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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出嫁的前夜,陈芸竟罕见的心绪不宁起来。
白日里蒋氏又拉着她试了一次新嫁衣,宫廷绣娘的手工绝赞,用料考究,在外面千金难买。大红的嫁衣华美无比,龙凤呈祥的图案中缀着明珠和各种珠玉,华彩熠熠。
陈芸穿上后都吃了一惊,感觉这身嫁衣不比前世的varawang差。
蒋氏看着她穿着嫁衣,又落了一场泪。陈芸知道她内心深处总是有一点遗憾的,姐姐陈蓉虽然如今贵为太后,但是当初依然没有机会穿上大红的嫁衣。
“如今你也嫁出去了,我和你爹总算了了一桩心事。以后到了谢家也不要怕,爹娘总在这里,姑爷敢欺负你,我们必不饶他。”
就算知道自家女儿并不是个会老实受欺负的,蒋氏也仍然忍不住的说道。
“我会过得好的。”
陈芸跟蒋氏保证,也对着自己保证道。
说起来,前后两辈子,这都是她第一次嫁人。从此以后,要和一个陌生人一起共度余生,日子或好或坏,都要自己承担。
夜风微凉,在后院的亭子里热过一壶青梅酒,陈芸端着琉璃杯,看着眼前的良辰美景,自饮自酌起来。
曾经,她以为自己早就淡忘了,但是现在,又终于发觉,其实还是有些在意的。
在彭城,她倾其两世,终于遇上了最初的心动。
那个似清风如明月般的少年,他在春风里袖手一笑,便让活了两辈子的她真切的听到了心跳的声音。
周定光和她相识与幼时,他和父亲寄居将军府,她和侄子从京都远道而去外祖家散心。
那时陈芸常穿着侄子的衣服扮作男孩,是周定光手把手的教她练武,教她读书,教她骑马射箭,把她偷出将军府一起逛集市,在她和侄子各种闯祸后为他们收拾残局。
甚至曾经他们相约一起江山万里,游历天下的。
但是,也是那个人,在她外祖隐晦的提议中拒绝了和她的婚约,不管什么原因,总是他先推开了她。
再然后,他们就变成了两个世界。
从此他继续苍松郁竹,仗剑天涯,而她则重回朱门,富贵春深,从此萧郎是路人。
“呦,姑姑好闲的心,明天就出嫁了,还在举杯邀明月呢。”
二侄子予深单手扶栏,从抄手游廊那里跳了下来,对着陈芸嘻笑道。
“予深啊,也来陪姑姑喝一杯吧,这样咱们就对影成三人了。”
陈芸又拿出一个琉璃杯,招呼着眼前的大男孩。
小时候予溪和予深这两个侄子交替陪着她去外祖家住,所以比起和府里侄女们的疏远,陈芸和几个侄子相处的更好。
“怎么,即将人生四大喜,新婚小登科了,姑姑激动地睡不着了吗?”
予深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对着陈芸嘲笑道。
“是啊,真的睡不着了呢。”
琉璃杯浅,一口一杯,只是为了避免第二天起床脸都肿了,陈芸没敢再倒第三杯。
“外祖给的人,已经都给你安排好了。一半你带过去,另一半放在别庄,想用的时候派人传信。大哥年后就要下场了,把这些就都交到我手里了。我办事,你放心好了。另外大哥也让我带话,以后谢二敢不老实,他一定会帮你收拾他。顺便,我也是这么想的。”
予深替予溪传了话,陈芸知道大侄子就要出仕了,满是笑意的点头,表示知道了。
“你自己呢?准备彻底放弃考试吗?”
