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他之所以没有摘下护身符就是因为他的执念?是他强迫自己每次轮回转世都要寻找到白沫,因此就算是他也不能摘下护身符?”
“正是。”
夏逢沉默了。他本以为安逾是没有心的,就算是小鬼死在了他的面前,他也总以为他不会为了他而流下哪怕一滴眼泪。
却没有想到,他也是会后悔的。原来他最终还是后悔了的。
他为了弥补自己犯下的错误,以一魂一魄为代价,每世都活不过二十五岁,却还是执意要生生世世寻找白沫。而现在,他终将自食恶果,魂飞魄散。
他现在还要阻止安逾吗?夏逢不知道。毕竟这可能是安逾最后一次转世了,不会再有下次。
若是安逾真的死了,白沫又该怎么办?再次强行将白沫封印吗,再之后呢,又该怎么做?
他突然陷入了迷茫,不知所措。
“顺应天命吧。”老和尚拍了拍夏逢的后背,“是你的始终是你的,抢也抢不走的。”
其实夏逢心中也明了,白沫的眼中心中始终只有那个人的音容笑貌。在五百年前,他就只把自己当作好友,当作哥哥。五百年后,这一切也不会轻易发生改变。
或许这次,就当作是他最后一次帮他们了吧。他在心中发誓,若是安逾做出了什么对不起白沫的事情,他就不顾后果把白沫抢回来。
无论如何,他都不能看到白沫受到伤害的模样。
不过在那之前,他决定对此事隐瞒。白沫并不该知道这些,他希望白沫可以开心的在安逾身边待上五年,五年后就由他来做那个恶人,了结一切吧。
纠缠五百余年,这场闹剧也该是时候结束了。
夏逢唯一带回来的便只有这只香炉,可以在危急时刻将白沫再次封印在香炉中。
随后他便微笑着去找安逾。
安逾此时有些繁忙,那次见面后安逾提出希望夏逢可以带走小鬼,然而夏逢却说他有些事情要去处理,因此先将小鬼在他家里寄放上几天。
那次两人交谈时间很长,足有一个多小时,回来后小鬼眼圈红红,而夏逢脸上也有不悦之意,看上去两人,哦不对,是一人一鬼明显交情斐然。
安逾越想越觉得不靠谱,虽然说这些天来小鬼在他家很乖。小鬼很贤惠,或做饭,做家务。平时也总是乖乖的正襟危坐在边上,一声不吭。平时最常见的一件事情就是看着他掉眼泪,怎么说眼泪也止不住,就跟坏了的水龙头一样。
刚开始还觉得有些心疼,后来看习惯了也不觉得了。
他开始留意起附近有名的风水师,阴阳师来,虽然说小鬼人畜无害,但毕竟是人鬼殊途。安逾也不是没有考虑过那个奇奇怪怪的老和尚,但是老和尚总给他一种熟捻的感觉,就好像曾经在哪里见过。这种认知让他浑身不舒服,自然也就把他搁置角落。
白沫也不是对这一切全然毫无感觉,常常在安逾进入洗漱间后,他会无意间看到安逾打开的电脑上正写着各种驱魔捉鬼的民间土法,而事实上安逾也都用了,奈何对小鬼构不成丝毫伤害,便也放弃了。
但其实并非全然无用,白沫看着自己被烫得血肉模糊的手掌,那是那晚安逾对他迎头泼来的黑狗血,他用手遮挡这才无事。
掌心灼热,但也比不上心凉。越想起曾经安逾对他的温柔体贴,现如今安逾的处处想要置他于死地就形成了巨大的对比。他知道安逾不是故意的,他只是都忘了。
忘了他,也忘了他们之前所发生的这一切。只要他醒来后一切都会恢复如初的,小鬼心里默默道。
可是安逾,你究竟什么时候才能记起来这一切啊?
