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之间,她简直气得不行,这就想上去给弟弟几拳,狠狠骂他一顿。
然而,看到弟弟浑身是血的样子,她又心疼得不行,只能压下怒气,上前去问老娘有没有事。
柯氏摇头说自己没事,反而是儿子这样昏着,不知道会不会出大事。
梁二娘看弟弟满头满脸都是血,双眼紧闭也有点儿害怕,恰巧这个时候齐氏等人也跟着过来了,她便委托齐氏去把这条街上的大夫请来帮弟弟看看。
齐氏答应了,疾步走出去请大夫了。
梁二娘这才扶着老娘起来,跟她一起合力将昏迷的梁三郎扶起来,由她背着弄到后面的东厢房里去。
进到东厢房,梁二娘才看到屋子里也是一片狼藉,那些人进来将梁家人住得地方也砸了,屋里的家具都被砸烂了。平时睡的两张架子床都给拆了,只剩下了床板,床上的被褥帐幔等也被撕烂踩踏。
不得已,梁二娘只得将弟弟放到床板上,将地上被撕烂踩踏的被子抖一抖替弟弟盖着。
此时的西屋里,也传来了大人小孩的哭声,梁二娘便走过看,也是见到了西厢房一片狼藉,杏花跟老娘一样发髻散乱,抱着放声大哭的春生在那里嚎啕。
梁二娘不由得十分羞愧,她觉得自己的弟弟真是不像话,这下子可是害苦了一家人,梁家豆腐店怕是要关门了。
她走进去,劝杏花别哭了,还说是自己弟弟对不起她,自己以前错怪她了。
梁二娘请杏花原谅自己弟弟。
杏花只是哭,并不吭声,梁二娘不晓得该说什么了,便走了出去,去打了水来,端着进东厢房,给满头满脸是血昏迷着的弟弟擦拭头脸上的血。
外面看热闹的人越聚越多,不少人还走进了院子来,路氏见了,就去把他们赶出去,并把外面铺子的门板上了,又将门关了。正关门的时候,齐氏领着这条街上医馆的大夫来了,路氏便放他们进来。
大夫走入东厢房,仔细替昏迷的梁三郎检查了,说梁三郎主要是因为头被砸破了出血太多,以致昏迷。另外,他身上还有不少被打的淤痕,乃是拳脚所致,好在对方下手有轻重,梁三郎的手脚都是好的,没有被打断。至于是否还有内伤,要等梁三郎清醒了,再替他诊治才能得知。
替梁三郎包扎了伤口,又开了些药后,大夫就告辞而去。
梁二娘送了大夫出去,便把门口扫了下,铺子里也整理了下,齐氏走出来帮着她一起收拾。
后来,又进去帮梁二娘收拾东厢房,看看收拾得差不多了,梁二娘叫她回去,说她也在这里耗了一下午了,家里还有孩子,一会儿要做饭了。
在离开梁家之前,齐氏问梁二娘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梁二娘黯然道:“这豆腐店怕是要关一阵儿了,等我弟弟好了再说罢。”
齐氏便说:“也好,若是你缺钱,我那里有一些,你只管来拿就是,别跟我见外。”
“好。”梁二娘点点头,唇边挤出一丝笑说,“好在有你,不然我……我……”
齐氏见她红了眼圈儿,安慰她道:“没事,没有过不去的坎儿的,你先把家里的事情理顺了,再说做买卖的事情吧。再有,有什么难处就来找我,我想,不管是我,还是喜家人都可以帮你们的。”
梁二娘又点点头,亲自送了齐氏出去,回来在院子里看见路氏。
路氏倒好像在那里等着她一样,一见她走回来,便上前去说:“梁娘子,我看你们还是另外找个地方做买卖吧,我把你们这剩下的租房的钱都退给你,你们到九月初之前就搬罢。”
“……路娘子,你……”梁二娘咬了咬唇,想起自己弟弟惹下的祸事,也不好求人家路娘子,让梁家继续留在这里做买卖了。今日发生的事情,不管是哪个房东恐怕都会不欢喜的。
“哎,梁娘子,你是个好人,可惜了,你那个弟弟还有弟媳妇真是……我也活了半辈子了,今日可被吓得不轻,你们快些搬走罢,太吓人了。”路氏抚着自己的胸口道。
梁二娘垂眸点点头,低声道:“……行,那我们就在八月底之前搬走。”
