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墨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于是默默下楼去给他买了皮蛋瘦肉粥,提上来了。
看到他回来萧牧眼神一亮:“刚刚,我还以为你走了。”
“没走,怕你饿了,给你带了这个。”陈墨云把塑料盖子打开,放在桌子上,新鲜的粥散发出热气,闻着特别香。
萧牧闻着就感觉饿了,陈墨云舀了一勺送到他嘴边,他张嘴连嚼都没嚼就吞下去。
结果给烫的面部抽搐。
陈墨云笑笑:“我给你吹吹。”
轻轻吹了一口气,凉了一会儿才喂给他。
萧牧一勺一勺的吃光了,满足的叹了一口气。
“你受伤了,还是打电话通知方沁一声吧,不然她该担心了。”陈墨云看着时间也不早了,自己也不好一直在医院里待着。
“不用。我跟她冷战着呢。”萧牧提起方沁就皱起了眉头。
“怎么了?”陈墨云心中隐隐有了答案,但是没听他说,还是不敢往那方面去猜。
于是萧牧便大概的跟陈墨云说了一遍。
他说的不是很明白,毕竟一个男的被戴绿帽子不是那么光彩的事儿,而且他也只是那么怀疑了一下,方沁也没有实处让他给抓着。
但是陈墨云听懂了,因为旁观者清,他一听就明白是萧牧发现程安安跟方沁的事儿了。
他低下头,把手里还剩下一点粥的盒子放下,没头没脑的来了句:“萧牧,你认识程安安吗?”
“那个住你对门儿的编辑?”
萧牧挑了挑眉道,“她还挺开朗的啊,怎么了?”
萧牧想起程安安总是没心没肺的笑容,和那一头酷似男孩子的短发,不明白陈墨云怎么突然提到她,于是露出了疑问的目光。
“看着是很开朗的一个女孩子。大大咧咧的,很讨人喜欢。”陈墨云顿了一顿,“开始我以为,她跟我,是很不一样的人。她应该是充满了阳光,朝气蓬勃生长的向日葵,生活永远都是蓝天白云。”
“但其实,在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有伤口,只是有的人的伤口,藏在你看不见的地方罢了。”
“安安她是个很坚强的女孩子,她可以为了爱不顾一切,但是我完全没有办法做到只靠这些东西活下去,所以我很喜欢她,她身上有很多我没有的东西。”
“我希望,她能够得到真正的爱情,因为她值得被爱。”
萧牧越听越迷糊,皱着眉打断了他的话:“然后呢?”
陈墨云犹豫不决,回想起了程安安曾经告诉他的那些往事。
程安安上小学、初中的照片都给陈墨云看过,那时候的照片上她长发披肩,笑的很甜。一笑就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
班上最受欢迎的也是这种温柔可人,长得可爱,笑的又软的女孩子。所以程安安那时候在班里特别有人缘。
初中同学现在回忆起她当年的印象,绝大多数的男同学都会脸红。
安安的家境又好,父母做生意做的很大,从小就住那种大得没边儿的公主房,生活也实实在在像一个公主一样。
只是她父母不太常回家。
小时候她父母经常吵架,一吵架就开始嚷嚷着财产分割。
每次程安安都避开他们吵架的时间,当她算准了周五下午俩人必定都会回家,而且必有一架可吵,到了那天于是便留在班里写作业。等到七八点钟再走。
小姑娘写字很慢,一笔一划工工整整,作业写完了她就描字帖。
外公写得一手好字,从小就教她背诗:“皎皎白驹,在彼空谷,生刍一束,其人如玉。”
所以安安刚到十二岁就可以写出漂亮的簪花小楷,老师都大为惊艳。
描完字帖,她背着耽美文库回家。
路上人很少,同学大都结伴而行早早回去了,只有她一个人踢着小石子走在路上。
