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你知道你知道个屁。
他往后一梳头发，给经理打了个电话，经理接了，下一秒又挂断了。
他身后的门被缓缓地推开，紧接着，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听得他脊背一紧：
“Salut！Mon cheri！”
第38章 暴食症〈十五〉
许晟抱着怀，他看着坐在他对面的人。对方完全没有被他嫌弃的自觉, 脸上笑眯眯地, 好看的眼睛笑得眯成一道缝。
“我说过……”说到这儿许晟抬手扶额, “虽然我猜到你不会听我的话，但是这来的速度真是超出我的想象。”
“Surprise！”尼诺说道, “我就猜到你会是这个表情。你完全没有变化，Benard，我以为你变得成熟了, 所以才会选择回中国。”
许晟被踩到痛脚, 他不耐烦地回答：“我可不敢和你比谁更幼稚。”
“不论如何。从今天开始, 我们又会是搭档了。”尼诺朝他伸手，“祝我们合作愉快。”
许晟低头盯住那只手, 说道：“先说清楚, 我不希望任何人干扰我, 这是我的底线。”
“当然了。”尼诺还是笑眯眯的, “我已经改变主意了，说不定我也会爱上这里呢。”
脸上写满了不信任的许晟最终还是握住了他伸过来的手。
总感觉以后的日子会比现在更混乱。啊, 真希望这一切都是错觉。
真是糟糕透顶。
“怎么偏偏碰上空调坏了哇……”
苏糯摊在桌上, 有气无力地用下巴滚键盘：“它周末坏不好嘛？偏偏赶着周一上班坏, 到底什么时候来修哇……”
王悦一边找自己囤起来以防万一的小风扇一边擦汗：“你这种全程趴着的咸鱼就不要乱抱怨了好吗？快来帮我找风扇！”
苏糯：“……我热得动不了, 都熟了。”
王悦往他大腿上狠狠地拍了一下：“别装死！给我起来！”
“你不会是带回家了吧？”苏糯说, “桌子底下就这么点儿大，这么找都找不着那肯定是不在。”
“呼……”王悦爬起来，“那不找了, 现在临时买一个让人送过来？这会儿会送吗？”
“大热天就别折腾人快递小哥了。”苏糯叹道，“自个儿扇扇吧，不是说下午找人过来修么？”
王悦彻底放弃了，她也跟苏糯似的趴在桌上。从她这儿只能看到苏糯的背，上面一大片湿渍，把浅灰色的T恤都浸成了深灰。
“我怎么感觉你今天精神状态特别不好啊。”王悦说。
“啊……有吗？”苏糯抬手拿起一瓶喝剩的水贴自己脸蛋上，“可能是天气太热了吧。”
“不止是这个，你今天来上班的时候就不太开心。”王悦说，“怎么了？”
苏糯那边沉寂了一会儿。
王悦觉得奇怪，以为他就这么睡着了，抬头想看看他。
苏糯没睡着，他也觉得自己这么没精打采的有点儿诡异，但是他又不习惯把自己的心事分享给别人听。
可不说给别人听，自己又想不到答案，只能让想法越来越复杂，陷入无法解决的恶性循环。
王悦问：“你怎么了？饿了？”
“你这么一说好像是有点儿……”苏糯说，“太热了刚刚根本没怎么吃饭呢。”
王悦：“……”
“其实吧，怎么说呢。”贴在脸上的凉水让苏糯清醒了一点儿。“是我一个朋友的事情……他昨天给我说了，我就一直在想怎么给他建议好。”
“喔。”要不是现在天气太热，王悦特别想去买点儿瓜子嗑一嗑，增强一下围观的氛围。
“就是我那朋友，有个人总觉得他喜欢他，然后他其实不喜欢他，但是那个人非觉得他就是喜欢他……”
“等等等等。”王悦打断他，“我有点儿晕，所以谁喜欢谁？”
苏糯：“谁都不喜欢谁。”
王悦：“……哦。”