路氏哎一声,转身回屋了。
回了屋,梁二娘才问老娘,今日上门来砸铺子的人那些人是什么来历。
柯氏摇头说不知道,不过看起来像是大户人家的人,十来个人由一个公子领着,到了梁家豆腐店门口,先就把已经被他们打昏的儿子从骡车上扔到豆腐店门口,紧接着这些人就从几辆骡车上下来,过来砸店了。她上前去拦着他们,质问他们为何在光天化日之下打人还砸店。一个领头的就说儿子偷人,跟他们家的娘子私会,而他们家娘子是有官人的。那人还说,要是儿子再去跟他们家娘子私会,下一次就不会这样轻省了。接下来,那些人就把里里外外都砸了,还打了拦住他们的自己跟杏花。
最后扬长而去的时候还撂下一句话,说不要想着去告官,告官梁家会更惨。
“看来,只有等三郎醒了,才能晓得这些人到底是什么人了。”梁二娘听完,转脸看向还没醒过来的弟弟。
梁三郎是在第二日清早才醒过来,醒过来之后就看到了自己姐姐在一边守着,便让她扶着自己起来。
梁二娘见弟弟醒了,心里先是一喜,后面又生气,让他躺着起来干嘛,再说了,他这样子也起不来。接着,她就问他到底跟哪个女人鬼混,招惹了祸事,人家不但打了他,还把梁家给砸了。
“把咱家砸了?”梁三郎喃喃道,接着转动眼珠,看了看屋子里的情形,然后说,“姐,咱们的豆腐买卖是不是做不成了?”
梁二娘“嗯”一声告诉他,不但豆腐买卖做不成了,路氏还让梁家人搬家,下月初之前就要搬出去。
梁三郎皱起了眉,脸上也有愧色,说自己这是害了家里人。
梁二娘气愤道:“你还晓得你害了我们啊?之前你跟杏花吵闹我跟娘信了你,可如今,我们才晓得原来杏花说得是真的,你真得做出了对不起她的事,她没有冤枉你。三郎,你这是被猪油蒙了心了么,你成亲了,有妻有子,为何要去跟外面的妇人鬼混,还是有夫之妇。人家打了你,你也是活该,这条街上的人都晓得了你做出了丑事,被那妇人的夫家的人打,你还有脸出去见人么,梁家人还有脸在这里住着做买卖么?老实说,路娘子不让咱们搬走,我们也得搬走……”
说到后面,梁二娘的声音低下去了,听得出来,她很难受。
“姐,你别气,也别慌,我跟你说,过了眼前这一关,以后你再也不用起早贪黑做豆腐了。我一定会让你,让娘享受荣华富贵的。”
“你这是说得什么话?你瞧瞧你这样了,还说这些。”
“姐,我没有胡说。既然此事已经这样了,你们也晓得了,我不妨对你说实话。我是跟一个有夫之妇来往,她怀上了我的孩儿,她官人是个病痨鬼,撑不过今年。只要他一死,我就能做杨娘子的官人。她爹可是当朝的二品大官,她是她爹娘的掌上明珠,他们对她百依百顺的。我成了她的官人,荣华富贵指日可待,还用得着做豆腐卖么……”
“你住口!三郎,我真没想到,你会做出如此厚颜无耻之事!你晓不晓得你有妻有子,她有夫,你们私通,要是被抓住了,可是要坐牢的。”
梁三郎闻言哼笑一声,说:“姐,你晓得狄家人为何不敢去抓奸么,而是在我从梅树巷出来才抓住我动手的?因杨娘子的爹可是当朝二品大官,狄赞的爹只是五品官。他们若是敢进去抓杨娘子,得罪了她,或是让这事走漏风声,让杨娘子的爹丢了脸,狄家不会好过。再说了,狄赞都快死了,他一死,狄家跟杨家就不是姻亲了,若是得罪了杨家,狄家就等着倒霉罢。杨娘子肚子里有我的孩儿了,我做她的官人做定了。”
梁二娘听了梁三郎的话,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此时,睡在屋子里另外一张床板上的柯氏醒了,听到了儿子跟女儿的话,便裹着被子坐起来,问梁三郎:“你想去做那杨娘子的官人,可杏花呢,你现如今可是她的官人呀,还有春生……”
“娘,你别提那个贱人了,我猜,这一回我挨打,咱们的铺子被砸,就是那贱人干的。”梁三郎咬牙切齿道。
柯氏:“你说是杏花干的?”