经过一个小巷子的时候,几个高中生冲她不良的调笑:“呦,小妹妹一个人啊?过来陪哥哥玩啊。”
这些高中生们每天放了学都会站在路边,安安已经对于他们习以为常了。
她每次经过的时候,都口哨声四起。
“小妹妹你怎么长得这么可爱呀?”其中一个高中生长得最凶神恶煞,一脸的横肉,头发盖住半边脸,他好像是领头的,从几个人中走出来,冲着安安轻浮的笑了笑。
安安低下头,迅速的迈起步子跑了起来。
那人跨上一辆摩托车,追上了安安,然后横在安安面前道:“小妹妹,你跑什么,哥哥又不会欺负你。”
“真的?”安安仰起小脸,瞪着无辜的大眼睛看着他。
这个人的眼睛被堆起来的肥肉挤得只剩下了一条缝,他哈哈哈笑了笑然后一把将安安拽上了车。
阴暗的小巷口,几个高中生围着安安,把她按在了墙边。
她睁着惊惶的大眼,不知道接下来这群人要做的事儿对于她来说将会是什么意义。
她只记得自己粉色的小裙子被撕破了,她的头发也被抓得乱糟糟的。
那种疼,让她尖叫不已,扯着喉咙嗓子哭喊也没用。
她觉得自己快要死了。
可是她没死,只能屈辱的活着。
她看不清是几个人,最后他们都提起裤子站了起来,调笑着,说着意味不明的话:“我靠,还是小女孩儿好玩,真他妈紧。”
“快夹死我了。”
“真他妈爽。”
回到家,他的父母看到女儿这副模样,吓了一大跳。
后来警察问她细节的时候,安安打死都不愿意回答。
因为那些露骨的审问话题,就像是对她的再次强.奸。
所以那些未成年人没有得到应有的惩罚。
后来她就退学了,然后休息了一年多。
再然后她就去国外上学,剪了头发,变成了恶狠狠的小太妹。
没人敢惹她,她又成了一个谁都不认识的程安安。
“或许你根本不了解方沁。”陈墨云坚定的说,“其实她,一直利用安安的感情。”
作者有话要说:
刚开始有小天使不理解为什么阿墨没有及时告诉安安这件事。其实呢,这种事就跟你得知你闺蜜的男友出轨了一样,是没办法一时之间就可以判断清楚,到底该不该告诉她的。阿墨当时很心疼安安,所以没有立即就告诉她。
第25章 猫鼠游戏(14)
萧牧听见这话,一双深邃的眼睛慢慢眯了起来,仿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些什么:“你说方沁利用程安安?她们两个竟然还认识?”
萧牧平时工作还挺忙,总是抽出最多的时间用来陪方沁,尽管这样,俩人在一起的时间也并不多。
萧牧为了补偿她,尽量满足她的任何要求。铂金包一周一换,每次萧牧都是从巴黎直接订的最新款,托人带回来给她。
然后买衣服也算是时装周的高定设计,方沁哪一次都是捧着萧牧送给自己的礼物开心得转圈圈。
其实萧牧很享受这种感觉,喜欢看她仰慕自己的眼光,喜欢看她被满足的那种愉悦表情。
因为他从小到大,几乎都没有让他可以欢欣雀跃的事情,任何值得庆祝事在他看来都特别平淡。换句话说,他一直缺少那种幸福感。
在他上头有个姐姐,还有个哥哥。作为小儿子,家里人对他的要求也不是特别高。所以,他没有大哥的压力大,虽然回国以后他就一直在创业,但是能不能创出来个名堂,萧家老爷子也没怎么要求过他。因为反正他们家也不差这两个钱,任由着他年轻去折腾。
这段时间,方沁陪在他身边,说不清是什么感觉。谈不上多喜欢,有时候习惯了两个人在一起,也会偶尔想念一下。但是更多的还是比较享受独处。
说来也巧,他回国的时候,跟方沁坐的就是同一航班。而且俩人座位挨着。
方沁有点晕机,去了好几趟厕所,脸色煞白。
萧牧挺绅士的掏出药瓶,倒出两三粒茶苯海明片。
他手掌心摊开,掌纹清晰,指节分明。
方沁感激的看了他一眼,送水服下。
过了十几分钟,感觉果然好了不少。
