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荣几下子把纸条撕碎了，抬脚干净利落地踹了司扬小腿一下，直听到对方闷哼一声，才算作罢。


第三十七章

复学申请打好了，后续就是一系列的审批过程，司扬和段荣离开了办公室，临走的时候还被老师揶揄了一番，司扬也是在这个时候，知道了当年段荣为他做的事，段荣反倒是没什么感觉，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你只有我，我不帮你弄这些，谁帮你弄呢？”
司扬捏了捏段荣的手背，段荣重新伸出手，握住了司扬的手，十指相扣，宛如爱侣。他们手牵着手走过了校园的银杏大道，一路上碰见了很多熟悉的人，段荣没有缩回手的欲望，司扬也不允许，两个人穿越了大半个校园，终于来到了宿舍楼下。
司扬站在楼下，目光灼灼地看着段荣：“我陪你一起上去？”
“我换了新的寝室，”段荣很平和地阐述着客观的事实，“你退学了，新生又要来了，我就换了新的寝室，现在是四人寝，你上去大概不太方便。”
到底有什么不同了——段荣在试图削弱自己对他的影响，但显然还没有成功，司扬有些庆幸他离开的不过是一年，倘若过了三年五载，段荣大概就真的能挣脱开对自己的依赖，转身得毫不留情。
念头稍微在心头转了一圈，司扬却低下头，嘴唇吻过段荣的额头，段荣的眼睑，段荣的鼻尖，到最后吻上了段荣的嘴唇，浅淡的像小清新电影里的吻，四目相对，司扬在段荣的眼中看到了自己的影像，一触即离，意犹未尽。
段荣的睫毛眨了一下，分外可爱的模样。
真可惜啊，这么好看的段荣初吻不属于他，司扬不觉得自己的想法哪里不对，他压低着嗓子像是在抱怨一样：“如果不能上去的话，早知道不送你来这里了，你就这么走了，又留我一个人了。”
“那你还想去哪里呢，”段荣的嘴角噙着笑，眼神灵动得不像话，像个调皮的孩子一样，“还没有跟我一起吃晚饭，就直接奔向了宿舍，你是着急吃掉我么？”
司扬没想到段荣竟然说得这么直白，竟然有些被噎住的味道，他的段荣像一个宝藏，总能带给他无限的惊喜。
“跟我走，带你去吃大餐，你敢去么？”
“可以啊，但是晚上熄灯前，你可要把我送回来。”
司扬的心脏砰砰砰跳得厉害，他伸出手，一把把段荣揽在了怀里，几乎不给他犹豫和拒绝的机会，直接往出走，段荣加快了脚步，却远不如司扬来得急切，他只好半是无奈半是调侃地说了一句：“喂，你怎么跟个毛头小子一样。”
“你是我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尝试谈恋爱的人，”司扬搂紧了段荣，“我不会谈恋爱，你可以教我。”
段荣的心脏在一瞬间，跳得飞快，他不自然地扭过了头，又觉得这样的动作太过女气，转了回去，但他没料到司扬又一次突然靠近了他，嘴唇飞快地擦过，温热的触感稍纵即逝，段荣的脸颊彻底红了，想要揍司扬，司扬却心情极好地哈哈大笑。
两个人走到了一个边角的侧门，有一辆低调的黑色车子正停在路边，司扬揽着段荣的肩膀直接走了过去，尚未靠近，司机就从车上下来，并为两人打开了车门。
段荣站在了原地，像是在调侃司扬一样开了口：“喂，一年不见，你成了小少爷了？”
“是啊，我现在有很多很多很多的钱，”司扬说得极为认真，他的眼睛一直看着段荣，“你想要，这些都给你，我的一切，都是你的。”
段荣看了那辆车看了很长的一段时间，他不像是在看一辆车，倒像是在看一座巨大的牢笼，但司扬死死扣住了他的肩膀，像是在不安，更像是一种威胁。
段荣叹了一口气，故作无奈地回了一句：“以后我要靠你养了，司扬。”
“你愿意的话，我就养你。”司扬的回话却是极为认真，认真到听到这句话的司机先生也有些不可思议。
段荣迈开脚步，很快钻进了车里，司扬也坐进了车里，干的第一件事，就是为段荣系上了后座的安全带，然后握住了段荣的手。
车子开始平稳地向前行驶，段荣有些受不了这种近乎沉默的气氛，率先开了口：“这一年，你过得好么？”
“不太好，因为见不到你。”司扬的话语中不自觉地带了一丝委屈的味道。
“说实话，过得好么，吃的好么睡得好么一切都顺利么？”段荣不为所动，甚至有些冷酷的模样。
司扬想了想，也说了实话，他一贯是不太会在段荣面前撒谎的。
“一开始吃不太好，睡不太好，每天都以为会死掉。”
段荣的心脏一下子揪了起来，攥紧了司扬的手。
“但我想，我已经对你不告而别，总不能永远都不回去，我得活着。”
“后来，我就吃得好，也睡得好了，每天挨着日子，等着与你重逢。”
“矫情点说，段荣，我是为你活下去的。”
司扬的话没有来得及说完，因为段荣抬起了食指，抵在了他自己的嘴唇上，示意安静。
司扬看着段荣，他等了三秒钟，等来了段荣跨坐在他的大腿上，凑过来的吻。


