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的话让丘家耀听的很是不快。
他张嘴要说什么,可听到最后一句,眼底闪过一抹黯色之后,忍不住叹了口气,点了头。
两个人并没有回家,直接在外头用的午饭。
饭罢,又喝了两盏茶才散开的。
杨长英径自回家。
刘氏没有在家。
一问竟然去了隔壁的邻居家帮忙,原来是邻居家的孙子摆满月酒,拉了刘氏过去帮忙呢,杨长英问了马婆子,知道刘氏是空手过去的,便笑着看向她,“麻烦马婶子补一份礼物送过去吧,不过记得别太重,差不多就好。”远亲不如近邻,杨长英虽然没和隔壁有什么来往,但刘氏有呀,双方你来我往的,杨长英也乐的看刘氏这样有人说说话走动一下。
不然她一个人待在家里头可就要胡思乱想了。
这会儿她就为着这个也会给邻居家送一份礼的。
当然了,太重的肯定不会。
她可不想养大了别人的胃口。
不过,虽然杨长英特意叮嘱了别太重,但马婆子和来是懂得她心思的,便亲自选了两三样实用又好看的礼物送了过去,红糖,鸡蛋,以及两只的老母鸡,甚至还有一匹是专门给婴儿做衣裳的棉布料子,这样的一份礼正是如同杨长英所说的那样,不是太贵重,但是,却也绝对轻不了什么的,果然,马婆子一把这些礼物送过去,邻居赵家太太就拉了刘氏,脸上的笑更亲热了,“咱们都什么关系呀,哪里来的还要送礼?真真是的,你呀,太客气了。”
刘氏早看到了马婆子,听了这话便是抿唇一笑,“也没什么,都是些家常里短的东西。”
热闹了一天,刘氏回到家,累的腰酸腿疼。
不过看着坐在眼前的一双儿女,她忍不住有些羡慕的叹了口气,“你们两个什么时侯成了亲,嫁了人我也就没心事了呀。”瞧着人家隔壁抱孙子,看着那孩子软软绵绵的一小团抱在怀里头,刘氏觉得自己的心都跟着软成了一团,真想把那孩子抱回自家来好不好?
杨长英看了眼杨长同,“听到没有,你赶紧努力,争取早点成亲,让娘抱孙子。”
“哎,不带你这样的呀,你可是姐姐,你没嫁呢,我才不要成亲。”
杨长同瞪了眼,看着杨长英磨了一下牙。
这真的是他亲姐么?
哪里有这样拆自家亲弟弟台的啊。
他这一声反驳,杨长英只是挑了挑眉,没有再说什么。
刘氏现在可是把她的亲事排在第一位的,她可不能自己给自己挖坑。
吃过晚饭,母子姐弟母女三人在屋子说话。
多是陪着刘氏说。
看到刘氏脸上有了些倦意,姐弟两人亲自送了刘氏去歇下,回头站在院子里,杨长同默默的跟到了杨长英的身后。
直到杨长英要抬脚进房间去了,他才开了口:
“姐,今天陶先生和我说,快要有结果了呢。”
他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听的杨长英却是扬了扬眉,“那又如何?”
“也没什么,我就是心里头有些不踏实。”原本他已经听了杨长英的劝,把这件事情给彻底放开了的,可结果,前几天高氏竟然扯高气昂的来了她们家里头,而且还一脸傲然、恶心人的说什么拉扯,帮扶他们,回到家后知道这件事的杨长同气的不得了,差点疯一般的要去找高氏麻烦:她是什么东西呀,还敢踏入她们家的门儿?
他嫌她脏!
还好最后被杨长英给拦了下来。
这几天杨长同虽然暂时安静了下来,但心里头却一直憋着一股气呢。
白天里头,陶先生刚好又无意间说了一句。
他自然记到了心里头。
这会回到家,对着杨长英,自然而然的就露出了属于他脆弱的心理。
杨长英推门的手微顿,回头瞥了他一眼,“你怕什么?”
“姐,他要是真的中了,他就是官,他,他要是真的让咱们离开娘怎么办?”
不是说当官的都爱名声么?