方沁虽然人也漂亮,但也没有漂亮到让萧牧能够茶不思饭不想,辗转反侧。所以下了飞机,俩人也就没怎么联系。
方沁留给他一个手机号,他也没有给拨过去。
他以为俩人缘分也就到此为止了。
谁知道他公司招聘部门经理的时候,刚好方沁过来应聘。
海龟女硕士,虽然大学是学经济管理的,但却在美国影视企业从业过好几年,还考了一个注册会计师证,她的简历闪闪发光,让面试官都膛目结舌。
在一个公司上班,遇到的次数多了,方沁有时候就会约他出去吃饭。
萧牧从来不会直接拒绝任何女士的邀约,于是也找着机会,礼节性的也约她一次。
就这么一来二去,俩人进进出出,还没有谈上恋爱,公司的同事之间就已经传开了。
他都忘了俩人是怎么牵上手,只记得看了一两回电影,然后方沁就表白了。
这么在一起,也有将近两个月的时间。
萧牧想想,发现他并不了解方沁。
“嗯,她们认识。而且方沁一直在找安安,为了纾解……寂寞。”陈墨云说出来,不禁有点脸红,那天不小心看到的场景,依旧历历在目。
萧牧瞬间就感觉到一种被背叛的屈辱感。
相比起方沁,他毫不犹豫的选择相信陈墨云。
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直觉告诉他,阿墨不会骗他。
“嗯,阿墨,谢谢你告诉我这些。”萧牧趴在病床上,眼睛盯着床边的铁栏杆看,“我不会怪程安安的。”
陈墨云点点头道:“安安其实也是受害者,因为她,根本不知道方沁已经有了男朋友。”
萧牧毫不犹豫的掏出裤兜里的手机,板着脸给方沁发了个短信:“我们分手吧。”
然后利落的关机,扣上手机,放在了桌子上。
他伸长胳膊的时候,突然牵动了背部的肌肉,疼得一抽,嘶嘶直吸气。
见此情景,陈墨云立马三步并两步的走上前去,低下头轻声问他怎么了。
萧牧摇摇头,眉毛拧巴成一团。他背上真是疼得厉害,动一下胳膊都能牵动全身的神经,就像快要把整个人都撕裂一样,疼痛从四面八方汇集到后背上。
看他疼得厉害,陈墨云更加愧疚不已,心里着急又难受,恨不得替他分担点儿痛苦。
“我去问问医生有没有镇痛剂之类的药片,你先喝了,这么疼下去,也不是个法子。”
听出他语气里满满的都是关切,萧牧眼神轻柔,看向陈墨云的时候,目光就像是月光一样,笼罩了他的全身:“你在这儿跟我说说话就行了。”
陈墨云叹了一口气,然后从病床前的抽屉里找了半天,才翻到一盒阿莫西林。
他认真的读了一遍说明书,然后才抠下一颗递给了萧牧。
他伸出手才发现,萧牧的背部正冲他的脸,这么个姿势,不太方便喝水。
于是陈墨云便放下了小药片,起身去床边小心的将萧牧的前半身托起来。
萧牧微微撑着身子,倚靠在陈墨云身上,默默的将一部分重量压在他的身上。他有不忍心让陈墨云太累,所以便强行抬起沉重的身子往前挪了一挪,希望能够借力翻个身。
没想到陈墨云以为他要自己起身,于是手上一松,累得喘了一口气。
萧牧虽然看着瘦,好歹也是一米八几的大个儿,一百四十多斤的重量,他可承受不了。
他这刚松手,人萧牧就扑腾一声失去了重心,直直倒了下去。
陈墨云急得连忙抓住萧牧的手,谁承想,萧牧被他这股力道一带,竟然从病床上滚了下来。直接压在了陈墨云的身上。
身下软软的,萧牧微微愣神。
陈墨云看着近在咫尺的人脸,不由得红了脸,别过头去,轻轻咳嗽了一声。
心脏扑通扑通乱跳。
萧牧这边脸也快烧起来了,他也想赶紧利索的从陈墨云身上爬起来,可惜心有余而力不足。
这边刚刚强撑着爬起来,就嗷嗷叫了一声:“啊,疼。”
哐当,只听得门响了一声,小护士推门而入。
陈墨云被萧牧压在身下红着脸,萧牧又要命的在喊疼。
小护士“啊”了一声,然后捂着嘴愣在了原地。