第三十八章

栗子很香，牛肉面热乎乎的，蛋糕也很甜，司扬和段荣两个人坐在路边的马路牙子上，开开心心地吃蛋糕。段荣吃得快一些，很快就眼看着司扬吃，司扬在他的目光下，从容不迫地吃完了一大块，又像变戏法一样地，从放在一边的耽美文库里取出了一个包裹好的蛋糕，递给了段荣：“这个带回去吃。”
段荣吞咽了一口口水，他很想拿这块蛋糕，但从小的家教又告诉他，不应该这么做。司扬却不管他的纠结，直接把面包一扔，段荣反射性地接住了，气呼呼地看着司扬:“你怎么直接扔啊。”
“反正你能接到，别跟我犟了，拿回去吃，我走了。”司扬边说边站了起来，拍了拍屁股和裤腿上的灰尘，准备走了，刚转过身，就被也站起来的段荣握住了手。
司扬没有回头，只是含笑着又调侃了一句：“舍不得我走啊？段荣，别拽着我了，我要回家了。”
“我跟你一起回家去，”段荣的胸口起伏得有些厉害，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握住司扬的手，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突然提出这个极为突兀的请求，但他就是这样做了。
司扬的左手搭上了段荣的手臂拍了拍，他侧过身，脸上是极为灿烂的笑容：“段荣，今天不太方便，改天再请你到我家里玩吧。”
话音刚落，司扬挣脱开了段荣的束缚，径自向前走。段荣的手心一空，愣了一秒，直接问了出来：“司扬，你家出什么事了，这一天我看你都不对劲。”
司扬停下了脚步，背对着段荣，他压着嗓子说：“被你发现了丫，没什么大事，早上出门的时候，我爸说要打我，所以我不太敢回去。”
段荣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司扬，他没有挨过打，但在他的意识里，家长打孩子，算得上是一个极为普遍的事，一起玩的朋友和兄弟们，成绩不好挨打也是很正常的，他自然是不想司扬挨打的，但又没有理由去组织司扬的家长，他觉得可以理解司扬的害怕和恐惧，偏生心底又有一个小小地声音，在反驳着，说司扬不是这样的人，他不像是因为这个，才表现得这么反常。
很多话语挤压在嗓子眼里，段荣干脆大跨步上前，再一次握住了司扬的手。
“喂，不想回家，就跟我一起回家吧。”


