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条件?”
“杀了她。”
什么?!——
夏叶瑾猛地抬头,她没听错看错吧?付清竺要对方答应的条件是杀了她??
以藏宝图为代价,就为了杀她?
没毛病吧?
灰衣人似乎也同样不懂,他眯着眼睛看向付清竺,问,就这个条件?
“别小看她。”付清竺看了夏叶瑾一眼,“她是除我之外藏宝图唯一的知情人,你若不杀她,到时候就等着她杀你吧。”
“你自己也完全可以动手,何必等到我来?”
“我如果能动手的话又何必把藏宝图给你?”付清竺看着他,目光澄澈,“而且我这不是被你的人包围了嘛,自然是自己活命要紧。”
灰衣人想了一会儿,然后点头答应下来。
“爽快!”付清竺也笑了起来,“给你个选择,是先看藏宝图还是先杀她?”
出了漓湘苑大门后,李熙之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裴沁雪刚刚去了哪里,刚想去东面的园子找找,就看到了不远处的石桥上站着一个人,不是裴沁雪又是谁?
李熙之几步走到了她的面前,想要说什么却不懂得该如何开口,只觉得全都堵在了胸口,几番来回挣扎,最终却也只是期期艾艾的叫了声,“裴表妹……”,就再也说不出来其他的了。
裴沁雪回头,看着脸上的五官都要纠结到一块去的李熙之,不由有些心软,想要伸出手去抚平他紧锁的眉心,手抬到半空,却还是作罢,“我没事,就出来透个气。”
从小生长在圄坛,本来就是个生性凉薄之人,从未体会过温暖,也更不懂得安慰他人。
伸出的手正欲收回,却被李熙之一把抓住,紧紧握在手心,裴沁雪眼里闪过惊讶,却鬼使神差的没有抽回手,只听到那人絮絮叨叨的说,“府里很多事情我都不懂,大哥和父亲也从不让我插手。但我没有想到自己竟然这样没用,连别人欺负你都没办法出气,我真的……”
声音中带着懊恼和委屈,但更多的是为她难过。裴沁雪突然有些恍惚,看着眼前明朗阳光的人,她很想告诉他,她不是他的裴表妹,也不是他想象中的那样弱不禁风,更不可能被这么几句流言蜚语所伤害,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根本就不值得他为她难过和委屈。
但她最终还是没有开口,却情不自禁地伸出另外一只手,轻轻的拍了拍李熙之的肩膀,说,二表哥你都要把人抓起来打晕过去了,还说自己没用没办法?
语调轻盈,飘着尾音,甚至还带上了几分亲昵,只一瞬间便将李熙之满腹的郁闷一扫而光,只剩下从心底不断溢出来的暖意,一高兴便想起了另外一件事,赶紧从怀里摸出一个精致的雕花锦盒来,献宝般地递到裴沁雪的面前,“裴表妹,你打开看看。”
裴沁雪接过打开一看,吓了一跳,就算不懂玉石,但也能看出锦盒里的东西贵重之处。
有些迷茫的抬头,“这是……?”
李熙之也不答话,直接将链子取出来套在了她的脖子上,“这可是白马寺的无渊禅师开过光的,可以保护表妹平安。”
“人家禅师开光可不是专门保佑你表妹平安的。”
李熙之被逗得灿烂一笑,“那好,这个表妹你先戴着,改日我特意去让禅师专门为保佑表妹平安开一个光。”
“你说呢,自然是先看藏宝图。”灰衣人说着,走到了付清竺的面前。
秋日天黑的早,才刚过了黄昏,四处便灰蒙蒙一片。东西两市早已闭市,坊门内黑峻峻,乍一看像是张着血盆大口的鬼怪。
付清竺从怀里摸出一把匕首,在他面前晃了晃,随即去了刀鞘,灰衣人赶紧点了火折子凑近来看,只见上面歪歪扭扭的画着不规则的图案,细看之下,登时吓得瞪大眼睛,付清竺见状苦笑,说世人谁又会想到,那名动天下的藏宝图竟然是把匕首?
