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晟被他逗笑了，他侧过身子来，一双眼睛在黑暗里还贼亮贼亮的，像被月光刷洗过，熠熠生辉。
“不早了，睡觉吧。”
苏糯欲言又止，有件事他想告诉许晟，但是又觉得由他来说不够好，还是要许晟自己听到真相才好。
明天去问问王悦确定一下再说吧，现在他确实困了。酒精的催眠效果还是很强大的。
“还有……你，明天来Thallo么？”
“嗯？”苏糯已经见到周公向他召唤的手了，“好。”
“……”
隔了一会儿，许晟又叫了一声“苏糯”。确定苏糯确实睡着了，他探手摸上苏糯垂到了腰侧的手。
苏糯没有任何反应，睡得安静极了，许晟闻到他身上和自己一样的皂香味。
他伸长了胳膊把苏糯揽进怀里，包了个严实。
苏糯第二天仍然被刺耳的闹铃叫醒，也许是因为进入了深度睡眠，他感觉自己精神倍儿棒，现在就能下楼去陪街坊老太们来一段儿广场舞。
出乎他意料的是许晟居然没跟八爪鱼似的抓着他也没在床上躺着升旗，他身边的床单空空荡荡，摸上去还有点儿凉。
许晟看来是起床很久了。
苏糯揉着眼睛打开房门，红豆粥的香甜味一个猛冲就钻进他的鼻子里，一下就点亮了他的兴奋神经。
吃着想了好几天的手艺，苏糯自暴自弃地想，先就这么着吧，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船到桥头自然弯……呸，自然直嘛。
桑小桦那边成功被他友情提供的提神闹铃叫醒了，跟他大发脾气，他一边往嘴里塞小方糕一边哈哈大笑，给桑小桦也回敬了一条。
“你跟谁语音？”许晟说，“吃饭的时候别玩手机，这是对食物的礼貌。”
苏糯：“……”
实在没想到他纵横吃货界二十余年也有被训不够尊重食物的一天。
“好吧好吧，你长得帅都听你的。”他嚼着糕点，“对了，你之前说过的那个法国厨子啊，他来了没有？”
许晟的声音淡淡的：“嗯。”
“他擅长做什么？好不好吃？人好相处吗好不好勾搭？我今天要是去的话能见到他嘛！”
“你是不是谁给你吃的你就跟谁走？”许晟皱眉问道。
苏糯现在奉承话说起来眼睛都不用眨：“哪能啊！你是我见过全天下最帅的厨子，就是潘安宋玉也比不上你啊！”
许晟没上他当：“你下午还是别来Thallo了。”
“哈？”苏糯说，“为啥？”
许晟冷冷瞥他一眼：“我怕他也被你性骚扰！”
“哪能啊！你当我什么人了？我跟你发四我要是骚扰他我就——”
许晟挑眉：“嗯？你就什么？”
“咳。”苏糯说，“我就这辈子都找不到对象。”
许晟的脸刷的一下就黑了。


第40章 暴食症〈十七〉
直到苏糯全都收拾好了去上班，许晟的心情看起来都不太好。苏糯看着他的脸都替他憋的慌, 一副我有心事我好想说但是我不能说的样子。
许晟站在门口送他, 给他递上公文包。苏糯顺嘴说了一句：“你怎么跟我妈似的？”
“……”许晟说, “正常人不应该都说像女朋友吗？”
苏糯：“我怕说你是我女朋友你会打我。”
许晟抬手在他脑门儿上一弹：“你这么说我也很想打你。”
苏糯揉着额头出门，走了两步停了下来, 回头看还杵在门口的许晟。
“落东西了？”许晟问他。
“没……”苏糯说，“我就是突然觉得，你真挺像……我妈的。”
许晟一颗扑通扑通乱跳的心马上掉回了原位, 他没好气道：“快滚吧你！”
苏糯看着砰的一下被狠狠甩上的大门, 心想好家伙, 在他家住着还让他滚呢！
门又被打开了，许晟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不是说好了我下班以后去Thallo找你？”
“哦, 路上小心。”许晟又关上了门。
