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自己昨日跟顺娘在宋家正店吃完饭之后,在酒店门口遇到一个乞丐,那乞丐对她说的那些事情就一一对曹琦红说了。
曹琦红听完也是目瞪口呆,实在是这件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了,完全出人意料。
“你……你信了那个巫大的话?”好半天,她才这样问了宋玉姐一句,仿佛不死心一般。
宋玉姐点头:“当然信,毕竟他跟我说起韩衙内来我店里纠缠我的日子竟是分毫不差,若不是在韩衙内身旁服侍的人是断然不晓得的,至于那陆二郎,谢屠户夫妻,我都听喜二说过。你说啊,我在先夫亡故之后,接掌了酒店之后,即便有人来缠我,也只是些寻常的好色之徒,哪有像韩衙内那样要娶我回去的。正因这韩衙内,我才不得已跟喜二断绝了往来,让那谢二娘有机可乘。如今想起来,这也是太巧了,要不是巫大跟我讲了那些,我还会一直被蒙在鼓里,眼睁睁看着谢二娘称心如意,跟喜二双宿双飞。”
曹琦红愣了一会儿,说:“玉姐,可人家喜二已然跟谢二娘成亲了啊,你去抢喜二回来,人家外人会怎么想?”
宋玉姐呵呵一笑道:“我不怕也不会管外人如何想我,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那谢二娘不是喜欢做阴损的事情么,那么也别怪我算计她了。”
曹琦红就问宋玉姐打算怎么做,要怎样才能让喜二离开谢二娘,转而跟她在一起呢。
宋玉姐道:“我不会让谢二娘那么痛快的,我要用钝刀子割肉,一点一点儿让她觉得痛,我也会让喜二看清谢二娘这个她的枕边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我跟你说,昨儿我去喜家给喜二拜早年,听说了谢二娘怀上了,还有喜顺的娘偏瘫失语了……”
“什么?喜二的娘子怀上了?那你还要钝刀子割肉,难不成你是不想让那谢二娘生下来,让她小产么?”
“不,我会让她生下来,等她生下来孩儿,再让喜二看清楚她是怎样的人,在此之前么,我会常常去见喜二的,因为啊,我要找我爹认识的那御医去给喜顺娘治偏瘫呢,这么一来,我不过去也说不过去。”
曹琦红大概明白宋玉姐的意思了,所谓的钝刀割肉,就是时常过去见喜二,让谢二娘不舒服,甚至频频跟喜二吵架。
喜二呢,会顾及到玉姐不但在他发家致富之前帮过他,还会感念现如今玉姐又要带个从宫里出来的御医去给她娘治偏瘫,再加上喜二还跟玉姐做着买卖,这三样加起来,喜二是不会在明面上拒绝宋玉姐去见她的。
只要喜二不拒绝,谢二娘就会免不了要跟喜二争吵。
这妇人怀上了身孕,家里的官人本来就不安分,再这么常常吵闹,外头又有宋玉姐这个风情万种的姐姐在兜揽人,喜二犯错的可能简直大增。
说不定等到谢二娘生完了孩子,才会发现原来喜二已经跟宋玉姐有了关系,这样一来,谢二娘不被气死才怪。
若是她不能忍受喜二跟宋玉姐勾搭在一起了,那么她就会提出和离,跟喜二分开。
然而,曹琦红认为若是谢二娘真生完了孩子,知道了喜二跟宋玉姐之间有了关系,她差不多不会提出和离,毕竟两人有了孩子。天底下的女人一旦为人母之后,为了孩子,大多数女人是会忍下来丈夫不忠于自己的。若是她忍了,喜二以后跟宋玉姐就会明目张胆来往了。可要是喜二跟谢二娘一直不和离,宋玉姐不是就不能嫁给喜二,相当于喜二的外室了。这么着,心气很高的宋玉姐能愿意么?
“玉姐,我想到了一些事……”曹琦红就把自己想到的那些对宋玉姐说了,最后说自己觉得宋玉姐那么做,不一定能够跟喜二修成正果,主要是喜二跟谢二娘有了孩子,谢二娘是不会随便放手喜二的。
宋玉姐勾唇一笑,道:“琦红你所担心的我何尝没想过,我只跟你说一句,我若真是想让喜二跟我一起,可有的是法子让谢二娘自己提出来跟喜二和离。”
“哦,是什么法子,可否跟我说一说?”
