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新在一旁抿着嘴笑,而易忍似乎很爱笑,一直笑得见牙不见眼的。易洛不理会他们,默默地拿起了筷子。今天掌勺的是周念,他的厨艺不错,平时易洛中午赶不回来的时候就是他帮韩应做饭。于是,很快大家就专注于吃了。小孩子总是很早下桌,韩小白吃饱了就跑到院子里玩去了,发现易洛家养了一只兔子,就到厨房拿了几片菜叶,蹲在院子里喂兔子。
魏初阳这一桌吃到差不多时候就散了,魏川那桌还在喝酒,正在兴头上,聊得也欢。韩小白发困,腻在他阿么身边要抱,韩小涵路过的时候骂了一句:“吃饱就睡,你是猪吗?”说完就跑,还能听见他阿么在里边说他呢。
他们几个人搬了凳子在屋檐下坐着,也不知道谁起的头,说起了另一半要找什么样的。易新说只要他阿么满意就行,可见是个孝顺的孩子,但其他人显然并不赞赏这种想法。
“我喜欢活泼的,这样我们能玩到一块儿。”易忍的想法很简单。
“哈哈,你是在说我吗?”韩小涵在一边笑得跟抽风一样,易洛嫌弃地看了他一眼。
“我才看不上你呢!”
“我不活泼?”
“你活泼过头了。”
“嘁!”韩小涵不以为然。
“那你说说,你喜欢什么样的?”魏初阳看得一阵好笑,他倒是挺好奇韩小涵的回答,没看见易洛翻了个白眼。
“我喜欢的人,他一定是个大英雄,高大英俊,顶天立地,而不是像你这样的小白脸。”说到这,他偷偷看了眼易洛,见他没什么反应,又继续说,显然魏初阳抽搐的表情和易新、易忍的偷笑都被他忽略了,“我的他会宠我、爱我,给我依靠,不管我说什么他都能办到,一辈子只爱我一个,为了我,他可以连死都不怕……”韩小涵越说下去嗓音越甜腻,跟他平时说话的声音大相径庭,他现在正陶醉在自己的幻想中,不可自拔,都没注意到魏初阳、易新和易忍已经走人了。
“醒醒,别做白日梦了。”易洛猛地踹了一下他的凳子。
“这是我的美好愿望,怎么是白日梦呢!”韩小涵终于开始正常说话了。
“自古英雄都是配美人的,懂我的意思吗?”易洛凑近,有些恶劣地笑了。
韩小涵丧气地低着头,正好易新刚从厨房出来,手里端着一碗茶,他就转头问到:“易新,我美吗?”
“咳咳咳……”易新一口水呛在喉咙里,不停地咳嗽,
周念出来倒水,也听见了韩小涵的话,就打趣道:“涵哥儿可是看上我家小子了?那我可得赶紧上门提亲去,哈哈!”
“你们村里肯定好多哥儿稀罕他呢,我就不凑热闹了。”韩小涵也不害羞,笑嘻嘻地回了一句。
不多时,客人基本都走了,他们下午还要下地或者忙家里的活呢,都不是闲人,魏初阳临走的时候还赖在易洛身边腻歪,今天人多,他跟易洛也没说上什么话。两人靠在屋檐下,魏川和江泯都已经在外面了。
“初阳,该走了。”他爹在外面喊了一声。
魏初阳瞅着四下无人,壮着胆子抬手撑在易洛耳边,一点点逼近,关键时刻易洛偏了偏头,没看他。魏初阳愣了一下,然后轻轻地在他脸颊上碰了一下,笑道:“我先走了,下次再来找你!”说完跑开了。
马车走远,易洛还站在屋檐下,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更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周念还没走,帮着韩应父子一起收拾,收拾完之后,周念神神秘秘地拉着韩应进了屋。
“一百两,这么多?他们家不是在城里买了个铺子吗?手头应该挺紧吧……”周念惊讶地看着那一张一百两的银票。
