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氏抄起茶杯,就想扔出去。手到半空,又心疼起来,这可是特意从库房里拿出来的一套前朝青花茶具。这要是真扔了,上百两银子就打了水漂。
“嬷嬷放心,后续的事情我自有主张。”
刘嬷嬷拍拍心口,“还是姑娘见机得快。只是如此一来,势必将大太太得罪。姑娘还是得想个办法将矛盾化解了才好。”
再仔细想想方氏挑选出来的丫鬟,果然就没看到一个老实本分的,个个都生了个七窍玲珑心,都是搅家精的货色。
刘嬷嬷悚然一惊。豪门世家看着风光,内里龌蹉事情也不少。丫头们仗着一点体面,仗着容貌出众,前仆后继爬上哥儿的床,引诱哥儿们小小年纪就做出那等事情,这种事情在豪门世家内比比皆是,防不胜防。
宋安然浑不在意,“能者多劳。总归本姑娘身边不能有侯府的人伺候。杰哥儿和平哥儿身边也不能有。嬷嬷也看到了,那些丫鬟,个个颜色鲜嫩,跟水葱似得,真不知她们是去伺候人的,还是被人伺候。这种不安分的人,要是放在两个弟弟身边,我真不敢想会发生什么事情。”
刘嬷嬷摆手,“老奴又不是没经过事,怎会被这点事情吓住。老奴只是担心姑娘,小小年纪就操心这么多,以后姑娘不知会累成什么样子。”
说完,宋安然笑了起来,“吓着嬷嬷了吗?”
“嬷嬷,我也当家,当家太太的心思我一清二楚。要是有人到我们宋家做客,而且一住就是几个月的时间,我也会安排妥当的丫头伺候,顺便监视客人的一举一动。就算我没打算做坏事,也要做到有备无患。”
刘嬷嬷张口结舌,“这,这……姑娘想得太严重了吧。”
宋安然随手掐了一片绿叶,拿在手上把玩,“安排使唤的人是真心的,安排耳目也是真心的,想要紧盯着咱们一家人的行踪同样也是真心的。”
刘嬷嬷微蹙眉头,“姑娘的意思是?”
宋安然眉眼带笑,不甚在意的问道:“嬷嬷你觉着大舅母是实心实意的给我们安排使唤的人吗?”
宋安然出了芙蓉院,刘嬷嬷当即就唠叨起来,“姑娘怎么能直接拒绝,那毕竟是侯府当家大太太。要是惹怒了她,只需在日常里给姑娘下点眼药,姑娘就有苦说不出。再说了,几位小主子身边本来就缺使唤的人,要几个丫头放在身边也是可以的。”
“多谢舅母。”
“好孩子,你先去休整。有什么需要,只管使人来说一声就行了。”
“舅母是当家太太,外甥女不好叨扰过甚,就此别过。晚一点,等表姐妹们回来后,外甥女再来给舅母请安。”
因为在宋安然手下吃了亏,方氏也就没心思继续留宋安然说话。“安然,舅母还有许多事情要忙。要不你先回荔香院,看看舅母给你准备的房舍合不合心意。晚一点,等菲儿她们回来后,你们姐妹之间再好好亲近亲近。”
宋安然偷偷一笑,也不在意下人们的那点小心思。
最后一句是对丫鬟仆妇说的,丫鬟仆妇们俱都松了一口气,她们才不想去宋家做粗使丫头。哼,将珍珠当鱼目,果然是乡下地方来的,没什么见识。
方氏挥挥手,一副不太在意的样子说道:“这些人都不堪用,自然不能放在你身边惹你生气。你们都下去吧。”
“多谢舅母,那这些人?”宋安然目光从鲜嫩貌美的丫鬟身上一一扫过,嘴角含笑,眼中讥讽之色一闪而逝。
方氏左手死死的捏着椅子扶手,心中思量了一番,这才忍着怒火,面色平静地说道:“都怪我,事先也不了解清楚你们的需求,就擅做主张。既然你们家的人都不缺使唤的人,只缺粗使婆子,那这样吧,我一会重新给你安排几个粗使婆子听用。”
方氏气了个倒仰,她早就听说宋家是宋安然在当家,之前还没将她当一回事,这会才算见识到宋安然的一番心机。小小年纪就如此难缠,长大了还得了。
宋安然拿起手绢掩嘴一笑,“舅母真会说笑,这样重要的事情我岂能开玩笑。我说的都是真的,我们姐妹兄弟还有父亲身边并不缺使唤的人,只缺洒扫的粗使婆子。本来舅母不提这事,我也会主动开口问舅母要几个粗使婆子使唤。却不料舅母考虑得如此周到,早早的就将人手准备好了。舅母诚心,我岂能辜负舅母的一番好意,我就在其中挑选三五个做粗使活计。”