“这个啊,暂时不说,到时候你就晓得了。”
“不说算了,不过,我还是要多一句嘴,你要去把喜二抢回来,可知人家喜二愿意跟谢二和离,跟你一起呢?毕竟那谢二也是个美人坯子,来年又会为喜二诞下子嗣……”
“她呀……”宋玉姐想起了顺娘在听了自己说的那秀才的故事之后说的话,不觉笑了,成竹在胸道,“她跟我想得大致不差。”
“你如此肯定?”
“是,我肯定,琦红,你就等着看好戏罢。”宋玉姐看向了窗外,见到天色又阴了,看来今晚又要下雪了。
曹琦红也顺着她的视线看向了窗外,然后道:“今晚我就不回去了,在你这里歇一夜,明日再回去,我娘就不敢再唠叨了。”
宋玉姐应好,说今日曹琦红就多陪着自己说会儿话,下下棋什么的。
曹琦红接下来跟宋玉姐下棋的时候不忘问她,怎么就非得等着谢二娘生下孩子之后才出手呢,要是谢二娘这才怀上就小产了,她跟喜二没有孩子,不是对宋玉姐更有利吗?难道是因为宋玉姐心肠好,不想让谢二小产,想让她生下这个孩子。
宋玉姐胡乱答了个是字,然而她心里想的却是,就是因为自己知道顺娘和谢二娘都是女子,她们不可能生孩子,她才愿意等到谢二娘装假怀孕之后,生下了孩子再出手。到时候喜二再跟谢二娘和离,那时候她就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了。外人说起她,不过是一个已经生子的和离的妇人,至于那个孩子嘛,她是带走还是不带走呢?还有啊,如果谢乙夫妻知道女儿生子之后女婿变了心,两人和离了,他们会不会也给气得半死呢?
在宋玉姐看来,谢二娘跟顺娘和离,是她应该付出的代价,而谢乙夫妻被气得半死也是活该。
……
这一日,顺娘一早就醒来了,听到外面北风刮得急,吹得窗纸呼啦啦作响。
侧身,她就从自己的被窝里面钻进了谢二娘的被窝,把背对着自己睡的谢二娘搂在了怀里,嘴巴顺便往她后颈那里拱了拱,这一拱就把谢二娘拱醒了,她嫌弃地挣了挣,顺娘就在她身后噗嗤一声笑了,问她:“作甚呢,嫌弃我呢,昨晚你不是硬给我擦了脸和手,还给我把脚拖进木盆里面洗了么?”
谢二娘不吭声,想起昨晚顺娘明明没有睡着,可却象个死猪似地装睡着,非得让自己来伺候她,给她拧了帕子来擦脸擦手,还让自己给她脱了袜子洗脚擦脚。很明显,她就是不乐意自己讥讽了宋玉姐几句,她才故意那样的。
后来谢二娘自己端了水来洗了,上床去之前,就去抱了一床被子来抖开了,自己钻进了那床被子里面。
平常,她都是跟顺娘睡一个被窝的,今天实在被那个宋玉姐气着了,而且回来也对顺娘的态度感到气闷,就去开了箱子另外抱了一床被子来自己单独盖这一床被子。
她原以为自己这样抱个被子单独睡,顺娘会来哄自己的,可她在黑暗中等了好久,最后却等来了顺娘的沉沉的呼吸声,她听见了,就知道顺娘是真得睡着了,她都没有来哄自己就睡着了。
于是,她在被窝里生闷气,辗转反侧了一个多时辰,直到下半夜撑不住才睡着了。
顺娘钻进她被窝里来在她敏感的后颈拱了两下,虽然让她感觉到了,也挣了两下,可是她的眼皮很重,就想睡觉,不想搭理她。更何况昨天晚上的闷气还没消呢。
谢二娘不搭理自己,顺娘就使坏了,将手探入了她的中衣,顺着腰线,一路往上,在她胸前的饱满上停了下来,然后如同往常那样撩拨她。
“唔……松开。”谢二娘到底受不住她的撩拨,清醒了些,然后就抬起手抓住顺娘的手,意图拉开。
顺娘力气大,就紧握住那只兔子不松手,反而去咬住她耳朵,得寸进尺地撩拨她。
要是平时,顺娘这么双管齐下,她早软了,可今日她心里的闷气未消,也跟顺娘犟上了,抓住顺娘的那只手就掐上了,还是用力掐的,表达她的不顺从。
顺娘吃痛,喘着气嘶了声,终是松了手,她不高兴了,问谢二娘这是干嘛,难道她不是自己的娘子么?
