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没逛多久就回店里了,既然不看戏,何必在外面吹冷风。
“这馅只有这么一点啊!早知道我们就自己包一顿馄饨了,我都快饿死了。”魏初阳怨念地扒着碗里的馄饨。
“你没吃晚饭?”魏初阳回来得晚,他们还以为他已经吃过了,今天他们很早就吃完饭了。
“对啊。你吃完了吗?那我把碗给人家送回去。”魏初阳收了碗出门。
“冻死我了!”没一会儿魏初阳就回来了,“嘭”地一声把门关上,“易洛?”易洛已经不在大堂了,魏初阳以为他在楼上,刚跨上楼梯,却见易洛从厨房转了出来。
“我用晚上剩下的饭菜炒了一盘,你将就着吃吧。”易洛看了魏初阳一眼,将手里的盘子搁在桌上。
“易洛,你真好!”魏初阳简直感动得要热泪盈眶了,可易洛显然很嫌弃他这个样子。
于是,两人都不再说话,一个埋头认真地吃着炒饭,一个拖着腮帮子不知在想些什么,桌上点着一盏油灯,这个寻常的冬夜竟有那么点儿温馨。
第43章 野鸳鸯
韩应和易洛在魏家住了两个晚上,第三天早上是魏初阳用马车把他们送回去的,同去的还有韩小涵。开戏之前,韩小涵在易洛家就住了几天,戏唱到第二天晚上,他跟魏初阳和易洛碰上了,他们也不怎么听戏,魏初阳就哄小孩似的给韩小涵买了些零食,大冬夜的带着两个哥儿在附近逛逛,赏赏月什么的,不过可惜是月初,只有一道细如弯眉的月牙。那天晚上韩小涵软磨硬泡地说服了他爹和阿么,让他跟着易洛,隔天早上就一同回了青山村。
魏川这两天没休息好,吃完晚饭就犯困,便也不去看戏了,可江泯却是热忱,没办法,魏初阳只能一道陪着。
“哈……”魏初阳原本坐在带去的板凳上打瞌睡,一阵冷风吹过就被冻醒了,他打了个呵欠,拍拍身旁看戏看得入迷的江泯,“阿么,我去解个手。”
台上的戏已经接近尾声,有怕冷的人早收了板凳回家钻被窝去了。戏台子的不远处有个茅厕,魏初阳不疾不徐地向那边走去,等到了才发现小门关着,显然里面有人,他便又挪动脚步往回走,反正不消多久就能回家了。可走到半路,还是觉得有点憋得慌,他四下看了看,发现戏台后面有片小树林,于是转道往小树林去。撒完尿,他急急忙忙地把东西塞回去,这天寒地冻的可不好受,刚系上裤腰带,却听见小树林里离他不远的地方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他下意识地就屏住了呼吸,想听听到底是什么动静。
他听了一会儿,似乎是衣服摩擦的声音,以为是别个来这儿解手的人,就想扭头离开。
“美人儿,你可真是妙!”
魏初阳霎时顿住了脚步,这下流轻浮的声音可不就是上次醉酒管他叫“美人儿”的那个混蛋嘛!魏初阳气得横眉竖目的,果不其然,没等他进小树林,那对野鸳鸯就从里面出来了。
只见李济搂着个哥儿的细腰,那哥儿还穿着戏服,戏妆也未卸干净,看不出多大年纪,他柔若无骨地倚在李济的怀里,发出一声娇笑,真真是个“妙人”。两人衣衫凌乱,全然一副事后的模样,魏初阳的脸不禁黑了下来。
“魏初阳啊,吓我一跳。你先回去吧。”那两人也看见魏初阳了,李济将那哥儿一推,那哥儿眼神往魏初阳身上暧昧不明地溜了一圈,往后台去了。
“怪冷的,我先回去了。”李济颇为尴尬地整了整衣衫,迈步就要从魏初阳身侧过去。他在外偷腥也不是第一次,但被认识的人逮个正着还是怪难为情的。
魏初阳一言不发,忍了再忍,发现还是不能忍,于是他一把揪住李济的后衣领往后一扯,李济压根没料到他会突然发难,一时重心不稳,仰面摔在地上。没等他从从地上爬起来,魏初阳就跨坐在他身上,一拳打在他左下颚上,李济也怒了,一拳回击,打在魏初阳的左脸,不知道是不是李济纵欲过度,他的拳头软绵绵的,魏初阳也没觉得多疼,倒是让他的火气又上了一层楼。魏初阳一直压着李济狠揍,而且专打脸,李济一直没能还手成功,只能扯开嗓子叫救命。
