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喜欢你这样。”陈柯说。
周六一愣，陈柯什么时候这么直接过了？搞得他有点不好意思。
不过，话说回来，现在的陈柯是比以前主动、开朗一些了。
虽然不太明白陈柯为什么会变化，但这个变化是好的，周六也就没有深究。
陈柯在周六身边坐下：“今天感觉怎么样？”
“很好。”周六回答。
“明天开始复健了，要去医院。”
“复健？”
“对，”陈柯顿了顿，“可能会有点难受，但你躺了太长时间，肌肉会萎缩，复健可以让你恢复到正常行走的状态，之后还需要一段时间的健身，我在云蕾路健身会所给你办了张年卡，那边举重、跑步或是游泳都可以，人不多，早上起来去游个早场，比较清爽。”
周六感觉自己这辈子都没被人这么细心地照顾过，不禁有些感动：“谢谢你。”
“不用谢。”陈柯心中暗暗松了口气，周六并没有提出健身年卡时间太长的问题，也许……他可以试着把周六留下来？
“必须可以。”脑内，一个声音跟陈柯说，“你再主动一点啊，又不会死，现在阿流都不知道你喜欢他呀。”
“……不要逼学长。”另一个声音提出异议。
陈柯再次把两个人格轰回潜意识里。
两人吃过饭后，陈柯把周六推到院子里，午后暖洋洋的阳光散落在身上，工作日，小区很安静。
“我的钱，你没用吗？”周六问。
“你是不是想在欧风小镇买房子？”陈柯问。
陈柯突然问周六这个，周六有些意外。
“那里的房子很贵，现在贷款政策又变了，我可能拿不出那么多钱在那里买房子，不过，那边的房子真适合养老。”周六笑着说，“出门就是大片的湖泊和绿地，没有噪音，没有大马路，我在想，如果以后我退休了，能在那里一直住到老死，倒也是一种不错的选择。”
“嗯，你辛辛苦苦给B市设计了那么多建筑，B市也该奖励给你一套房子。”陈柯说。
“不，不会的，很多人辛辛苦苦为B市工作了一辈子，B市什么都不会给他们。”周六叹了口气，现实就是如此残酷。
散完步，陈柯推着周六往回走，经过卖菜的摊子，又停留了一会。
周六在路边看一个小孩摇摇晃晃地追小狗，那边陈柯已经买好了菜，从菜摊子里面绕出来。
周六回过头：“买这么多？吃的完吗？”
“新鲜，”陈柯解释，“刚从东岛农场弄过来的一批，还沾着海上的水汽呢。”
“很形象，”周六笑了起来，“不愧是大作家呀。”
陈柯笑着摇摇头。
“对了，”周六突然想起来，“《都市修真之废柴逆袭》是不是快结束了？”
“嗯，还有三章吧。”陈柯说。
“怪不得……现在你的评论区掐得那么厉害。”所有人都在讨论防盗章的结局和正文的结局，哪个才是真正的结局。
防盗章的走向，本来一切都好，但最后风子轩消失了，周六被神明带走了。
正文的结局，从来就没有什么周六，风子轩破碎虚空成为武神。
“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结局呢……”周六喃喃自语。
虽然风子轩的执念化解，周六很高兴，但想到他消失在空中的那刻，周六还是会莫名地难受起来。
“你希望是哪个？”陈柯问。
“我也不知道……我希望他高高兴兴地活着。”
陈柯弯下腰，抱起周六，把他放进沙发里：“他是高高兴兴地活着的，在你看不见的地方。”
☆、防盗章NO.3

进入复健室之前, 周六就听见房间里传来各种鬼哭狼嚎的声音, 吓了他一跳。
看见周六脸上露出犹豫的神色, 陈柯问：“怎么了？”
“哈哈，没什么，”周六笑得很勉强, “听起来里面的人很痛啊。”简直堪比肛|肠科的走廊。
“运动损伤后的复健确实比较痛，你只是肌肉萎缩，不会那么严重。”陈柯安慰周六。
十分钟后，陈柯跟医生聊过, 医生过来搬了个椅子，给陈柯示范如何复健。
