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西菲尔深思，“您打算用什么理由？”
上帝说道：“你最熟悉天堂，那么有哪些理由可以惩罚雅威？”
这世上能和上帝讨论如何惩罚自己的恐怕只有路西菲尔，虽然路西菲尔也很无语，但这是神对他的信任，路西菲尔只能冒着得罪神的可能性，犹豫的问道：“吾神，您真的要我说吗？”
上帝双目平静而悠远，“说。”
“自从您搬入大圣堂后，神殿就基本空了，等到明年的圣堂会议后，雅威相当于三年都没有工作，这点可以处以惩罚。”
“……这也算？”
“一年没工作，处以警告，三年没有工作，会请进天使监狱。”
“还有其他理由吗？”
“暂时没有。”
路西菲尔一句话干净利落的堵住了上帝。
暂时？
难道等过一段时间就有了？
想到天堂的条条框框，上帝噎了一会儿，不悦的说道：“吾不喜欢这个理由，难道吾会有七宗罪之懒惰吗？”
路西菲尔笑而不语。
“路西，你对吾从不插手天堂公务感到不解吗？”上帝堂而皇之的给自己找大义的理由，“吾神这个世界的缔造者，居住在天堂的水晶天，已经是对其他生灵的不公平，吾给予天堂的庇佑已经超过了凡间和地狱太多。”
“吾神，天堂是您的……”
“不，它是你的。”
“我只是您安排的管理者，这是您亲口说过的话。”
“吾不记得了。”
“……”
路西菲尔被上帝推卸责任的方式震惊了。
看见路西半天说不出话，难得呆滞的模样，上帝心满意足道：“好好管理天堂，吾只需要看着世界就行。”
最后，他赏赐了一个摸头。
“路西，你是天国副君，吾也承认过。”
路西菲尔嘴角抽了抽。
告别了上帝，路西菲尔脚步飘忽的走出了大圣堂，认清楚了这个残酷的现实。上帝只是喜欢七美德带来的美好和纯洁，不代表喜欢七美德约束自己。
他的七美德戒律貌似至今下落不明。
恒星天的神殿里，七美德戒律被绑在另一个御座的椅子腿上，嘤嘤得挣脱不开。
可恶的上帝！
竟然不让他回殿下的身体！
七美德的力量再强，遭到神灵无情的镇压后，也只能在神殿里当一条金色的锁链。等上帝哪天有兴趣回到恒星天居住，估计才会记起它。
毕竟神的记忆在某种程度上也是“健忘”的。
在路西菲尔走后，创世之书哇哇大哭，“你说了不丢我的！”
上帝很认真的说道：“吾什么时候说过？”
创世之书：“……”
失去神性后，您的良心也没了吗！
从大圣池里爬出来的书籍吸了很多水，挪动一步，就喷出一口金色的水花。在半空中飞旋的小绿鸟见到它的这般状况，都不敢停落到它身上。
“啾啾？”
虽然上帝还未恢复全部的力量，但是他在地狱之行后，就解除了创世之书的禁言，从此身边又多出一个聒噪的声音。上帝认为自己前段时间的怀念都很多余，没有声音的创世之书是多么符合神器的定义，一多出声音——完全掉了档次。
上帝的金瞳还是淡漠的，可是却少了那种冰冷彻骨的韵味。
“创世之书，吾听不见你的心音，不代表你可以比恶魔还放肆，刚才有路西在，吾才不方便说你。”
“您变了！”
“吾没有变，只是神性的减少罢了。”
“您以前不会直接丢我，我什么话都没有说！”
“因为路西在。”
“……”
创世之书悲愤的看着上帝，说了半天，上帝是在路西菲尔殿下面前爱面子！
请问你还有面子这种东西吗！
上帝一挥手，创世之书湿乎乎的飞回来，接着又被神力蒸发了信仰之水。重新捧着自己的伴生神器，上帝翻开它，第一页还是熟悉的《创世纪》，目光略过，他对自己创世的功绩早就了然于心，不需要重复去欣赏。
