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门外树梢,恶趣味的在想,也不知道这会,夜的脸被打的疼不疼。
察觉到宇文澈的目光,夜赶紧低下了头,好像是有点误会王妃了。
不过,那些东扯西扯的闲聊,总不会有错吧?
于是,被允许偷偷旁听的夜,干脆也忽略掉另一棵树上哪挑衅的眼神,立即屏气凝神继续听。
只听孟漓禾接着问道:“那你就来给我解释解释,为何狗绳是被割断,而不是你说的挣断。”
三愣的心猛地一惊,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个王妃竟然从这里开始挖线索。
而堂下之人这样一听,立即也打消了先前的猜想。
因为若是割断,那就不可能是杀人时勒断,那也不会是凶器。
不过下意识觉得,这绳子并不那么简单,立即紧盯过去,只见那条绳子上,切口之处平滑整齐,稍微有点常识的人都知道,若是狗挣断了绳子,那断裂之处一定毛躁不堪。
只不过即便是这样,他们更加无法明白的是,孟漓禾拿着一条狗绳子,又不是杀人凶器,何以便能作为三愣杀人的证据。
只有三愣僵着一张脸,暗怪自己太疏忽大意,如今也只能插科打诨道:“王妃,这的确是狗自己挣断的,别的小的不知啊。”
毕竟,在他看来,王妃再厉害,也不过一届女人,更何况,这绳子又不是杀人工具,她能从这上面挖到什么,最多只是能证明自己故意放了狗。
而且,只要自己不承认。
孟漓禾却笑了笑,抬头对梅青方道:“梅大人,我记得上一次用刑是被我打断的吧,我想这一次,倒是可以用了。”
梅青方皱了皱眉,不过不清楚孟漓禾所为何意,但也猜得到她是在吓唬此人,当即配合道:“来人……”
只听堂下,三愣果然大喊:“大人,王妃,这不过是一条绳子,因此对小的用刑,小的不甘!”
谁知孟漓禾却忽然一声厉喝,虽然声音不比他的大,但那气势足足吓得他的双腿狠狠了打了两颤。
“若是不想受苦,便老实交代。”
既然主意已经打定,料定这绳子,干脆道:“王妃,小的知错,那绳子确实是小的割裂的。只不过,那是因为那条狗一直在叫,小的觉得它怀孕了,可能拴着不舒服,所以想去给它解开,但是它不让人近身,小的只好割断了。”
众人跟着大吃一惊,没想到,这看似老实巴交的人,竟然真的说了谎,顿时,对他之前的口供都开始怀疑起来。
尤其是方大湖,此刻甚至想要过去踢他两脚。
孟漓禾却并不恼,只是摇了摇头说道:“编的倒是还挺有条理,所以接下来你是不是说,割完之后他便跑出去,然后刚好就寻到了尸体?”
三愣心里狠狠的沉了下去,这个女人,难道真的猜得出他的意图?
这怎么可能?
没有到最后一步,他自然不会承认,只是道:“后面的事小的不知道,小的也是被大人带到府衙才知道发生了凶案,原来是那条狗发现的吗?”
孟漓禾冷冷一哼:“演戏的技术倒是不错!只不过,小伙儿,你遗漏了足以致命的证据!”
第135章 水落石出
孟漓禾这么一说,所有人全部屏气凝神,想要知道,孟漓禾手里的证据到底是什么。
只有三愣低着头,在极力思索,到底哪里出了纰漏。
而孟漓禾却极其悠闲的走向方才坐的位置上,拿起一个小木盒,轻轻打开,之后往地上一放。
里面,几根鸡骨头,被咬的七零八落的放在里面。
所有人都皱着眉,不知道孟漓禾这是何意。
而孟漓禾却看着那张面色未变,眼眸却透露出许多慌张之人,冷冷道:“这是本王妃在从养狗之处,到尸体所在之处,一路找寻到的,三愣,你还有什么可说吗?”
三愣直了眼睛,一时间不知道作何解释。
而二狗却忽然大喊道:“我就说那天屋子里面有烧鸡的味道,王妃,现在你相信我没有说谎了吧?”
孟漓禾斜斜的瞥了一眼,并不理睬他。
这件事,虽说不是他所为,但若不是他****蒙心,又怎会招惹上这样的事?