万一他真的为了名声让他们离开娘,或者是对娘亲做点什么?
要是之前高氏没来那么一趟他也想不到这里的。
可是高氏来了,这就让杨长同很是担心了起来。
万一呢?
在杨长同的心里头,高氏是个恶毒的女人。
她会不会觉得让自己和姐姐痛苦,她就高兴,所以,想着让她们和娘分开?
杨长同是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啊。
他的眼底多了抹惶恐,“姐,要是他真的这样做,咱们该怎么办?”
杨长英看着他眼底的忐忑,不安,知道他是真的害怕了。
想了想,她轻声道,“不一定能中呢。”
“我也知道,可我就是担心……”
揉了揉眉心,杨长英索性收回推门的手,对着杨长同招招手,“过来这里坐。咱们说说话。”
“哎,姐,我给您泡茶去。”
杨长英也就由着他去灶间跑了一趟。
不过是半柱香功夫,再回来时,杨长同手里头提了茶壶,另一只手里是一个果盘。
他一一帮着杨长英弄好,“姐姐你吃。”
杨长英尝了块他递过来的西瓜,笑着看他一眼,“同子,你的心不静呢。”
是啊,他的心不能静。
他想想这些就觉得害怕,觉得担心啊,哪里能心静?
“姐,我不想和你还有娘分开。”死也不要。
那个男人是他的敌人。
还有那个女人,最可恶的了,她怎么会对他们安好心呢?
杨长英听了他这话,很是欣慰:
比起几年前的杨长同,现在的这个人真是天地之别呀。
要是以前的那个,估计不用别人说什么,肯定会直接跳起来就往那边跑了。
还是自己亲手养的娃合心。
杨长英弯起来的眉眼时全是笑意,她又拈了块苹果,细细咀嚼了咽下去,抬眸看向杨长英,“你不记得咱们去年我让你和我去了趟县里头的衙门吗?还记得这事吧?”
“记得呀,姐你当时还神神秘秘的,我问你什么事你都不说,直接让我按了手印呢。”
他那会儿还没认几个字儿,而且他也一心信任着自家姐姐。
让他签名画押他就画了。
也没看那是什么东西。
这会儿杨长英一提,杨长同不禁好奇了起来,“姐,那是什么东西?”
“立户的文书。”杨长英也不再卖关子,看着杨长同笑道,“你以前小,岁数不够,所以咱们是单独立的女户,后来……”
“可是我现在也不到年龄呀?”
据他所知,单门立户不都是十八或是十六岁吗?
杨长英微微一笑,“是不到呀,不过,我找了陈县令。”她并没有和杨长同说,她是用几颗丹心保心丸和陈县令做的交换。
不过杨长同也没有问。
此刻他已经完全放了心:这个家只要他是户主,那么,不管做什么事都得他同意的。
只要他不同意,不管是让他们归杨家,还是什么的,都不能成行。
这是本朝法律对一个户主和家里头人的保护。
杨长英看着他脸上的如释重负,一笑,“这下放心了吗?咱们就是单独的一户,虽然也姓杨,但是和他们一家的杨却是再没什么关系的,哪怕他是咱们真正的亲生父亲,可是咱们已经列了出来,他就不能再对咱们做什么的。”顶多就是一些名声上的影响,说他们不孝什么的,不过要是真的这样她也不怕的。
杨平程可是要名声,要脸的人。
实在不行,她就霍出去的闹,到时侯看谁最先受不住!