“可能是为了表现他们对洛儿的看重吧。”
“不管怎么样,这亲是结对了。”
“这只是我们的想法,谁知道那孩子是怎么想的。”易洛什么也不跟他说,他总担心他委屈自己,越到这时候越担心,就怕他还惦记着过去的事,忘不了。
第33章 冲突
前些时候,陈家差人找易洛,说是让他阿么帮他们绣制一批帕子,韩应忙着定亲的事,暂时把绣活搁一边了,闲下来又赶了五六日的功夫,总算完工了,易洛便寻了个空,给陈家送去。
“你在这儿等等,我家少爷马上就到。”一个哥儿将他引到一个外厅就退下了。
陈家他倒是没来过,当初跟他接洽的人也没提这批绣品是陈家哪一房要的,直到陈玦走了进来,方知这是大房的住处。
“易洛,好久不见。”陈玦还是一身儒衫,一副彬彬有礼的样子。
易洛点点头。他对这个陈玦还是有点印象的,不过是四五年前的事了,而且也不是什么好印象,倒不是易洛见过或听说他做了什么不好的事,只是当时易长亭用了“道貌岸然”这个词来形容他,还花了很多功夫跟易洛解释这个成语,所以他就记住了。
“坐下说。”陈玦做了个请的手势。
易洛虽然觉得没什么好说的,但钱还没结,只得坐了。陈玦替他斟茶,边道:“这是我托人从奉天带回来的茶叶,你尝尝。”
“嗯,还不错。”易洛浅尝一口,淡淡道。其实他根本尝不出其中的味道,也无法理解他大老远带包茶叶回来的意义。
“呵,我在外面游学四年有余,前段时间刚去颍州参加了秋试,这才得以回家探望亲人,若是有幸中得举人,便可再进一步。”陈玦含笑看着易洛。
易洛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不知他说这番话是要暗示他什么。
见易洛没什么反应,他也不打算跟他打太极,干脆直接说了:“秋试我有九成的把握能中,中举之后我便功名加身,以后也定会更上一层楼,而我这个才子就只差你这个佳人为我锦上添花了。”四年前的上元佳节,他是见过易洛的,当时就觉得只有这般容貌才能配得上自己。
易洛的脸瞬间冷了下来,他还没听过这么不要脸的话,却不知他比他想的更不要脸。
“陈玦,你真是够恶心人的!我道这洛哥儿今儿怎么上我们陈家来了,原来是让你诓来的。”门口传来一阵骂声,易洛转头一看,进来的是陈遥。
陈遥看上去气得不行,他虽然看着挺柔弱,却很有正义感。方才他见大房的人领着易洛经过,还琢磨他们大房是不是又要整什么幺蛾子,却没料到陈玦居然这么龌龊,这会儿也不给他留脸了,冷笑道:“我怎么听说,秋试期间你与颍州知州来往甚密,中秋夜还是在何知州府上过的。我还听说,人何家公子对你一见倾心,非君不嫁,你再顺水推舟,这事怕是成了吧。正夫郎还没过门,你就开始寻思纳侧了吗?”
陈玦面色铁青,拳头捏得咯咯作响,对着陈遥咬牙切齿道:“你不要含血喷人!”
“这话可不是我说的,你若觉得冤枉就去问问你阿么啊。”陈遥嘲讽道,就在前两天他还听见陈玦他阿么跟人吹嘘呢。
陈玦脸色更不好了,当初他与他爹和阿么商量好了,到时机合适再把这事说出来,可他阿么现在是志得意满,哪里憋得住,如今却是坏了他的事。他的确是打着纳易洛为侧夫郎的主意,只因那何知州的公子颜色不及易洛十分之一。
“真是不巧,我刚与人定亲,告辞。”易洛没兴趣留下来看戏,提起东西就走。
陈玦反应过来,想上前抓住易洛,不料陈遥又横插一脚,将他挡了,他一时没控制好自己的脾气,抬手就是狠狠的一巴掌。
“啊!”