陈芸知道予深比起读书,更喜欢做武将,在外祖家锻炼的身手也不错,只是二太太和二老爷坚持让他走文官这一路。
听到陈芸说起这个,予深不免叹了口气。不耐烦一杯一杯的倒酒,予深直接拿着酒壶灌。
最近他也真的心情不太好,自家媳妇掉了孩子,整日哭哭啼啼,让他心中更烦了。难道她不知道自己也难过么,老是哭孩子就能哭回来吗。
加上祖父说大哥可以出仕了,大哥现在专心读书,准备年后下场。自家母亲就不免着急了,也催着自己用功读书,不断唠叨让陆氏也尽快生孩子。
但是他真的无心科举,想投身从军,从小就想要和曾外祖父一样,驰骋沙场。就连曾外祖父也夸过他有天赋,将来必定是个做将军的料。
“唉,明天就是我的大喜日子了,你这个时候愁眉苦脸做什么?你若真的下定了决心,到时候我一定帮你!实在不行,我让宫里的娘娘找你爹说。本来娘娘就看不上外祖家的两个庶出的舅舅,若是你能在这方面撑起来,倒是也不错,好歹不坠了外祖父的威名。”
拽过予深呼噜了一把他的头发,在他跳起来时,陈芸腿下用了一把巧劲儿,扑通一声,把予深踹倒在了地上,大笑着说道。
感受到她这身法越来越快了,这些年竟像是一点没落下,予深森森的表示给跪了。
闹了一场,陈芸心情愉快的回房,原先莫名的伤感就像是被风吹走了,在周嬷嬷等人谴责的眼神中,她躺在床上,一闭眼就睡着了。
第二天还没亮,陈芸就被拉起来了,她的婚礼就要开始了。
第13章 洞房
早上刚过丑时,蒋氏就到了陈芸的房里,和周嬷嬷一起就陈芸喊了起来,开始为她开脸,梳头。
“一梳梳到尾;二梳姑娘白发齐眉;三梳姑娘儿孙满地;四梳老爷行好运,出路相逢遇贵人;五梳五子登科来接契,五条银笋百样齐。”
特意请来的全福嬷嬷为陈芸梳着头发,蒋氏的眼泪不断地淌下来。
女儿就这么要嫁人了,这是她最后一个孩子,也是人到中年才意外得来的最珍贵的宝贝。
曾经她那么担心,自己和陈芸太大的年纪差,会让她无法亲眼看着自己的女儿长大,出嫁。
也因为第一个女儿婚事上的遗憾,她更加想要陈芸嫁个如意郎君,过得一声顺遂。
可是女儿如今真的长大了,出嫁了,她又觉得不舍得。这短短十六年,女儿又总是常住外祖家,她真的还没相处够呢。
“芸娘……”
蒋氏话未出口,就已经哽咽。
“老太太莫伤心,二娘又不是远嫁,都在京里,以后就是平日里二娘没法来侯府串门子,每年夏天去西郊避暑也是要看到的。”
一旁来帮忙的鲁氏和姜氏看着蒋氏泣不成声的样子,忙不迭的安慰起来。
陈芸这时已经上完妆,戴上了沉重又华美的凤冠,换好了喜服,转身看着蒋氏哭的颤颤巍巍的身子,也不由得红了眼睛。
尽管蒋氏生她时就是中年,但是这些年感觉一直都是精神矍铄,就是头上鬓角全白也不显老态。
平日里腰背挺得笔直,虽然在京都当了这么多年的侯府夫人,骨子里仍然有些抹不掉的将门虎女的英气。
可是现在,陈芸竟然看到了蒋氏垮下的肩膀,头上的白发亮得刺眼,她第一次这么明显的感觉到蒋氏的衰老,感觉到明明白白的不舍和她因爱而生的软弱。
“二娘,快别掉泪,小心妆花了。”
看着陈芸也开始哭了,周嬷嬷赶紧擦着眼泪制止,让丫头过去给她补妆。
大秦不流行“哭嫁”,女子出嫁都要喜喜庆庆的才好,这样以后的生活才能越过越好。
“快些,吉时要到了。”
门外一直盯着时辰的喜婆开始催嫁了。
毕竟出嫁是件喜事,女婿也算体面,蒋氏也在众人劝解下很快控制好了情绪,带着已经补完妆的陈芸出门,来到堂屋。