梁三郎冷声说:“那贱人这一段儿日子不是常常跑出去么,我想应是她跑去打听了杨娘子的底细,然后去狄家报信儿,说我跟杨娘子来往。狄家晓得了,因怕明目张胆地来抓我跟杨娘子,得罪杨家,故而就只朝我动手泄愤。杏花那贱人乃是蛇蝎心肠,想让我跟杨娘子被狄家抓到,身败名裂不说,还想让我吃牢饭。可她没想到,狄家害怕得罪杨家,根本就不敢进去抓我们。”
“真……真得是这样?”柯氏听完也觉得一口气堵在了心口,声音都发抖了。
梁三郎很肯定地说:“错不了。她想让我坐牢吃苦头,想让我跟杨娘子因此分开,可没想到这算盘打错了……”
复又恨声道:“胡杏花,狄家,都给我等着,这一回的事我记住了,等我得势之日,我会让你们后悔算计我,得罪我。”
第146章
杏花在看到梁三郎被打得一脸血昏迷不醒, 狄家人又跑来砸店之后,的确是吓到了。
她护着儿子春生缩在屋子的角落里,儿子哭她也忍不住嚎啕,只为了在大姑子过来看自己时,显得自己可怜和无辜。
等到梁二娘一走, 她就笑了。
她很快意, 因为梁三郎被打, 往常只有他打自己的, 现如今他被打得一脸血,这让杏花觉得出了口恶气。
而且,她想,梁三郎被狄家人抓住打了一顿, 奸情败露, 以后他就再也不可能跟那个姓杨的淫妇来往了, 只能乖乖地继续做自己的官人。梁家呢,因为出了这种丑事,怕是在汴梁城里也会呆不下去了, 到时候就会依旧回杨柳镇去。说实话,她讨厌汴梁城,讨厌这城里的那些有钱有势的人, 跟他们一比,会让她特别有挫败感。更加讨厌这汴梁城里的女人们,觉得她们爱打扮,生性淫荡, 不以勾搭别人的官人为耻,反而习以为常。
她觉得,自己的官人梁三郎变了,也是因为进了城,若不是大姑子当初执意进城,梁三郎就不会变心。
梁家被砸得稀烂,路娘子又让梁家人在九月初之前搬家,杏花简直觉得进城之后就没有哪天有这样舒爽。当然,她也担心过梁三郎会不会被狄家人打坏了,后来知道没什么大事之后,那是彻底放心了。
在被砸得稀烂的东厢房屋里的床板上,她搂着儿子春生睡得很好。
一觉到天明,因听到儿子嚷饿,她起来穿上衣裳打算去厨房给儿子弄些吃的,刚打开门,就见到婆婆柯氏黑着一张脸站在门口,她还没来得及说一句话,柯氏扬手就给了她一记响亮的耳光,同时骂她:“你这个狠毒的妇人,竟敢算计三郎,害他差点儿被打死,就你这样的,不配做我梁家的媳妇!”
杏花又惊又气,捂着自己被打红的脸,望着柯氏,嘴巴抖着说不出一句话来。
她没有想到,自己偷偷去狄家报信,让狄家人去抓奸的事情这么快就被婆婆知道了,她想抵赖的,可又没有那底气。
这时候,梁二娘也走来了,冷冷看着她说:“杏花,你做出这样害三郎的事情,要休你也是应当的,不过,看在你为梁家生了春生的份儿上,三郎说了,可以给你一笔钱和离。我也只是替三郎传个话,你好好想一想吧。要是你自己做不了主,回杨柳镇去跟你爹娘商量商量也行。你也做了我几年弟妹,我自己劝你一句话,莫要晴天不肯去,直待雨淋头。”
说完,她就拉着柯氏离开了,两母女离开之前,看向杏花的眼里都像是啐了冰,这让杏花不自觉地觉得背脊发冷,抖了一抖。
这会儿她也没心思做饭了,把门关上,在屋子里来来回回地走,想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办,到底是跟梁三郎和离还是不和离呢?