不是有话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说的可不就是这个道理么。
姐弟两人在院子里头说话,刘氏隔着窗子看过来,看着她们两个人,她的眼底满满的全是笑意。
有这样的一双儿女,是她上辈子的福气。
转眼进入了八月。
时间还是很热,八月初八,杨长英正和杨长同在家里头说一些书本上的事儿,姐弟两个人就听到外头突然一阵脚步声响起来,抬头朝着院子外头看过去,周国宏一脸急切的跑了进来,“不好了,不好了,中了,他中了……”
☆、第195章 一年
时间冉冉,白驹过隙。
距离杨平程考中举人转眼已经是一年有余。
想当初,周国宏这个外人对于杨平程高中的消息都觉得紧张,慌里慌张的闯到杨长英姐弟两人的院子里来,以至于本来就在胡思乱想的杨长同更加的担心,最后还是杨长英颇用了一些心思把他给劝了回来,更是让他在心里头暗自发奋图强,争取三年后自己也能下场,一下子就能考中举人,到时侯他也是举人,也是能当官的人了,和杨平程可是没什么两样的。
这是杨长同的心思。
杨长英虽然对于杨长同这个心思不以为意,她并不觉得三年后的春闱,杨长同就真的能下场。
虽然他的确是聪明,但却不是那种十分聪明的人。
本朝科考,三年一试。
不知道有多少的学子磨拳擦掌的想着一举成材,榜上有名呢。
以至于五六十岁的秀才比比皆是。
以着杨长同的资质,杨长英觉得他还需得好好的磨砺几年才行的。
不过,心里想归想,这可是自家的亲弟弟,不能打击人呀。
她也就由着杨长同去了。
反正好好学习,认真学东西是好的。
夏天悄无声息的退场,秋天不知道什么时侯不为人知的正式登台。
这日的午后,秋风送爽。
杨长英歪在葡萄架下的绿荫从中,她躺着的是自己特意改制,然后让周*亲自打制出来的竹制躺椅,头顶上绿叶悠悠,偶尔有风吹起来,一阵阵属于果实的清香扑鼻而入,杨长英翻了个身,咪了咪眼,脸上满满的全是惬意。
身后不远处,是拿着各色的丝线在打络子的八角。
跟在杨长英身边几年,如今的八角愈发的稳重起来,一心一意的照顾着杨长英的生活起居。
便是刘氏对于她也是赞不绝口的。
就这样躺了足足有小半个时辰,杨长英觉得自己差不多就要睡着的时侯,不远处的院子里响起马婆子的声音,“八角,姑娘呢,有人送信过来呢,应该是那边来的。”马婆子嘴里头的这个那边,指的是南宫沐所在的边关,八角一听这话赶紧看向杨长英,躺椅上,杨长英已经唰的一下坐起了身子,双眸灼灼,“人呢?”
“回主子话,在小厅里侯着呢。”
“我这就过去。”
八角已经把打了一半的络子放到一边儿的针线筐里,她起身两步走到了杨长英的身侧,伸手扶了她,“姑娘慢点,您这衣裳不能见客,得先回屋换一身儿……”为了躺在这里舒服,杨长英只着了寻常的轻便薄衫,此刻随着她的起身,被风一吹,衣衫飘飘的,倒也别有一种风情,她听了八角的话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衣裳,没什么呀,这样怎么不能见人了?
前世短裤短袖不照样满大街的跑?
可一下子她就无语了起来:她现在不是现代,是古代。
在心里头叹了口气,她点点头,有气无力的扫了眼八角,“那就先去换衣裳。”转身向着屋子里走去。
她可没那个能力和本事以自己的一已之身和这整个社会的风气来做对!
重新换了身见客的衣裳,杨长英带着八角带到了小客厅。
厅里,一名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正端坐在椅子上喝茶,身子挺的笔直,眉眼肃杀,听到外头的脚步声,他霍的抬眼,凌厉的眼神落到抬脚进屋的杨长英身上,就那么一眼,他便瞬间收敛了自己所有的气势,起身,朝着杨长英极是恭敬的拱手一礼,“见过杨姑娘。”
“起来吧,你是送信的?”
“回杨姑娘话,是的,属下奉我们少将军之命,前来给姑娘送信。”
一边说一边双手捧了一封信,极是恭敬的送到了杨长英的跟前。
“姑娘,奴婢来拿。”
八角有些戒备的看了眼那个人,满眼全都是不相信。
杨长英笑着摇摇头,“八角,他真的是南宫公子的人。”以着南宫沐的心思,怎么可能会派个她不认识的人来送信?