“这些都不是重点。”苏糯说，“但是我那朋友吧，因为跟那个人处久了，而且两个人经常在一块儿睡觉吃饭之类的，就……习惯了，你懂吧？”
王悦点头。
“然后就前两天，那人跟我朋友生气了，大概就是觉得我朋友不重视他，然后就没再跟我……跟我朋友说过话。然后我朋友一开始以为他就普通的小赌气，也没怎么当回事儿，但是没想到那人还真没再理过他。……然后我朋友就，内什么，不习惯，你懂吧？”
王悦条件反射地点头。
“你觉得正常吗？”
“正常啊。”王悦说，“贱呗。”
苏糯没想到会得到这个回答：“啊？谁贱？”
“你朋友啊！”王悦说，“别怪我说话直啊，这绝对是个绿茶我跟你说，知道对方喜欢自己还吊着人家，不喜欢人家还上床，现在知道后悔了——”
“不不不你等等。”苏糯赶紧打住，“我怎么觉得我说的和你听的不是同一件事？”
王悦歪头：“怎么不是同一件，你看，你那朋友喜欢人家，然后又吃饭又睡觉的但是就不跟人家在一起，然后人家本来喜欢你朋友的，现在被伤了心了，当然就放弃咯，没毛病！”
“……”
果然这种事还是不应该给别人说，完全没有作用！
苏糯继续有气无力地趴在桌子上。他说不上来心里的感觉，就是总觉得缺点儿什么，浮躁，想抓又抓不住，总有小情绪在心里挠痒痒似的，怪慌的。
其实没多久，顶多两个周的吧，怎么就养成习惯了呢。
之前的很多年他也是一个睡，怎么现在孤零零的躺在床上就睡不着了呢。
太奇怪了，这些情绪，突如其来让他一点儿心理准备都没有。
看他又恢复了沉默，王悦以为是自己说的话太重让苏糯生气了，无奈地道歉：“我话说过头了，也可能是我没听太懂，你那朋友啊，到底心里有没有人家嘛？”
苏糯把脸调向她那边。“应该是没有的。”
王悦说：“可是人家心里明显是有你朋友的嘛，不然怎么会那么生气。你朋友要是醒悟的早，补救一下说不定还来得及……别老等人家主动……”
“等等等等。”苏糯又打断她，“你说啥，那人喜欢我朋友？”
“对呀。”王悦觉得自己已经弄不懂现在的年轻人了，“这不很明显吗？”
苏糯感觉自己被一道厉雷劈中，酷暑和高温都没法阻止他的猛然清醒：“……”
不？是？吧？
下午的空调果然被修好了，但是苏糯仍然不在状态，校对稿子的时候连作者本人自己捉出来的虫都没发现。
苏糯也不想这么动摇，但是他太震惊了，震惊到有点儿难以接受。
总之从各方面来说他都很难消化。
下班以后苏糯接到桑小桦的电话。他这儿正愁云密布，桑小桦那儿也惨雾重重。
桑小桦约他出去喝一杯。
他说：“你又看破红尘了？”
桑小桦：“是的，我恐怕是又失恋了。”
苏糯心很累：“你玩儿我。”
桑小桦：“我没有！”
好吧，总的来说，苏糯觉得自己也需要安抚一下脆弱的内心，而且他真的很想吃许晟做的饭……
“那我带你去吃我上次吃的那家西餐厅，我不请客。”
结果他被桑小桦拉到了这家小饭馆。
其实这儿他们以前偶尔也会来，因为这儿的家常菜非常不错，苏糯最喜欢这儿的烧茄子。
桑小桦这个人不能喝酒，一喝就醉，还每次都嘴馋想喝。这人喝醉了就尤其爱撒娇，不是撒娇就是耍酒疯，让人头疼的很。
苏糯今天的心情也不好，他懒得阻止桑小桦，大不了到时候俩人一起发酒疯。
桑小桦醉得太快了，苏糯一个人很清醒，他怕自己照顾不了这个醉鬼，就给那个把桑小桦迷的神魂颠倒的大神叫了过来。
大神来的速度特别快，性格也比桑小桦说的要好，桑小桦酒品都差成内德行了，还不离不弃的照顾着，这绝壁是真爱。
苏糯目送那一对儿慢慢远去，心里总觉得空落落的，应该是没有喝尽兴。不想回家，他老妈回老家有事儿要过两天才能回来，现在家里空荡荡的，回去也没什么意思。
