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西菲尔不为所动，黑上帝的性情反复无常，在高兴的时候才会称呼他的昵称。
“神，您再怎么转移话题，也不能逃避光暗平衡的事情。”他拿起一张写满恶魔名单的羊皮纸，“王级恶魔全部放下对神的敌视，地狱六成生灵在改变对神的看法。”
黑上帝听着他动听的诉说，目光悠远，似乎在看遥远的某处。在那里，世界本源呈现扭曲的形态，边缘处本该崩溃的地方，模糊而破碎，但不可否认——它在渐渐修复。
这些都是路西菲尔努力换来的功劳。
黑上帝心想，自己要是这么说出赞许，路西菲尔肯定会说这都是上帝的功劳，他可不乐意听路西菲尔吹捧上帝。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
黑上帝恩怨分明。
“吾会与他融合。”在意兴阑珊下，黑上帝说出光暗失衡的解决方案，“到时候就没这些问题了。”
路西菲尔在听到“融合”一词，再无言语。
黑上帝迟疑了，问道：“你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这是您与耶和华的决定。”路西菲尔说出自己的立场，没有用任何方式推动黑上帝进行融合之事，“无论您选择什么，我都尊重您的选择，这是您的世界。”
他没有资格决定黑上帝的去留，即使他曾经那么惊惧于黑上帝的存在。
黑上帝为他的回答散去心头的阴霾。
没有谁愿意消失。
他一直都认为自己有存在的意义，可是这份意义，当上帝不再将黑暗视作唯一的敌人后便荡然无存。
“吾继承混沌黑暗的一部分意志，以黑暗面的身份诞生……”黑上帝缓缓说出，“长久以来，吾都是上帝不承认的黑暗面，创世之书也时刻紧盯着吾，仿佛吾会破坏这个世界一样。”
路西菲尔说道：“我知道，您没有。”
黑上帝没有自怨自艾，始终如湖水般死寂，“吾从未伤害过上帝，他是吾的本体，吾怎么可能伤害他，但这样一来，吾就没有办法贯彻黑暗意志，逃脱不了上帝的掌控。”他像是疲倦了，背部靠在座椅上，“所以吾改变了方式，吾时刻挑起他的负面情绪，以争斗的方式和他共存。”
“他喜欢的，吾想抢夺，他厌恶的……这个就不算入其中了，在大部分情况下吾也厌恶。”
黑上帝的话惹来路西菲尔的莞尔。
黑上帝不悦地看他，“吾没有自欺欺人的想法，能够坦诚面对内心，这是吾最引以自豪的地方。”
路西菲尔感叹，“是啊，您当初就那么果决的让我侍寝了。”
黑上帝拒绝谈论那件黑历史。
“总之，吾对继续恶心上帝也没什么执念了。”黑上帝理直气壮地说自己活着就是为了恶心上帝，“能够看着上帝捏着鼻子认同黑暗，庇佑地狱，这已经令吾体会到了无上的愉悦。”
路西菲尔一默。
光明和黑暗之间的较劲就是一笔烂账！
偏偏他没有办法说这很幼稚，两个神的战火只蔓延到他身上，足以说明了黑上帝的克制。
黑上帝在彻夜长谈的末尾，又刷新了路西菲尔的感官。
“在吾消失前，你要不要和吾身心交流一次。”
“……不，您安心走吧。”
“你真是一个没良心的天使，吾这么宠爱你，又是你半个造物主，你满眼都是上帝，这不公平。”
对于黑上帝的牢骚，路西菲尔委婉道：“您都说了我是天使，就不要指望我三心二意了。”
天使的忠贞三界皆知。
黑上帝遗憾一叹，“要是能独占你，看着你变成路西法……该多好……黑色的你，真美……”
御座之上的银发神祇阖眸，闭上那张嘴，睡着了。
路西菲尔：“……”
好气哦，还是要保持微笑。
作者有话要说： #818辣个总爱和上帝抢糖吃的黑上帝#
黑上帝：在消失前，吾也要调戏路西菲尔一次。