这动静吓了易洛一跳,回头看见陈遥捂着脸跌在地上,连忙伸手去扶,可陈遥却一把推开他,哭着跑了,易洛追了出去。陈玦怔在那儿,一时不知所措,他还没做好彻底得罪三房的准备,慢慢地冷静下来,他又想,他有什么可怕的,他很快就可以把他们踩在脚底下。
易洛跟着陈遥一路跑回了三房的地盘,毕竟要不是因为他,陈遥也不会挨那一巴掌。
“怎么了?哭成这样?”陈延又在躺椅上躺着,一边往嘴里扔葡萄,见陈遥哭着跑进来,连忙把嘴里的葡萄皮和籽吐出来。
陈遥委委屈屈地看了他一眼,却是捂着脸什么也没说,直奔房里去了。
“陈玦打了他……”易洛话没说完,陈延就暴走了。
“什么!这个贱人!”陈延怒气冲冲地去找陈玦算账。
易洛都不知道是该去帮着陈延,还是去看看陈遥,思前想后,他还是推开了陈遥的房门陈玦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陈延应该不会吃亏。他一进门就听见闷闷的哭声,往床上一瞧,陈遥正蒙头在被子里哭呢。
“额。”易洛怕他憋坏了,上前掀了被子,陈遥没个防备,吓得打了个嗝,见是易洛,心里更委屈了,凭什么他要为了情敌去挨巴掌啊。
“哇啊……”
易洛看他哭得更伤心了,以为他是气他掀了他的被子,于是又手忙脚乱地把被子给他蒙了回去,陈遥的哭声立刻停了,房间里一片静默。最后陈遥实在憋不住了,爬出来吸口气,抽抽搭搭的,不过慢慢也止住了。
“去给我打盆水。”陈遥理直气壮地支使易洛。
易洛没说什么,到外面找了个下人,托他打盆水,又要了干净的毛巾,给陈遥端了进去,放在架子上,连帕子都给他拧好了递过去。陈遥洗了把脸,痛得直叫唤,左脸肿的老高,红彤彤的。
“是不是肿了?”他偏头问易洛。
“嗯,嘴角也破了。”易洛拿过帕子,帮他把嘴角没洗干净的血迹擦掉。
“下手这么狠。”陈遥低声嘟囔着,泪珠又滚了下来。
“我去帮你拿药,你等着。”易洛突然想起来,杨心儿还在李家住着,李家离陈家不远,就想去问杨心儿拿点消肿的药。陈遥应了。
易洛跑去李家,敲了门,说找杨心儿。
“你找我?”没一会儿,杨心儿出现在门口。
“你有没有带什么消肿的药?我一个朋友受伤了。”
“伤到哪儿了?”
“脸上。”
“我去拿。”
药是一个下人帮忙送到门口的,杨心儿估计也忙,易洛看见他眼下有两圈青色。他拿了药,又马不停蹄地赶回陈家。
他拿药的功夫,陈延的架都打完了,这会儿他跟陈玦正在祠堂里跪着呢,没一会儿,陈玦因为伤重,被送到医馆了。陈延也挂了彩,不过是陈玦他阿么挠伤的。
为这事,大房和三房算是彻底撕破脸了,二房则抱着看好戏的态度。
自从王立春劝魏川改经营酒楼,魏川就一直琢磨着这件事,在城里开酒楼显然利益更可观,但一方面他没有经验,另一方面也没有撑得起招牌的大厨,要在城里立足也不是那么容易。魏初阳见他每天愁眉不展的,就提议陪他进城打探打探,看看酒楼这个行当如今是什么行情,再打听打听,看能不能招到厨师。
两人在城里逛了一圈了,没什么大的收获,魏川让他在一处楼下等着,他上楼去找王立春说个事,等他下来就回家。魏初阳坐在车上百无聊赖,突然,一家书肆吸引了他的目光,因为人特别多,城里人这么好学吗?
瞅着瞅着,他突然在一片黑压压的脑袋中发现一张熟悉的脸。
“靠,为什么又是他!”真是神他妈缘分。
魏初阳旁观陈延艰难地那一堆人中挤了出来,抹了一把汗,然后,四目相接。
“啊,好巧啊!”陈延手里拿着两卷册子走了过来。
“你去买什么了?书吗?”魏初阳很不确定,打死他也不相信陈延会是个好学之人。
“想知道?”陈延突然神秘一笑。
“呃……”魏初阳不知道该点头还是摇头。
“别装了,好奇就直说嘛。你应该快成亲了吧?喏,借你,会派上用场的。”陈延递了一本册子过去。
魏初阳下意识接了,同时注意到陈延脸上的伤痕,问道:“你的脸怎么回事?”
“喔,这个啊,让畜生给挠的。”他随口道,满不在乎的样子。
“我先走了,看完记得还我!”陈延走的时候还不忘提醒。
魏初阳看了一眼封面,奇道:“花前二三事?为毛有种不正经的感觉?”他都被陈延坑怕了。
“走吧。”魏川不知道什么时候下来了,魏初阳连忙把书藏进胸前的衣襟里,都没想过他为什么要藏起来。
等回了家,吃过饭,洗洗准备睡了,魏初阳看见床头放着一本册子,这才想起来,有些好奇地翻了几下。刚开始他翻的那几页是文字描写,开头写得挺美,再往下看,感觉就不对了,他睁大眼睛:这是小黄文吧?