灰衣人弯下腰来,凑近了刀锋,正欲伸手去拿,突然一阵冷风袭来,火折子晃动了一下,亮光微拂,反射在刀面上,竟刺得他睁不开眼。
他下意识将手伸到眼前去挡,却惊觉腰间一凉,低头看去,一把短剑从右方直接刺进了他的腰间,而凶手正是刚才付清竺要他杀的那个女人。
事出突然,灰衣人都还未反应完全,脖颈经脉却再一次被人一手扣住,付清竺看向那群想要围上来救人的黑衣人,“不想他死的的话,就全部给我退下!——”
两人劫持着灰衣人绕着长安城的大大小小的巷子循环反复的走了几次,待确定摆脱了那群人的追击之后,付清竺便一掌将其打晕,扔在某个废弃的深巷里。等做完这些想要走出巷子,却发现连续绕了几圈之后却依旧还在原地打转。
夏叶瑾心里一咯噔,看向付清竺的眼里已经带上了惊慌,“这大半夜的,该不会是鬼打墙吧?”
“是地煞阵。”付清竺划开火折子,飞快瞄了眼四周,发现依旧是刚才那条普通的巷子,除了黑暗之外,空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但越是这样,他们越是走不出去。
“以血为引,以屋邸方位为局,这人手段极高明,内力也不浅,不过——”说话间,他俯身拾起掉落在地上的一把短剑,吹开上面的土尘,突然沉声道,“不就是想要藏宝图么?躲躲藏藏的多没意思!”(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七章 云中公子
付清竺的话音才刚落下,就听到两声轻笑,随即一人落在了他们俩的面前。没错,是落,而且轻飘飘的,几乎是没有声音。
落在他们俩面前的人着一身儒衫,羽扇纶巾,看上去儒雅闲淡无比,如果不是借着微光看清他挂在嘴角那邪魅的笑,夏叶瑾都差一点以为自己的视力出现了幻觉。
“是云中公子,玉复容。”付清竺看了她一眼,低声说,“看来咱们今晚得有一番折腾了。”
对方说的云淡风轻,夏叶瑾抬头看他,线条明朗的侧脸倒映进眼眸里,心中却莫名的升起一丝苦闷。曾经她觉得一辈子都太过于漫长,可眼前这个人,却要独自承受比一辈子漫长得多的,甚至是根本望不到边的人世经历。所以这样,没了记忆倒算得上是件好事,不然,无尽的人和事,无数的遭遇,密密麻麻,全都堆叠在一起,他要有怎样的心脏才能够承受得过来?
“圄坛第一杀手,想要找到你可真是不容易。”玉复容在两人面前站定,笑容上扬,轻飘飘的,却让人莫名瘆的慌。
付清竺也笑了起来,说我倒是没有想到,江湖上一向不食人间烟火的云中公子,竟然也会受俗世蒙蔽,看上这藏宝图?
“一句话,给还是不给?”
“玉兄既然都煞费苦心下重本布了这地煞阵——”付清竺边说边漫不经心地往前走了两步,正好挡在了夏叶瑾的前面,隔开了她与玉复容的距离,“小弟我怎么样也得捧场不是?”说到这里,伸手从怀里摸出了那把匕首,满脸笑容地在玉复容面前晃了晃,就在对方眯着眼睛等他开口的时候,付清竺突然蓄力一掷,手中的匕首直逼玉复容面门而去,冷不丁有利器飞来,他下意识往左一闪。
就在这时,付清竺却转身一把拽住夏叶瑾,用力一扯,竟然将她整个人重重的往巷子右边的石壁上甩过去。
事出突然,夏叶瑾都来不及惊呼出声就直接被拎飞出去,眼看就要被撞的头破血流,她在十分绝望闭上眼睛之前,赶紧伸手护住了自己的脸——就算是被砸死,这张脸还是要保留个全貌,不然到时候宫辰时救了她却发现脸被撞个稀巴烂复原不了就糟糕了。
哐当!
熟悉的落地声。
被摔得晕头转向的夏叶瑾来不及细想赶紧伸手往身上一摸,没有流血,也没有长包,除了沾在上面的尘土外什么都没有,顾不上满心疑惑,目光下移——她竟然被砸在了一个破箩筐上?
可是她明明记得,刚才那个巷子里空荡荡的,不用说箩筐了,就是簸箕也没有,而且她被砸在了石壁上,为何一点血都没……那现在?