他先拉起周六的胳膊, 让他做一下握拳的动作。
周六做完之后, 医生有些惊讶：“这不是挺灵活的吗？”
“对, 上肢问题不大, 我平时也会帮他做些运动。”陈柯道，“但是腿部现在还没有力气，跟腱、踝关节都吃不上劲, 走不了路。”
周六听着陈柯说这些专有名词, 感觉陈柯比他还了解他的身体状况, 心中便是一片暖意。
“不错，”医生赞扬道，“那就是下肢复健了，其实也很简单，一些简单的动作, 需要坚持去做，来，我先教你第一组动作。”
说着，医生抬起周六的小腿，放在自己腿上，右手托着膝弯，左手握住脚踝，缓慢地做屈伸运动。
“第一组动作，有两个动作，一个是屈伸，就像这样，注意我的手放的位置，”医生一边示范，一边解释，“另一个动作是翻转，内翻，外翻，就像你说的，走路时膝盖和脚踝都是主要受力部位，而小腿的腓肠肌是蹬地往前走的主要动力。”
“嗯，明白了。”陈柯在旁边认真地听着。
“你可以来几次医院，找医生或者护士指导你，等到你的动作熟练了，完全可以在家里完成复健。”医生说。
“好的。”
“第二组动作，在病人可以站立的情况下，让他扶着墙站立，最好是有抓的东西，脚跟提起放下，一次做几个，累了休息，再重复。”医生继续介绍，“后续的一组动作是单腿支撑，这个时候你只要在旁边保护病人不要摔倒就可以了。当病人可以自由走动的时候，坚持每天走两个小时的路，上午一次，下午一次，每天上十五分钟到一个小时的楼梯。”
“好的。”
“如果还有什么问题，可以过来咨询，他的身体不错，正值年轻力壮的时候，恢复起来很快。”医生笑道，“而且他能有你这么一位贴心细致的兄弟，一定可以顺利康复的。”
陈柯笑了笑，周六则是使劲点头。
“我们看起来像兄弟么？”
回到家之后，陈柯问周六。
“一般两个男的去医院，医生就会判断都是亲戚啊。”周六想了想，说。
“如果一男一女去，就会判断是情侣了？”陈柯坐在椅子上，抬起周六的脚，按照医生说的动作，一手拖住他的膝弯，一手捏住脚踝，缓慢地做屈伸运动。
周六感到被陈柯摸到的地方都痒痒的，在医院时医生给他做复健可没有这么奇怪的感觉，但他又不好意思说，便强忍着。
“啊，你说什么？”周六错过了陈柯那句话。
搁在以往，陈柯一定会笑着说“没什么”，把这句带有暗示性质的话一带而过。
但是今天，他又重复了一遍：“我说，如果一男一女去复健，就会判断是情侣了？”
气氛立刻变得暧昧起来，周六感觉陈柯的手心很热，尤其是托在膝弯下的左手，虽然隔着一层棉布料子，仍然能感觉到那灼热的温度，掌心的轮廓，还有微微用力扣在大|腿内侧的手指。
灼热的不仅是陈柯的手，还有他的目光，即便没有抬头，周六也感觉到陈柯正望着他，陈柯在看他的眼睛，在等他的回答，没有丝毫闪避，而是直接的、执着的……
“也不一定是情侣，”周六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也有可能是夫妻。”
“是，有可能是夫妻。”陈柯微笑起来，显然对这个答案很满意，他握着周六脚踝的右手向外翻转，手掌从正面滑到小腿后面，熟练地护住跟腱，“感觉怎么样，难受吗？”
“不难受。”周六回答，脸上有些发热，“辛苦你了。”
“不辛苦。”陈柯干脆地回答。
对于他来说，这大概是一天之中最愉快的活动了，即便周六已经卧床半年，但他的小腿依然非常漂亮，纤细笔直，当周六毫无意识的时候，陈柯也能够以尽量纯洁的心情去照料周六的身体，但是现在，周六清醒着，陈柯能够感觉到他的每一丝瑟缩。
这很好，但，就到此为止吧。
例行的复健完毕，陈柯站起身，抱周六去洗澡。
陈柯家浴室有一个可以容纳四个人的大型按摩浴缸，由于周六无法自己站着洗澡，陈柯便把他抱到浴缸里去。