李济出门是带了小厮的,只不过办事的时候把人支开了,那小厮也没跑多远,找了个背风的地,蹲那跟着不远处传来的唱戏声“咿咿呀呀”地唱,正起劲呢,突然听见他家少爷喊救命,立马从地上跳了起来。
小厮赶到小树林,就见他少爷被人按在地上,他立刻就扑了上去,想把魏初阳从他家少爷身上拉起来。随后赶到的还有陈延,他是陪他阿么来看戏的,他知道李济也来了,这会儿戏已经结束了,他想了想,还是把李济一并拽回去吧,怕他在外面疯过头。他找人的时候听见小树林那边很大动静,就有种不好的预感。
“魏初阳,你干什么呢!”看清了现下是个什么状况,他喝了一声,硬把魏初阳拽了起来,见魏初阳还要扑上去,赶紧把人制住。
“李济你倒是给我说说,你是不是又干什么缺德事了你?”陈延一只手制住了魏初阳的脖颈,一只手指着李济。
李济已经被他的小厮扶起来了,虽然鼻青脸肿的,身上其他部位倒是没受什么伤。他一听陈延这话就不禁跳起来吼道:“你到底是我兄弟还是他兄弟啊?现在是我被他揍成这个熊样,你还帮着他!”
“陈三少,你这也太过分了,我家少爷一直待你情同手足,你怎么能倒戈相向呢!”那小厮也替他少爷打报不平,一连用了两个成语,倒是比他那草包少爷强上不少。
“哼。”陈延不屑地冷哼了一声,“你什么德行我还不知道吗,你该不会又勾搭上哪个妖艳贱货,上这儿野合来了,被人逮个正着吧?”陈延眯了眯眼睛,不得不说,他还是很了解李济的。
李济虽然心虚,但也气陈延居然一点不给他留脸,便恶狠狠地道:“成,你成!陈延,我们这么多年的兄弟算是白做了,从今往后,我李济再没有你这个兄弟!”
他狠话放完了,陈延只是“嘁”了一声,拽着魏初阳头也不回地走了。那边江泯看完戏后发现魏初阳还没回来,正四处找呢,陈延和魏初阳就出现在他面前。
“魏叔么,初阳刚刚在小树林那边跟人打架了,你回去记得帮他擦点药。”陈延说完这话就找他阿么回家了。
魏初阳睁大了眼睛。陈延这厮肯定是成心的,他脸上的伤并不明显,而且还是大晚上,就算他阿么发现了,说天黑没注意给摔的就糊弄过去了,这下可惨了。
“你不是去解手吗?怎么跟人打起来了?你跟谁打架啊?”江泯一边噼里啪啦地问,一边拽着他回家,魏初阳另一只手就搬起了凳子。
“跟李济。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发生了一些口角,没忍住就动了手。”魏初阳下意识隐瞒了他跟李济动手的真正原因。
江泯沉默了一会儿,不知想到了什么,没有追问下去,而是有些严肃地道:“以后离李家的人远点,少管人家的闲事。”
魏初阳没答话,两人默默地往店里走去。
“唔……对不起,昨天是我不对,你就当我抽风了,昨天晚上的话我收回。”不出两天,李济就亲自上门把陈延约了出来,在云升酒楼请他吃午饭,从上桌起就在跟陈延斟酒赔不是。
“不是我说你,你这破毛病就不能改改,安分点能死啊!别怪兄弟我没提醒你,‘色’字头上一把刀,你早晚得折在上面。”陈延跟李济说话一如既往地不客气。
“是是是,你说的都对。”李济点头附和。也就是陈延,要换了别人,他早冲上去呼人巴掌了。
陈延说到这份上,再往下说就没意思了,李济要真听进去了,那自然是好,要是他转头就忘了,他也算尽了兄弟一场的情谊。
“不说了,喝酒!”陈延拿酒杯轻轻地撞了下李济的杯子,先干为敬。
两人又说又笑,喝了个尽兴,看起来跟以前没什么不同,李济又傻兮兮地醉了个糊涂。