从未动用过的厨房里隐隐传来阵阵饭香,安逾从淋浴室中走出,看着正穿着围裙在厨房里忙活饭菜的小鬼,眼神复杂。
他大概知道小鬼对他很好,据他所说是为了报答几百年前安逾的救命之恩。可是安逾早已经忘记了前尘往事,对于他来说小鬼不过就是个灾难罢了。虽然说这些天里小鬼对他总是很殷情,就算是找个贴心的女朋友怕是也不如小鬼这般能干。
可他就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自己与一只鬼同处一室,况且最近也不知是真的还是自己想法太多,他觉得精神一日不如一日,且每天晚上都重复做着一个噩梦。
梦中似是有个半高的少年,奄奄一息躺在面前的路上。自己实在是看不过就将他抱了起来。
孩子很轻,抱在怀里犹如羽毛般,好似一阵风吹过就会随风而逝。
可就算安逾如何努力依旧看不清孩子的眉眼,只记得孩子的脸上有一颗明亮的粉红小痣,就像是初春开得正好的桃花,艳丽夺目。
醒来后脸上满是泪水,为什么,为什么重复做着这个不知所谓的梦境。安逾神色复杂的看着小鬼,好像自从这小鬼出现起自己就开始日复一日做着这个梦了,也不知是何寓意。而且他总有一种预感,这个梦是连续的,他将会梦到这个梦境的延续……
客厅里,小鬼正把最后一个菜放在桌上。
“我好了,快来吃吧。”
安逾沉默着走到饭桌前坐下,小鬼仍像往常一般乖巧站在一边,并不靠近。
“你不吃吗?”安逾每天吃饭前都会询问这个问题,而他每次得到的也总是同一个回复。
“不了,鬼是不会吃东西的。”
安逾没有再问,他夹了一筷子面前的糖醋排骨,沉默着放进嘴里。糖醋排骨酸酸甜甜,咸淡适宜,入口即化。
每天小鬼都会给他做不同的菜色,他的胃口都被小鬼养刁了,这样下去可如何是好?
他有些犯愁,不过所幸这次他终于拜托朋友请来了一个真正的捉鬼大师,希望小鬼可以知难而退,他实在不想伤害他。
有什么在阻止他伤害小鬼。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晚安。
第5章 驱鬼(上)
逆风如解意,容易莫摧残。
吃完饭后,小鬼依旧小心翼翼躲在卧房的角落里,可怜兮兮看着安逾。
安逾没有理会小鬼,自顾自在大床上躺下,但是却有意无意给小鬼留下了一个位置。小鬼的脸上露出一抹欣喜的表情,听着小鬼有些破功的扑哧笑声,安逾无奈地闭上眼睛,他向来不是一个好脾气的人,可是为什么面对这小鬼总是无法做到真的狠心?
算了,反正明天他就与自己再也没有半分关系。
感觉到床有些塌陷,身后传来一阵有些熟悉的凉意,冰冷刺骨,冻得安逾不由自主拉紧了些许被子。
小鬼的身躯向后退了退,“谢谢你,安逾。”
安逾皱起眉有些不耐,“你知不知道你就是一个累赘?因为你,我每天过得心烦意乱,带着你做什么都很不方便!”
“安逾是在怪我吗?”小鬼有些呐呐的开口道。
“当然。虽然说我知道他们都看不到你,但是我很介意你的跟随。你真的不能走吗?”
“我……”小鬼闭了口。
“我不可能由着你跟着我,我可是要约会,将来还要成家立业,娶妻生子的。我不管我们是不是真的前世有所牵扯,但你都说了,是前世,今生我既然选择了遗忘与你相关的一切,定是我前世对你有所厌倦,不想再跟你有所牵扯了。所以我尊重我的想法,也希望你不要再与我纠缠不清,一个大男人粘粘乎乎的烦不烦啊!”
先是绝对的安静,渐渐的低泣声传来,背后是小鬼有所压抑的哭声。安逾听着白沫小声的缀泣,只觉得心脏像是被一双大手攥紧,疼得撕心裂肺。怎么回事,自己怎么会那么紧张?
自己明明不再记得这个小鬼了不是吗?可是为什么听到他的哭声,自己竟也有些感同身受?
定是这小鬼使了什么妖法控制了自己的心神,要不然自己怎么越来越不像自己了!安逾有些气急败坏!
“闭嘴,再哭哭啼啼的我明天就请大师把你打得魂飞魄散!”
拜托,别再哭了!
