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浅手拿令牌走了过来，“前方正在打仗且路程遥远，你们二人上路太过危险，等你们走至那儿，说不准军队都已经班师回朝了。你们如若愿意，可在此等候两日，届时将有大军过往前往青城，我这有块令牌可保你们随军一同前往。”
铁德柱接过令牌，摸着上面隐藏的字痕，讶然道：“你是池浅池大哥？”
……
第一百零四章 马屁精
池浅剑眉上挑，问道：“你认识我？”
见果真是池浅，铁德柱越发显得恭谨，他挠挠头不好意思的回道：“我家哥哥曾在信中提及池大哥，说池大哥乃武学奇才，虽并不像哥哥们一样是从小练到大的，可是功夫却比他们高上许多，当年若不是池大哥有意承让，我家兄长是当不成状元郎的……”
“小子曾想，能让我家大哥如此推崇的人，究竟是何等的模样，今日一见，才方知小子见识太过浅薄，池大哥实则远比我想象中的还要更加优秀……”
“池大哥玉树临风，一表人才，完全不是我等山野村夫所能比拟的……”
“我铁德柱对您的敬仰就有如那黄河之水，滔滔不绝，一发不可收拾！”
铁德柱唾沫横飞，越说越激动，大有停不下来之势。
楚月和上官静蹲在那捂嘴偷笑，万万没想到闷油瓶样的铁彦武与喜欢故意摆着张脸的铁彦军，居然还有个这么话唠逗趣的活宝弟弟。
铁小娥被她们二人打趣的笑声给弄得羞红了脸，她无奈的扯了扯三哥的衣袖，只拜托他快收敛点别再说了，脸都要被他给丢尽了……
这个马屁精！
池浅偏头低咳了一声，不自然的说道：“过奖了！”
“我的提议你考虑得如何？”
铁德柱赶忙将令牌揣到怀里收好，拍拍胸脯大声回道：“全凭池大哥安排，小子不甚感激！”
既然他们走去弩池也可能找不到哥哥，那不如就听从池大哥的话，先去青城等消息，让哥哥们找他更为稳妥。
池浅点了点头，转身回到原处继续烤制着食物。
他一身劲装，动作优雅从容，散发着浓烈的大家之风。
看得铁德柱更加痴迷与崇拜，要不是小妹扯着他衣服，他定要上前再与他探讨探讨……
……
山间！
耳力惊人的楚一听到山下哭喊声后，他的第一反应便是夫人有危险。
但再细听时，发现是两个陌生的声音，体内没有武者的内力，不足为俱！便生生的摁下了下山去的举动。
可一旦心有了旁骛，做事也就无法再安静下来，也专注不过来……
他掂了掂麻袋看看满缺，可原本就没满的栗子瞬间又瘪下去了一大截，看得人好生恼火。
他抬头看了眼不远处忙的正欢的淳于意，又扫了他身边装了一半的鼓鼓的麻袋，二话不说便提着袋子上前，将淳于意麻袋中的栗子悉数倒进了自己的袋中。然后气都不哼一声，抬脚就往山下走去……
淳于意则半天没回过神来，他呆愣愣的看着楚一背着一麻袋栗子潇洒离去的背影，半天才幽幽的吐出一个字——
“操！”
望着自己被毛刺扎的红肿的手，淳于意从怀里掏出一盒药膏擦了擦手。然后长叹了口气，认命地重新捡起了栗子……
就算是为了那十把瓜子……也得拼了！
不过，那厮好歹也是影衣卫出身，怎么就干得出这强抢豪夺之事呢？
一点也不像师傅所说的什么正气凛然，品德上佳！
哼～这个楚一一定是因为品德不好才被王爷赶出了影衣卫，嗯，一定是这样的……
淳于意一边用脚搓着板栗球，一边怒骂楚一……
等他回去，他一定要向夫人告发他，让他走远点！
……
山下！马车旁！
“楚一，你回来啦？淳于呢？你吼一声叫他回来吃饭了，差不多我们也该走了。”
烤鸡烤兔都已经包好装上了车，能给铁家兄妹的生活用品也一应给出了。
被子，油盐，火石和武器，一样不少，完全足够他们等到运输大军的到来。