第44章 祸不单行
由于魏初阳跟李济打架这一出,江泯也不让他陪了,晚上跟江燕一道去,早早地就回店里。白天有空的时候,魏初阳都在跟那堆木头打交道,琢磨新样式,却一时没什么进展。倒是陈延送给他的一截檀木,他拿到手就打算做成佛珠。
他先把木料切成厚薄适度的一片一片,一片的厚度大致就是佛珠的直径,又在每片的圆面上画出无数的小圆,用工具把这一个个小圆抠出来,然后对这一个个小圆柱体进行打磨,圆了之后再用砂纸磨,从粗砂到细砂纸,珠子逐渐光滑起来。紫檀木静穆沉古,色呈紫红,纹理匀称,魏初阳觉得手指上都沾着檀香。他费了番功夫,极小心地给珠子打了眼,除去弄坏的和色泽暗淡的,一共穿了四串,还剩下几个,他就又穿成一串小的,寻了个空,带着佛珠去了趟百应寺,请寺中僧人为佛珠加持,好使佛珠具有保平安的作用。加持就是现代人通常所说的开光,其实开光原是针对佛像而言的。魏初阳倒不是迷信什么的,佛珠也许不能保人平安,却能令人心安。
给佛珠加持只需诵经、持咒七日,七天之后,魏初阳便又驾着马车去了百应寺。
“姚可人!”魏初阳刚取了佛珠,谢过法师,从殿宇之间转出来,就遇上了正从大殿出来的姚可人和李漱,他们身后还跟着几个下人。
“初阳哥,你怎么在这儿?”姚可人在寺庙里碰见魏初阳很是惊讶。
“我来取佛珠,前几天拿到寺里找法师加持。你呢?”
“我是带小漱来还愿的,他阿么之前来过,但我觉得还是应该带小漱跑一趟。”李漱的脸色已经不再苍白,透着红润,还是害羞地依在姚可人身边。
“他看起来脸色不错。你还记得我吗?”魏初阳蹲下身来,笑眯眯地问道。
李漱腼腆地一笑,微微地点了点头。
“好乖。”魏初阳摸了一下李漱的头,“我送你一个礼物吧,把手伸出来。”
李漱抬头看姚可人,见他点了头,才小心地伸出小手。魏初阳拿出那串小的佛珠,替他带上,李漱收回手抬到眼前,好奇地瞅着一颗颗紫红色的珠子。
“喜欢吗?”
“嗯。”李漱似乎不那么害羞了。
“还不谢谢初阳哥哥?”姚可人在一边笑着提醒道。
“谢谢初阳哥哥。”李漱的声音很小,软软糯糯的。
“不用客气。我一会儿还有事,就先走了,你们回去的路上小心点。”魏初阳没和他们呢多聊,告别之后就驾着马车回去了。
今晚是终场戏,他爹和阿么让他去青山村接易洛他们来镇上看戏。他已经把两串佛珠送给了他爹和他阿么,剩下的两串他准备送给韩应和易洛。
“易洛。”魏初阳从韩应的屋里出来,看见易洛正在井边打水,就走了过去。
“干嘛?”易洛看了他一眼,提着水准备去厨房。
“等等!”魏初阳的手突然覆上易洛提着水的手,易洛干脆把桶放下,避开了他的手,转身面对着魏初阳,想问他到底有什么事。魏初阳好似不在意他是什么反应,径自牵起了他的左手,易洛一愣神的功夫,手上就多了一串紫檀佛珠。
“哪来的?”易洛没表现出开心的神色,反而皱着眉。
“我自己做的,没花钱,紫檀木也是陈延送的,我爹和我阿么,还有你阿么,他们都有,保平安的。”他还握着易洛的手腕,生怕易洛不收。
易洛拍开他的手,倒没把手链退下来,只是重新提起了水桶。
“易洛,我来帮你吧。是不是装满这个水缸我们就可以走了?今天晚上是最后一场戏了,我爹说后天就搬到城里去,以后我们见面就不太方便了。那个佛珠你喜欢吗?……”魏初阳在易洛耳边“嗡嗡嗡”地念叨着,易洛也没搭腔,就是时不时地看他一眼。
虽然是最后一天,但魏初阳和易洛今晚却是门都没出,其他人都去了,店里只有他们两个,在各自的房里呆着。
“你睡了吗?”魏初阳在易洛房门外轻声问了句,跟做贼似的。
易洛刚准备上床躺着,正解着腰带,听见魏初阳的声音,又把腰带系上了,打开门,将魏初阳让进屋。
“什么事啊?”
