在了落日酒店。此酒店整体就如同透明一般,因露天而著名,各个包厢都像是从积木塔上往外推出了一块,整个酒店凹凹凸凸,造型颇为有趣。然而最为使它广受欢迎的一点是,先进的虚拟仪器让酒店无论何时都沐浴着夕阳的余晖,更有甚者还能直接在黄昏的景色中观看星群月移,逼真得好似身处幻境一般。
毛弥也是第一次来这个小星球,看到酒店的那一刻便惊讶万分,还是孟泽天跑过来拍了一下他才回过神来。
“赶紧上去,常导先到的,已经灌醉三个人了。”孟泽天摆着一脸准备救人于水火的表情冲进了电梯。
登上四面透明的电梯,便可看到整座建筑有如水晶一样晶莹剔透,随后随着矮人服务员的带领经过数个弯曲的回廊才到达他们的大包厢,开门时里面已然足足坐满了二十来桌人,且还有大批人马尚未赶到。
常无攸喝得满面红光,看见来人喜不自胜地迎了上去:“哎哟,小天小弥啊,来来来……喝他一下午的!”
“常导,您找我喝就得做好心理准备了啊。”孟泽天豪气冲天“再给我上两瓶白酒来!”
常无攸嘿嘿笑着揽住他的肩往桌边带:“好样的,你的传说我也没少听,今天必须得会会……诶,小弥快跟上,不能不喝啊!”
“……”刚想开溜去连寒池那桌的毛弥。
桌边刘可爱看起来也喝了不少,傻笑着打了两个嗝,手上无意识地给陆陵添着酒,陆陵就板着脸面无表情地任她倒,满了就喝,喝完继续。这俩是醉得已经不认人了,秦御旗看起来倒还很清醒,和各路人打着太极,你敬我一杯,我回两杯的,游走于席间格外如鱼得水。不少女工作人员被他一笑就神魂颠倒地一瓶酒下了肚,毛弥心道,难怪秦御旗还有个外号是行走的迷魂药。
容不得他多观察,常无攸已经把大佬们都喊了过来,带着他们一一介绍,敬酒。
酒过三巡,孟泽天少说喝了几斤白酒,却一点醉意都没有,至于常无攸……则总算是醉了。
他如在片场时一样一脚踩上了椅子,扯着嗓门喊道:“这次《倚天》我拍得很满意,大家合作得非常完美!寒池多年戏骨了,就不多说了。”说到这里,和他相识已久的连寒池笑着打了他一下,常无攸镇定地继续道“御旗是我第一次合作,歌唱得好,戏也好,在座的都看见过啊,拍个走路都有感觉。至于陆陵,我第一部 电影就是和他合作的,一如既往发挥稳定,就是这脾气……比我还臭,我估摸着是找不着女朋友了……”
陆陵双目无神地呆坐着,身边一片起哄。
“嘿嘿……还有小可爱啊,小可爱我这也是第一次合作,可爱虽然也是新人,但是很敬业呀,演员都是这样的嘛。哦……还有毛弥。”他一双醉眼迷迷糊糊地打量了一番毛弥,十分稀奇“你……你怎么还没醉!是不是没喝!……小弥前期不太理想,可是很有天分啊,还刻苦,后来渐入佳境,很不错,嗝,很不错。”
接着他又絮絮叨叨细数了许多演员,工作人员,最后大吼了一声“杀青快乐!”,众人都以为这就结束了,他又喊道“档已经定好了,很快就能上映了!”