苏糯：“……”
天呐这个boy！为什么会让人觉得有一丢丢的萌！
苏糯到办公室的第一件事就是找王悦要录音笔。
“什么录音笔？”王悦问。
“就是上次采访许先生的。”苏糯说, “我想借一下那个, 有用。”
“要那个做什么……”王悦说, “那不是我的，是小刘的, 早就还回去了。……你等会我上邮箱, 他应该有给我发备份。话说, 到底用来干嘛呀？”
“有用呗。”苏糯不想把许晟的事儿给她说, “就是你男神是个爹控, 想收藏一份他爹的录音。”
“噢……这样！”王悦登录邮箱，突然感觉哪儿不对：“卧槽他们真是父子俩啊！”
苏糯：“……”
卧槽暴露了！
“我记得你说过什么来着？说过什么来着！”王悦贱兮兮地笑了起来，“hiahiahia, 小样儿，要不要我去给你找段极乐净土的伴奏？”
“不用了谢谢。”苏糯冷漠脸，“开个玩笑你当什么真，真是。”
“哎……”王悦说，“可我就想当真啊，你给我跳一段儿我再考虑给你慢慢找？”
苏糯：“……”
这个世界就不能友好一点吗！
“你穿了谁的衣服？”
刚见到许晟，尼诺就指着他的T恤说：“我的上帝啊！你把我扔在酒店，然后跑去小情人家里睡觉？”
许晟低头看了眼自己胸前的蜡笔小新图案：“我就不能穿这种儿童装尝尝新鲜吗？”
“不不不。”尼诺说，“完全不是你的风格，简直难以置信，你以前不往自己身上喷香水就不能出门，可是你现在居然可以做到连发型都不打理就来上班。”
许晟：“……”
“恕我冒昧。”尼诺朝他眨眨眼睛，“你是坠入爱河了吗？亲爱的Benard先生？”
“被你看出来了？”许晟摸了摸自己的脸，“你一眼就能看出来，为什么他就不能发现呢？”
尼诺特别具有八卦精神，不管什么肤色，八卦对人总是有莫名的吸引力。“是什么样的人？西蒙那样的？还是鲁夫特那样的？还是弗朗西斯那样的？”
许晟简直没脸承认自己喜欢的是和以前的所有男朋友都不一样的类型。“……都不是。”
“哦，说的也是。”尼诺说，“东方的男人体型上会更加瘦弱一点。”
许晟：“……也不是。”
尼诺捂住嘴：“哦我的天呐，难道你开始喜欢女人了？”
“怎么可能……关你屁事。”许晟撵他，“我要换衣服，你给我出去。”
“我又不是没有看过。”尼诺笑道，“听你刚刚的语气，是你喜欢他，但是他不喜欢你？”
许晟板着脸。“一开始是他追着我跑，我对他可一点感觉都没有。”
尼诺：“哇哦。所以是你会错意了么？其实他并不喜欢你？”
许晟把制度扔他脸上：“闭嘴，滚。”
尼诺十分麻利地滚了出去，还带上了更衣室的门。
许晟脱下自己身上的T恤，看着上面幼稚兮兮的图案，长长地叹了口气。
苏糯熟门熟路找到后厨，这儿的几个厨子都和他混熟了，见到他就打招呼：“糯糯来啦。”
苏糯也笑着和他们打招呼。
许晟一脸不高兴把他扯了过来：“他们叫你什么？”
“糯糯哇。”苏糯说，“大家都这么叫，你想叫你也可以叫。”
许晟：“死胖子。”
苏糯：“……”
要不怎么说这人讨厌呢，张嘴就没好话，恶劣死了。
他视线越过许晟的肩头，看见他的工作台那儿有个金发碧眼的老外在往这边打量，眼睛噔地亮了起来。
“干什么？”许晟心里警铃大作，“你昨天答应我什么了？”
“我就去打个招呼嘛。”苏糯说，“没别的意思。”
“他不会说英语。”许晟说，“你死心吧，你们无法交流。”
苏糯的脸垮了下来：“啊，真的吗？怎么这样啊？连hello都不会吗？”
许晟面无表情：“嗯。”
然而许晟很快就被重重地打了脸。尼诺操着一口纯正的伦敦腔和苏糯来了个热情的问候，苏糯一听他介绍说自己是英法混血，回头问许晟：“你不是说他不会英语吗？”
许晟：“……”
尼诺看着苏糯的衣服，问他：“你经常穿这种风格的衣服？”