照顾着周六的感受，陈柯把洗澡用的东西放在浴缸边上，又手把手教了周六如何开关水、放泡泡，这才离开浴室。
陈柯离开后，周六解开睡衣，费劲地脱掉它们，放在一边的椅子上。
热水从水龙头里流出来，雾气在浴室内弥漫开。
“啊，舒服——”周六忍不住赞叹，躺在热水里的时候，他感觉自己已经魂魄出窍了，就像修真时的冥想一样。
目光扫到浴缸边上那堆沐浴用的瓶瓶罐罐，中间还有一只黄色的小鸭子，周六笑了起来，把小鸭子放在水面上，看它飘来飘去。
他实在无法想象，严肃如陈柯，为什么浴室里会有一只小鸭子？难道陈柯泡澡的时候，也会盯着小鸭子飘来飘去吗？
那场景一定十分可爱。
洗完澡之后。
周六放掉水，摇摇晃晃地扶着墙壁站起来，小心翼翼地够到浴巾，既然他醒来了，可不希望陈柯代劳此事。而且，现在他的身体也很难看，皮肤苍白，肌肉松弛，刚看到这样的身体时，周六简直不敢相信这是他的身体，好像瞬间老了几十岁一样，以前他经常健身，严格自律，根本无法想象一觉醒来会变成这个样子。
当然，穿上衣服之后，周六还可以暂时忘记这个事实，就算泡澡的时候，他也可以放水盖住自己，看不见就不必为之烦心。但泡完澡擦拭身体时，周六忍不住想，他为什么会那么倒霉，过马路一个不小心，就在床上躺了半年，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周六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现在的情况还是好的，至少没有留下永久性创伤，脸上的伤口也愈合得不错，就是腹部左侧的那道伤疤有些坑坑洼洼的，肯定是会留疤了，不过男人身上有一两道疤问题也不大。
关键就是，他什么时候才能不麻烦陈柯，什么时候才能摆脱这副松垮垮又没有力量的身体！
这么一想，周六又烦躁起来，本来进来洗澡的时候，心情还好好的。心情这个东西，本来就变化很快，而且还会直接影响人的行为，周六擦身的时候，手上用力过大，浴巾扫到浴缸边上的瓶瓶罐罐——
“噼里啪啦”，瓶瓶罐罐掉了一地。
“嘭”——
陈柯立刻冲了进来，就好像他一开始就埋伏在门口一样。
他看见坐在空荡荡的浴缸里，站不起来的周六，正拿着一条半边湿掉的浴巾，半遮住肚子和腿。
“对不起，”陈柯立刻低下头，退了半步，但他没有就此走开，而是问了一句，“你没事吧？”
“没事……”周六有些沮丧。
“要我帮忙吗？”
“不要。”周六把浴巾围在腰间，发现除此之外，他再做不了什么了，“要……帮忙。”
“嗡嗡——”
电吹风的声音稳定而持续，充满周六耳畔。
洗完澡之后，陈柯帮他换上新的睡衣，他感觉心情又好了不少，只要不看到自己的身体，一切都好说。
不过，一想到那么难看的身体，陈柯以前每天都看，周六就觉得心情糟透了。
“不要想，”周六喃喃，“停止。”
“怎么了？太烫了吗？”陈柯关掉吹风机，把手掌贴在周六耳边，试试温度，他发现周六的耳朵变得有些红，不由得自责起来，只想赶快把周六的头发吹干，没注意最高档的温度太高了。
“不……还好。”周六压根没注意到电吹风，“很舒服。”
“那就好。”陈柯的手掌离开周六的耳朵，再度打开电吹风，这次调整到了中档，他将手指插|进周六的头发间，令湿漉漉的头发蓬松起来，电吹风可以直接吹到发根，更有效率地带走里层的湿气。
周六卧病在床，也很久没剪头发了，他的头发不及陈柯那么硬那么黑，而是柔软的，尾稍泛着淡淡的琥珀色，就像他的眼睛一样漂亮。
为了快速吹干头发，陈柯将周六的头发撩起来，从他这个角度看去，正好露出一截细致柔软的后颈。
陈柯皱起眉头，目光也变得暗沉起来。