路西菲尔：您高兴就好。
（不管哪个神，都如此糟糕啊！）

第164章

日与夜的交替拉长, 分别占据十二个小时。
黑上帝不再容易困倦, 晚上通常精神抖擞地拉着路西菲尔去逛地狱。不需要一个月, 路西菲尔的生物钟也混乱无比，变得日夜颠倒，白天犯困, 晚上清醒起来。
上帝心疼自家天使，见路西菲尔原本神采奕奕的眸子都黯淡了，干脆不要他白天陪伴自己, 施法让他陷入睡眠。
上帝把他抱到床上去休息, 自己坐回御座，没过几秒, 感觉到无聊的他又跑回来和路西菲尔一起睡了。在地狱看风景的滋味太糟糕，一不小心就会看到恶魔滥情淫乱的事情, 他还是喜欢坐在大圣堂里发呆……不，是凝视世界。
在路西菲尔不知道的时候, 上帝把发呆的恶习戒了，逐渐认同在床上休息的滋味更好。
华美的帏幕后，神与他的晨星一起用睡眠度过白天。
到了晚上, 路西菲尔在意识未清醒的状态下, 手也准确地拍开了黑上帝占便宜的举动。
黑上帝看着红了的手背，拧起眉头。
“万一上帝摸你呢？”
他义正言辞地教育睡在身边，美如画的金发天使。
路西菲尔的眼眸半睁，星光朦胧，“耶和华不会这样做, 还有……您的用词……”他斟酌着评价，“太粗鲁了。”
黑上帝冷笑道：“你以为上帝就没骂过人吗？”
路西菲尔的睡意一消。
神干过这种事？
黑上帝抹黑自己的光明面，“他气急败坏的时候照样会叫‘滚’，你见到的上帝，不过是他平静的时候。”
路西菲尔：“……”
被骂滚的您，很自豪吗？
轻而易举猜出被骂的对象，路西菲尔为两位神的争锋哀叹一秒，除了这位黑上帝，谁能把上帝刺激得口吐恶言。
黑上帝没打算浪费时间在睡觉上，这具身体根本不需要睡眠，只是平时上帝懒病犯了而已。
“路西菲尔，陪吾出去走一走。”
在确定会融合之前，他享受着宛若倒计时的每一日。
路西菲尔知道他愿望背后的代价，心甘情愿地起床服侍他穿衣。黑上帝的衣服是地狱最近奉上的礼品，算是恶魔的试探，黑上帝抱着恶心上帝的目的穿了。
嗯，一身精致的黑袍。
路西菲尔想道：“耶和华若知道了，肯定会炸。”
为了不让光暗平衡的事情拖延，他无奈地帮着黑上帝隐瞒上帝，满足对方一生从未穿过黑衣的愿望。
他没有办法拒绝这个愿望。
满满的负罪感。
路西菲尔压下愧对于原主的念头，仔细的为他系好腰带，手指抚平褶皱，温柔而体贴。
黑上帝回报他的好意，在地狱带着路西菲尔进出无人，向地狱的生灵昭显他对路西菲尔的宠爱。光明也好，黑暗也罢，谁都无法动摇路西菲尔的地位。
虽然……路西菲尔表示一点都不需要这份荣宠。
他感觉白天会死。
在信仰的支撑下，黑上帝获得的进步远比上帝大，他成为了地狱名义上的造物主，享受黑暗生灵供奉祭品的待遇。凡间生灵对上帝供奉的是白羊羔和谷物，地狱这边就血腥多了，但凡恶魔觉得好的东西，他们一股脑地献给了黑上帝。
黑上帝在堆积如山的祭品下，愉快地问路西菲尔。
“路西，有你喜欢的吗？”
“并无。”
路西菲尔冷着脸，不想去看那些黑暗类祭品，这些东西在他眼中全打满了邪恶、污秽的标签。
“黑羔羊和白羔羊有区别吗？”黑上帝把恶魔的祭品称之为黑羔羊，慢条斯理地说出神性冷漠一面，“在吾眼中，它们与白羔羊没区别，吾看到的仅仅是上面对吾的信仰。”
路西菲尔听懂他的言下之意，“耶和华亦是如此吗？”
黑上帝稀奇道：“你以为他喜欢吃羊吗？那家伙一点血腥味的东西都不喜欢碰，吾想你也是知道的。”
路西菲尔：“……”
以往没有想过的问题，随着黑上帝的解释浮出水面，通过黑上帝的指点，路西菲尔穿过善恶的局限性，窥见真实。