他们今日的早餐就是那锅板栗炖鸡，看火候，也差不多快好了。
这个炖鸡的锅还是夜特意让工匠给她打制的，就因为听她说了一回铁锅轻，受热快，适合煮菜……
还有一套铁制刀具，她这回也一并带上了。
就想着到了青城以后一定要摩拳擦掌，大展拳脚一番，弄个海鲜大餐，一次性吃个够！
闻言，楚一回头应了一声，扭头便朝山的方向随意的喊了一句，随后又继续忙他的事……
旁边火堆前，正吃着烤鸡的铁德柱听了又激动地要起来说些什么，却被他妹妹再一次强制性的按住了。
她知道哥哥是被那人的一声吼给震撼到了，看着虽没用什么力气随意一声，可其实中气十足，声音浑厚，就如同六月天里的闷雷一般直击耳膜，直震得人脑中嗡嗡做响。
连她这种练武白痴都能一耳听出这是高手中的高手，恐怕就连她两个哥哥联手也不是他的对手。而他那个武痴三哥又怎会不知？
但是那个人的眼神很冷，没有一丝温度，看他们就像跟看死人一样的，这让她很害怕，很恐惧！她不能任着哥哥胡来。
楚一扫视了二人一眼后，便淡淡的收回了视线。只要对夫人没有危险的事，都自有池浅解决，他无需操心，也没有这个闲心。
将栗子分装在三个麻袋里边，让池浅和淳于意的两匹马各驮了一袋，马车上再放一袋，以平摊重量，马也不会那么受累以至于影响行程。
……
“淳于意，你弄这么久你就给我装了一袋子刺球？”上官静叉着腰跳得远远的站着，指着四处都是那毛刺突出的麻袋大声咆哮道！
他这是干嘛？这般忽悠她！这剥出来的栗子都不够垫麻袋底的。
“淳于意，本将军现在郑重的告诉你，瓜子没有了！你的早膳也减半！”
上官静把官职都说出来了，可见她有多气。
胸脯一起一伏，气嘟嘟的小嘴一一张一合满满的都是控诉。
浅哥哥她不能招惹，楚一她不敢招惹，难不成你个小军医自己还治不了你了不成。
淳于意哭丧着脸，在楚一有意无意的冷刀子中，不怕死的说道：“上官将军，是楚一抢了在下剥好的半袋栗子，在最后时刻，在下实在无法剥齐栗子。”
露出自己红肿的手，继续言道：“但又不能失信于将军，不能耽搁行程，只得忍痛狂揽板栗球回之，万望将军明鉴！”
为了瓜子，为了那一锅喷香的什么吃食——拼了。
楚一不是拦着不让他见夫人吗——他也认了……
是你先对不起我的！我其实还是很纯真的……
第一百零五章 楚月发威
上官静一听是被楚一给抢去了，顿时哑然了。难不成她还能向小月去讨回来不成？她可还指望着她弄出好吃的板栗呢！
楚月则在一旁闷着笑，她说楚一怎么动作这么快呢！要是换成她自己弄，能弄出一麻袋板栗球回来就不错了……
“好了好了，都过来吃早餐！”
“阿静，别嘟嘴了，好难看！”。
“你答应淳于的瓜子可一颗都不能少，否则，我可不给你弄糖炒板栗……”
“唉～”
楚月叹息着看看这个，又望望那个，怎么都觉得自己就像是个调解家庭矛盾的老妈子。
“楚一，以后不可再欺负淳于。”
楚一走到楚月的后面，轻声应道：“诺！”
虽然不认可那是欺负，因为弱肉强食本就是他们的生存之道。
只是…夫人说什么便是什么，他不会为自己辩解……
“你有勇有谋，做事果决，办事牢靠，这我很欣赏，但你要知道，你和淳于是一个团队的，而绝非敌人。”
“如果淳于换做是你们影衣卫的任何一人，你告诉我，你还会如此做吗？”
“我想答案肯定是否定的吧！你楚一不但不会抢对方的东西，相反，还会与他共同协助一起完成上面交待下来的任务。”
“楚一，你从来就没将淳于归于一队！或许，你也从未把我当成主子！”楚月说完，自己都心有戚戚焉，越说越激动。
