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儿,我已经让明清回家了,过不了多久咱们就能出去。现在受的罪,必定要他们双倍还回来!”
崔晨见陈子韶气的咬牙切齿的模样,继而联想到她往日的行为,不由心中一沉,问,诶子韶这次王久河的腿……该不会是你——
“当然不是。”陈子韶在咬牙切齿之余还带上了满脸遗憾,她说我只是让人去查了一下他的家底,都还未动手呢就被人给抢了先。
说到这里,三个人对视了一眼,崔晨说你们有没有觉得王久河这事儿有点玄乎?上一次叶瑾的身份刚被暴露他就马上依着这个来找茬,紧接着是有关子韶的女子身份,这些照理说都是咱们仨才知道的事情,他王久河一个外人,甚至平常跟咱们没有一点接触的人,是怎么知道的?
陈子韶也点头,说我也是有同样的疑问,他不仅知道,而且每一次他都是在第一时间知道咱们这里所发生的事情,然后以此为把柄前来找茬。这完全解释不通……
“其实,能解释得通。”沉默半响,夏叶瑾才终于开口,他们一直以来都先入为主了,以为这些事情没有别人知道,但实际上却忽略了重要一点。
监牢四壁密闭,只有右上方的石墙上露着一个通风的小小铁窗,昏暗的光线从铁窗上漏进来,模模糊糊,差不多能判断出大概已经到了晚上。
听了夏叶瑾的话,崔晨和陈子韶两人不明所以地对望了一眼。
夏叶瑾看着一脸茫然的两个人,踌躇了一下,还是没有想好到底要不要开口将自己心里的想法说出来。
气氛突然变得诡异而僵硬,就在夏叶瑾终于下定决定把心里的猜测说出来时,监牢的门“吱呀”一声被打开。
“崔晨陈子韶出来,可以走了!——”狱卒面无表情的站在门口叫唤。
“那她呢?”
陈子韶皱眉指着夏叶瑾问道。
“他是谁?不知道!上头就说了让你们两个走。”
“不可能我都交代了是三个人,你让上头的人来见我!”
“少啰嗦,要走走,不走就留下来哪里那么多的废话!——”
陈子韶怒火上涌,刚想开口再一次据理力争,袖子被夏叶瑾拉住,“你们先出去想办法,他们不敢对我怎么样的。”
“可是……”
“别可是了,赶紧走。都留在这里不过是浪费时间,出去了才有办法反击。”夏叶瑾凑近她压低声音说道,顺便又看了眼崔晨,见他也在望着自己,便朝他使了个眼色,用唇语说出去后照顾好陈子韶。
崔晨没有多余的反应,只是在经过夏叶瑾身边时,肩膀与肩膀互相交错,顺势将一块东西塞进了她的手里。
当监牢那锈迹斑斑的铁栅门再一次关紧落锁,夏叶瑾也终于把脑子里此前所有纷乱的思绪理清。其实真相再简单不过,只是凭着生而为人与生俱来的一丝善意,她没有以最坏的恶意去揣度那个人罢了。现在再回头去看,所有的一切都变得顺理成章起来。
摊开掌心,是一条小巧的链子,上面配着小小的观音吊坠。
夏叶瑾突然有些哭笑不得。她之前心心念念想要得到的古董,到了现在才迟迟送到自己的手上,可惜的是,如今就算有了古董,她也回不去了。至少到现在为止,她那乌龙的任务看不出有一丝进展。
天彻底暗下来。
不远处传来狱卒叫开饭的声音,当最后一丝光线消失在眼底,监牢里终于陷入了完全的黑暗。潮湿闷热,蚊虫肆虐,令人莫名的难以忍受。夏叶瑾从铺着稻草的石炕上站起来,走到牢门前,眼睛死死地望着正前方。
虽然迄今为止任务都还未有起色,但应该很快,就会有进展了。
夏叶瑾心里有自己的打算,所以她自然不可能在监牢里坐以待毙等着崔晨陈子韶回过头来救她出去。更确切的说,是她一个晚上都不能等。因此等到了夜深人静,周围鼾声四起的时候,她捂着肚子在牢房里拔高音量尖叫了起来。
一更天正是入睡的好时候,值夜的狱卒正靠在墙边打盹,一听到声音冷不丁地打了个寒颤,原以为是梦话便不去管他,谁知道那声音一声比一声大。(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五章 摊牌
一个丫鬟端着托盘进来,似乎是走的太急,跨进门槛的时候不小心脚下一绊,托盘里的盅盏掉在地上,一时间碎片四溅,浓稠的汤汁流了满地。
有几块碎片飞到了脚下,崔晨弯腰帮她拾起放在托盘中,在小丫鬟受宠若惊到几乎到僵硬的表情中他站了起来,随手抖了抖被汤汁溅湿的衣裾,转身便要出门。
崔夫人见他神色不对,也顾不上责骂下人不小心,赶紧在贴身丫鬟的搀扶下追了出去,唤道,“晨儿,晨儿你这是要去哪儿?”
