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来湖水绿如蓝完本[虐恋生子]—— by:罪化
罪化  发于:2017年04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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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的御座座北面南,左首便是涟王爷李夕持的席位。西南两面零星坐了一些大臣,影影绰绰地只认得出袍色,却辨不出面目。
皇帝还未来到,李夕持牵著燕染想要入席,却听一个太监恭敬地说话道:“澹台公子,胡妃想要见你。”
燕染一愣,同时感觉李夕持抓著他的手也紧了一紧。

第45章
涟王爷随即问那太监:“不知胡妃为何要见燕染?”
那太监面露难色,揣测道:“或许是胡妃思乡心切,好不容易知道有个胡地的人来,因此想要见面罢?别的却实在不知了。”
听了这话,李夕持没有再说什麽,却低头去看燕染的反应。
燕染沈吟了一会儿,点头道:“那就劳烦公公带路。”
那名太监如释重负,立刻就要领著燕染往捧香阁里走,李夕持很自然地要跟在燕染身後。然而太监却面露难舍道:“王爷,胡妃说想要和澹台公子单独见面,您看这……”
“王爷只送我到捧香阁门口。”李夕持尚未发话,燕染却抢先这样回答,并且抬头看著李夕持一眼,目光坚定,又带著一些请求。
李夕持心中虽有不安,如此处境之下也不便反对,倒是燕染默默的坚决令他很快镇定下来。
“你们叙旧,本王确实不便打扰。”他慢慢地松开了燕染的手,嘴角上甚至还带著一丝微笑。“本王就在捧香阁前等候,你也不要忘了时辰。等到开席便要记得出来。”
燕染点了点头,随即转身走入捧香阁。李夕持也不走开,便一直在阁外等候。他站的位置不算明显,却距离大臣们就坐的席位很近。
虽然李夕持并无心去关注他们,但仅仅就是那随随便便的一瞥,却让他看见了一张十分熟悉的面孔。
太监将燕染领进了捧香阁,这是一间从外面看起来有两层,里面却只有一层的高大厅室。两人多高的桃花屏风後面隐约坐著一个人影。
太监起禀:“胡妃娘娘,澹台公子已带到。”
屏风内里一个女声答道:“可否请公公先行退下,我想与澹台公子叙旧。”
一个是皇帝宠妃,另一个是被俘虏的王子,太监有多大的胆子也不敢让他这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於是直接皱了眉头道:“这怎麽行,娘娘莫不是不知道这宫里的规矩
胡妃叹了一口气道:“我与燕染情同姐弟,他又是这些年来,我在宫里能见到的唯一胡人。还请总管通融通融。”
说著,她站起身,从屏风後伸出一只白得甚至有些发青的手,托著一枚硕大的碧玺。
“这、这……”那太监口头上依旧犹豫著,手却已经伸了过去。“那就请胡妃看著点儿时辰,不要让杂家难做。”
胡妃点头道:“谢过总管了。”
说话间,那太监已经推门出去。胡妃在屏风那头说道:“燕染兄弟,请过来坐吧。”
燕染应声过去,看见一个绝丽的女子坐在美人榻上,她衣著华丽,但神色却异常憔悴。

第46章
燕染与胡妃并不是一个部族,但曾不止一次在大漠庆典上见面。胡妃那时还是另一部族族长的妹妹,性格刚直爽朗,博得了身边不少武士的爱慕,燕染小她五岁,便被当作弟弟一样看待。然而今日两人却都成为了阶下的囚徒,
“你瘦了。”胡妃抬头,细细地打量著燕染,眼睛里顿时有水光闪动,“再次见面,想不到会是在这里。”
燕染见了古人,心中也是一阵酸楚,但他毕竟不是女子,尚不至於立刻就落下泪来,於是勉强闭了一下双眼,强笑道:“这里那里,不过都是人生暂时歇脚的地方,只要人平安无事,哪里不还都是一样?”
胡妃并不知道燕染这段时间的故事,因此讶异道:“你变了,换做在大漠的时的你,只怕早已经按捺不住了罢。”
“按捺不住又能怎麽样?”燕染叹了一口气,环视著四周的雕梁画栋,“逃,又逃不走。死,也被威胁了要让人陪葬。这样的生活,难道你也不正经历著麽?”