“吾能教你的不多。”黑上帝漫步在地狱，银发在黑色的衣袍上闪烁着光芒，裸露在衣袍外的肌肤白皙如玉，整个神灵黑得纯粹，也白得刺眼，“路西菲尔，好好学着吧。”
“神灵的世界比你想象中简单多了，也残酷多了。”
“吾把这些都视作常理，而你想要跨入吾处于的世界，就必须打破固定的眼界和认知……”
在黑上帝认真后，与上帝如出一辙的冰冷声线下，路西菲尔摆正了自己的态度，用学习神语的态度学这份“常识”。
黑上帝觉得自己真是一个好老师。
不过他没告诉路西菲尔，常识也是分类型的，他所擅用的常识都是黑暗神具备的东西。
他坚信路西菲尔天生反骨，一旦黑化就变成路西法。
看了一眼身边光明阵营的路西菲尔，黑上帝蠢蠢欲动，“你要不要再变成堕天使？吾相信这样让地狱更有认同感。”
路西菲尔笑了。
在他们回宫殿后，黑上帝被亮堂堂的白色神殿闪瞎眼。
面对黑上帝的指责，路西菲尔不慌不忙道：“既然黑羔羊和白羔羊一样，那么黑色宫殿和白色宫殿也一样。”
他展开高冷的姿态，“神，请您好好休息。”
黑上帝在他的区别对待下伤心了。
为了证明神无所不能，黑上帝在凌晨到来前一直在给宫殿刷成黑暗风，然而艺术水平不够高深，总是有地方变得突兀难看。
在他手上折腾了一遍的宫殿越发惨不忍睹。
路西菲尔静静看。
您慢慢玩，开心就好。
黑上帝的脸皮没厚到那种地步，见改变无果，他主动把慢慢从精神海洋里漂浮上来的上帝拽出水面。
上帝醒来，就变成他被宫殿刺伤眼了。
好丑！
上帝疑惑地问路西菲尔：“你怎么把宫殿变成这样了？”
路西菲尔说道：“这是夜晚的您的涂鸦之作。”
涂鸦之作……
上帝理解了路西菲尔的言下之意，嘴角动了动，自己动手把这片色彩斑斓的宫殿恢复成光明风格。
在艺术方面，上帝有着如他完美爱好同等的水平。
上帝得出答案：“怪不得他会创造出巴尔。”
神狠狠地给予一记人身攻击。
路西菲尔为他辛辣的讽刺大开眼界，难怪黑上帝说耶和华也会骂人，很显然，耶和华在语言造诣上高得多。
“耶和华，您要不要换一下衣服？”路西菲尔见对方忽略身上的衣物，尽量镇定地提醒道。
他坑了黑上帝，黑上帝也回报了他一把。
上帝奇怪地去看衣服。
空气凝滞。
无法形容的阴影出现在银发神祇的脸上，一点点扩大。
路西菲尔扭过头，瞬间给自己施加一个强有力的防护盾，耶和华的光明神力呼啸爆发，冲破云霄，浩浩荡荡，气势恢宏到仿佛下一秒就要毁灭世界，重新创世纪。
归其原因——仅仅是穿了黑色衣服而已。
路西菲尔本来想等他冷静后劝一劝，一看耶和华神力发飙完了，闭上眼不做声，他就放弃徒劳的行为。
你们要互怼就怼吧。
路西菲尔习惯到视作正常了。
精神世界里，上帝把隔绝他和黑暗面的海洋掀翻，狂风巨浪席卷这个无边无际的世界，尽显一代创世神的威能。黑上帝不愿承认自己比他弱，忍无可忍地出现，“你在发什么疯！”
上帝怒指他，“你竟敢给吾穿那种衣服！”
黑上帝装作比他还愤怒，“什么叫做那种衣服，布料不都一样吗？黑的还是白的有区别吗？”
他把路西菲尔呛他的话修改少许，奉送给了上帝。
上帝脸色发黑。
黑上帝在他发火前，抢先说道：“吾穿了你这么多年的白色长袍，可曾抱怨过？吾接受你作为光明的一切，你也该接受我作为黑暗的一切，为什么你愿意来地狱，却连黑衣都抵触？”
上帝被他用光暗平衡的大义堵住，怒容稍缓。
“……吾不喜欢。”
海面上百米高的巨浪扑下，肆虐的大风停下，消弭在这片代表着神灵意识的地方。
黑上帝语气沉沉，“吾何尝喜欢过光明，白色对吾而言太过刺眼，吾日日身处于大圣堂，你为吾改变过一丝一毫吗？”
上帝听得不对劲，怎么反过来是他不对了？
“上帝，吾看到了你为了光暗平衡付出的诚意，但是——”黑上帝三言两语占据主场，内心得意，“吾不愿意消失后，你还是和过去那样偏执，吾想看到的是真正执掌光明与黑暗的你。”