谢二娘没好气道:“你也晓得我是你的娘子啊,可你怎么能胳膊肘朝外拐,向着别人?你以前去杨柳镇接我的时候,不是跟我说了,你明白谁对你更要紧么?可昨日,你却没把我当回事。我跟你说了她是故意来磕碜我的,拿我怀上身孕说事,还说我小肚鸡肠不好生这些话,我跟你说了,你没当一回事,最后连你也说我小肚鸡肠。你明晓得我不喜欢她,可你送她出去的时候,还让她常来喜家。我就问你,你以前跟我说的那些还作不作数?你对我许下的那些誓言呢,还作不作数?”
她一股脑地把自己心里的不痛快都发泄出来了,才觉得好受些了。
顺娘听了谢二娘的话,才知道原来谢二娘还在为昨日宋玉姐来喜家的事情生气,她以为,过了一夜,昨日的那小小的不快就留在了昨日呢。
想了想,她觉得自己有必要好好哄一哄她,虽然谢二娘已经跟自己成亲大半年了,可人家说起来年纪不是还小么,要是在自己穿前,这种年纪还是中学生呢。
好吧,看在自己的芯子是个毕业的大学生,是成年人的,是她的大姐姐的份儿上,别跟她计较了。
顺娘就先认错了,态度还很好,说自己昨日不对,没有顾及到谢二娘的感受,光顾着自己的面子了。至于以前说的那些话还有发下的誓言当然是作数的,她这辈子愿意做一个忠犬,只忠于谢二娘一个人。
谢二娘听到顺娘嘴巴里冒出一个新词儿“忠犬”就问她那是什么意思。
顺娘跟她解释就是见了主人就摇尾巴,随时护着主人的汪汪。
她学着狗叫了两声,然后把头拱进谢二娘怀里,要她摸一摸自己的头,说谢二娘一摸,她这条忠犬就会摇尾巴了。
谢二娘给顺娘逗笑了,果真抬起手去摸了摸顺娘拱进自己怀里的头。
顺娘在她摸了自己的头以后又蹭了两下,问谢二娘这个主人有什么吃的可以给自己这条忠犬吃没有,比如狗骨头。
谢二娘又笑了,说自己到哪里去给顺娘找骨头去。
顺娘在她怀里坏笑,说:“不用找骨头了,眼前两只大兔子,我想吃一吃。”
谢二娘一听就羞涩起来了,她听过顺娘说她的胸是大白兔,所以立马推她的头,可顺娘却隔着中衣啃上了。
然后……
所谓的夫妻床头打架床尾和,搁在顺娘和谢二娘这里就是,船一开,气就消了。
早晨起来的时候,两人是同时起来的,谢二娘不肯多睡一会儿,因为她一个多时辰之前,她跟顺娘一样当了回船娘。
她去厨房做饭,顺娘就去了前院,安排前院的伙计们今日送最后一回货,晌午回来聚餐,下晌结工钱,然后就放假了,到正月初八才来上工。
要过年了,总是有很多事情安排,顺娘在前院忙得不可开交,谢二娘的事情也多,归置年货,洒扫屋子,预备着明日放了年假之后家里人的吃喝。齐氏也来帮谢二娘的忙,两个人说着明日去买菜买肉,准备年饭的事情,可成和慧儿就在一边玩儿。
谢二娘忙着的时候,总有点儿担心,宋玉姐今天又上喜家来,真来恭贺自己怀了身孕,然后一呆就是几个时辰,到了晚上还要吃了晚饭回去,那样的话,她今天的心情又会不好了。
就在几个时辰之前,清晨她跟顺娘恩爱之后,顺娘搂着她说要是宋玉姐再来,她这个主家娘子看不惯她就别去了74 ,顺娘去见她,然后叫上杏儿,谢二娘就不用担心了。因为有杏儿在,她会监督自己,自己绝对不会跟宋玉姐说什么不妥当的话,做什么不妥当的事情,要是谢二娘不信,就把杏儿叫去问就行。
谢二娘听了,觉得也只能这么办了。
然而她还是有点儿担心宋玉姐会说一些勾引顺娘的话,于是早饭之后,她就把杏儿叫到跟前了,问杏儿昨日在正房的堂屋里伺候宋玉姐和顺娘,可听见了宋玉姐对顺娘说了什么让人听了不好意思的话。
杏儿细细想了想,摇头,她对谢二娘说她不曾听到那个美艳的宋娘子对东家说什么让人脸红的话,她只记住了宋娘子讲的故事,并且夸宋娘子的故事讲得好听,她听得津津有味儿。
谢二娘便问杏儿宋玉姐讲了个什么样的故事给顺娘听。
杏儿这丫头平时大大咧咧的,也没读过书,人看起来有点儿傻,可她的脑子却好使,尤其能记住别人讲的故事,特别喜欢听那种秀才跟小娘子的爱情故事。
尽管宋玉姐昨日讲的是一个孀妇和秀才的故事,但其故事的吸引力还比秀才跟小娘子更强,所以杏儿竖起耳朵听得津津有味儿,把宋玉姐讲的故事的每一句都记住了。
接下来,她就讲给谢二娘听了,谢二娘听着听着柳眉却是皱起来了,因为她也感觉到了宋玉姐讲的这个故事有点儿不对劲儿,好像是在影射什么一样。并且,她还联想到了,许久不曾到家里来的宋玉姐,昨日来到喜家之后,说的话也好,还有她的眼神也好,都跟以前不一样,她对自己的敌意是前所未有的强。
难道,这一切都是跟她讲给顺娘听的故事相关?