迈开的脚步停了下来,崔晨回头,脸上晕染开一抹笑意,淡淡的道,“刚接到苏小姐的帖子,孩儿要去见她一面。”
“可是在这个时候……?”
“娘你放心,秋闱孩儿定会不负所望。”
细雨斜风,先是如牛毛,接着渐成弥漫的势头。
夏叶瑾站在街边廊下,盯着面前青石板上来来往往手撑花伞的行人苦笑。烟花三月下扬州,从小羡慕江南春,可此次来到这里,却从来都没有好好的欣赏过暮春时节烟雨江南的景致,说来到底还是亏了。
手腕上的那颗红点已经完全显露出来,这让夏叶瑾有点惊讶。照理说任务还未完成,红点只会依稀露出点颜色,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如朱砂一般。
不过也差不多了。夏叶瑾想,等待会儿那个人出现,这一切就都能水落石出。
城西红楼。
苏莺莺推开二层西面雅间,待看清里面坐着的人时吓了一跳,“怎么是你?崔晨呢?”
“他前面巷口给苏小姐买您最爱吃的马蹄酥了,待会儿就回来。”夏叶瑾抬头看她,顺势做了个请她入座的手势。
苏莺莺半信半疑,眼里透着疑惑的神色,并没有马上坐下来。
随即又兀自笑了起来,说想不到你们俩关系这么好,崔晨连约未过门的妻子都要带上你。
“我这不没事儿跟着蹭吃嘛……”夏叶瑾十分随意的笑笑,指了指面前红楠木圆桌上的桂花糖藕,说这个挺好吃的,苏小姐你真的不坐下尝尝?
看到对方的脸上依旧写着怀疑,她又笑着解释,“苏小姐还请放心,等会儿崔晨回来了我就走。”
人家都这样说了她再不坐下来也有点说不过去,再说了那信中的字确实是崔晨的笔迹没有错,心里如此一计较,苏莺莺挂上一个僵硬的笑容,在她的对面坐了下来。
夏叶瑾起身给她面前的空杯倒了杯花茶,将铜壶放下时才似乎有些不经意的问,苏小姐你瞧我这记性,这么久了才想起来问你,李尔怀李公子近来可无恙?
对方脸色一凛,“你到底想说什么?”
夏叶瑾绽开一个明媚笑容,“其实也没什么,就是突然想起来了随口一问。”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崔晨今天根本就不会出现是么?”
这虽然是个问题,用的却已经是陈述的语气,苏莺莺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冷色,说完后便站了起来。
“苏小姐这是要去哪儿?”凉凉的声音从桌子的那边传来,苏莺莺已经走到门边的脚步顿了一下,依旧坐在桌边的夏叶瑾笑着眨了眨眼,说苏小姐你先不要说,让我来猜一猜,苏小姐这是出去再雇一个人来杀我灭口是么?