毛弥正吃着自己做的醒酒丸,闻言猛地抬头,没想到一月份就要上映了。
“小弥。”秦御旗些微摇晃地靠了过来,低声道“看你这个药挺有用,借我两颗。”
毛弥虚着眼看他,开始怀疑他一直是在装清醒,赶紧倒了两粒给他。
秦御旗走后又有不少人围了上来,好在早就吃过醒酒丸,又懂礼节,与他交谈过的无不感慨这个看着挺年轻的新人很体面,谁都不得罪,既不溜须拍马,又十足谦逊得体,每个人都和他聊得开开心心。
一场杀青宴生生开了五个多小时,最后常无攸是被人抬出去的。
毛弥看着天色,顺便和厨房要了几十份小菜和营养的鸡汤,再用酒店的外卖小车装上,让龙宵宵带着,迅速开溜去探班了。
实际上越接近片场,他就越忐忑,毕竟他自认和霍靖楚不算熟,再说那里全是德高望重的前辈,他一新人过去生怕打搅和唐突。
不过这个疑虑很快就烟消云散了,他刚走到片场,就有不少人热情地迎了上来。
“您好您好,欢迎来探班!”工作人员堆笑地带他进去“还带了这么多吃的啊,真是太谢谢了,我们这正好也还饿着肚子,实在是破费了。”
想必是霍靖楚早就都交代过了。
其他演员也颇为善意,甚至称得上亲切:“靖楚说有人来探他班我还不信呢,就他这死人脸,没想到真来了,你可真是好人啊。”
最夸张的是季梧,全程在他边上上蹿下跳,双眼就和探照灯一样打量个不停,就差开口查户口本了。
好不容易突破重围,毛弥哂道:“请问霍……”
“死人脸在那间屋子里,你进去就行。”季梧抢先回答,热情地指明了方向,古时候媒婆都没他表情生动。
拟真天象系统分隔了两地,如把天空劈作两半,一边晴朗无云,一边大雪纷飞。
毛弥提着一个保温食盒快步穿雪而过,轻轻推开半掩的朱门,但见一道披着大氅的修长的背影正负手立于圆窗前,腰间隐约有一口长剑泛着银光,更为他添了一分肃杀之意。
渊渟岳峙,清孤冷傲。
蛮族压境之时正值十年不遇的寒冬,此前旱灾过后颗粒无收,再遭皇庭剥削,民不聊生。将士们朝不保夕,从边境一路被打压至荒原,包围中粮草不运,支援无影,士气渐渐低靡,军中一片颓然。
戚虞臣就站在窗前观雪思忧,站了整整七天七夜。
将军玉帐貂鼠衣,手持酒杯看雪飞。
窗明,雪明,风寒似刀。
七天七夜他披雪而立,不眠不食,更不动。七天后,朝阳跃云而出,化雪于无形,他手持宝剑无绿大喝一声,剑气劈地而走,有如飞虹。
破雪阵,惊雪剑终于被他悟得。
当日他们宰杀了最后一匹战马,饮血高歌,以两百人之阵大破敌军千人,突出重围,无人可挡。戚虞臣一把无绿剑惊雪化虹,直取敌军大将首级,凯旋而归。
后来史官称之为祭雪之战。
“来了。”
毛弥从原著的回忆中被唤醒,却见霍靖楚已回身看他。
金带连环束战袍,更衬他英姿。小窗外,暮雪纷扬,些许吹上他发际,拂上他肩头,他却只静看来人。将士柔情,就如杯中玉液,方看便已醉。
“坐这。”霍靖楚先动,一手取下佩剑妥善放在一边,邀他一同坐下。
两人盘腿坐在一个矮几两边,毛弥把食盒打开,推给他。
“你吃了吗?”
毛弥一愣,转而笑道:“吃了一下午,再也装不下了。”
他手还揉了揉胃,就像一只吃饱喝足的小奶猫,眉目间的柔软温顺让霍靖楚也不禁泛起不显的笑意:“你就这样看我吃?”
毛弥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小声道:“我也可以到处走走。”
“不用不用,你还是和我说说话吧。”霍靖楚终于忍不住扬起唇角,嗅嗅佳肴,故作夸张道“真香。”
毛弥也被他逗笑,放下了拘谨,好奇道:“是拍到祭雪之战了吗?”
“实际上还没到,但我一直找不到感觉。”霍靖楚喝了口汤暖暖身体,叹道“戚虞臣站在窗前,是一直在悟阵,还是也想了其他…… ”
他说到这里毛弥就已然明白了。原著对于戚虞臣的心理活动鲜少描写,特别是七天七夜这里干脆一个字都没提,这也使读者一直争执不下,说不准他当时到底是什么感情。
而且他是人不是神,即使这史实化来的故事已经将他神话了几分,也依旧是个人。演绎中饥饿,干渴,寒冷的尺寸要如何拿捏也是一大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