平心而论，自己从未亏待过他，可是在他心里，他的主子永远只有楚亲王——她的夫君玄夜，永远都在遵循他的旨意做事。而忘了他自己已经姓楚，他现在的主子是她——楚月！
她能够容忍他越过自己与玄夜通信，只是因为她爱玄夜，她不在乎。
可是，她也有她的隐私，她的身边不需要一个别人安置的“监视器”！
楚月打开锅盖，接过池浅递过来的汤碗与关切的眼神，她笑了一声，告诉他自己没事……
楚月垂下眼睑以掩盖自己的伤感情绪，她将吃食一一配好，每碗都一样，并没有多与少之分……
“淳于，你说你可真有出息啊！你是作为我的私人医师的身份才得以跟随于我们前往青城，可是你呢！居然为了几把瓜子丢下我去为别人捡板栗！”
“这也就罢了，我也不说什么，可你却连自己的东西都守不住，怎么，还想让我这个你并不放心上的主子给你主持公道不成？”
楚月随手端起一碗鸡汤，碗还很烫，可她似乎没有察觉一般，眼中的水雾随着汤的热气逐渐聚集，“你们走吧！我不需要你们这样的人才。”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突然会情绪失控，只是心中沉闷特别想要发泄一下而已！
楚一和淳于意顿时跪倒在地，不安道：“夫人，属下（小的）知错！”
他们是有自己的小缺点、小愚忠，可也没想过要与夫人的立场对之。他们是真心实意的想要跟随于她，并无二心。
楚月轻轻的吹拂开漂浮在表层的汤油，一圈一圈的涟漪缓缓荡开，露出里边浓郁的汤水。
她浅饮一口，香醇滚热的汤汁瞬时便通过她的味蕾途经喉咙…缓缓流向肺腑……
温暖，舒心！
她不经悄然一笑，自己这是怎么了？本就不属于自己的人，自己这般又是为何？
是自己太拿他们当朋友而看不得他们对自己三心两用，还是……
呵～
没有用心，就没有伤痛！
“起来吃饭吧！小娥，你们也过来……”
淳于意踟蹰着不敢起身，楚一则“嘭”地一声重重的磕头碰于地上。
“夫人…都是属下的错。王爷当时将我们送给夫人时，便吩咐我们万事以夫人为主，听从夫人的命令。是属下没能好好执行，妄自以为夫人不会介意属下的所为。”
“属下该死！是杀是罚任凭夫人处置，只求夫人不要赶走楚一，楚一不论生死，此生只属于夫人！”
“属下该死！”
楚一再一次将头重重的磕于地上。
身为影卫也好，身为亲卫罢！被主子驱逐那是永世的屈辱。上一个被主子赶走的影卫当即就自刎在当场，因为他们自己那刻在骨子里的骄傲已不能容忍自己存活于世……
这无关卑微，只关乎荣辱！
淳于意也跟着磕头，直至此刻他才开始反省自己。
他是师傅白翁公孙光最看好的弟子，是自认为的绝对医痴，是他自己鼓起勇气向楚亲王自荐跟随于夫人前往青城……
可是现在……
不但医学没学到半点，就连本身的医学也没有再自我提升。
只知道盯着上官的几把瓜子，几口吃食……
“夫人，淳于知错！”
楚月拿出帕子擦了擦嘴角的汤渍，缓缓道：“起来吧！”
之前不是她狠心，着实是这两人太过了。
一个太过于听从远方夜的吩咐，一个太过于对吃着迷。而无论哪种都不适合紧跟在她身边。所以，她需要他们一个承诺！
“谢夫人成全！”
两人心有余悸的围到锅前，端起早已冷好的板栗鸡汤，狼吞虎咽。
“淳于哥哥，这是你的瓜子……”铁小娥将她代为保管的瓜子伸到淳于意面前。
淳于意含了口汤下意识的扭头一看，顿时喜道：“嘿，居然一颗不少！”
随即作势要扒回自己的腰包里面，只是又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动作一停，肉疼的说道：“给你吃。”
楚月也回头望了眼，那瓜子虽然不多，但也绝不能一眼就能看出颗粒数的。