或许是一直以来的先入为主,又或是书院的日子太过无忧,一直以来夏叶瑾都忽视了一个十分重要的人物,苏莺莺。
临到最后被关进监牢的那一瞬才猛然发现,原来她才是真正意义上的主角,在暗中操纵着这出剧本里的一切,甚至开始改写原本既定的剧情。
从到烟山书院找夏叶瑾开始,她就已经设定了这出戏的谋篇布局。
先是演了一出苦情戏,表面上请求夏叶瑾帮忙将她引荐给崔晨,但实际上转头却联系上了王久河,设计让崔晨陈子韶撞破了夏叶瑾的真实身份——她不过是个冒牌顶替的下三滥窃贼罢了。这个时空知道她这重身份的就只有苏莺莺李尔怀两人,当时因为这个,她甚至还怀疑到李尔怀的头上,可却被苏莺莺那楚楚可怜的表象所蒙蔽,完全信任了她。
紧接着是关于陈子韶的身份。夏叶瑾记得那一日在运河边的粥艇上崔夫人认出陈子韶的时候,除了她和崔晨之外,苏莺莺也在场。后来第二日就发生了王久河在后山故意找茬挑事威胁陈子韶的事情。如果说这不是苏莺莺在暗地里捣鬼,夏叶瑾真的想不到其他人。
之前没有往这一层想,可现在细细的理清之后才发现原来真相并不难猜,只不过是当时身处其中云深不知处罢了。
只是她又是怎么与王久河扯上关系,又怎么能让王久河如此拼命的为她做事被她差遣,这一点夏叶瑾还是没有理清楚。
苏莺莺很有耐心地静静听着,顺便还端起茶盏呷了几口。面上的神情似笑非笑,不知道是真的在听还是在谋划着新的计划。
直到夏叶瑾全部说完,苏莺莺才漫不经心地开口,“恩公你的口才这样好,不去说书,还真是可惜了呢。”
她侧头将目光落在空空荡荡的窗外,声音淡淡的,“你刚才说了这么多,头头是道,好像真的罪证确凿一样,可你想过没有,如果真是我做的,我这么辛苦费尽心机的设计陷害你们的目的是什么?”
意料之中见到夏叶瑾脸上的表情有那么一瞬间的凝固,她的笑容更加放大,“我没有任何动机要陷害你们,尤其是叶瑾你,就算那件事最终被证实是糟糕透顶,但我还是对你心怀感激,我又怎么会陷害你呢?再说了我不过一介女流,就算是想陷害,也没有那般能耐吧?”
句句在理,声声在情,竟找不出一丝错来。如果换成以前,夏叶瑾或许会选择相信,但现在——
所以她忍不住笑了起来,说苏小姐说的是,我差一点就要被你感动了。但可惜的是,还是差了一点。
“苏小姐口口声声说没有任何动机陷害我们尤其是我,可是怎么会没有动机呢?”夏叶瑾也学着她拿起面前的花茶喝了一口,“想必苏小姐也不会忘,有关苏小姐与李尔怀公子私奔的事情,我可是唯一的知情人。”(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六章 正面交锋
苏莺莺脸上的表情终于变得有些僵硬。
夏叶瑾暗自苦笑,这才是最关键却一直以来都被她忽略的重要一点。
苏莺莺要嫁给崔晨,她自然不会陷害他,陈家财大气粗,她也动不了。她之所以做了这么多的事情将他们三个人绑定在一起,不过是为了更加人不知鬼不觉地置夏叶瑾于死地罢了。
先是利用王久河与崔晨的私人恩怨,怂恿王久河前来挑衅,让所有人都知道夏叶瑾他们三人与王久河不43 和。紧接着雇人将王久河打残嫁祸到他们三人头上,上演了一出淮南道总督亲自派人到烟山书院拿人的好戏。然后再顺理成章的将他们三人关进了监牢。
这一系列的事件,简直是一气呵成。但事情到这里并不是结束而是才刚刚开始。
因为就算被关进监牢,陈家和崔家都会来救人。可王久河被人打伤了是不争的事实,无论如何总得找一个替死鬼。总督不是傻的,崔陈两家只需要震慑自然不能真的把崔晨和陈子韶两人如何,但无权无势的夏叶瑾却可以。
反正夏叶瑾与王久河两人之间曾多次当众发生争执,就在王久河被人打残的那天下午他们才刚刚结束了一场恶意的争吵。所以淮南道府衙经过彻查,发现真正的凶手是夏叶瑾,陈子韶和崔晨二人无罪释放也并不算是意料之外。
这是一出杀人不见血的绝计,借着王家的手神不知鬼不觉的除去夏叶瑾,让她连同着自己的秘密一起去见阎王,永远在这个世上消失。
如果事情就到这里,那简直可以说是完美。只可惜人算不如天霜,淮南道监牢的那场突如其来的大火,不仅将监牢破坏大半,也让夏叶瑾成功地逃了出来。
“所以我实在是佩服苏小姐您的定力,刚刚在这儿看到我,你也只是微微的愣了一下,如何换成是别人看到自己完美计划中被设计的人竟然没死,应该会直接吓得崩溃吧?”