小鬼的哭声突然停止。他的话语中还能听出哽咽,“原来你是那么讨厌我吗,对不起……是我自以为是来找你。”
“如果把我打得魂飞魄散就能让你高兴的话,就随意吧。我只是想再见见你罢了。”
一股怒意瞬间涌上心头,就连呼吸都变得急促,安逾双手攥紧,胸膛极速起伏。
“你到底想怎样!你是上天派来折磨我的对不对!说得那么可怜是想责怪我吗!我都说了我根本不记得你是谁!”
“是……是我不好,惹安逾生气了。安逾是全世界对我最好的人了,是我的大恩人,我怎么会怪罪安逾呢。”白沫有些慌乱无措的辩解。
“烦死了。”安逾猛地打开身边的小台灯,坐起身从旁边的床头柜中取出一包烟,抽了起来。
小鬼被刺鼻的烟味熏得满脸通红,剧烈咳嗽起来,像是要把整个肺都咳出来。
然而安逾没再心软,他别过头不再看他,坚持抽完了整支烟。
狭小的卧房中瞬间香烟味四溢,剧烈的咳嗽声渐渐停止,白沫张大嘴大口大口呼吸着,这才感觉好多了。
“安逾,以后别再抽烟了,抽烟对身体不好……”白沫有些怯懦地看着安逾。安逾不耐烦地把烟狠狠碾碎在烟灰缸中。
“关灯,睡觉了。”这夜,安逾又做起了这个梦。
梦中,他模糊看到了小孩的眉眼,小孩漂亮得就像是小天使般,五官恬静柔和。他看见自己把小孩接回家中,悉心照顾。
他叫自己“安逾”,声音绵软,好似棉花,听得人心中一酥。
再次睁眼小鬼已经不在身边,安逾摸了摸脸上,一片光滑,并没有之前的泪流满面。倒是嘴角留下了一抹浅淡的笑容,是个好梦呢。
已经有些想不起梦境中的内容,安逾走进淋浴间洗了把冷水脸,可算是清醒了下头脑。
“叮咚”,传来了门铃声。来了,安逾看了眼还在厨房中忙碌的小鬼,莫名感到有些心虚。
或许是因为小鬼对于他的全然信任?他竟然开始有些享受小鬼对于他的信赖与依靠了,这是一个不太好的预兆。
安逾深呼吸打开了门锁,门外站着的是一个一身黑衣的男子,穿着打扮都像是一个商界精英,不是他想象中道骨仙风的道长也不是手拿八卦盘的神算子。
安逾有些疑惑的看着他,难道这位先生不是他花重金请来的大师?
“请问你是……”
“我叫孟涛,是安先生请来的捉鬼师。”对方这么一本正经解释道。
“可你怎么看也不像传统的捉鬼大师啊?”安逾疑惑着上下打量起孟涛来。
“安先生很快就能知道了。”孟涛不再多说,刚进房中就准确的看向厨房处。
“就是他吗?”孟涛的手十分准确的指向了小鬼所在的方位。
安逾先是一愣,随后连忙点头,“正是。”
孟涛的脸色瞬间有些难看起来,他闭上眼睛似是在测算些什么,安逾看着他大祸临头的模样就连呼吸都不由自主放轻了。
过了许久孟涛这才睁开眼睛,有些不确定的看向安逾,“你真想要对付他,这小鬼与你怕是有所牵连。”
已经不是一个人这么对他说了,现在就连面前的捉鬼大师都这么说,看来这件事情是没那么简单了。
安逾小心翼翼看了眼厨房,幸好小鬼正专心于做早饭,并没有关注到这边,这才轻声询问道,“大师何出此言?”
“看你的样子想必是忘光了啊,也罢,凡事自有命数,看来你与这鬼怕是今生无缘。”
“大师的意思是……”
“这就要问你了,安先生请我来是想要我做什么呢?要知道只要我出手定是魂飞魄散的结局,你真的想要他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轮回吗?”
“此鬼并无恶意,也并未做过坏事。我能闻到他身上的焚香味,怕是被封印在香炉中有过一段日子了。他是因为你的召唤方才出来的吧?”
“我不知道你说的这些。”
“既然安先生已有决策,那我自然会出手,还请安先生放心。若想消灭此鬼,于今日午时,带他至这里,我将亲自解决它。”
孟涛留下地址便离开了,看着小鬼脸上始终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安逾的手攥紧,握着纸条不知所措。
他其实只是想要驱逐这只鬼罢了,但他也知道没有哪个修道之人会放任一只鬼在四处游荡,方才孟涛离开时的一句话在他心中激起一阵波荡。
“他不能投胎转世是因为一个人对他的诅咒,那人希望他可以一直遇见他,因此他始终等不到冥界使者,找不到投胎的路。可是真是好笑,那个下咒的人竟然把什么都忘了,真是可怜啊。”
那个人……是他吗?