他翻到第二页、第三页去检查内容，确定它没有任何损坏。
“不错。”
“什么不错？”
“作为神器，你在耐摔和耐撕方面很不错。”
“我要换主人啊啊啊啊——”
“吾是唯一的至高神。”
换主人？上帝冷笑的看着这本不知死活的创世之书。
把创世之书收拾了一顿，他意兴阑珊的看向世界本源，“黑暗面还是要出来，在此之前吾要做好防范，不能给他留下可趁之机。”
在他的瞳孔之中，倒映着不存在于世间的画面。
光明和黑暗的本源之力闪烁着。
犹如第二个混沌的世界，只是力量颠倒，黑暗已经失去了对付光明的优势。无数光阴后的现在，是光明主宰着世间，黑暗苟延残喘。
上帝突然目光微动，左手的手掌覆盖在右手臂上。
在衣袍下，光洁的手臂浮现出混沌黑暗带来的伤痕，狰狞而邪恶。



第79章

少了两个炽天使，恒星天仍然安稳的运转下去。
任何事情都是从不习惯变成习惯，这一点即使是路西菲尔和梅塔特隆也不例外。只是发生了副官卸职的事情后，梅塔特隆经常来炽天使长的宫殿喝茶。
原因只有一个，他怕路西菲尔殿下寂寞。
生活在被崇敬的环境里，梅塔特隆平时还能有别西卜这个同伴聊天，一旦别西卜不见，他发现自己有些无法忍受那种丝丝缠绕上的寂寞。
梅塔特隆联想到了路西菲尔殿下，因为路西菲尔殿下的地位比他更高，与其他天使的态度更加疏远，所以那份孤独感只会更浓。失去了别西卜，他的宫殿里还有能与他笑着说话的智天使，可是炽天使长的宫殿呢？
恐怕一个敢直视炽天使长的天使都没有吧。
想到这极有可能发生的事情，温柔的智天使长心里都揪了一下。
对于梅塔特隆的担忧，路西菲尔知晓后挑了挑眉。
“梅塔，你想太多了。”
“殿下难道不觉得米迦勒走后，环境忽然冷情了，怎么都无法变回去吗？”在后花园里，梅塔特隆用自己的心态来举例，“自从别西卜走后，我开始各种怀念别西卜以前的事情，包括他是怎么在您面前犯傻，然后回来傻笑……”
路西菲尔忍俊不禁，“别西卜是挺喜欢这样的，屡教不改。”
梅塔特隆叹道：“什么时候才能改好啊。”
一时歪了话题，他们就讨论起了彼此副官的优缺点。最后路西菲尔发现一个悲伤的结论：别西卜果然比米迦勒更省心。
梅塔特隆安慰他，“经过这一次的教训后，米迦勒肯定会学好。”
路西菲尔不置可否，“希望如此。”
不再提副官，梅塔特隆记起另一件事情，“今年不能再让加百列送圣花来天堂了，我发现圣花的花米分里有一股刺激情绪的效果，不利于天使平心静气。”
“刺激情绪？”路西菲尔觉得他的措辞值得追究。
“嗯。”梅塔特隆在他的目光下有些尴尬，低声说出答案，“如果我没有分辨错误，有一些催情的作用，不过天使们恪守禁律和守则，所以闻到花香后最多情绪亢奋一些，以往没有闹出什么大问题。”
路西菲尔若有所思，“这一次出事了吗？”
梅塔特隆点头，“嗯。”
剩下的情况很容易想像得到，路西菲尔也就没问下去，口头同意了禁止圣花流通到天堂的事情。
悠闲聊天的时间有限，梅塔特隆在午休结束后准备离去。
不过他开口约了下一次的喝茶。
“我的善茶制好了，如果是殿下，定然能品味到最好的味道。”
“好。”
路西菲尔目送他的远去，随后笑容淡了下来。
在天堂，永远能碰到各种和七美德有关的事情，躲都躲不开，这“善茶”也是其中之一。用梅塔特隆的话来说，善茶拥有世间难得的清香，处子喝了它，会受到洗涤，身心越纯洁的生灵喝它，更能品味出超乎寻常的香味。
与之相反，不符合善茶要求的生灵喝了，就会感觉奇臭无比。