第122章
这疑惑存于谢二娘心里, 让她这个年过得有些不踏实。
因为她后来还想起来了上一次跟顺娘吵架回娘家,见到了陆全上家里来讹爹娘五十贯的事情,当时她爹娘死活不承认,她呢,去找陆全, 陆全又离开杨柳镇回了汴梁城, 以至于那件事就那么不了了之了。
然后, 当顺娘来接她回家的时候, 她娘叮嘱她的千万不要跟顺娘提起陆全上谢家来讹钱的事情,并说她爹娘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好。
如果把这件事情跟宋玉姐告诉顺娘的故事想联系的话,她很容易就把里面的人给对号入座了。
那位高官之子的帮闲就是陆全,富户是自己的爹娘, 富户的小女儿就是自己, 孀妇就是宋玉姐, 至于那秀才就是顺娘。
这里头虽然把顺娘比作秀才是为了这个故事更像个故事,但是秀才的家隔壁是富户,跟顺娘以前在杨柳镇住在谢家隔壁何其相像。另外, 秀才后来成为了进士,这跟顺娘做买卖赚了钱,把家搬进了汴梁并且做起了石炭买卖也可以类比。
最关键的是, 在这个故事里面富户爹娘跟其女商量,托那个帮闲引着一个纨绔去纠缠孀妇,要强娶孀妇,孀妇虽然后面自己想办法摆脱了纨绔的纠缠, 那个纨绔也以意外死亡告终,可这故事里面的富户爹娘和其女却做出了非常阴损的事情坏人姻缘,让人不齿。故事里面因为孀妇被那纨绔纠缠跟秀才断了联系,秀才之后娶了富户之女。富户之女通过卑鄙的手段跟秀才成了亲,听故事的人一定会认为那个富户之女是个阴险的小人,她不配得到秀才的爱,不配成为秀才的发妻,因为她的这个幸福是以害了那孀妇来获得的。
那么,要是自己所想的跟宋玉姐讲给顺娘的那个故事对得上号的话,就能够解释已经好几个月没有跟顺娘见面的宋玉姐,突然就杀气腾腾地到喜家来了,而且见着自己的时候敌意那么强。也能解释宋玉姐那天来的时候对她说的那些话了。
什么你做的事情让我的难受程度比你给我的难堪要强千百倍,还有你不承认就走着瞧……
但是跟宋玉姐讲的故事里面稍有出入的就是谢二娘觉得自己并未参入阴谋之中,她并不知道爹娘托付陆全带着韩衙内去纠缠宋玉姐,也没有要求过他们这么干。
只是她现在想起来,自己没有掺和到爹娘的阴谋之中又如何呢,自己是他们的女儿,正因为他们这么做,顺娘才在跟宋玉姐没往来的那段日子跟自己好上了,最后两人定情在一起了。
一切若是像自己所想的这样的话,她觉得宋玉姐恨自己简直太正常了,甭管自己有没有跟爹娘合谋,自己反正是因为爹娘做的那种阴损的事情得到了顺娘,得到了自己企盼的爱情。
想通了这些之后,谢二娘忽然觉得自己没有了讨厌宋玉姐的资格,丧失了面对宋玉姐跟她针锋相对的底气。
而且她还担心害怕起来,害怕顺娘哪一天也因为这个故事怀疑起自己来,怀疑自己就是宋玉姐那个故事里面的富户子女,靠着不光彩的手段阴了宋玉姐,最后让她娶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