楚月满头黑线，她此时是对于淳于意变态的眼力劲深感佩服。
……安静！
因为楚月的情绪爆发，这一餐众人都吃的异常沉闷。楚月吃完之后也识趣的提前进了马车，以免他们拘束。
她没想要摆脸色，只是一时之间太过尴尬，调节不过来而已。
她一走，外面也重新有了活力。
“上官将军…那个……我……”
上官静翻了个白眼，“瓜子不会少你的！”
“不是…我就是想问问，我能不能再吃一碗？”那个栗子炖鸡实在是太香太好吃了，一碗根本不够吃！
“……”
“滚～”
……
“阿浅，我们还需多久可到？”楚月坐在马车外边，朝着身边换了人的“车夫”池浅问道。
“照现在这速度只需七天即可到达！”
第一百零六章 炼狱
因为赶路，他们一路上尽是挑选的近路，没有走官道！
可也正是如此，他们见到了何为尸横遍野，何为“人间炼狱”！
如若不真正的身临其境，恐怕永远也无法体会到这种沉闷到窒息的绝望。
就连一向欢脱的上官静，此时也倍显烦闷、郁结。
她轻挑开车帘，望向车窗外的惨景，满眼的痛楚……
灰蒙蒙的天空，笼罩着同样灰沉死寂的大地。人们或坐或躺埋头于地抠挖着躲藏在土里的虫子。
挖到了便欣喜的往口中塞去……
“小月，把我们的吃食都分给他们吧！我真的受不了了，我宁愿自己饿死，也不要再眼睁睁的看着他们一个一个的在我眼前倒下，死去……”
在看到一群衣不蔽体的三四岁小孩饿得蹲在路上抢蚂蚁吃时，上官静终于崩溃到大哭，她紧紧的抓住楚月极力恳求道。
车外的池浅闻言沉声喝斥道：“阿静，闭嘴！”
外面的人听到有吃的，即使没剩下了几丝力气的人也瞬间暴起从四面八方慢慢攀爬到马车周围……
即使冷静如池浅，面对如此多虎视眈眈的饥饿之人，也不得不屏息以待！
人越聚越多，马车寸步难行……
“楚一……”池浅沉默半饷后，终是朝前方开路的楚一点头示意……
楚一随即领命，双腿一夹马背，策马上前。
他握刀的左手，青筋暴起，如若不是万不得已，谁又能忍心对无辜的百姓下手？
可他不得不做，他必须为夫人杀出一条血路，因为…他们不死，便是他们亡！
或是食物马匹被人洗劫一空，生生饿死！
或是，被乌泱泱的人群踩践而死！
手动，刀剑出……
人群安静的闭上了双眼，死寂的面容反而透露出安详。似乎，对他们而言，死，是解脱！
“扑通～”
人群中一位骨瘦如柴的年轻妇女抱着奄奄一息的孩子，不甘的跪倒在地，匍匐前行到楚一的马下，不住的磕头，悲拗的哭道：“大人，求求您…赏我家小宝…一口吃的吧！民妇死而无怨，求求大人了，求您…救救我家小宝，求求您了！”
楚一面上带着决绝，扬手举剑……
本因妇人的恳求而重新抱着一丝希望的人群，见此，再一次闭上了绝望的双眼，等待死亡的来临……
既是无力争取，那便，坦然接受……
“楚一，住手！”
楚月从车上跳下，飞奔到跪求吃食的小妇人面前，“把你的孩子给我！”
“夫人！”楚一下马护在楚月的身边，出言制止。
夫人可知道她这一时的妇人之仁，也许会将自己给害死！
楚月一把推开楚一拦在前面的臂膀，朝妇人再次说道：“将孩子给我！”
妇人死命咬着唇，决绝的在孩子的额头落下一吻，便起身将孩子放到楚月的手里……
“夫人，求求您一定要救救小宝，他还那样小，还不会叫娘亲。只要您能救他，日后您就是他唯一的娘亲，民妇…民妇绝无怨言。”
楚月将孩子抱往马车，头也不回道：“我不是要抢你的孩子！”
她说她怎么一脸决绝的样子，原来是误会她要带走她的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