只是,这样一来,众人想起上一次上堂时二狗所说,当时觉得是胡话而已,没想到现在却竟然是真的。
而若之前,三愣所说剪开绳子是因为母狗怀孕不让近身,那现在,故意让狗离开,却在去尸体的路上出现这么多鸡骨头,那目的便昭然若揭了。
方大湖终于忍不住怒意,一把踹在三愣的胸口,恶狠狠道:“说!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那里有尸体?或者,这尸体就是你埋的?”
三愣被硬生生踹的躺到了再次爬起,依然是那个无比憨厚的脸,低头道:“将军,小的冤枉啊,小的只是看母狗肚子里有子,因此才单独买了鸡给它吃,着实不知道,为何会出现在那个路上啊。”
然而,孟漓禾却冷笑一声,对着梅青方道:“大人,我需要传人证。”
众人都没想到孟漓禾还有一手,一时间错愕不已,只有梅青方眼里有喜色,在这堂上,他看到了孟漓禾久违的样子,大气,沉着,有着惊人的观察力,以及那仅仅站在那,就足以让人臣服的气势。
或许,宇文澈才是他最好的归宿,说不定有一天……
“大人。”眼看梅青方盯着孟漓禾迟迟不开口,身旁,书记官赶紧提醒。
梅青方这才回神,赶忙道:“传。”
宇文澈面色却没有一如既往的冰冷,第一次觉得,也许是花朵太芬芳,因此才吸引了蜜蜂彩蝶。
而这,也恰恰是那个人的魅力。
傲然独立,清丽脱俗。
连他都不能从这个人眼前移开,因为,太特别了。
若是当初,娶她的人不是自己,那么今日,或许,他们正在针锋相对,他不能否认的是,这个女人一定是自己成就大业的一个巨大的阻碍。
所以,是该庆幸么?
可是,庆幸过后,为何觉得,更加不该放她走了?
目光不由变得幽怨起来,也许只有他,并不是很关心带上来的是谁,而是在想着其他。
只是,饶是如此,当做饭的大娘被带入之时,就连宇文澈也愣了一下。
“草民张桂芳,见过各位大人。”
堂下,做饭的大娘,跪在下面,俯首为各位大人行礼。
见已经明显上了年纪,而且孟漓禾有搀扶之势,梅青方也顺势开了口:“起来吧,看在你年事已高出来作证,免于跪答。”
大娘赶紧谢了恩,被孟漓禾扶着站起。
其实她并没有这般娇弱,只不过,这两日相处,王妃平日进人的样子,让她经常忘记,这个人是高高在上的王妃,而更是自己的闺女般容易接近,所以这会便也习惯性的没有拒绝。
方大湖却眯了眯眼,他一向觉得,不骄纵的女人最难得,更何况,还懂得礼贤下士。
不由看了一眼宇文澈,这个皇子看起来,将来脱颖而出的机会可真不小。
都是吃皇粮的人,他方大湖虽不愿拥立某一人,那也是因为如今局势未明朗,虽然也有不想掺和的因素,但皇帝子嗣众多,迟迟未立太子,难免会有夺嫡的局面产生,他早晚,还是要选择一派。
思绪飘的有些远,直到孟漓禾开口,他才将注意力回到眼前来。
只听孟漓禾说道:“大娘,请你将茶庄饮食的规定,在这里说一下。”
“是。”大娘应道,“茶庄饮食一般情况下都比较正常,只有一个时候会比较特殊,那就是山上,有母狗怀孕之时,因为鸡骨头会使狗滑胎,为了安全起见,在母狗怀孕的期间,山上不得吃鸡,以免有扔掉的骨头被狗不小心吃掉。”
孟漓禾点点头:“那这个规定,你有和养狗之人说吗?”
大娘亦点头道:“因为养狗之人,恰好也是采买茶庄食物之人,本就应该知晓,不过,为了保险,我也是再三叮嘱过,只不过,昨日似乎买来的菜里,依然有鸡。”
话一到此,堂上所有人都错愕了。
既然这样,这个三愣为何还说,因为怀孕所以特意喂了鸡?