第三十九章

两个人开始清浅地接吻，触碰又松开，若有若无，勾得人心痒痒，司扬有点想干脆直接把段荣办了，又敏锐地察觉到这速度太快了。段荣妥协得一塌糊涂，反倒是有了点破罐子破摔的味道，他像是在步步后退，又像是在自己的心房前立起了无形的屏障。
司扬中止了这个吻，搂紧了段荣的腰，嘴上偏偏还要调戏上一句：“好想肏你啊，段荣。”
段荣噙着笑，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手指尖却插进了司扬的发间揉了揉，又极为自然地将司扬的头发整理好，动作近乎温柔，像刚刚弄乱的人不是自己似的。
车辆继续平稳地向前，司扬抱了一会儿段荣，轻轻松开了手，段荣极为默契地从司扬的大腿上下来，重新做回了原来的位置。
司扬偏过头去看他，才发现那人的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都没有了，称得上是彻头彻尾的平静。司扬伸出手，又握住了段荣的手，段荣给了他一个极为完美的笑容，两人一时无话，像是戏演到了中场休息的时候，懒得再对上几句台词。
车子终于停了下去，司机率先下了车，高耸的大厦所有的灯光齐开，水晶门前特地加设了一段红色的地毯，数十名黑衣的侍者立在两侧，微微向前屈身，做出迎接的姿态。
司扬率先下了车，又转过身，向段荣伸出了手。
段荣坐在车子里，迟疑了一会儿，没有伸出手，直接出了车门，这个细微的动作让司扬有些尴尬，他下意识地放下了手。但段荣下车后，又极为挽上了司扬的臂弯，两个人并肩向前走，刚刚的一切像是个极为偶然的插曲。
“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段荣很快适应了司扬的步伐，他挺直了后背，不想让司扬没面子，压低着嗓子去问司扬。
司扬用左手捏了捏段荣的手背，声线变得温柔又多情：“带你挑一个你想要的东西，然后我们去吃饭。”
“你买给我？”段荣明知故问地问了一句。
“不需要买，这个大厦的所有权属于我，拿完商品签个确认单就好。”司扬像是极为高兴，他有种隐秘的兴奋，这种兴奋却让他的大脑更为清醒地关注着段荣的每一个细微的动作。
段荣的嘴角是在笑着的，但眼神却极为清明，不见什么高兴的模样，司扬有轻微的挫败感，但他又不得不承认，他们已经都长大了，段荣已经不再想小时候一样，会因为他为他买一个蛋糕，就高兴得难以抑制。
红毯走到了尽头，段荣的手自司扬的臂弯滑落，手腕却在下一秒被司杨捉住了，他抬头去看司扬，在他的眼中看到了一丝熟稔的忐忑与不安，他在心底叹了口气，却偏生下不去狠心，让司杨觉得难过。
“司扬，我没什么想要的，你什么也不用给我买，你的钱也不好赚，省点花，嗯？”
“好，省着点花，”司扬的表情一下子变得生动起来，眼里是满满的愉悦，“我男朋友说什么，我都听，好不好？”
段荣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又挣脱了司扬的手，又和司扬玩了一把十指相扣。
两个人乘坐者观光电梯向上升，琳琅满目的货架进入眼帘，段荣随意看了几圈，却把视线停顿在了司扬的脸颊上，他打量了很久，才开了口：“你瘦了点，一会儿多吃点饭。”
“不是瘦，身上的软肉都成了肌肉。”司扬回了一句，也装模作样地打量了一会儿段荣，“你也瘦了，还有黑眼圈。”
“嗯，想你想的，你说走就走，我后来睡眠一直不大好。”
司扬一下子就说不出话来了，他知道段荣说的是真的，在他通过他人观察段荣的生活里，他的段荣眼下一直有淡淡的黑色。
“叮——”
电梯到了顶层，段荣握了握司扬的手：“走吧，你想带我去哪儿，我都跟你走。”
“如果你跟着我会很危险呢，如果我要带你下地狱呢？”
司扬的话语含笑，却说得极为认真。
“都随你。”