“是的。”苏糯低头瞅自己的衣服，“很奇怪吗？我的工作不要求正装，所以我平时都穿的很随意。”
尼诺含笑的眼睛眯了起来。
“Incroyable(不可思议)。”他对许晟说。
苏糯：“什么？”
许晟耳根发红，他就知道不应该让苏糯来，这个尼诺是个大喇叭，不出意外他喜欢上了一个小胖子的事情就能传遍他在法国的朋友圈。
他一把拉过苏糯，推着他去一张小桌子前坐下。“今天尝试的新菜品，你慢慢吃，没吃完别过来，我们忙死了。”
“哦，好哒。”苏糯叼着勺子，“你去忙吧！我吃完给你写个千字好评！”
许晟没忍住又在他额头上弹了一下。
“我会帮你的。”回到工作台，尼诺笑嘻嘻地凑过来，“虽然我不理解你为什么会选择他，但是我觉得他很可爱。”
“不要做多余的事。”许晟警告他，“还有，没有我的允许，你不要随便接触他。”
“哇哦。”尼诺记不清自己今天这是第几次发出这样的感叹了，“原来你是这种独占欲很强的类型吗？”
“他不是这个圈子的人。”许晟的神色很认真，“所以你不要乱来。”
尼诺十分吃惊：“他不是同性恋？你喜欢上了一个直男？这可真是太不幸了，伙计。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走一步看一步吧。”许晟笑了笑，“天知道我应该怎么办。”
尼诺耸耸肩。以他的了解，许晟这个人其实并没有什么算得上成熟的恋爱经验，因为从来不缺追求者，同志圈也谈不上多么稳固的爱情，许晟对伴侣的需求也不多。所以独身的时间居多。
他从前对许晟很感兴趣，可惜许晟骨子里是个太认真的人，他玩不起，干脆放弃了。
谁能想到眼高于顶的许晟最后会栽在一个直男身上？
正如他之前所说，这可真是太不幸了。
苏糯现在多了一个爱好，就是看着许晟做吃的。他手机里存了不少许晟做菜的照片，一张比一张好看，这个人做菜的时候比他平时都要有魅力。
许晟为什么不是个女人呢，真的太可惜了。苏糯最近常常会这么想。如果许晟是女人，他说不定真的会追他试试。
今天不知道为什么，他的目光全被尼诺吸引了过去。准确点说，是被那两个人的互动吸引了。
他们之间的配合特别紧密，几乎不用说话就知道对方想要什么。这绝不是两个刚刚开始搭档的人能有的默契，是经过多年的磨合的。
苏糯注意到许晟的眉毛非常舒展，眉梢微微下垂，表情也很放松——这是许晟在熟悉亲近的人面前才会有的表情，他在郑如面前就是这个样子。
这两个人之前肯定是认识的，但是为什么，许晟在他面前装成和尼诺不是很熟？
每次苏糯一来Thallo，许晟就会想着法儿提前下班，恨不得马上就走人。今天也不例外，刚过八点他就开始给几份大餐收尾，有尼诺在，他烘焙甜点的速度都快上了一倍。
“要走了吗？”苏糯问。
“是的。”尼诺抢着回答，“我住的酒店离这儿很近，我和你们一起走。”
“你还没有找到房子么？”苏糯说，“每天住酒店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呢。”
“不用管他这么多。”许晟这句话是用中文说的，“反正他这种人不会委屈自己。”
听不懂中文的尼诺抱怨：“你不要欺负我不会说中文，好吗？”
没人理他。许晟拿起一块帕子擦额头上的汗，对苏糯说：“我去换衣服，你在这儿等我一会儿。”
“好的。”苏糯应道，发现尼诺没有跟许晟一起过去，而是笑着看着自己。
“你和Benard以前就认识么？”许晟不在，他正好满足自己的好奇心，“我觉得你们的关系很好。”
“嗯？你察觉到了？”尼诺依旧笑眯眯的，“没错哟，你的直觉相当准确，我和Benard曾经师从同一个老师，我也是他唯一的搭档……唔，其实还有一个关系。”