“你听我解释,你这……肯定误会了!”萧牧坚强的辩解道。
小护士似乎没有听见,捂着脸就跑了。
萧牧凌乱在原地。
最后还是陈墨云艰难的把他从地上拾起来,然后抬上了床。
萧牧感觉自己基本就是个残疾人了。
照顾完萧牧睡着,陈墨云顺便去了一趟陈婶儿所在的人民医院。
最近一直没有来看老人家,他心里十分愧疚。陈婶儿以前对他就像是亲儿子一样好,可是现在他却连看望老人家的时间都没有。
陈墨云推开了病房的门口,空气中浓烈的消毒水味儿有些微微的刺鼻,他看见氧气罩下,已经瘦的不成人形的陈婶儿,正宛如婴儿一般,安静的躺在看护病床上。
她在那里躺着,样子就像是一具尸体一样,浑身上下散发着濒临死亡的气息。
维持着她生命的唯一器皿就是那根细长的管子,这样她才能保持着潮汐状的呼吸。
陈墨云在床边坐了一会儿,静静的看着陈婶儿消瘦如同骷髅一样的脸,然后握住了她那枯树枝一样的手。
她的骨头有点硌人,陈墨云放在手心里,感受着她身上残存的那一点点体温。那是陈婶儿还活着的唯一证明。
微弱得如同零星的火星。
很小的时候,他就懂得子欲养而亲不待,是件多么悲伤的事。
许多年前,奶奶离开了他。
当他以为自己再也不会有人关心的时候,陈婶儿一家人出现了,给予他爱和温暖。
这次,他绝对不能再眼睁睁的自己的亲人离开了。
这么想着,他的手又紧了紧,兜里的手机突然响了。
安静的病房,手机铃声显得特别突兀,似乎还有回声。陈墨云赶紧摁了接听,然后听见陈叔叹了一口气。
“陈叔,好端端的你叹什么气?”
“唉,阿墨,你陈婶儿的肺癌不知道为什么复发了,今天转进了重症看护室。住院费花没了,她现在人……唉。”
听着陈叔沉重的叹气声,陈墨云望了一眼躺在自己身边的陈婶儿。
“那,你现在是在医院吗?”陈墨云说完,紧张的皱起了眉头。陈叔,应该不会是在撒谎吧……
“对啊,你陈婶儿就坐在我身边。唉,你婶儿半死不活的,躺着都要花钱。是我们不好,我们连累了你啊。”
“还需要多少钱。”陈墨云抠了抠病床上铁锈,心里起伏不定,仍然强装淡定的问道。
“十万。”陈叔毫不犹豫的说出这个数字,“先把住院费看护费交上再说。”
陈墨云心里一紧,回了句:“知道了。”
“那好,我先挂了。”
挂上电话,陈墨云皱着眉出了病房,走到医院的财务处,去查询了账单。
他登记了身份证号码,护士才打出一串电子项目让他查看。
这一看可不得了。
从今年年头起,陈墨云给医院的汇款,就没有一分钱是记在账上的。也就是说,陈叔名义上跟他要的那些住院费,全都不翼而飞了。
“你们这儿的看护费是多少钱一天?一个植物人病人每天的医药费是多少?”
“根据病情严重程度来划分,这个陈女士,差不多也就一两百的样子。”
陈墨云吸了一口气。
这些事他从来没有过问过,具体的帐目也从来没有核实过。
他一直在做的事情就是努力赚钱,然后来医院看陈婶儿。
没想到今天会有这么惊人的发现。
他的心里翻江倒海,只觉得不可思议,陈叔拿着这么多钱,到底是去干嘛了呢?
虽然心存疑问,可他还是去了银行,把卡里仅存着的九万给陈叔全都打了过去。
“只剩下这么多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喜欢的一个摄影师,就在昨天因为抑郁症自杀了。很有才华的一个摄影师,也很年轻。忽然觉得生命真的特别脆弱,惟愿大家平安喜乐。
第26章 猫鼠游戏(15)
陈叔该不会是在外面欠债了?
陈墨云脑海中突然浮现出这个想法,但很快的被他给否定了.陈叔这么老实本分的人,怎么可能会欠下那么大的一笔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