方氏瞬间冷了脸,“外甥女,你没开玩笑吧。”
方氏心中恼怒不已,宋安然这话是嫌弃侯府,还是在嫌弃她本人。竟然将她精心挑选的丫头当洒扫丫头使唤,真是岂有此理。
丫鬟仆妇们心中很不以为然,她们可是通过精心调教挑选出来的,都是要当做一等丫鬟管事娘子使唤的,谁乐意去做洒扫丫头,没得丢了脸面。其中有两人忍不住,还露出了不忿之色。
丫鬟仆妇并方氏齐齐变了脸色。
宋安然抿唇一笑,眉目顾盼之间,风华绝代。宋安然的目光从丫鬟们身上一一扫过,她笑道:“舅母挑选出来的人自然是极好的。不过这次上京城,府中下人俱都带了来,身边并不缺使唤的人。不过洒扫的人手倒是缺了几个。要是有不嫌弃的,我也不妨挑选几个回去当做三等丫头使唤。”
方氏面上带笑,“安然,这些人都是舅母精心挑选出来的,你选几个放在身边使唤。其余的则分配给你的姐妹兄弟。当然,最好的自然要留给你父亲使唤。”
两排人,一排貌美鲜嫩的丫鬟,一排精明能干的仆妇,加起来得有二十来个人,齐齐给方氏宋安然行礼。
第59章 怪异 (求首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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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安乐脸一红,很羞愧,“二妹妹说的是,是我考虑不周。”
“此一时彼一时。计划赶不上变化,自然不能再照着之前的计划行事。而且大姐姐你都说了,母亲给你的玉佩都被人拿走了,我岂能坐视不理。无论如何,也该将母亲送你的玉佩要回来。”
“可是二妹妹昨晚还在说要克制,要尽量同侯府的人好好相处。今儿就……这不太好吧。”宋安乐很担心。
宋安然轻声一笑,“三妹妹,你别说了,我肯定会帮你将首饰拿回来。大姐姐你也别担心,此事我自有主张。这件事情不能就这么算了。”
“呸!咱们又不是没准备见面礼,凭什么要拿我们的首饰做人情。”宋安芸都快气死了。
宋安乐紧张地看着宋安然,“二妹妹,你别听三妹妹胡说。这件事情还需三思。实在不行,就当做送给她们的见面礼。”
“不将首饰要回来,难道就有好处吗?”宋安芸气呼呼的,“难道她们就会感激咱们大方吗?说不定人家这会正在嘲笑咱们两人都是蠢货,是好欺负的软柿子。总之,我支持二姐姐,就该将首饰要回来。”
宋安乐暗皱眉头,“三妹妹,你别添乱。这是在侯府,咱们如今还要靠着侯府。将人得罪了,没好处的。”
宋安芸不耐烦,“大姐姐,你的废话真多。依着我的意思,就该跟着二姐姐一起上门将东西要回来。既然她们都不要脸,那咱们何必给她们脸面。二姐姐,只要你将东西要回来,我就服你。”
“这样做肯定会得罪人的,到时候下不了台,该怎么办?”宋安乐还是不放心。
“她们说她们的,我做我的。”宋安然笃定一笑,“我从不活在别人的看法中,从前是这样,现在依旧是这样。要是因为别人的几句抱怨就止步不前,那可不是我的风格。总之,你们写单子,我负责替你们将首饰要回来。”
宋安乐和宋安芸齐齐惊住。宋安乐率先问道:“二妹妹,你刚才说要替我们要回来?这,这可能吗?侯府的姑娘可不是省油的灯,一个个牙尖嘴利的,肯定会说咱们小气吝啬,有钱竟然还舍不得几样首饰。”
宋安然轻声一笑,“写个单子吧,被人拿了哪些首饰都登记下来,我一会就替你们要回来。”
“你要怎么管,难不成还能替我们将首饰要回来?”宋安芸一脸不服气。
宋安然一脸平静,“我又没说不管这件事情,三妹妹,你着什么急。”
宋安芸委屈极了,“二姐姐,那你说怎么办?难不成就让我和大姐姐吞下这个哑巴亏吗?当初是你让我们忍耐,如今出了事情,你说怎么办?”