她没有想到自己做的事情竟然被梁家人知道了,现在他们都恨她。
在一个全都恨她的人家里,她没法呆下去,不敢看到他们的冷眼,也听不得他们说冷冰冰的话。
转了好一会儿,她被饿得哇哇哭的儿子唤回了乱飞的神思,她意识到,现如今自己只有春生了,春生不恨她,全心全意地爱着她这个娘。她什么都可以失去,但不能失去春生。
“春生,别哭了,娘带你出去吃好吃的枣糕,这就去。”她一?9 吆遄藕⒆樱槐呤帐拔堇铮昧丝榘てぃ樟思讣律眩讼渥影炎约夯艿氖腹崆希缓罂嗣牛馓酵贰?br /> 见到梁二娘和柯氏都在东边厢房里,她就背着包袱,抱起孩子悄悄溜出去,到了街上。
先去给儿子买了吃的喝的,她胡乱吃了些,就去了街首雇了辆驴车回杨柳镇去了。
胡家夫妻见到女儿带着春生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都被吓到了,问她这是做什么呢,怎么突然带着儿子回来了。
杏花进到屋子里,把儿子放下,接着把梁家发生的事情都对他们说了,当然,她也没隐瞒自己为了报复梁三郎,去狄家通风报信的事情。
胡家夫妻听完目瞪口呆,好一会儿才问梁三郎被打伤,伤重不重,要是人要有事,到时候女儿跟狄家都是要吃官司的。
杏花道:“昨日听大夫说没多大的事,死不了,只不过一早我带着春生走时,不晓得梁三郎醒没醒。”
“哎,你这一走还能回去么?你不该走。”胡大郎先就对杏花道。
胡家娘子却不赞成丈夫的话,觉得女儿回娘家是对的,因为现在梁家被砸了,梁家人账都算到女儿头上,女儿不走,难不成要留在那里被梁家人虐待吗?
胡大郎:“这一走,不是坐实了咱们孩儿心虚么,若是梁三郎以后都不来接杏花了,还跟城里的野女人勾搭,杏花咋办?”
杏花说:“爹,您放心,那梁三郎指定会来的,春生在我这儿呢。他被狄家的人打了,跟那个姓杨的淫妇怕是再不能搅合在一起了。如今他要跟我和离,我也愿意,还是那句话,拿一千贯来就成。”
“一千贯,梁家怎么会拿得出来。”胡大郎摇头道。
杏花:“拿不出来,就往下拖呗,反正春生在我这儿,我怕甚么。”
胡家娘子:“就是,孩儿回来,外孙也来了,咱们一家人好好过,谁稀罕受梁家人的气。”
胡大郎说不过她们,只得去把春生抱起来逗着玩儿……
杏花带着春生跑了,是在晌午的时候才被梁二娘发现的。自打一早拉走了去打了杏花一巴掌的老娘之后,她就只顾着照顾弟弟和女儿了,给他们擦脸做吃的。柯氏呢,也在屋里呆着,陪着儿子女儿说话。梁家人谁都没去管杏花,以及杏花带着的春生。
一直到晌午时分,梁二娘去做好了午饭,去西厢房叫杏花和春生吃饭,推开门进去才发现屋子里一个人都没有。她回东厢房去告诉弟弟和老娘,说杏花带着春生出去了,也不知道去哪里了,什么时候才回来。
柯氏听到杏花抱走了春生,还想出去找一找的,却被梁三郎阻止了,说不用去找,要不了多久,他还会有个孩子,还是身份高贵的杨娘子生的,比起杏花那个贱人生的不知道好多少。
梁二娘闻言就问他是不是想要春生了。
梁三郎点头:“杨娘子说了,不能让我带着跟杏花生的春生娶她。再说了,我要养着春生,就像是杏花在我跟前一样,我看见就烦!”
春生长得像杏花,一直都不得梁三郎的喜欢,出了昨天被杏花算计挨打的事情之后,梁三郎是越发不喜欢长得像杏花的春生了。故而听到春花抱走了春生,那是一点儿都不着急。
柯氏问:“你说,杏花会把春生抱到哪儿去?”
梁三郎:“若是西边厢房里她的那十几贯钱不见了的话,多半就抱着春生回杨柳镇娘家了。她回去了也好,咱们家里还清净些。姐,你去重新找个铺子,咱们租下来,豆腐买卖也可以重新开始做,咱们搬离这里,让那杏花回来也找不着。”
梁二娘问他难不成不去接杏花了么,还有就此跟杏花断了,两人不还是夫妻么?
梁三郎微微一笑,道:“我还要多谢杏花那贱人算计我呢,我这被打了,就可以借口养伤,不见杏花,也不见杨娘子了。到时候总有人着急,要找我的,杏花那个麻烦也有人替我解决。对了,姐,我私下还攒了三百贯,你先拿去用,咱们另外租个房,先凑合着住。以后等我有钱了,我会给你们买个宅子,也让你们享享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