虽然是这样,但八角还是把信拿了过去。
杨长英只是扫了一眼,上头的确是南宫沐的字迹,她笑了笑,把信压下去,又问了几句路上可还顺利的话,便看向坐在那里挺直了脊背的中年男子,“安将军一路辛苦,还没用饭吧?我这就着人带安将军先吃点东西,然后休息一下……”
一路紧赶。
他的确是累极了。
不过,他没有想到杨长英收了信之后会这样的安排。
他以为最起码会问他几句自家少主的消息……
垂下眸,他站起身子,“属下恭敬不如从命,多谢杨姑娘。”
门口马婆子早就侯在了那里。
看到这里赶紧出声,“这位将军请和老奴这边来。”
待得那一身肃杀的中年男子走出去,八角方捂着胸口喘了口气,“姑娘,刚才那个人我觉得好吓人呀。”说着话她自己忍不住皱了下眉,自己嘟囔了起来,“真是奇怪呢,明明他坐在那里什么都没动的呀,又不是什么老虎啥的怪物,我这心里头竟然瞧的扑通扑通跳。”
杨长英看着她小脸到现在还有几分的惊惧,忍不住微微一笑。
“他是战场上的将军,上阵杀敌,不知道见过多少血,你害怕也是有的。”
“啊,可是他身上没有血啊。”
看着八角睁了懵懂的眸子,杨长英直接翻了个白眼,“和你是讲不通的,现在你自己去玩会,我先回屋了。”
八角扁扁嘴,“姑娘您明明是想自己一个人回屋看信嘛……”
杨长英在前头听了这话,微微挑了下眉,瞥她一眼。
八角立马闭嘴,果断的转开了头。
这丫头。
杨长英笑笑,抬脚进了屋。
坐在椅子上的她迫不及待的打开了南宫沐送过来的信。
仍旧是如同以往那般,厚厚的足有十页纸。
并没有什么特别思念的话,只是写的很详细,事无巨细,全都是他在军营里头的一些事儿。
在杨长英看来,觉得有几分生活记事感。
一目十行的看完,眼神落到最后一句话上,杨长英微微一怔。
她几乎怀疑自己看错了。
又赶紧重新看了一回,还是那句话。
揉了揉眼角,她把自己的眸子落到那句话上:再有一个月,他就能回来了。
回来。
坐在椅子上,杨长英说不出自己此刻的心情是什么样的。
他回来了啊。
能出现在自己面前,这是好事儿。
可是随着他这次的出现,有些事情自己也是没办法再避着了啊。
抿了抿唇,杨长英的眼底闪过一抹迟疑。
不过转而她就笑了笑,把信收了起来:车到前山必有路吧。
安将军姓安,名刚。
是南宫沐身边不可缺少的副将。
之前他曾和赵大夫回过来一趟,杨长英曾在医馆中见过他一面。
这次南宫沐才把他给派了过来的。
当然,让他过来自然不会因为他认识杨长英这样一个原因。
所以,在安刚休息了半天,饱饱的睡了一夜,第二天早上用过饭之后,在他主动开口对着杨长英告辞时,杨长英把小客厅里的人都打发了出去,只着了八角在外头侯着,她自己则坐在椅子上看向了眸带疑惑的安刚,“安将军这是打算就回去了吗?”
“回杨姑娘的话,休息了半天已经是耽搁了时间,前头军情危极,不知道什么时侯就要打过来,属下要赶紧回去。”
这是一个合格军人的正常行为。
杨长英笑着点头,先把一个瓷瓶儿递给了他,“这是几颗外伤止血药,半颗和水服用,半颗捏碎了外缚止血。”
外头那些军士们不晓得那一车车的药材和药丸是眼前的人所送。
身为南宫沐贴身副将的他却是知情者之一呀。
他们几个知情的哪个不晓得杨姑娘做出来的药丸子极其的有效?
这会儿他得了杨长英亲自送的药,自然是很开心,“多谢杨姑娘赠药。”
“这药是我前段时间又重新改良的,止血之余还能防止发炎,你可以放心使用。”杨长英看着安刚,仔细交待他几句,最后又把两个瓷瓶递过去,“这两瓶给你们家少将军,我知道他的性子,不管是上阵交锋还是阻敌来袭,他自是要站到你们前头的,告诉他,这些药让他好好的拿着,不要离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