轰的一声,犹如一记闷雷在耳际心间炸开。
夏叶瑾扔了箩筐,踉踉跄跄的往外跑,这是长安城的东街,她早已不在刚才那坊门附近的巷子里。
玉复容剑锋直抵付清竺的肩胛骨,动作轻盈一挑,再抽出,霎时血流如注。
“圄坛的人果然不是吹的,竟然连我这地煞阵都被你看出了破绽!”他扬起一个不大不小的笑容,“不过江湖上杀人不见血的鬼斩竟然会出手救人,还真是让我大开眼界。只可惜,你护得了她却护不了你自己。”
“有没有人说过你话太多了?”付清竺歪头吐出口中的血渣,倚剑站了起来,“打架就打架,说那么多,不累?”
他边说边挥剑跃起,一道白光闪过,玉复容用手中的羽扇去挡,就在他蓄力要爆出猛击的时候,剑锋到了面前却出乎意料的放轻了力道,正疑惑间,下腹突然一凉,伸手触去,却发现上面依旧平坦光滑无一物。忍不住皱眉,下一刻却感到腹间一阵痉挛,玉复容瞬间意识到中了暗器,赶紧伸手想要封住穴位,只可惜还是慢了一步,踉踉跄跄的将身子倚靠在石壁上,眼看付清竺剑锋再一次直逼过来,他强撑着一口气反手抛出羽扇,击退了付清竺的利剑,自己却连着后退几步,待稳住身子,竟当场吐出一口鲜血来。
“圄坛暗器?”
玉复容先是一惊,随之冷笑,“果然是不同凡响。只可惜,你还是破不了我的地煞阵……”话还未说完,他整个人突然僵在了原地,更确切的说,是被人控制无法动弹。
只见一把长刀从巷子右侧的石壁上破空而出,进而贯穿玉复容的后背,温热的鲜血顺着刀柄一点一点滴落在长满苔藓的青石上,妖艳而绚烂。
就在付清竺强迫自己敛住心神趁机反击的时,从巷子的右方突然冲出一人,几乎扑在了他的身上,熟悉的气息撞了个满怀,只听到紧张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付清竺,你怎么样?”
话刚问出口,就听到玉复容笑了起来,“还真是不简单,这世上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破我地煞阵的人,可是没几个。”
说话间,周围的景物如迷雾般渐渐消散,只一眨眼的功夫,早已不见先前的深巷幽暗之景。几道白光滑落下来,天色竟已经渐亮。
玉复容唇边依旧带着笑,看着自己的阵局被破,脸上无半点惊慌之色,他将插在自己身上的长刀抽出,随意丢在地上,照旧地扬了扬嘴角,就在他脸上的笑容即将再次绽开之际,付清竺突然起身抽出怀里的短剑,以最快的速度刺进了对方的下腹——
“快跑!”
声音在夏叶瑾的耳边擦过,旋即她的手被人猛地拽住。也不知道跑了多久,直到眼前迷雾散尽,四处喧闹声渐起,两人才停了下来。
这一停下来,夏叶瑾却瞬间意识到了不对劲。
一抬头,猛然发现付清竺面色惨白,身上的单衫被血染红了一大片,浑身湿漉漉的,更是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顿时吓得不敢多说话,也顾不上其他,赶紧扶着他在路边的石阶上坐下来。可还没走出几步,就觉半边身子一沉——付清竺已经脱力般倒在了她的怀里。(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八章 重伤
客栈里。
夏叶瑾靠在外间的小塌上迷迷糊糊睡着,梦中突然被人狠狠一拽,她猛地睁开眼睛,待意识到自己所处之地后,微微松了口气。但却再也没法入睡,便鬼使神差走到屏风旁,看了一眼付清竺。
映入眼帘的是付清竺背对着自己的身影,他身上多处受了伤,整个人蜷缩在床的一角,暗红的锦被半边掉在地上,微微发抖的样子让夏叶瑾有些不忍心,但又怕把对方吵醒,便放轻脚步走过去,本想帮他把被子盖好就走,却在走近时听见他微弱的气息,“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对方脸色惨白,就算是睡着也依旧十分痛苦。夏叶瑾的脑子嗡的一下炸开,颤颤巍巍地伸手想拭去付清竺额头上细密的汗珠。
“唰”的一声,明晃晃的剑锋再次对准了夏叶瑾的喉间。付清竺一个翻身,竟然是单膝跪住手持利器的标准姿势。双目圆睁,毫无血色的嘴唇微微颤抖,待看清眼前人后双眼微阖,整个人像失去了主心骨一般,只听得一声闷响,然后直挺挺地倒在了床上。
这一幕落在夏叶瑾的眼里,一瞬却犹如上千年般漫长,她眼睁睁的看着,心里充满了未知的恐惧,直到对方倒在床上的那一刻她才猛然回过神来,赶紧冲到外间去把已经熬好的药端进来,待越过屏风,发现付清竺已经醒了,此刻正靠在床头,一脸平静地望着她。
“我睡了多久?”他开口,声音里全是喑哑。
“三天。”
听到这个回答后,付清竺的眼里闪过一丝慌乱,似乎是极力控制才没有从床上蹦起来。
夏叶瑾将手中的药碗放在桌头,又看了他一眼,“你伤的很重,还是别乱动的好。”
“你救了我?”