但是好像又找不到什么可以一块儿喝一会儿的人。
他带着一点儿微醺的醉意慢悠悠地踱回家里，楼道里的声控灯不太听使唤，忽明忽灭的，所以当他看见门口立着的高大的黑影，吓得差点滚下楼梯。
熟悉的声音说：“是我。”
苏糯扶着墙，一个劲儿拍胸脯顺气。“搞毛啊……吓死人了。你怎么来了？”
“我不能来吗？”许晟提高声音，“你去哪儿了？这么晚了都不在……你喝酒了？”
“嗯。和我发小出去吃了顿饭。”苏糯想起今天王悦说的话，心里还尴尬着，低着头越过许晟去开门，“你来拿东西？”
“……阿姨不放心你，让我过来照顾你。”许晟说，“她怕你一个人在家不好好吃饭。”
“哦。”苏糯说，“你可真听我妈的话。”
许晟又被他这句话噎住了：“……”
门打开了，苏糯走进去打开灯。他换上了拖鞋，发现许晟还站在外面，回头说：“进来啊。”
许晟两步走进屋，带上了大门。
屋子里还很闷热，他身上也很热，他身后的许晟说：“喝了多少？”
“不多，就一瓶白的。”苏糯打开空调，给自己倒了一杯凉茶，咕咚咕咚喝下以后又想起来许晟应该也渴，拿起另外一只杯子给许晟又斟上一杯。
他正要回头把茶给许晟，腰上突然圈上来一双手臂。
咚，咚，咚，咚，咚。
刚下嘴的那一杯茶毫无效果，苏糯仍然是口干舌燥，脑袋充血。
然后腰上的那两只手突然捏着他肚子上肥肉玩了起来。
苏糯：“……”
第39章 暴食症〈十六〉
“吓我一跳。”
苏糯低头看着肚子上那双搓得正嗨的手，说道：“我说, 差不多得了啊。”
许晟这会儿倒是听话得不得了, 马上停下了动作, 但是圈在他身上的手仍然没有放开。
……这还不如刚才呢，好歹没这么尴尬。
“你不热吗？”苏糯问。
天地良心, 他这句话绝对是真心实意的关怀，因为他已经热炸了，后背又紧贴着许晟火热的胸膛, 港真, 室温二十四度完全不够降的。
“哦。”许晟松开了他, 转而像没事人一样，直接从他手中拿过了水杯。
他们之前是怎么说话的来着？
苏糯脑子里乱成一锅粥, 努力回忆着之前自己和许晟的相处方式, 应该大部分时候都是许晟嫌弃他, 然后他再嫌弃回去。
可是现在怎么都没法好好地说出来了呢？
许晟放下杯子, 回头看他。“看我干什么？喜欢我也别这么盯着我，脸都红了。”
苏糯：“这是醉的好吗？”
其实是你喜欢我才对吧？
这句话他问不出口。一是觉得这有点儿荒唐, 因为许晟完全没道理会喜欢他, 一点道理也没有。二是如果许晟真的给了他肯定的答案, 他又该做什么反应？
真可怕, 他居然一点抗拒的想法也没有。
不是他的错, 都怪许晟长了张天生撩人的脸，如果他真的被掰弯了，那肯定是许晟的错, 是这个夏天的错，是这个基腐横行的世界的错。
他没有问题，他很正常。
“我去我妈那屋睡。”
苏糯抱着自己的枕头往主卧走，丢下刚爬上床的许晟。许晟皱眉：“为什么？”
苏糯心想我总不能说我要和你这个危险分子保持距离吧？“以前让你挤我床是因为没多余的床给你睡，现在我妈又不在，我没道理放着空床不睡跟你挤哇？”
许晟：“……”
眼看着苏糯要走出门口了，他才认输似的吼了一句：“你给我站住！”
“你让我站住就站住，我多没面子啊。”嘴上很犟，苏糯的身体还是非常诚实地站在了门口：“还有啥事？”
许晟别开脸：“你睡这儿。”
苏糯：“不行，我不能让你睡我妈的床，那太奇怪了。”
“……”许晟咬牙，“我也睡这儿。”
苏糯无奈道：“我说许晟，你不是真看上我了吧？”
“怎么可能？”许晟夸张地笑了一声，“我怎么可能喜欢你这种又损又胖没什么节操品味超差眼里除了吃的就没别的成天惹人生气傻了吧唧二逼兮兮的死胖子？”