这话似是切中了胡妃的心思,她低低地咳嗽了几声,扶著桌子站起身来。
“说得也是……听说涟王李夕持一直把你留在他王府里。他对你还好麽?”
燕染低头,看见胡妃白皙的手腕上隐约可见几道暗红色伤痕,心中顿觉疼惜,不觉痛道:“自从离开大漠之後,又有什麽事情能用‘好’来形容的。你应该与我一样明白罢。”
胡妃听了他的话,脸上瞬时露出一种复杂的神情,又咳了一声,端起茶呷了一小口,突然问道:“你恨他麽?”
燕染愣了一下,随即摇头道:“不恨。”
“不恨?”胡妃惊讶地追问,“怎麽会不恨的呢?”
“有爱才会恨。”燕染淡淡答道,“既已无爱,那要恨又有什麽用?”
说著,却不由自主地将目光飘了一眼去向门外。
“你竟然已看透到了这般地步?”
胡妃著实吃了一惊。短短不到两年的时间,昔日单纯、活泼的大漠青年竟然变成如今这样的性格,这其中定是有著不为外人所知的痛苦与曲折。
她有些好奇,却并没有开口询问。因为只需要看著宫里那个高傲暴烈的皇帝,就能够猜想出那个与他一母同胞的王爷也绝非善类;可是看著燕染这一身精致、昂贵的装扮,她又觉得涟王爷对於燕染非常重视。
然而,面对著胡妃明显询问的目光,燕染始终保持著沈默。女子犹豫了一会儿,忽然凄凉地笑了一声道:
“我若是能像你这样看透了便好了。”

第47章
说著,眼眶中充盈了许久的泪珠终於滑落下来。
燕染不忍令她伤心,於是宽慰道:“恨也是人之常情,却要注意不能伤到了自己身子,否则便是得不偿失了。”
他本心乃是安慰,却不知全然逆了胡妃的心意。那憔悴却依旧美豔的女子愈发止不住地落泪,喃喃道:“我不仅仅是去恨……恨那个人,却也爱他……爱上了那个令我们家破人亡的元凶……”
燕染大吃一惊,整个人都紧张起来,双手不自觉地支在桌子上,仿佛随时都有可能起身离开。
胡妃看著他如此明显的情绪变化,内心一阵黯然,立刻用手捂住了脸,低声哀求道:“求你不要这样看著我……我知道不应该那样去想,但心中不知不觉地就……”
听她这样请求,燕染终於勉强稳定了一点情绪,犹豫再三,小心翼翼地询问道:“你为何喜欢上了皇帝?”
“就好像中了魔咒。”女子低声道,“好像我天生就对强者心存仰赖之心……看著他统治这个比大漠更辽阔百倍的国度,看著无数人在他面前俯首称臣,我便不知不觉……”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终於被又一串沈重的咳嗽声里淹没了,只剩下一点游丝一般的气息,依旧在诉说著:
“……我好恨,恨我自己这样下贱。我想过去死,但他却笑我这样的身体,就算到了黄泉,族人也不会再接纳我……我更恨我自己,恨自己能有结束生命的勇气,却始终没有想过对他作出什麽不利的事……”
这是一种无法消弭的,同样强烈的爱与恨。唯一不同的是:爱是自发产生的,而恨却是被迫。
自愿的爱,始终无法被强迫的恨所熄灭。
一瞬间,燕染忽然觉得自己开始理解她的痛苦,可这种痛苦无法消解,更无从抚慰。
“放手吧。这样能让你觉得舒服一点。”他叹了一口气,还是说出了那句伤人的话:“那个皇帝,他爱的不是你。你根本没有必要为他伤心。”
“我知道,其实我都知道!”
女人的啜泣声愈发明显了:“我知道他最近一直都在寻找那个叫沈赢秋的人的下落,今天把你们叫过来,也是想要通过你们把那个人找回来……可是我就是……就是……”
她没有把话说完,但是心思已经十分明朗。
燕染坐在她身边,只觉得好像贴近了一个泯灭了希望,毫无一点生机的枯树,心中同样被带得喘不过气来。
“你这又是何必……”他反反复复地叹息,“你说我变化大,可为了一个情字,你不也如同换了一个人似的?”