他刻意卖了一个关子，观察苏糯的反应。“我是他的前男友，为了重新追求他，我才来到了中国。”


第41章 暴食症〈十八〉
苏糯怔了整整两秒，只有两秒, 应该不会再多。他笑了笑：“哈哈, 是吗？”
尼诺没有多说, 他眨了眨眼睛。“为我加油哦！”
“啊。”苏糯说，“加油。”
是他的错觉吗？这两个人连眨眼的动作都一模一样。
其实挺好的啊。苏糯心想, 毕竟许晟是同志嘛，看着又怪缺爱的，还有个对他念念不忘的前男友呢。等尼诺把许晟追到手, 许晟也就不会一直计较之前的追求乌龙了。皆大欢喜, 皆大欢喜。
许晟在他眼前晃了晃手：“嘿, 还魂了！”
苏糯抓住他的手：“别晃，眼晕。”
“你刚刚想什么呢？”许晟收回手, 往他身边儿一靠, “眼睛都直了。”
苏糯偏头看着他身上的衣服, 扯这一个褶皱问：“你不是嫌我衣服幼稚么？怎么还是穿上了？”
“我又没有衣服换。”许晟说, “没办法只好将就一下了。”
“那可真是为难您了。”苏糯拿起自己的文件包，“今天晚上也别委屈您跟我挤小破房子了, 您看呢？”
许晟感觉不对劲, 他迈开长腿跟上苏糯。“怎么了？你生什么气呢？”
苏糯已经打开了后门走了出去, 声音听起来颇有些飘忽：“我哪儿生气了, 又没什么可以生气的事。”
“……”许晟在门口顿住步子, 尼诺吹着口哨从他身边走过。
许晟拉住他：“你跟他说了什么？”
尼诺一脸无辜：“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许晟皱眉：“别开玩笑，真的不是你？”
“好吧好吧，我只是告诉他我是你的前男友, 现在跟随你来到中国是为了重新追求你。难道他生气了？”尼诺坏笑着，“这说明你还是有机会的，他很在乎你嘛。”
许晟翘起了小尾巴：“我说过了，让你不要做多余的事情。”
撂下这句话，许晟就追出了门，不一会儿就追上了慢吞吞的苏糯。
“明明很高兴。”尼诺抬手在眉头上搭了个小棚，看着俊朗的小哥屁颠屁颠儿地去讨好心上人，“真是一个心口不一的人。”
“苏糯，哎苏糯！”
许晟扑上来搂住他的脖子，喘着气笑道：“都让你等我了，为什么还走这么快？”
苏糯无视身上这个巨大的挂件继续走：“我困了，想回家睡觉。”
“你是不是生气了？”许晟说，“为什么要生气？”
“哎你这个人好烦。”苏糯没好气，抓开许晟勾在他脖子上的手臂，“跟我约好稿的一个小漫画作者放我鸽子了，我还不能生会儿气了么？”
“……”许晟停下了动作，“就因为这个？”
“唔。”苏糯含糊应道，当然不止是因为这个。这还是下午时的事情，那个画手一稿多投，被他发现了，联系对方对方还理直气壮说因为之前没想到会被选中，现在他也没办法。
因为双方只有口头约定，所以苏糯也不能把他怎么样，只好吃了个暗亏想办法联系别的画手。实在不行，那个小漫画所在的版块就用来做点儿别的，用谁画的不是个用。
本来是Thallo放飞一下心情的，结果好像也没能放飞到哪儿去。
他回头看了一眼走在老后面的尼诺，小伙儿低着头像是在和别人打电话，有说有笑看起来还怪开心。
“他怎么办？你不去送送他？毕竟他是第一次来中国，你不怕他碰上骗子？”
“他又不是小孩子，会自己照顾自己的。”许晟说。
这是实话，他认识尼诺以来还真没见过他有被别人欺负的时候，只有他去气别人的份儿。
“你这人真是没良心。”苏糯收不住自己突然涌上心头的情绪，虽然知道自己这是在迁怒许晟，可是他抑制不住，“这么喜欢践踏别人的真心，真不明白他怎么会喜欢你这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