“我是有那么点惊讶。”苏莺莺眯了眯眼睛,“不过我惊讶的是你竟然为了自己的目的不惜伪造崔晨的笔迹,也惊讶你这莫名其妙压到我头上的欲加之罪。”
“都是聪明人,为何不把话摊开说。你放心,这里除了我之外没有任何人。”
“我凭什么要相信你?”
“你可以不相信,也可以继续打太极。但我既然能约你来,自然不会打没把握之战。”
苏莺莺大笑了起来。
这样的笑容一开始出现在她那张清丽脱俗的面容上,还带着耀眼的明媚。只是她越笑越夸张,越来越大声,明媚就变成了忧伤,耀眼也变成了灰败。
夏叶瑾默默的等她笑完,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手指轻轻地划过面前茶盏的杯沿。
“不会打没把握之战?”苏莺莺似乎要笑出了眼泪似的抹了抹眼睛,清丽的面容中挂上了一丝哂笑,“那你是已经报了官让府衙来拿我还是雇了人直接杀我灭口?”
“我自问并没有哪里对不起你。放你走,我顺带送上自己的全部盘缠;受你所托上烟山书院,我也是守口如瓶并未多说过一句有关苏家的事,更不用说你与李尔怀二人之间那琐碎又复杂的关系。当日在扬州城外,你苏小姐泪眼婆娑的求我成全,那我便成全。后来在烟山书院,你苏小姐满面愁容的希望我代为引见崔晨,我便二话不说答应下来……说到底我不过是个身份低微的市井小民,实在是不值得苏小姐如此挂念。”
“你所谓的成全,说白了不过是想借着我的身份到书院进而改变自己那卑贱的出身罢了。你的算盘打得是不错,反正我有把柄在你手上,料定我不敢明着揪出你真正的身份,就算某一天我重新出现,那也十分好办,最多将我那所谓的丑事捅出来,同归于尽便是了。可笑的是我当日被鬼迷了心窍,竟然没有想到这么一层,竟然相信你一个半路上冒出来的窃贼会有如此好心。你现在跟我谈自己地位卑微,这段日子在烟山书院与崔晨陈子韶勾肩搭背称兄道弟的时候怎么不说?”
夏叶瑾满脸黑线,“所以你是在嫉妒我夺走了原本属于你的一切?”
这话问出来连她自己都想笑。什么原本属于你的一切,不就是个书院的名额而已,反正给她也没有什么用,苏莺莺要的话直接拿回去就是了。
“冤有头债有主,你找我便是了。又是扯上崔晨陈子韶,又是让王久河的双腿残废,岂不是太过于残忍?”
“残忍?”苏莺莺收起了笑容,冷冷地说,“你真是太不懂得两个字的意思,我之所以到现在还愿意坐在你面前就是想跟你谈谈什么才是真正的残忍,而对于这个词的解释由你写出来签字画押,我想崔晨看了一定会印象深刻,永生难忘。”
说罢,雅间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五六个身穿黑色短打的侍女鱼贯而入,瞬间团团将夏叶瑾围了起来。
秋高云淡。
街市坊门间熙熙攘攘的全是外出登高采茱萸的闲人,崔晨按照苏莺莺给他帖子中写的地址,来到了扬州城最繁华的城西,在红楼前翻身下马。
他拒绝了伙计帮忙他将马栓到马厩的提议,漫不经心地环顾了下四周,将马牵到了红楼旁边一条几乎没什么人烟的窄巷里。然后才绕到正门径自走了进去。
可惜才迈进大堂,就被迎面而来的一个人挡住了去路,“诶崔晨兄这样巧?你今日是来这儿——?”
原来是同一书院的李元。
贡举的日子就在这几天,按照传统烟山书院都会让各位举子回家准备各项事宜,所以崔晨从监牢里出来后就没有再回去。
红楼东临运河,画舫徐徐,调子婉转,一向颇受文人喜爱。而李元跟陈子韶交好,在书院同属于玩乐一派,此刻在这里遇见,崔晨也并不感到奇怪,便只是象征性的问了句,“子韶没与你一起?”
几乎是下意识地问了这一句,可话问出口后就又觉得十分不对。陈子韶虽然看上去性子顽劣,可她怎么说也是女子,一旦离开了书院又怎么会再与这些男子有联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