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不丁挨了一掌,玉复容瞬间回神,两人顿时缠斗在一起。
就在这时,刚刚被刺了一剑的付清竺,却也如同那个假付清竺一样,身体渐渐透明,最后消散无踪。
又是假的?!
夏叶瑾因为眼前的场景震惊到目瞪口呆,她盯着正与玉复容打斗那个人的脸,终于能发出声音,却结结巴巴磕磕绊绊的让人听不清,“付、付清竺……”
“行了别叫了是我——”
付清竺一边挡住玉复容狠辣的招式,一边飞快的应了一句,就在他即将占据上风的时候,玉复容却声东击西,虚晃一招引开付清竺,转身却朝李熙之飞去。
而此时,裴沁雪也突然行动了起来,她加重了掐在李熙之脖颈的力道,李熙之面色惨白,他拼着最后一丝蛮力反手抱住了裴沁雪,然后用力一压,两个人一起翻滚到了地上,后颈上的力道是松了,可怀里的人却还是不依不饶地想要挣脱,李熙之此刻早已经是筋疲力尽,哪里还有什么反抗的能力,一转身,就被裴沁雪给压在了地上,压抑的杀气再一次逼迫下来。
可是比杀气先一步出现的,是李熙之僵硬的动作和瞪大的眼睛,几乎是同一瞬间,他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逆转姿势,翻身扑在了裴沁雪的身上,护着她堪堪躲过了玉复容砍下来的刀子——
他感到后背一凉,忍不住发出一声闷哼,都来不及伸手去查看伤势如何,脖颈又再一次被裴沁雪掐住。
绑在身上的藤蔓越挣扎越捆的越紧,夏叶瑾急的直冒冷汗,显然他们正被困在玉复容布下的天水局里,无论这个裴沁雪是真是假,只要这个死局没有破开,不仅是李熙之,他们所有人都没法活着走出这里。
所谓万变不离其宗,阵法再高明也离不开方位地利的配合。如果说之前的地煞阵靠的是正南方的命格,那么这个天水局……好在双手还没被绑住,夏叶瑾突然灵光一现,她顾不上其它,朝着在她近处的付清竺喊道,“付清竺我有办法!——”
付清竺正被玉复容使出的羽扇纠缠,此刻听到声音,便挥剑挡下,待到了面前,刚想开口问到底是什么办法,握着利刃的手却被夏叶瑾抓住,他下意识的想要挣脱,奈何对方力道极大,就在付清竺怀疑她是不是也被附身的时候,手中的动作却猛然停止。
夏叶瑾刚刚的喊声不算太大,但在寂静的山林中显得尤为清晰,玉复容心内暗道不好,猛地回头——
他看到夏叶瑾紧紧抓住付清竺的手,将明晃晃的剑锋刺进了自己的心口。
几乎是一瞬之间,四周原本诡异的氛围全都消失无踪,裴沁雪身子一软,手中早已没了力度,直接晕倒在李熙之的怀里。
夏叶瑾松了一口气,她押对宝了。
天水局的命格,在正西方。也就是她所在的方向,更确切的说,是在这棵枯树上。虽然不懂得具体的布局,但从一开始的局面判断,夏叶瑾记得她来之前这树上绑着的是裴沁雪,接着是假的付清竺,也就是说天水局要成形,必须在正西方位有一个祭品,也就是所谓的阵眼。
破阵自然要从阵眼入手,但玉复容布下的天水局又比普通的阵法要阴狠的多,他擅长以人血为引,无论是开局还是破阵,都必须见血。而这个血,必定是要来自正西方位。
但如果要让阵法发挥到最大的功力,单纯靠血是不够的,还必须将血主和布阵之人也就是玉复容自己连接起来,当时就是想到这里,才让夏叶瑾大胆地冒出了一个念头,那就是绑在正西方位的她是和玉复容联系在一起的,一旦伤了她自己,不但能破了阵法,还能顺便让玉复容也受伤。
后面的结果证实了她猜想的正确性。
果然,天水局被破了之后,玉复容面色惨白,像是失去了主心骨一般,踉踉跄跄,几乎要站不稳,没走几步,便倒在了地上。