路西菲尔不认为自己会喝到一杯臭水沟的水，但也没有太高估自己的待遇。
七美德之中，贞洁太重要了。
在路西菲尔思索如何巧妙拒绝善茬的时候，圣堂会议的时间慢慢临近。半年一眨眼过去，但是在圣堂会议的前一夜，路西菲尔受到了神灵的召唤。
这很稀奇，上帝很少会在晚上召唤他。
他从床上起来，换上衣服，快速赶去水晶天觐见神灵。至于什么晚上不能单独去见上帝的命令，路西菲尔不得不放到一边，因为上帝的问题更加重要。
上帝碰到了一个麻烦，折腾了三天三夜都没有解决掉。
“路西，吾发现圣光好像时灵时不灵。”
“居然是闪烁状态……”
“路西，你怎么闭上眼了。”
“吾神……”
路西菲尔流下了痛苦的眼泪。
太闪了！
完全不能想象一个超级亮的圣光球在面前，还会一闪一闪。
御座上，银发神祇疑惑的看着自己的天使，发现路西居然哭了。他的手指抹去了路西菲尔眼角的泪水，“为何哭泣，吾让你难过了吗？”
微暖的指尖拂去了眼睛上的刺痛感，路西菲尔深吸一口气。
“吾神，闪烁的问题稍后想办法，您能把圣光的亮度调低一点吗？”
“不行。”
“明天的圣堂会议……”
“解决不了，就暂时这样。”
“谢谢您的提前通知。”
路西菲尔已经可以想象明天同伴们震惊的表情。
一个晚上的时间，路西菲尔都耗在了如何想办法上面。他提出的建议基本被上帝采纳，但是圣光不稳定的情况仍然无法改变。路西菲尔忍不住给出一个不是建议的建议：“吾神，您能不用圣光，以真容的形象出现吗？”
上帝一口否决，“不行。”
路西菲尔继续去思考其他方法，连拔下羽毛，让上帝将圣光注入羽毛内，最后形成笼罩的方法都想了，可惜上帝不乐意。
上帝看着路西没有流露出半点困倦的模样，心里透彻。
路西事事追求完美。
纵然精力足够，但是习惯了睡眠，路西肯定会在这个时间点上犯困。
“去后殿休息。”
“啊？”路西菲尔的精神猛然一震，蹙起眉头，“明日的圣堂会议，我留在这里不太好，不如我回去休息吧。”
上帝阖上眼眸，重复第二遍，“去休息。”
路西菲尔只能妥协。
不过这样的妥协，他的心底多少有些无可名状的甜意。
躺在床上，路西菲尔觉得有点良心不安，因为他霸占了上帝的床，而上帝此时还坐在冷冰冰的御座上休息。虽然他明白这是神的爱好之一，然而御座真的没有床舒服，他之前想给御座添加华贵的软垫，都遭到了上帝的拒绝！
理由是神不喜欢那种软绵绵的物质享受。
路西菲尔内心都跪了。
第二天，在四周浓郁且安心的光明力量下，路西菲尔差点睡过头。
他用最快的速度整理好仪表，换是炽天使长的正装，头发简单的梳理后，他便以优雅的姿态，从容的准备走出寝殿。即便如此，他还是发现自己晚了一步，让梅塔特隆先到了大圣堂的大殿。
此时梅塔特隆完全没有参观新·大圣堂的想法，而是低着头，金发贴着耳根和脸颊垂落，他恭顺有礼的站在御座的阶梯下面。
在路西菲尔看来，这真是一个聪明的选择。
因为上帝太亮了。
大殿本就明亮光辉，可是这些光芒完全比不上圣光！
不知道放亮了多少倍的圣光以御座方向辐射四周，不仅亮，还持续性闪烁！梅塔能够在这样的光芒下独自坚持，甚至没有半点意见，这令路西菲尔都有些敬佩。
凑巧梅塔的视线偏低，路西菲尔敛去全部的气息，心核停止跳动，光明之力趋近于无，他的身体仿佛融入这片神秘的神殿空间，若是不用眼睛去看，根本无法感知到他的存在。路西菲尔以不可思议的速度的轻盈，走到梅塔的背后。
上帝在御座上安静的看着路西的一举一动。
金瞳里泛起兴味。