然而,他还是太嫩了,不过几段露骨的描写就让他脸红心跳,手都有点抖。于是,当他再翻过几页,看见两条赤条条交缠在一起的躯体正坐着令人血脉喷张的事情时,两管鼻血毫无预兆地淌了下来,滴在画上,他这才从震惊中反应过来,把册子往地上一丢,捏着鼻子开始找帕子,又到楼下打了水洗把脸。回来的时候再看见那本册子,暗骂陈延这个人简直有毒。
他把册子捡起来,翻到沾了他鼻血的那一页,为了不让陈延发现并嘲笑他,他企图把证据销毁掉,然而鼻血已经干了,他想了想,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刺啦”一声把那一页撕了下来,然后团成一团,又想想,还是不安全,万一被阿么他们发现了怎么办。于是,最后这张小黄图被他撕了个粉身碎骨,又把册子藏在床单下,想着明天就还给陈延。本以为可以安安心心地睡了,但只要想着他背后压着什么,他就翻来覆去地睡不着,简直是一种折磨,他搞不懂自己为什么这么在意,折腾到后半夜,才迷迷糊糊地睡着。
第34章 荷包
魏记点心的门大敞着,厅堂里却没有人,可能都在厨房里忙。易洛已经在门口徘徊很久了,不时懊恼地皱眉,他频频朝里面张望,却始终没跨进门去。
“洛哥儿来了,快进来!”还是江泯从厨房出来一眼瞧见了他,他这才进了门。
“刚从家里来?”江泯给他倒了杯热茶。
“嗯。”今天是重阳节,他吃过午饭,本来想去看看他师父,结果他阿么非得让他来找魏初阳。
“来镇上有什么事吗?”江泯随口问道。
“也没什么事……”他犹豫了半天,“只有叔么你一个人看店吗?”
“大川去城里了。”江泯刻意没提魏初阳的去向。
易洛郁闷地看着江泯,见他眼带揶揄之色就知他是故意的,这般扭捏不是他一惯的作风,索性直接问了:“初阳在吗?”
“呵呵,他今天跟良贵他们出去玩了,你要不等他回来?”
“没事,那我就先回去了。”易洛刚说完就想走,倒像松了口气。
“阿么,我回来了!”还没走到门口,就听见魏初阳的声音。
易洛没走成,不情不愿地被魏初阳拉出去了。
当他们走到半山腰上,易洛停下来等落在后面的魏初阳,搞不明白他为什么要陪这个闲得发慌的人来爬山。
“你别走那么快嘛,我们是来玩的,不是赶路。”魏初阳追上了易洛,拉着他的手不愿意松开,怕他一会儿又一个人走远了。
“照这样,等我们爬到山顶,天都黑了。”易洛被迫合着魏初阳的步调,两人慢腾腾地往山顶去。
“呵,还早着呢!”魏初阳轻笑一声,依旧慢悠悠的,拉着易洛的手始终没放。
这座山不高,也没什么特别之处没有名字,也少有人来,一路不太好走,两人晃了大半个时辰才走到山顶,魏初阳以前比较宅,这一趟下来倒是累了,便拽着易洛随便找棵大树底下坐了。易洛挣了挣,魏初阳也就顺着松了手。
“风景真不错嘿!”山风拂去了身上的燥热,入眼皆是苍翠,山峰连绵,间或有几方田亩穿插其中,渐趋于成熟的稻穗介于青黄之间,和着山风的凉意,让人察觉到秋的临近。
易洛没什么特别的感受,见得多了,倒觉不出这些美来。他随手从旁边拽下一片树叶放在了嘴边,轻轻一吹,没有声音,再用点儿力,只有吹气声。
“我试试。”易洛的动静惊动了魏初阳,他把视线放回易洛身上,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他直接拿过易洛手中的叶子,放到嘴边试了几次,吹出的声音变得清脆起来,他一边努力吹得更响,一边得意地冲易洛眨眼睛。
易洛似乎对这个很感兴趣,整个人往魏初阳靠近了几分,用略带希冀的眼神问道:“你能吹小曲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