第四十章

“喂，不想回家，就跟我一起回家吧。”
司扬很想就这么直接答应了，不管不顾，去段荣的家里，但他不敢冒这个风险，他不知道如果他不回去，那个男人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来，他不怕被伤害，但害怕一直以来伪装的假象被撕破，害怕段荣用一种异样的眼神去看他，更害怕他再也没有机会同段荣一起上学。
司扬摇了摇头，将表情伪装得极好，他说：“段荣，你想多了，我这就回家了。”
话音刚落，司扬就从段荣手中再次抽出了手，径自向前走。段荣心里还是有些忐忑，又找不到理由硬把司扬留下来，只得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转身也选择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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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扬进门的时候，房子里都是红烧肉的香味儿，那个应该称作他母亲的女人掀开了覆盖在餐盘表面的盖子，脸上带了一点讨好，和不知名的兴奋。
男人不在餐厅里，但卧室却恰到好处地留出了一道缝隙，司扬换了鞋，坐到了餐桌面前，他的面前是一大碗盛好的米饭，和香甜可口的红烧肉，像是一种莫名的鼓励和期盼。
但这种鼓励并非是因为心爱的儿子考取了很好的成绩，而是因为儿子能够满足男人隐秘的欲望，能够让所谓的“家庭”得以延续。
司扬没有做出任何过激的反应，没有踹翻桌子，没有吵闹，没有挣扎，他机械而麻木地吃完了晚饭，甚至耐心询问了那个女人，是否需要帮忙刷碗，很自然地得到了一个否定的答案。
司扬一步步走向了那个紧闭的房门，他推开了门，又合上了门，门内很快传来了男人的声音，像是愉悦，更像是痛苦。
门外的女人嘴角微微翘起，像是在听什么美妙音乐似的，她把桌子收拾好了，打开了客厅的电视，声音不大不小，刚刚好能够听到室内的声音。
半响，门被重新打开，血腥的味道伴随着少年一起涌现了出来。司扬一脚踹上了门，他拎起了自己的耽美文库，准备回房间休息，却偏偏鬼使神差地，看了一眼正在沙发上坐着的女人。
司扬问了一句他一直很想问的话：“你有过不忍心，或者心疼过我的时候么？”
司扬等了很久，女人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回应，他转过了身，跨着步向自己的房间走去，但在手指搭上门把手的一刹那，女人的声音轻飘飘地传到了耳朵里。
“我当时不想要你，是他非要我生下你的，你的命不是我给他，是他给的。”

第四十一章

顶层走了几步，就是一个开着门的宴会厅，莫大的一个宴会厅大半都是暗着的，唯独临窗的一个桌子亮着灯光，有一条细长的道从宴会厅的门口，笔直地通向了餐桌。
窗外繁星点点，整个场景有些过分的浪漫，司扬的手心却全都是汗，他不知道自作主张的安排段荣会不会喜欢，他甚至有些不敢侧过头去看他爱的男人，而是径自向前走了一步，两个人的岔开了一个小小的间距，但手指还相扣着，司扬抿紧了唇线，又向前走了一步，手臂在后方拉起了一个不小的角度，手指摩擦着却有些若即若离的味道。
司扬听见了小小的叹息声，下一秒，段荣攥紧了他的手，轻微的脚步声接踵而来，手臂从倾斜重新变成了垂直，司扬没有停下脚步，他拉着他新鲜出炉的恋人，走上了这一条黑暗中光明的道路，越向前走，走得越发缓慢，越发从容。
段荣不经意间回了次头，愕然发现，身后曾经光亮的路已经消失不见，和宴会厅一样堕入黑暗，手指上有些吃痛，司扬像是已经察觉到了段荣的不专心，刻意加重了手上的力道，段荣转回了头，两个人继续向前走。
这段路终于到了尽头，司扬拉开了座椅，终于舍得松开了段荣的手：“你坐在这里。”
段荣顺从地坐了下来，他看着司扬的身影大半湮没在黑暗中，又重新出现在了他的对面，灯光不知道是如何设计的，偏偏只有这方寸的地方有亮光，其他的地方都是暗的一点光亮也没有，餐桌上已经放好了餐盘，餐品尚且冒着热气，段荣抬头去看司扬，才发现司杨已经拿起了筷子，一副我要夹菜了的模样。
司扬难得地看到了段荣脸上的惊愕，他用筷子加了一个热腾腾的鸡腿，放在了段荣的碟盘里：“我虽然喜欢玩浪漫，但跟你吃久别重逢后的第一顿饭，总不好让你饿着肚子，拘束不安。”
段荣沉默了一会儿，看着一桌虽然精致但都知道怎么吃的饭，又看着司扬漫不经心5 地拿起筷子不等他开始就已经开始吃起来的动作，终于忍不住说：“再把那个大闸蟹给我……离我太远了。”
司扬哈哈大笑，也不用筷子，直接上手拎了两个递了过去，段荣也终于卸下来紧迫的神经，拿了大闸蟹就开始吃了起来。两个男孩子毫无形象地狼吞虎咽，像是误入了这个世界的闯入者，吃到一半，司扬开了葡萄酒，段荣问了一句贵不贵，司扬怼了一句，你喝不喝?段荣就回了一个字，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