忽然之间，上帝想要破坏这份安宁，让即将成功的路西菲尔暴露在梅塔特隆的眼前，这样梅塔特隆就会知道路西是从他的后殿里出来。
这个不怀好意的念头一出现，上帝的手指一颤，压下了念头。
是黑暗面的影响吗？
上帝一时间有些分不清这是他的恶趣味，还是黑暗面的负面影响。脱离了神性的冰冷和理智，他的情绪变得不易于控制，偶尔会产生一些奇怪的念头。
就像这一刻，他看见路西菲尔成功绕个圈子走到他面前——
上帝觉得路西很可爱。
于是他开口道：“路西，下次不要睡过头了。”
一瞬间，路西菲尔优雅的笑容僵住，在他的背后，梅塔特隆露出吃惊的表情。
在梅塔特隆看来，懒惰和赖床这种事情绝对不属于路西菲尔殿下，那么睡过头是怎么回事？难不成路西菲尔殿下昨日的工作量很大，导致太过疲倦而无法起床？
不管梅塔特隆怎么怀疑，路西菲尔都老老实实的站在上帝面前，不再做什么小动作。他用一双苍青色的眸子接受圣光的严厉考验，可惜没有熬住片刻，他的眼眶就红了一圈，泪盈于睫，瞳孔随着圣光的闪烁而收缩成竖芒。
他极力克制眨眼的冲动。
在他适应圣光的艰难阶段中，剩下几位炽天使也陆续赶来。
这一次大圣堂里只汇聚了六名炽天使，分别是路西菲尔，梅塔特隆，萨麦尔，阿斯蒙蒂斯，贝利亚，加百列。
缺席的有米迦勒，别西卜，雅威。
原本萨麦尔还有些同情没有办法来的米迦勒和别西卜，但是一发现大圣堂里人人自危的景象，他就明白了什么叫做有空怜悯别人，不如怜悯自己了。
所有低着头的炽天使都崇拜着身先士卒的路西菲尔。
只有殿下敢直面圣光啊！

第80章

这一次的圣堂会议很微妙。
炽天使一个比一个谦卑恭敬，保持着一个低着头的站姿。尤其是站在后面的贝利亚，他的头都快埋到了胸口，眼睛在光线下眯成缝。
眼睛最受到重创的自然是路西菲尔。
他站在最前面，又得到了“得天独厚”的地位，无需行礼，直视上帝即可。
等到会议结束之后，他终于能移开目光，不去看上帝身上的圣光。再看向周围，他的视线已经变成了白茫茫的一片，半天都无法看清楚旁边。当然，在转过身之前，他没有忘记迅速擦过眼角，掩去不该有的泪水。
作为所有天使的表率，路西菲尔发誓回去就研究一个屏蔽圣光的魔法。
否则这样下去，他的目力要衰弱！
上帝本来想挽留路西菲尔，但是路西菲尔这一次走得飞快。
上帝体会到淡淡的忧伤。
路西，私底下的时候，吾可以解除圣光啊。
大圣堂之外，其他炽天使都一副心有余悸的神色，其中萨麦尔眼尖，立刻注意到了路西菲尔殿下微红的眼角，疑似哭过的痕迹。不仅是萨麦尔心惊，梅塔特隆也抽了一口气，“殿下，您没有事情吧？”
“无事，我先走一步。”
路西菲尔没有停留，直径往外走去，也没有一个炽天使敢阻拦他。
大家都面面相觑。
阿斯蒙蒂斯干巴巴地说道：“殿下可能是累了。”
梅塔特隆顺着他的话，“不要在大圣堂前议论，我们也走吧。”
炽天使们顿时记起背后不远处是上帝，上帝又爱听心音。他们头皮发麻，利用特殊的技巧把情绪收敛得干干净净，一起离开了第九重水晶天。
大圣堂内，上帝若有所思，“心音又变得听不见了。”
看来他的天使有对付他的方法。
创世之书懒洋洋地趴在膝盖上，一声不吭，它当然知道在上帝不注意的时候，炽天使们用什么方法来避免心音被听见，但是上帝不问，它一句话都不会说。
哼，上帝，你自己单干去吧！
上帝解开了大圣堂的禁制，在外面围着神殿打转的小绿鸟成功飞了进来。
“啾啾——”它又摘了了一朵水晶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