“情之一字?说来轻巧……”女子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燕染,这两年里,难道你就没有经历过我这般的经历?又是什麽事情让你能舍得将爱恨一并舍弃了?”
燕染不意听她将话题转移到自己身上,心头微怔,便不由自主地去回忆。可谁知道他大病初愈,并经不起心绪上的反复。一想起从前那些伤心痛苦、饥寒交迫的时光,脑海中顿时觉得一阵混沌,忙用手撑著桌子勉强站好了,额角上便落下涔涔的冷汗来。

第48章
胡妃也不意於见到他这一幅孱弱的模样,一句话在心中回转了几次,却还是吐露出来。
“燕染……我看你,依旧是没有能够舍弃爱恨,只不过是故意要将他们淡忘了。可是这样真的好麽?真的……你真的 能够做到忘情麽?”
燕染心中一片纷乱,也顾不上去反驳她。这时候却听得门口有一个不男不女的声音“吭吭吭”地紧著咳嗽了几声。
是太监总管在提醒!
胡妃兀然止了泪水,她侧过脸来仿佛仔细地在听著什麽,忽然压低了声音道:“皇帝要来了……”
燕染知道这其中的利害,立刻起身从屏风後面出来。不忍再看胡妃脸上的泪痕,只低声作别道:“我走了,请你好好珍重……”
至於这珍重的下文,他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了。
胡妃知道他是一片好心,因而也点了点头,哽咽道:“你可能是我这辈子,所见到的,最後一个大漠上的人。我见了你之後,就算是对於大漠彻底断了念想……”
燕染听她语中竟然透露出一股颓废绝望的意识,心中暗暗吃惊。然而此时太监已经推了门进来,急道:“皇上已经过了洛华门,公子请赶紧到王爷那里去。”
说著,就主动来拉燕染的胳膊。
燕染被太监一路带出了捧香阁,刚出了门,便见到李夕持立在一盏石头宫灯旁,身边站著一个身穿朝服的朝臣,被李夕持遮挡著,一时看不清面容。
李夕持听见了开门声,便转身去看。这时燕染便看见了那名大臣的模样。
竟然是郑长吉!
那人与郑长吉相仿年纪,一般模样,只是身上穿著四品文官的衣服。而浑身上下也因此而散发出一种与平日里的郑长吉截然不同的气质。
不,他不是郑长吉。
燕染推翻了自己先前惊愕的假设。
这个人应该就是郑长吉的孪生兄长──郑长霖。
“燕染,我们入座去吧。”
李夕持一直守在捧香阁门外,此刻等到了燕染出来,他便一把拉住了他的手,就要去院子东边的座位上落座。
然而这时的燕染却仿佛完全忽略了他的存在,只是目不转睛地看著眼前的那个男人。
李夕持寻著他的目光,很快发觉了原委。於是有些不悦地介绍道:“这位就是郑长霖。”
果然。
燕染的眼皮猛地跳突了一下,心中忽然感觉有一股腾腾的火气往上喷涌。若不是此处夜间昏暗,只怕在场的人都会看出他的脸色一下子红了起来。
“你……就是郑长霖?”他努力平静地问道,“你就是长吉的兄长?”
立在他对面的男子愣了一下,然後温文地点头道:“长吉正是舍弟。郑长霖见过澹台公子。”
他的问候没有任何特别,却让燕染发自内心地感觉到寒冷。
他不由自主地问道:“怪不得沈公子管郑长吉叫二哥。原来大哥就是你啊。”
一旁的李夕持听见这句话,立刻沈下了脸色。而郑长霖却犹自不解地跟著问了一句:“沈公子……你说的是?”