“快!就是现在,救了李熙之和裴沁雪赶紧走——”夏叶瑾拼着最后一丝力气催注意力完全不知道飘到哪里去的付清竺,对方被这么一说才反应过来,转瞬才意识到了什么,急忙拿刀去割绑在她身上的藤蔓。
夏叶瑾见他还浪费时间割藤蔓,着急得眼睛都红了,“哎呀快别费力气了,他们都受了伤赶紧带着他们先下山我不知道这阵法能牵制玉复容到什么时候——”
付清竺此刻的目光全在夏叶瑾的胸口的那一剑上,血已经漫开,格外的刺眼。他皱着眉摇头,“不行,要走一起走,总不能留你一个在这里。”(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五章 可怕的真相
夏叶瑾被气笑了,如果不是现在被绑着行动不方便,她真的想踹付清竺一脚,她强力控制了下一口即将喷涌而出的心头血,努力用平静而令人信服的声调说,“这藤蔓一时半会也割不断,趁着玉复容现在受了伤,你赶紧先把那两人带下山然后再上来救我,如果动作快点,时间应该是来得及。”
见对方没动,又补了一句,“这样吧,你把匕首留给我,我自己先割着。”
饶是付清竺再担心夏叶瑾,也知道现在的情况却不容他过多的优柔寡断,所以他交代了几句后便搀扶着那两人下山。
直到三人的身影消失在林子的边缘,夏叶瑾才松了一口气。旋即却觉得疲惫到了极点,困意比寒意先一步袭来,她刚想努力再坚持一下,就听到“砰”的一声,手中的匕首掉在了地上。
还是一眼看不到边的山洞。
夏叶瑾有点烦。
为什么每次不顺心的时候这个莫名其妙看不见脸的人总是会冒出来,是特意来看她笑话的么?
对方似乎是听到她心里的腹诽,轻笑,“我只是想提醒你一下——”
“如果还是问我有关痛苦的感受的话那就不必了!”对方话还未说完,就被夏叶瑾截胡。
男人笑,“怎么你很害怕?”
“是很烦!”
像是没有料到她会如此直白的把话堵回去,男人愣了一下,随后又笑起来,不知为何,夏叶瑾觉得他这一次的出现特别诡异,他笑了一会儿,才说,“其实我之前说的那些都不算痛苦的极致。”
夏叶瑾撇撇嘴,心说又来了。
“真正的痛苦,是明明之前有那么多条路可走,而你却偏偏选择了这样一条越走越绝望的路,误了自己也连累了其他人。而等你想要改变的时候,却发现早已经物是人非。”
人世间最痛苦的不是求不得,而是不得求。一个人连努力的资格都没有,他又拿什么去努力?
夏叶瑾皱眉,这个人还真奇怪。“没有资格就努力去把资格争取回来,好时光那么多,与其在这里自暴自弃,不如好好的反思下自己。”
“反思什么?”
另外一个人接了话。
夏叶瑾一个激灵猛地睁开眼睛,刚想动了一下就发现身上疼的快要吐血。只好扯了扯嘴角重新躺好,眼睛瞄着端着药进来的付清竺,开口问,“我没死?”
对方没理她,将药碗放在旁边的桌上,“伤口很深,喝了药躺着别乱动。”夏叶瑾看他的眼神知道再多说话也是白瞎,便乖乖闭了嘴,看着付清竺在床沿边上坐下来。
然后看着对方端起药碗,拿起调羹。
夏叶瑾震惊。
随即她果然听到两个字,“张嘴。”
“这个……”她有些犹豫。
“那你自己坐起来喝。”
“……”
付清竺动作有些僵硬,好在力道还算轻,一口一口的药汤夏叶瑾觉得也还算适应。可两个人全程不说话的氛围还是怎么看怎么奇怪,终于在连续喝了接近半碗之后她忍不住了,“你什么时候摸到空地那里去的?”
“从你杀那个假付清竺的时候就埋伏在旁边。”
夏叶瑾一个白眼甩过去,“那你不早点出来害得我被围攻?”
“早出来哪里能看到你英勇的身姿?”
“……我差点就死了你知道吧?”
付清竺手中的动作停滞了半刻,透亮的眼睛被覆盖上了一层水雾,他动了动嘴角,答非所问的说,夏叶瑾你刚才说梦话了。
“不会吧……说什么了?”