早在孟涛走进这个小区之际,白沫便发现了他的存在。
那人身上带着一股残暴的煞气,还有他身上带着的可以毁灭灵魂的法器,使得孟涛越靠近白沫越觉得难以呼吸。
他不敢置信地看着安逾,他可以感受到安逾的犹豫,可是在安逾打开房门的那一刻,他的眼睛酸涩得想哭。
原来安逾从未欺骗自己,他是真的想要对自己赶尽杀绝。
原来昨天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昨天,在看到安逾嘴角浮现的那抹浅笑之际,他还是不受控制伸出手触碰了安逾的眉心,进入了他的梦境。
他好想知道安逾梦中见到了什么,才会让他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五百年前,在自己奄奄一息之际,最后的意识中见到了就是这样暖如旭阳的明媚笑容,一如初见。
他又看到了那样温暖的安逾,像五百年前一样把陷入昏迷中的自己小心翼翼抱起,安放在床上。
原来那时的他是那样温柔,对待自己就好像在对待一件珍世稀宝一般。
安逾,原来你还没有完全忘记我们的曾经吗?原来你在梦见我的时候还会重现往昔的温暖笑容吗?
也就是这时,才让白沫感觉到了久违的安心。
可是没想到一觉醒来后安逾又变成了那个一心想对自己赶尽杀绝的安逾。
他自然是看见了那个男人交付给安逾的纸张,白沫抿起嘴来,装作若无其事地继续煎鸡蛋,但不知何时泪珠滚落进了鸡蛋中。
“今天的蛋有点咸了。”安逾吃了一口。
“是吗……”白沫越发沉默。
“今天中午我要出去一趟。”安逾犹豫着还是说出了口。
“好。”
安逾恍惚感觉到了些许的不对劲,但他并没有深想。事实上现在的他也颇有些心烦意乱。
吃完了一顿不知所谓的早饭之后,安逾进了房间换了一身衣服。他看着手机,还有两个小时就到十一点半了,这是他跟孟涛相约见面的时间。
就在此时,他接到了一个电话。
是夏逢。
作者有话要说:
开始虐啦虐啦,但我毕竟是亲妈,虐不起来哒。
第6章 驱鬼(下)
安逾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见过夏逢了,或者说在与他上次不太高兴的见面之后,他就单方面有些躲避起夏逢来。
不过说来也怪,据说夏逢这段时间竟然再次重回荧屏,主动接下了一部明年定会热播的仙侠剧,且执意要演其中的反派男主,深情魔君,但那显然是个男二的角色。
对于选角的疑问他是这么解释的,“众所周知,男主是被女主所喜欢的,但是男二却是被观众所喜欢的啊。而且男主前期那么渣,想必会被喷得很惨吧,但是男二就不同了,深情魔君,虽然说总是在爱情中扮演着一个默默无闻的骑士角色,但是我觉得却很符合我本人的爱情观。比起轰轰烈烈的执意要把对方灼烧得伤痕累累的爱火,我更倾向于男二对女主的默默守候,纵然全世界都不相信女主,我也能义无反顾相信她,爱护她,就像是骑士一样保护着她,我觉得这样比较符合我本人温和的定位,大家觉得呢?”
问起男主的最佳人选,夏逢先是卖了个关子,随后随口说,“大家皆知我和仙君私底下是很好的朋友,但是因为档期缘故我与他从未出现在同一部戏中,我很期待能与他在戏中的激烈碰撞,相信大家也很想看到我们对戏吧?定会是颜值巅峰之作。”
虽然夏逢在采访中至始至终都维持着温雅得体的微笑,但是在谈及安逾饰演仙君时话语中的嘲讽之意,纵然埋得很深,却仍被对于夏逢一颦一笑,每个动作都十分熟悉的安逾所捕捉到了,或者说,或许夏逢想表达的这个意思原本就只想被安逾一人所知晓。很显然,他对于安逾所扮演的仙君很不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