“我要送你个东西。”魏初阳神神秘秘地把双手背在身后。
“你不是才送过吗?”易洛疑惑道。
“不一样,现在我要送的是定情信物,就跟你送我的荷包一样。”易洛送他的荷包他现在已经不再戴在身上了,因为易洛威胁他再让人看见他就把荷包要回去。
定情信物?易洛无语了,他送他荷包的本意并不是这个,但他又不能解释,因为再过两个多月他们就要成亲了。
“像不像?”
“你什么时候刻的?”易洛怔怔地看着眼前的木雕,毫无疑问,这个木雕是照着他的模样刻的,眉毛、眼睛、鼻子,都是他所熟悉的,这样对比起来,之前姚可人的那个木雕的确是没那么像了。
“我刻了好久,喜欢吗?”魏初阳都不记得他手里这个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刻的。
“嗯,喜欢。”
“真的?”魏初阳震惊地瞪大了双眼,易洛几乎没有明确地对他或者他送的东西表示过喜欢,这是不是意味着易洛真的要开始接受他了?
易洛没说第二次,只是双手摩挲着木雕,眼睛直视着魏初阳。
魏初阳被他这么专注地盯着,就忍不住吻了上去,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激动,他吻偏了,落在易洛的嘴角,见易洛没什么抗拒的反应,他不由得胆子大了起来,试探地搂住了易洛的腰,嘴唇也慢慢地挪向目的地。易洛还是盯着他,吓得他都不敢动,干脆把眼一闭,直接含住了易洛的下唇。他的动作很轻柔,吻中是生涩的味道,易洛看到他的睫毛紧张不安地颤动着,心跳似乎快了那么一点点。然而就在他被诱惑着微张双唇准备给出回应的时候,楼下传来一声很大的推门声,吓得两人俱是一震,赶紧分开,搞得跟偷情似的。
“可能是我爹他们回来了,我下去看看。”魏初阳低着头掩饰脸上的红晕,易洛却注意到了他红透的耳尖,只是没戳穿他,因为他自己也觉得有点尴尬。
“爹,阿么,你们怎么了?”魏初阳下了楼,易洛跟在他身后,他们看见魏川几人的脸色都很难看,而且江燕和他家汉子居然也跟着他们回来了,江燕更是一副花容失色的样子。
“你们先过来坐下。”魏川的神情很严肃,魏初阳和易洛对视一眼,心里都有些不安。
“刚刚戏台那边发生了一件大事。”等所有人都围着一张桌子坐了,还是由魏川开口,他缓了好一会儿才又接着说,“李济不知道什么时候跟那戏班子的一个哥儿勾搭上了,本来这也闹不出什么大事,坏就坏在那哥儿其实是成了亲的,今晚他们幽会的时候被那哥儿的相公看见了,那汉子是个暴脾气,当场就打了起来,一时失手把李济给打死了。当时有人赶到的时候人已经奄奄一息了,送到医馆就断气了。”哥儿成亲后就会把头发全部束起,也不再称呼为哥儿,而是哥子。唱戏的人却是因为演出的缘故,从束不束发是看不出来的。
“怎么会这样?”易洛惊道,这个事情太突然了。魏初阳却是没吭声,可能是没想到不久前还跟他打过架的人突然就死了,一时没反应过来。
“那凶手呢?抓起来了没有?”好半天魏初阳才问了一句。
“没,已经跑路了。”魏川答道。
“唉,所以说,人还是规规矩矩的好。夜深了,都散了吧。”江泯起身将江燕和他家汉子送出门外。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大家都没有说话的心情。回房休息的时候,易洛突然停住了脚步,看着落后几步的魏初阳。
“你说,姚可人怎么办?”魏初阳也看着他,呆呆地问了一句。虽然李济不是什么好鸟,但始终是姚可人在李府的一个依靠,现在李济死了,他要怎么办?
“我不知道。”易洛走到他身边,轻轻地抱住了他,他同情姚可人,可他没办法回答魏初阳的问题。
两人站在走廊里,安安静静地相拥着。
“这是字据,白纸黑字,他亲手画的押,你要是还不信,咱们可以上官府理论理论。”李家的大堂上坐着一个气势凌厉的公子,从他的穿着打扮看,应该是有钱人家的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