“你给我闭嘴!第一天上门,就说要出去,你是成心捣乱吗?”宋安然开口呵斥。
宋安芸怒道,“她们一口一个宋家有钱,咱们不将首饰让给她们,就是看不起她们。呸,欺人太甚。我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侯府小姐,一点体面都不要,直接明抢。还一副她肯抢我们的首饰,是看得起我们的态度,真是气死人了。谁稀罕她们看得起。这地方没法子住了,我要出去。”
宋安乐说到这里,犹豫了一下,才又继续说下去,“按理我们本不该拒绝的,毕竟大家是亲戚,而且是我们要麻烦他们。可是那些首饰都不是凡品,我和三妹妹也只有这么一套,实在是舍不得。结果我们刚开口拒绝,她们六七个人就开始围攻我们,说我们小气。又说我们宋家有钱,区区几样首饰都舍不得,未免太吝啬。她们七嘴八舌的,我和三妹妹两人实在招架不住。结果那些首饰就被她们拿走了。连母亲留给我的一块玉佩也没能保住。”
宋安乐有些委屈,抽泣了两声,这才说道:“我和三妹妹正带着丫鬟收拾屋子,结果一群人涌进来。听下人介绍,才知道是侯府的姑娘。她们得知二妹妹你不在,才会到我和三妹妹的院子。见我们打扮得体面,身上还有几件价值不菲的首饰,就有些眼热。一开始只说借来看看,哪想得到,看一看就变成了她们的东西,全都往自己头上戴。她们觉着自己戴着比我们戴着更好看,理所当然地就开口问我们要。”
宋安然不能听信宋安芸一面之词,她又问宋安乐,“大姐姐,你同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宋安芸一脸恨意,显然在侯府的表姐妹手中受了不少委屈。
“二姐姐之前说过,刚来侯府做客,凡事要忍耐。这一忍,结果别人竟然欺负到头上。要不是想着二姐姐的嘱咐,我早就一巴掌打过去了。”
宋安芸一肚子火气。
“还不是侯府的表姐妹。她们一回来就到荔香院来见我们,我原本还以为她们好心,哪里知道她们见了我们的首饰,一个个眼睛都睁不开,竟然强行要走了我们的首饰。”
“怎么回事?谁敢欺负你们?”宋安然有些不明白。
“二姐姐怎么现在才回来。”宋安芸抱怨道:“二姐姐说的没错,正是有人欺负我们。还请二姐姐替我们做主。”
宋安然很好奇,问道:“这是怎么了,难不成有人欺负你们?”
一进大厅房门,就见宋安芸嘟着嘴,一脸不高兴。宋安乐脸色憔悴,像是哭过一样。
宋安然辞了田嘉,直接回了荔香院。
“你且放心,你的话我会带到。”
田嘉起身相送,“今日多谢安然表妹能来看望我们。等侯府的表姐妹们回来,还请安然表妹替我说一声,就说我要照顾母亲,暂时就不去见她们。等我母亲身体养好后,我再去赔罪。”
宋安然继续安慰田嘉,等喜春将药材带来后,便起身告辞。
“我听表妹的。”
“表姐不要胡思乱想,照顾好姨妈的身体才是要紧的。而且表姐你也要注意自己的身体,切不可伤心过度。”
田嘉望着躺在床上人事不知的田姨娘,悲从中来。她喃喃自语,“早知道会是这么个情况,当初我就该拦住娘,不让娘来京城。要是没来京城,也不会今日的祸事。”
田嘉闻言,情绪稍稍冷静了一点,“希望安然表妹说的都是真的,真有那么一天。”
宋安然郑重说道:“这是肯定的。大家都是血脉相连的亲人,肯定会彼此体谅,彼此照顾。”
“真的吗?侯府真的容得下我们母女吗?”田嘉还没意识到,当着侯府下人的面编排侯府两位老人的不是,是多么不智的行为。
宋安然拍拍田嘉的手背,“田表姐,这里面或许有什么误会。不过我相信,姨妈肯定能好起来。只要姨妈将身体养好,就是有天大的误会,也有解释清楚的一天。”
宋安然瞥了眼站在角落的两个丫鬟,俱都是侯府送来照料田姨妈田嘉的。
田嘉很不自在,又觉伤心委屈,“安然表妹,侯府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们?我娘又没有做十恶不赦的事情,他们为什么要这么狠心。就算当年有天大的矛盾,这么多年过去了,难道还不能消气吗?难道非要将我娘逼死才甘心吗?”