对方的声音哑哑的,听不出情绪,“你说付清竺我们很久以前就认识了……”
夏叶瑾忍不住笑出声,“编的吧?”
“那你倒是说说,说的是什么?”
“我连做什么梦都不记得,哪里还会记得梦话的内容?”
付清竺将最后一口药汤送进夏叶瑾的嘴里,“所以我知道嘛,你说我们以前就认识。”
夏叶瑾吸吸鼻子。
“那你相信?”
“所以我现在问你——”付清竺随手将药碗放在桌头,待再次回过头,脸上已经少了原本的戏谑之色,他盯着夏叶瑾的脸,问,“我们以前,是不是就认识?”
夏叶瑾还没回答,就“扑棱”一声,有只信鸽落在了窗台上,付清竺起身走过去,待看了上面的字条后,微微蹙了眉。
回头对夏叶瑾说,“你先休息,我出去一下。”
李府别院。
因为担心李家的人怪罪裴沁雪,李熙之将自己受伤的事情瞒了下来,只让身边贴身小厮阿虎帮忙去拿药和换药,裴沁雪看在眼里着急,等到自己的身体恢复了一些,便自告奋勇地担起了帮他换药的活儿。
他的伤口在后背,口子挺大,但所幸没有伤及要害。
虽然李熙之对裴沁雪的好几乎都要满溢出来,但碍于男女有别,平常他在换药时都是避开裴沁雪让贴身小厮来,只是今天那小厮阿虎正好被李管事派出去拿新裁量的冬裳,他没办法,正要自己动手,裴沁雪却走了进来。
吓得他赶紧抓过放在旁边的外袍披上去,却还是被对方发现,忍不住皱眉,“二表哥,你的伤怎么这样严重?”
李熙之紧张的急忙摆手,“已经好多了,都结痂了不严重。只是后背有个——”
话还未说完,就感觉到一阵风靠了过来,接着就看到裴沁雪站在了他的身后,她死死盯着外袍没有遮盖住的部分,整个人霎时僵在原地。
如此反常的动作弄得李熙之更加的紧张,他有些难为情的开口,磕磕绊绊地说,“裴表妹,你是被我后面的纹身吓到了么……我、我身子不好,后来父亲请了个术士来,说纹了这个可以辟邪保平安……”
付清竺看着失神落魄的裴沁雪,叹了口气,才开口,“怎么会这么巧?”
难怪他们几乎是把李家别院翻了个遍都没有找到藏宝图,又有谁能料到,李德裕把引得江湖血雨腥风的藏宝图,纹在了他最心爱儿子的后背上。(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六章 月凉如水
“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这话问出后付清竺觉得还不如不问,圄坛的规矩摆在那里,仇士良对藏宝图是势在必得,他们还能怎么办?要么杀了李熙之剥下后背的人皮带回去,要么直接把李熙之带回去交差。
其实这两种做法并没有任何的不同。一旦让仇士良知道藏宝图纹在李熙之的后背上,他根本就不会留下活口。“不然这样吧……”他想了想终于像下定了决心一样开口,“我们把藏宝图临摹下来,反正也没人见过,我们仿造的逼真点说不定能糊弄过去。”
话说出口后是一段长久的沉默。
虽然付清竺轻描淡写,可这么做就等于是对圄坛隐瞒了重要情报,如果被发现,照着仇士良的狠辣程度他们俩根本就不可能活着出来。
沉默许久之后裴沁雪终于出声,她说付清竺这是我自己的事,你还是别掺合进来比较好。我不想连累你。
“你连累我的还不够多啊?”付清竺半开玩笑地说着,然后转身面朝前方,将目光落在底下广阔无垠的平原上,他们俩所站的地方,正好能看到整座长安城。
壮阔的皇城如一张大开大合的墨色棋盘,宫灯闪烁,遍地奢华。不知待繁华落尽,人事已非之时,这棋盘上又能留下何人的落子?