“算,也不算。”夏叶瑾走到旁边将木窗支探起来,微熹的晨光洒进来,总算是扫去了这几日来的阴霾。
“是你自己打败玉复容逃出来的,我不过是顺手将你送到客栈而已。算不上救命。”
付清竺皱着眉将放在桌头的药汤喝完,低头见身上缠满绷带,眼神一冷,待再次抬头,却带上了戏谑的神情,伸手指了指自己,问夏叶瑾,“这些都是你的手笔?”
夏叶瑾没好气回瞪过去,“不然呢?”
说起来,付清竺还得感谢她从小混迹在药铺周围懂得点医术,不然那天满身诡异的刀伤,无论出现在长安城的哪家药坊里,都会引起不必要的怀疑,江湖上的事情,若是闹到官府里,就说不过去了。
“你难道不好奇?”
“好奇什么?”夏叶瑾突然有点好笑,她想道,付清竺对于你我除了你那诡异的身世之谜外,其他任何东西都不好奇。“如果你要说藏宝图?是假的吧?”
对方突然来了兴趣,笑道,“你这想法倒是奇特。”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真正的藏宝图在哪里怕是连你自己也不知道,而你们之所以接近李熙之,就是为了这个目的。”
漓湘苑内,裴沁雪站在檐下望着庭中的一株芭蕉,神情晦暗不明,不知在想些什么。李熙之从外间匆匆走进来,看到她傻站着发愣,忍不住摇头,赶紧让人去屋里拿了件披风出来,随手披在她的身上,“裴表妹,外间凉还是回屋吧……”
裴沁雪收回目光,淡淡的笑了一下,“怎么突然来了,不是说要进宫住几日?”
“父亲担心我不适应宫中的规矩,让三弟去了。”
李熙之笑着说道,显然是松了一口气的模样。
虽然这回进宫主要是选太子伴读,但肯定是要与皇子公主们处在一处,安慧郡主就不用说了,据说那庆德公主也是十分骄纵,他本来因为此事懊恼的很,如今得了自己不要去的消息,简直是天光骤亮,比得了荫蔽封官还要开心。
见裴沁雪依旧是闷闷的样子,迟疑了下,最终还是开口,“听闻这几日骊山红叶漫天,若是表妹不嫌路远,倒是可以去看一看……”
尽管努力显出云淡风轻来,但语气里却依旧带上了小心翼翼的试探。
裴沁雪没有马上回答,沉默了一会儿才答非所问的看向他,“这几日倒是没见到付兄到家里来……”
李熙之有些不明所以,便随口说大概是忙吧?清竺这人过惯了不羁的日子,或许又外出游历了呢。
可他的话刚说完,就看到对方眉心紧锁了几分,心中隐隐有些郁闷,待要仔细看,却听到裴沁雪笑着说,“在金陵的时候,就听闻骊山红叶之景世间难得,如今有机会,自然要去看看。”
语气恬淡轻松,仿佛刚才那一瞬真的只是随口问问。
李熙之本来就心思简单,听了裴沁雪的回答,满心想的全都是裴表妹终于答应我一起去看红叶了这样雀跃的小念头,完全不做他想。直到他离开后,裴沁雪一直舒展的眉心才又重新锁了起来。
三天了,一点音讯都没有,付清竺到底是死是活?
入夜,付清竺一瘸一拐下了床,见夏叶瑾在外间小塌上趴着,顺手抽了放在旁边的外袍给她披上。他站在木窗前向外看了一眼,然后开门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