“表姐,别哭了。姨妈现在需要你,你要是病倒了,谁来照顾姨妈。”宋安然拿出手绢替田嘉擦干眼泪。
田嘉很感动,“谢谢你,安然表妹。大夫说我娘要是明早能够醒来,以后只需要慢慢养着就行。要是明早醒不过来,那我娘肯定是凶多吉少。呜呜……”
“奴婢遵命。”喜春领命而去。
“别胡说。姨妈吉人自有天相,肯定不会有事的。”宋安然安慰田嘉,“大夫怎么说?药材够用吗?我那里有不少名贵药材。干脆这样,喜春你走一趟,拿两包药材过来。”
田嘉哭成一个泪人,见宋安然来了,哭得越发厉害。她红肿着一双眼睛,拉着宋安然的手,“安然表妹,你来了。我娘她……要是我娘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活了。”
田姨妈被大夫抢救回来,只是依旧昏迷不醒。
安置田家母女的小跨院就在静思斋附近。宋安然决定,顺道去看看田姨妈的情况。
“奴婢遵命!”
宋安然指着身后的静思斋,说道:“你们记住,这里就是我们的前车之鉴。无论如何,我们都不能让杰哥儿沦落到这个地步。”
“行了,你们都少说两句。”宋安然出面打断喜春和喜秋的争论。
“我不管。”
“可是姑娘总有一天会嫁出去的。”
喜春很生气,“我不同你说,总之杰哥儿肯定不会变成沐文表少爷那样子。就算老爷娶了填房太太,有姑娘在,谁也别想带坏杰哥儿。”
喜秋却说道:“沐文表少爷小的时候,说不定也是又知礼又上进。后来长大了,被人带坏了,才变成现在这副样子。”
喜春宴一瞪,“胡说。杰哥儿怎么可能变成沐文表少爷的样子。杰哥儿又上进又知礼,他们不一样的。”
喜秋担心地看着宋安然,“姑娘是想到了老爷吗?是不是担心老爷有一天娶了填房太太,杰哥儿也会变成沐文表少爷那样子。”
“当然不正常。”喜春抢先说道:“沐文表少爷是原配所出,都说有了后娘就有了后爹,他住在这偏僻的院落里,十有*同大太太方氏脱不了干系。偏偏沐文表少爷自己也不争气,不知道读书上进。难怪侯府的人都要轻贱他们夫妻二人。”
宋安然微蹙眉头,“大表哥是侯府嫡长孙,大少奶奶是侯府嫡长孙媳。可你看看他们住的地方,如此偏僻;再看看着周围来往的人,如此冷清;你们觉着正常吗?”
“姑娘说的没错,这静思斋比起大太太方氏那里冷清多了,更不用说松鹤堂。”
宋安然回头看了眼静思斋,“你们觉不觉着这地方很冷清。”
喜秋附和,“大少奶奶也怪可怜的,好不容易怀孕,还是个男孩,结果竟然在七个月的时候就小产。都说七活八不活,偏生她的孩子就没能活下来。”
走出静思斋,喜春就连忙说道:“看碧翠的样子,奴婢估计平日里应该没人去看望大少奶奶。”
碧翠很高兴,小脸蛋通红的,“多谢表姑娘,多谢表姑娘。”
宋安然犹豫了一下,“有时间的话,我肯定会来看望表嫂。”
碧翠应下,又一脸忐忑地说道:“表姑娘以后能不能常来看望我家少奶奶?”
“你去吧,好好照顾你家少奶奶。”
碧翠福了福身,“多谢表姑娘,表姑娘说的话奴婢记下了。奴婢去问问少奶奶,要是少奶奶不反对的话,奴婢就给顾家送信。”
“我都明白。”顿了顿,宋安然又说道:“表嫂这样下去也不是个事,得有人开解她才行。不如请顾家人上门,她们是血脉相连的亲人,说的话肯定比我们说的要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