“不过如果真要临摹,那只能靠你了,我是帮不上忙。”见裴沁雪一脸茫然,付清竺的嘴角浮起一丝戏谑,“毕竟你们俩的关系比一般多一点嘛。”
就算与李熙之两人早已经是心意相通,但被人如此挑明的说出来,裴沁雪还是有些难为情,故她面上作势冒出一抹杀气来,抬手就要朝付清竺劈过去。本来也只是顽笑,加上对方早有防备,自然是没有劈中,两人又来往了几招,裴沁雪身上的伤势还未好全,几番下来直接落了下风。
两人索性便不再比试,只就静静的站着俯视脚下的入夜长安,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付清竺才再次开口,他说裴沁雪,其实我还挺羡慕你的,至少你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付清竺常年瘫着一张脸,根本就没人知道这人心里到底想的是什么,所以在听到他开口说这样的话时,饶是裴沁雪也还是感到了一丝惊讶,因为在此之前,她一直以为,被江湖上称为“鬼斩”的人,基本上是无欲无求的,除了杀人。
“付清竺……”她突然莫名其妙的有点鼻酸。
对方看到她这副样子后却大笑不止,说裴沁雪你该不会是被我感动到想哭吧?千万别,我只是举手之劳罢了,不算为你。
真的是举手之劳吗?
看着付清竺半边隐进夜色里的侧脸,裴沁雪想。藏宝图对仇士良有多重要不言而喻,帮她就等于同整个圄坛作对,成功蒙混过关便好,若是不成功……她突然想,自己这样,是不是太自私了。
可是她心中的想法是那样的强烈,从未有过像现在这样,想要同一个人相守在一起。
接下来的几日平淡无事。
农家宅院位于城外,虽久无人居住,但贵在清净无人打扰,夏叶瑾趁着这空余的几日休养,身上的伤竟好了大半。只是心里却莫名的越来越慌乱,尤其是付清竺这几日行踪神出鬼没,让她愈发觉得事情并没有如想象中的那般顺利。
这日夏叶瑾一觉歇到入夜时分,睁开眼后便再也无法入眠,索性起身洗了把脸,四下寂静无声,也不知道付清竺到底回来了没有,她提了口气,发现胸口依旧有些发闷,便走至窗前,将花槅推开透气。
头顶明月如玦,给几缕疏云遮着,清晖穿过云缝,在庭中漏下一地微光。正愣神间,忽听隔壁“吱呀”一声开了门,付清竺走到她窗前,突然开口问了句“伤好点了么?”
或许是夜太深,他眼中竟罕见的都是关切,仿佛世间所有的事情都没有这“好点了么”要紧,夏叶瑾赶紧晃了晃神,让自己从这幅诡异的画面中脱身出来,点了点头扬了扬嘴角,说“好多了,已经能下地走了。”
对方似乎是松了一口气,随即便转身不再看她,目视前方站在檐下,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过了片刻才又开口,道,我觉得我们以前是认识的。
夏叶瑾身子晃了一下差点没直接摔在地上。
敢情过了这么多天,这人的心里却还在想着这个问题?
二人隔窗而立,不远不近的距离,既不亲昵也不疏离,仿似近一步或退一步都显多余。付清竺虽不说话,但夏叶瑾知道他是在等一个答案,想了又想,便觉得也没什么可隐瞒的,告诉他也无妨,反正等离开了这个时空,他还是什么都不记得。
所以她最终开口,“你没有以前的记忆,但你记得自己的名字和少了一魂一魄这两件事,对吧?”
付清竺的眼里闪过惊讶,有关魂魄之说他从未向人提及,眼前这人为何会知道?心中疑问越堆越多,他喉结动了动,但还是没有问出来,只是点了下头,让对方接着往下说。
果然,他的直觉是对的。
站在他面前这个叫夏叶瑾的,在以前就认识他。
晚秋时节,饶是白日天晴,入夜后也依旧是寒。更别说城外荒草蔓蔓,人烟稀少,到了后半夜只稍一站便顿觉寒气直逼入骨。
月影疏离,半轮明月将庭中树姿隐了大半,余下的在庭中投下斑驳光影,如河藻水荇,映在积水空明中。
等夏叶瑾全部说完后才惊觉自己已然是浑身冰冷,付清竺依旧站在原地,或许是太过于震惊,到了最后,竟还是一脸的面无表情。
“……所以我已经在世间游历了很久,如幽魂般,从一个朝代到另外一个朝代,只是我自己都不记得了?”
这个比喻有些悲凉,但代表的含义却没有错,夏叶瑾便只能点头,“你不是游魂,也不是毫无意义,在我遇见你的每一次,你都在救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