所以,这一切的一切,或许全部都是谎言。
宇文澈忍不住勾了勾嘴角,抬头望向夜的方向。
只见夜红着一张脸,此时才终于知道,原来自家王妃看似什么都没做,却真的什么都做了。
不由想到自己对王妃那态度,只觉真想藏在树上就此不出来。
而胥显然不会让他这样好过,于是……
树枝无声摇晃,没人知道两个人在里面干什么。
而孟漓禾终于回头看向三愣道:“你现在还有什么可说?亦或者说,你现在告诉大家,你,究竟是谁?”
眼见事情要败露,三愣忽然一跃而起,原本看似老实憨厚的青年,忽然变成了武功高手,朝着孟漓禾直接伸出手,很显然,是要擒住她。
他不傻,这里很多高手在,他独自逃出去的可能性几乎为零,也许只有擒住这个王妃,才有机会要挟大家放自己出去。
只是,他的出手快,却有人更快。
几乎是同时,几道影子全部朝着他飞过去,而在他抓住孟漓禾之前,距离最近的宇文澈,已经一把抓住他。
众人还未反应过来,便只听“嘎巴”几声,手脚全部脱臼,立即让三愣摊在那不能动颤。
而胥和夜也对视一眼,接着自动隐去,只不过,树枝难得的安静下来。
孟漓禾虽然也吓了一跳,但这场面她委实遇见过不少,因此,完全没有一般女人的慌乱,甚至还未等人注意到她是否慌乱,她便已经开了口:“来人,撕下他的人皮面具。”
很快,官兵上前,仔细看着他的脸,应是过了好久,才从他脸上扒下一层皮。
而皮下,是一张完全陌生,光看脸就知道带着戾气的男人。
只见那男人凶狠的盯着孟漓禾:“覃王妃,你好大的本事!我这人皮面具,连精于此道之人都不一定能认出,你是如何认出的?”
孟漓禾却淡然一笑,调皮道:“很简单,因为我用的不是眼睛,而是脑子。”
察觉自己被讽刺,那男人顿时脸色一僵。
本来不欲再多说,余光却扫到很多人不解的样子,于是孟漓禾好心的接着说了下去:“首先,你不懂养狗,那就很值得怀疑,其次,你这张脸虽看不出什么破绽,但错就错在,太没有破绽。不会脸色变白,不会出汗,无论你的头上怎么滴下汗珠,脸上却没有,当真是完美至极。”
众人皆恍然大悟,看向孟漓禾的眼中,终于充满了惊叹。
自然,还有艳羡。
宇文澈勾了勾唇,坦然接受别人投来的目光。
而那男人,也是一惊,或许,他今日栽在这女人手上,并不冤,只是依然不甘心的问道:“就凭这个还有一条狗绳?”
“算是吧。”孟漓禾点了点头,“不过,最开始让我怀疑的契机,其实并不是狗绳,因为说实话,在上次堂审之时,我并没有看到狗绳,甚至于那些鸡骨头,我也是回去之后才确认的。”
“那是因为什么?”那男人十分不解。
或许,将死之人都有一个通病,那就是想知道,自己为何而死。
孟漓禾也十分乐意满足他的疑惑,毕竟,她怎么都要交代清楚,这样才可以让人信服。
淡淡了看了一眼二狗道:“是二狗的口供,让我怀疑了你。”
“什么?”那男人简直无语,“就凭他那一听就如假话般的口供?”
“对!正是因为一听就像假的,才刚好说明了,或许恰恰就是真的,因为撒谎之人的话,乍一听,都像真的,比如你。”
孟漓禾这样一说,那男人立即傻了眼。
他现在相信,或许自己真的是输在了脑子上。
然而,孟漓禾再次补上一刀:“还有就是你的眼神,你与他对峙之时,脸上的表情太少,眼神却泄露了很多,你不觉得这不正常吗?”