他回想起那么一幅画面，高大英俊的风子轩从后面抱住周六，垂下头，轮廓立体的脸庞轻轻蹭着那段柔软的脖颈，淡色的薄唇眷恋地贴上后颈至肩膀的连接处，在那弯诱|人的弧度里流连不去，被风子轩困住双手的周六，脸上露出一丝惊惶，尴尬的目光投向在场的第三个人——陈柯，好像急于向他解释，不是这样的，他们的关系不是他看到的那样。
为什么要露出那样的表情呢？就好像你心里在意过我一样。
“嘶——”周六捂住耳朵，他实在是烫的不行了，不知道为什么陈柯突然停住了动作，而那吹风机一直对着他的耳朵吹，他感觉这样搞下去自己的耳朵可能会烤熟，“我自己来吹吧。”
“抱歉。”陈柯拿开吹风机。
“没事的，我的手还没有残废，这个吹头发的事我真的可以自己来。”周六道。
“还是我来吧，刚才走神了。”陈柯说。
后半程，两人都全神贯注于吹头发这件事，再没有走神过。
陈柯的手掌时不时略过周六的耳朵和脸颊，他的动作很轻，但周六宁可他速度快一点，动作利落一点，也比现在这样——好像在抚摸他一样来得好。
周六作为一个精神上的处女座，洁癖患者，完美主义者，他几乎没有谈过正常的恋爱，那些被允许接近他的候选对象，在他面前也是战战兢兢，不敢轻易接触，就算有几个莽撞点的，被周六拒绝个几次，也就知道不能随便碰他了。
和周六有过较为深入交往的人都知道，周六不喜欢亲近，他天生厌恶亲密的动作，这也许与他小时候就失去父母有关。
当然，事实真相并不是因为厌恶，而是周六有非常敏感的触觉神经，只要别人一碰到他的皮肤他就难受，那种难受像是痒痒肉被戳到之后浑身汗毛直竖的感觉，在藏书阁的时候，风子轩就发现了周六的这个特性。
现在，陈柯若有若无地碰他的时候，周六又有了那种恨不得逃开的冲动。
“好了。”陈柯拿起梳子，打算顺道给周六梳好头发。
“我自己来。”周六转过身，从他手中夺过梳子。
“……”陈柯心中一沉，从刚才开始，他就感觉到周六很僵硬，好像厌恶他的碰触。
本来以为周六回来之后，两人就可以过上开开心心的幸福日子——周六刚回来那两天，陈柯确实是这么认为的，甚至有种漂浮在空中的不真实感。
但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两天后，陈柯放了《都市修真之废柴逆袭》的大结局。
评论区当即爆炸，大家都无法相信，作者竟然真的就这样结局了？
华夏影业的老总当晚打来电话，问陈柯是不是准备出版，所以故意在网上放了一个伪结局，老总的语气很客气，只是欲言又止之间带着对大结局的不满：“我们最近一直在关注你的小说呀，你这个结局呀，哎呀，怎么说呢！反正我觉得不妥。”
陈柯：“……”
“我的助理跟我说呀，你们这些有‘神格’的网文大神啊，有时候就会钻进另一个牛角尖，啊，追求什么逼格，逼格是什么，能吃吗？我觉得把故事写完整，写好了，才是逼格啊，你说是不是！小陈啊，我建议你修改一下这个结局，让周六从防盗章里穿出来嘛，和正文里的风子轩CP嘛，不要拘泥于形式嘛，这也是很新颖的，你知道那个那个卡尔维诺吗，他的小说就很后现代啊，一切皆有可能……”
陈柯：“……”
“哦对了，我还发现，防盗章里那个横刀夺爱的神明，好像和你名字差不多啊，小陈，你这个习惯可不好哦，不管是写小说还是拍电影，作者真身上阵可是大忌哦，对读者来说，了解那个蛋就行了，不需要了解下蛋的鸡。”
华夏影业的老总足足跟陈柯洗脑了半个小时，才挂了电话，千叮咛万嘱咐，让周六和风子轩一定要幸福美满地生活在一起，只要陈柯修改了这个结局，他立刻拍板，让助理走流程买影视版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