一语震惊精神世界。
上帝愣住。
黑上帝用从未有过的目光看他，眸中隐藏的深渊也在发亮，“光明创世神，怎比得上混沌创世神。”
光明与黑暗合二为一，乃万物终点——混沌。
这是神灵已知力量的极点。
黑上帝轻柔如梦，喃道：“吾达不到，可是你有这个希望。”
上帝垂下手，凝聚的力量散去。
屹立在神坛中无数年的银发神祇第一次认识到自己的黑暗面，对方不仅仅是“黑暗”，更是自己的另一部分，因为混沌黑暗是永远不会说出让他变强的话。
在说什么都不适合的气氛中，上帝强迫自己开口。
“你决定了吗？”
“啊，前几月就决定好了，也告诉了路西菲尔，想必创世之书都猜到了，只有你不知道吾的打算。”
“……”
“不要露出不开心的神色，吾的本体。”
黑上帝踏着光滑似镜的海面走来，他们的影子自遥远的地方开始缩短距离，最后交叠到一起。
同样的外貌，同样的身型，他们从一开始就是一个神。
“这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情，吾和你融合后，你娶路西菲尔等于吾娶路西菲尔。”
“闭嘴。”
“不，在消失前，吾还是要郑重地提醒你。”
黑上帝的金瞳多出暖色，手指拂过本体又冷又僵的脸颊，“融合需要有一个切入点，吾们来个深入交流吧。”
他毫不犹豫地说出让人想入非非的话。
上帝沉吟。
“好。”
黑上帝惊疑不定，上帝这是被创世之书附身了吗？
紧接着，黑上帝腹部一痛，被对方一拳揍翻在海面上，他压根没料到上帝这个法师类型的家伙会走武力流派！上帝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威严的说道：“战斗也是一种交流啊，吾的黑暗面。”
早就想打他一顿了！
精神世界平息的风浪卷土重来，天空电闪雷鸣，好不热闹。
最初光暗就在争斗，混沌黑暗战败，混沌光明夺得世间唯一的神的尊位，而这一次，上帝在与自己争斗，不为输赢，而是为了让黑上帝身上、残存的混沌黑暗的执念消散。
除了赢，还是赢！
上帝用行动证明自己最强的地位！
光暗之争，他不会输给任何家伙，包括自己的黑暗面！黑上帝被他揍了一顿后，愤怒道：“你信不信吾不和你融合了！”
上帝眼中浓郁至极的神性压下，微弱的感情色彩浮现，好似雅威在注视可怜的黑上帝。
上帝歪了歪头，“那吾再揍你一顿。”
黑上帝的心再次被插了一刀。
他对这个无理取闹的本体绝望了，光明去死吧！
作者有话要说： #818辣个好心被挡驴肝肺的黑上帝#
黑上帝：吾告诉你，你这么做会失去吾的！
上帝：哦。
上帝冷漠脸：那就失去吧。
黑上帝：……

第165章

在现实世界, 上帝没有张开眼帘便说道：“路西。”
路西菲尔快步走去。
他听见神用淡漠的表情说道：“吾头晕。”
上一秒发怒, 下一秒平静, 神看上去步入精分晚期了。这个念头在路西菲尔脑海里一闪而逝，完美地掩藏在心底，在近距离陪伴神的这几年, 他已经能够把思维控制到出神入化的地步了。
路西菲尔的双手放到上帝额角，轻轻为他按摩，雪白的指尖像极了陈列在天堂的艺术品, 散发着无暇的光晕。
上帝如愿以偿的被路西服侍, 刚怼完另一个自己，有些不振的精神也好受了许多。
一睁开眼, 上帝再次看见自己那身不喜的黑色长袍，正如黑暗面所言, 衣服质地很好，不逊于天堂的布料。路西菲尔以为他会换, 盘算着要拿储物空间的哪件衣服出来贡献给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