那男人此刻已经什么都不说,方才只是因为双手双脚被卸,所以摊在那,而此时却是精神上的萎靡。
而孟漓禾这才望向了方将军,开口道:“因此,我才与方将军定了三日之约,幸好方将军深明大义,此案才有水落石出的一天,只是,原本我以为三日便很紧张,没想到,你太掉以轻心,竟然连狗绳都没有清理。”
众人均是吃惊不已,因为即便如此,照着孟漓禾所说,能将这些极端容易被忽略的蛛丝马迹联系起来,那绝对不是一般人所为,不由得也看向了方大湖。
方大湖老脸一红,什么深明大义。
他明明就在研究着,三日后,怎样羞辱这个王妃。
如今,却……
只不过,他方大湖也是豪爽之人,既然这女人胸襟如此之广,那么他也绝不会再小肚鸡肠!
第136章 你不是男人
事情发展到如此,地上的二狗也终于明白,自己已经可以洗清罪名,顿时,给他们的王妃孟漓禾狠狠的磕了几个响头:“多谢王妃,多谢王妃,王妃果然是菩萨转世,救苦救难……”
“够了。”孟漓禾只觉这词听着有些熟悉,不过从他嘴里说出来莫名有点烦躁,而且此人虽未杀人,但却也并没有多无辜,于是冷下脸道,“此事皆因你起了贪念,因此才被人利用,若不是你,方将军的妾说不定不会死,茶庄,也说不定不会着了别人的道。”
话音一落,二狗脸色倏地变白,只听孟漓禾继续道:“二狗此人,利用送茶之便,觊觎客人美色,以致让歹人有可乘之机,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但终因其并非杀人凶手,特将他逐出茶庄,终身不得再被雇用。”
二狗一愣,赶紧要向孟漓禾求饶,却见孟漓禾脸色冰冷,显然主意已定,又下意识看向宇文澈,毕竟,茶庄怎么来说,都是王爷的。
却见他本就冰冷的脸上,此刻照着一层寒霜,而只是一眼,便让他望而却步,再也不敢开口,终于诺诺道:“是。”
而孟漓禾这才看向方大湖,忽然,深深的朝他鞠了一躬。
而这个动作,却立即让堂上所有人都吃了一惊。
在这个年代,鞠躬虽然并不是朝堂之礼,但是却代表了郑重道歉的涵义,说起来,倒与负荆请罪差不多。
而孟漓禾本就没有输,如今却当众作此,着实让方大湖都有些受不住。
然而还未等方大湖开口,便听孟漓禾道:“方将军,此事,虽说是有人故意栽赃陷害,但二狗系覃王府茶庄之人,却在送茶之时做了非礼之事,此事系本王妃管理失职,因为本王妃在此,郑重向方将军道歉,希望方将军海涵。”
方将军顿时愣住,手不由的攥起。
他方大湖之前想的也无非是,能让孟漓禾在输之时,对自己当面低头,好压压这人的嚣张之气,以及丧妾之痛。
却不想,她其实早就做好了打算,不管这个赌约她是否赢,她都承担起了她的责任。
而原本,凭借二狗那点作为,也是绝对不至让一个官阶并不比自己低的王妃,对自己行如此大礼。
这个女人,从刚刚开始,就是在给他面子,也是给她自己一个后路。
罢了,这件事就到此为止,说到底,也不怪覃王府。
终于,也回了一个礼:“覃王妃大义,但我方大湖也不是莽撞之人,此事与覃王府无关,自然不会追究,请王爷王妃放心!”
孟漓禾这才松了一口气,抬起头,下意识看向宇文澈。
却见宇文澈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顿时心里一跳,避开了视线。
而宇文澈却迟迟没有移开视线,方大湖说的对,不说此事与覃王府是否有关,就孟漓禾方才所说,此事是她管理不利,这个女人,竟然用一己之力,揽过了他本该承担的责任,这是在给他一个作为王爷的面子,也只有他知道,孟漓禾根本就没有来得及参与过茶庄的管理。
眼眸不由变得更加幽深,一种说不出的情绪,在心底蔓延开来,久久不能散去。
而孟漓禾将心头最重之事放下之后,这才转向地上那冒充三愣的男子,直接道:“说吧,你背后的主子是谁?”
方大湖闻言紧紧朝男子盯去,莫名的,他开始相信孟漓禾,对这一切事情的判断。
那男子眼眸几步可见的眨了一眼,淡然道:“没有什么主子,人是我的杀的,要杀要剐随便。”
“是么?”孟漓禾冷冷笑道,看了他一眼,“就凭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