大红的喜服和缀着各色宝石的头冠十分夺人眼球,陈芸一进屋,屋里等着的众亲戚女眷就觉得半个屋子都被照亮了一般。
“当年娘娘就是号称“京都明珠”,那样灵气的美人儿老婆子已是平生仅见,如今二姑娘,竟然也毫不逊色……”
应平侯府一个本家姑奶奶叹息般的赞美道。
“是啊,要么怎么说亲姐妹呢,还是老太太会调理人啊,侯府竟出美人了……”
“二姑娘长得和娘娘从前的样子简直一模一样啊……”
旁边的人也跟着赞叹。
而在角落里的琪姐儿看着陈芸那华丽的嫁衣和头冠,嫉妒的眼睛都红了。再听到这些人都夸起陈芸像宫里的娘娘,一时间脸上晦涩难掩。
想想老天真是不公平,既然让她投生侯府,就该生而高贵,相近宠爱荣华,偏偏又让她有个年纪差不多的姑姑,各种被她比下去,就连长相,也不尽如人意。
明明宫里的娘娘那么美,为什么偏偏自己就一点也不像她。
很多时候琪姐儿都觉得,宫里的娘娘那么喜欢陈芸,也许就是因为陈芸长得像她的原因,而她这个亲侄女,像父亲,却不像姑姑。
而这边听着大家都夸陈芸,蒋氏的心情也逐渐有些好了起来,与有荣焉的样子。说起来,她的两个儿子都像自己,普通人一个,但是这两个女儿,长得都像爹,相貌上十分的出众。
蒋氏本人年轻时,长得也就堪堪清秀而已。但是能被她看中的,当初落魄侯府的大公子陈平,可真说得上是芝兰玉树弱官人,唇红齿白小郎君。
就仅凭当年的一张脸,能力平庸,家世普通的老侯爷就当了大将军的女婿,也跟着把侯府提了起来,可想而知是有多俊美。
作为新嫁娘的陈芸,听着各种不太熟的亲戚七嘴八舌的夸奖自己,内心毫无波澜,她此时是不需要有什么表情的,只要低头羞涩就好。
她发自内心的觉得大家吹捧的略夸张了,她姐姐那是真的美,不然也不可能是先帝宠妃了。就是现在陈蓉那种入骨的美艳,比之年少时的绝美还更加的有风韵了。
但是陈芸认为自己就差得多了,明明她和陈蓉有七分像,五官也是精致,但是比之陈蓉的美艳大气,她偏偏就是看起来略寡淡,若是病弱些就更是无端的看起来楚楚可怜了。
她一直不想承认,自己的这张脸,最适合的风格还就是那种清纯白莲花。
明明有那么多华贵的首饰,但是只能走清淡风格,打扮的太贵重看起来就是有点违和。
明明骨子里特别的“女权”,身手也不弱,但是仅凭相貌看,人就是显得弱气,不能一眼看上去压住人。
这可真让人扼腕。
又在堂屋等了一会儿,喜婆过来报信,说新姑爷带着人过来了,在门口一口气作了八首催妆诗呢。
众人又开始各种赞美艳羡,把谢二夸的天上有地上无的,就连陈芸自己,都有点觉得也许嫁给这个也排行为二的,也许未来可期呢。
但是,很快的,她的那点微弱的念头就会消失的一干二净了。
真正的吉时到了,陈芸被喜婆在头上盖上了盖头,掩去了容颜,在众人的簇拥下,走出门口。
外面是噼里啪啦的鞭炮声,熙熙攘攘的嘈杂声,场面十分的热闹。
被引导着给父母磕了头,听到老侯爷按照规矩念完训词,陈芸就迈过门口的火盆,被大哥背在背上,一步步稳稳的往外门走。
“到了谢家好好过日子,若是有什么人欺负你,就派人回来给我说。短了什么,缺了什么,也让人回来说。”
在把陈芸背上花轿前,陈家大哥语气沉稳的说道。
这是陈芸最亲近大哥的一次,小时候她一般和予溪在一起的时间比较多,和大哥一年往往都说不了几句话,此时听到大哥这样说,也觉得心里一阵热流。
“恩。”
陈芸趴在大哥宽厚的肩上,低低的应道。
亲人都这么疼爱她,这辈子真的没有白活,以后她也会好好的在谢家让自己过得好,不会怂的。
“我的芸娘啊!”