燕染心中一寒,禁不住的冷笑道:“沈赢秋沈公子啊。”
听见“沈赢秋”这三个字,郑长霖的脸色果然起了很大的变化。不仅带著惊讶和一些愧疚,更有另一种古怪的、类似於心虚一般的表情。

第49章
看著眼前与郑长吉如此酷肖的脸上的这些陌生表情,燕染觉得自己的心脏跳得愈来愈快,有一些站在自己的立场上似乎不该出现的情绪忽然嚣张起来。他不记得自己上一次发怒是在什麽时候,可是眼前,面对著这个男人……
思绪在呼吸开始急促的那一刹那戛然而止,因为李夕持一手抓住了他的胳膊,将? 蜃槐呱稀?br /> “燕染,皇帝来了!”他轻声提醒,“不要忘记我们是为什麽才来这里的。”
这话确实让燕染冷静了下来,随後,花园北面的大门外忽然亮起了一片通明的灯火,其中伴随著一大群人走动的声音。李夕持急忙拉著燕染走到暗处立著,而花园里所有的皇亲贵胄们也都安静了下来,垂手肃立。
一片突兀的安静之中,一群人的脚步声越来越清晰。然後花园门口出现了一个被侍卫与宫女们簇拥的年轻帝王,穿著象征至高无上的高贵皇袍。
燕染站在李夕持身边,远远看著这个陌生的帝王。他的目光长得与李夕持有七分相似。却显得更加霸道与跋扈。若说李夕持当年在大漠还能有点收敛与温和的表现,那麽此刻的皇帝便肯定不会对任何人假以词色。
他正这样寻思著,转眼之间皇帝已经来到了御座边上。满园的人山呼万岁,皇帝却只是轻轻扬了一扬手,随後就把目光幽幽的转移到了李夕持和他的身上。
虽然自己身边还有一个曾经信誓旦旦,许诺要保护自己周全的李夕持,但是被皇帝的目光所触及的那一瞬间,燕染也还是不由自主地起了一身的寒栗。
他讨厌这种感觉。好像自己正被人拿捏在手上把玩。
而立在他身边的李夕持也似乎察觉到了他的感觉。不露声色地往前站了一站,巧妙的将皇帝的视线遮挡去了一些。
於是,御座上的男人终於笑了一声道:“皇弟真是转了性儿呢。朕不过就是看了一眼,你怎麽就舍不得了?”
李夕持明白皇帝便是为了挑事儿才开了这个宴席,面上却也笑道:“臣弟已经有三个月未见过皇兄的面了,此次好不容易有个机会见面,臣弟还以为,是皇兄记挂臣弟了呢。”
说著,他暗暗地伸出手,在袖子低下扣住了燕染的食指,仿佛在做出什麽样的安慰,然後自己向边上挪了一挪。
燕染也不去理会他的动作,自始至终都把头低垂著。四周围一片安静,他甚至能够感觉到皇帝那薄刃一般的视线在自己身上慢慢划过。
“不愧是百刖出名的美人,只可惜相见恨晚啊。”
沙哑的声音,带著满满的戏谑,“不如皇弟你和朕做个交易,朕宫里美女三千,看上哪个随你领了回去,然後把你的这个美人留在宫里怎麽样?”
这话说得不仅惊世骇俗,而且霸道与蛮横。阶下的大臣们大多不明就里,这时候一个个都听得心惊肉跳,但谁都不敢出声来作出任何询问。
听见皇帝突然说要把他留在宫里,燕染心中一惊,手心和背上都不由自主地沁出冷汗来。
“皇兄说笑了。”李夕持回答道,“虽然并未有婚娶,但燕染乃是臣弟府里唯一的伴侣。而且我想皇兄最喜欢的应该不是他那种风格的人罢7。”
皇帝听了他的话,暗地中拧了拧眉毛,寒笑道:“也对,皇弟你应该是喜欢大漠风味的。正巧,我这里也有一名胡地来的美女,你倒看看合不合胃口呢?”
燕染闻言,心中一阵惊跳。紧接著,皇帝接著就吩咐随侍的太监道:“去把胡妃请出来。”

第50章
听见胡妃二字,四下里的安静中忽然传来一阵私语。大臣们从来都只是听说宫里面有这样一位被虏来的异国美女,但一直都被皇帝藏了起来。如今忽然被这样提起,只恐怕也是被皇帝玩腻了罢。
似乎是应了他们的猜测,捧香阁的大门打开,太监将胡妃从里面迎了出来。不同於之前与燕染见面时的衣著,她换了一条坠满了粼粼亮片的胡裙,脸上又化了浓妆,显然不像是要坐在皇帝身边,欣赏歌曲的模样。
果然,胡妃缓步走到花园中央的红毡台子上,向著龙椅躬身行礼。
“爱妃平身。”
皇帝似笑非笑地指著东边对她说道,“你且看那边,我今天为你带来了什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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