苏糯：“……”
这种人和他没什么好聊，正确的处理方式应该是转身就走。
“我本来打算明天早上早起给你做早餐，你今儿再往前走一步，明儿就别想了。”
躺在床上的苏糯为自己的出息扼腕叹息，怎么可以因为一顿早饭就让他妥协呢？至少也应该是两顿！
不，其实不是这样。他站在门口的时候还在想他应该和许晟彻底拉开距离，但是看到许晟的表情时，他却动摇了。
“我想有个人陪我聊聊。”许晟说，“不行吗？”
所以他才躺在了床上，归根结底是因为他太善良。
简直是个闪闪发光的圣母，全身都散发着智障的光辉。
“聊什么？”苏糯仰面望天，两只手规规矩矩地叠在肚皮上。许晟跟他的姿势差不多，两个人挺尸似的并排躺着，画面感十分生硬。
“关于……我爸的事情。”许晟说，“还有我为什么回来。”
故事是个俗套的故事。三十而立的男人失去了自己的妻子，因为过于伤心反而把整个人都放进了自己的事业里，对外界的一切都不闻不问。
所有人都很担心，他却执意说不会再续娶，在他完全没有走出阴影的那段时间里，他唯一的独子都是寄居在亲戚家，直到中学时才回到自己的父亲那儿。
但是住在同一个屋檐下的父子二人，关系还不如两个初次见面的陌生人密切，相反的，接触越多，摩擦也越多，矛盾冲突就成了生活的常客。
然后儿子慢慢长大，父亲想让自己的儿子接下衣钵子承父业，可是父子俩的意见却产生了极大的分歧。父亲是很顽固的传统派，觉得儿子的意见就是在叛逆他，标新立异，不尊重老祖宗的东西。
尤其当他发现?2 约旱亩泳尤皇歉鐾粤担淮笈镅匀盟觥?br /> 儿子当时也是铮铮傲骨，说滚就滚，克服了各种困难一个人留学海外。
许晟说起这些的时候很平静，像是在讲别人的故事，和他一点干系也没有。
苏糯从小在温和的成长环境里生长，曾经最大的烦恼也就是中学时因为体型和长不高的问题让自己陷入自我封闭，这些成长的烦恼和抑郁也随着年龄的增长慢慢消散了。
所以他能想象许晟那时候的心态，却不能理解亲生的父子怎么能把别扭闹到这个地步。
“他现在对我怎么想都无所谓了。”许晟说，“反正我就是回来告诉他，他那套不行，我走的路是对的，我也能超过他，也能杀他的威风。”
真的无所谓吗？苏糯看破了这俩父子的本质，简直一模一样，绝对是亲生的没跑——自我意识过强的死傲娇，绝对全世界就他牛逼就他对。
“这次我跟他上一个杂志，指不定能让他气成什么样。”许晟哼道，“上次我跟他见面，他头发都白了大半了……一把年纪了还要和我怄气，气死他活该。”
苏糯：“……”
这汹涌澎湃的傲娇之气！
“其实吧……我觉得你爸，就是嘴上不说，心里很关心你的。”苏糯说，“他心里肯定也后悔，就是不好意思承认，拉不下脸给你道歉。”
“那个老头？”许晟本来想叹个气，叹息声到了嘴边硬生生拐了个弯儿，被慢吞吞地吐了出来。“算了吧，他哪天能认识到自己错了，母猪都能上树。”
“你们这是缺乏沟通。”
“怎么没沟通，但是那老头儿油盐不进。这是信仰问题，真不是交流能解决的，就像你是天主教徒，你现在去莫斯科红场搞个天主传教，号召他们跟你一起做基督的仆从。你猜你能不能见到明天的太阳？”
这个比方打的相当生动，苏糯有点儿想给许晟点赞。“要不你别做厨子了，你来给我当撰稿人，省得满世界瞎几把找人。”
“文明点。”许晟说。
“瞎瘠薄找人。”苏糯说，“你肯定不玩游戏，我上游戏的时候不学会说两句傻逼操你妈都不敢说自己是中国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