蒋氏目送着陈芸上了花轿,再也忍不住了,眼泪哗哗的流下来。
这是她捧在掌心里的宝贝,是她人到中年挣着命才产下的明珠,她万千宠爱,恨不得把世上最好的都捧到女儿的眼前。
该嘱咐的早就说过一千遍,嫁妆和私房都是把所有能给的全部都给了,陪嫁的丫头都是她精挑细选了几年的,配房也都是早早备下的,可是蒋氏依然觉得不够,依然担心女儿会过得不好,她从几天前就辗转反侧无法安眠。
“回吧……”
老侯爷揽住了蒋氏的肩膀,将老妻扶了回去。
最小的幺女也终于出嫁了,他也少了最大的牵挂,只是心头,也变得空落落。
一路上在花轿的颠簸中,陈芸眼泪汹涌而出,只能轻轻用喜帕压着眼睛,一边庆幸古代没有什么夸张的眼妆,一边慢慢的平复心情。
敲锣打鼓了小半日,陈芸才感觉到花轿停下。
喜娘掀开轿门,把陈芸搀扶下来,随后递给她一块长长的红绸,她感觉另一头也被谢二牵住了。
俩人默默的走了一小段路,经过好几道门槛,最后又垮了一个火盆,才在堂前停住。
像提线木偶一样拜过天地,陈芸又被簇拥进了新房。
折腾了这么一阵,陈芸早就被沉重的凤冠压出了一头汗。
“新郎官,掀盖头吧……”
听到喜娘的声音,陈芸窸窸窣窣的等了一阵,才被一杆秤掀开了头上的盖头。
入目是个身材瘦削,长身玉立的身影,谢二郎的长相不是陈芸喜欢的那类清俊通脱,眉目朗阔的少年型,让她只看了一眼就没有继续打量的*了。
谢奕作为京都知名的玉郎,必然是俊美的,有着一双狭长的桃花眼,挺鼻薄唇,唇色殷红,不点而朱,眼神顾盼流转间,风流多情的样子。
比起陈芸,谢奕倒是对自己的新婚妻子长相还挺满意的。
作为风流才子,他一向不喜欢浓艳绮丽型的女人,觉得那种浓妆艳抹下的俗艳,烟火气太重了,他一向喜欢清丽绝伦的佳人,而陈芸看起来正好是他喜欢的那类。
“新娘子真美啊……”
“和咱们二郎可真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设啊……”
围观的女眷中,因陈芸少出来交际,几乎都没有见过她,因此乍一看竟是这样的丽人,都觉得出乎意料。
陈芸只能装作羞涩的一直低着头,安静的听从喜娘的各种摆弄。好不容易谢二离开了,屋里围观的也都离开了,她才长长的舒了口气。
“二娘,姑爷回来的时间还早呢,先吃点东西吧……”
大半天下来,陈芸几乎粒米未沾,水都没喝上一口,周嬷嬷瞅了空,让容和端来了一盘小巧的枣泥糕,提醒陈芸赶紧吃了垫垫肚子。
“快快,帮我把头冠拿下来,肩膀都要压掉了……”
陈芸呲牙咧嘴的吩咐容与给自己卸下那沉重的头冠,随后飞快的灌下一盏茶,又狼吞虎咽了半盘点心,这才觉得活过来了。
因为早上起得太早,陈芸趴在床上休息时还小睡了一会儿,等周嬷嬷喊她起来时,天已经黑透了。
接下来就是洞房花烛夜了,压箱的避火图之前她娘蒋氏已经安排一个久富经验的老嬷嬷给她讲过了,陈芸想着以后这个男人要睡一辈子的,便特意沐浴后涂了独家秘制的香料。
蒋氏给陈芸陪嫁了四个嬷嬷,内务和贴身伺候一般是周嬷嬷,人事和奖惩等都是郑嬷嬷,还有一个专门管厨房和调养的赵嬷嬷,另一个是通晓医术擅长妇科的孙嬷嬷。
陈芸身上涂得香料,就是孙嬷嬷带着人做的。既能美白养肤,让皮肤更水嫩紧致,味道又稍微带点能催情的作用。
夜色深重了,陈芸沐浴后没多久,谢奕也带着一身的酒气过来了。
先在隔壁浴房也洗过后,他深嗅了下进屋时就闻到的,那股若有若无的甜香,当他看到坐在大红的喜床上,肌肤白嫩润泽,看到他后垂下头看起来十分羞涩的新娘时,心里顿时一动。
两个人都算是老司机了,一个是风流才子,一个前世男朋友交了好几个,日本和欧美小电影都看了不少,因此新婚夜在一起也算得上愉快。
帷帐垂地,被翻红浪,也不算辜负那对彻夜垂泪的红烛。
第14章 新婚
早上天刚亮,陈芸就被谢奕的毛手毛脚吵醒了。
谢奕新婚夜过得身心都从未有过的愉快,一觉醒来,看到身边的帐子里躺着眉目如画,海棠春睡的新娘,心情更是大好。
想到自己如今虽然只是翰林编修,但是才满京都,未来前途光明。
再有娇妻出身高贵,出乎意料的和他心意,又有爱妾在怀,以后妻贤妾美再一起给他添几个宁馨儿,人生就美满了。
越想谢奕越觉得志得意满,特别是怀中娇妻又软又香,肌肤滑腻,身下便一阵蠢蠢欲动,看着天色还早,他的手就不禁在被底下沿着陈芸的身子上下游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