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甘情圆完本[都市耽美]—— by:莫里_
莫里_  发于:2017年03月3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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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被施打了麻醉剂的巨蟒被固定在手术台中间,它的体型极长,头尾皆垂落在在手术台下,何心远特地在它身下扑了几张报纸。因为蛇身无力,无法盘在一起,何心远在只能小心脚下,注意不要被它绊倒。
上次来就诊时,蛇的肚子鼓起如皮球,而现在又大了两圈。任真分析,应该是未消化的食物从被金属物割破的肠道里游移出来,堆积发酵引发的问题。蛇主人一直下不了决心为它手术,硬生生托了几天,差点让蛇一命呜呼。
如此庞大的巨蟒,表皮非常坚韧,任真光是割开它的腹部就累的满身大汗。蛇的腹腔一打开,在蛇肚子里发酵的食物滚出来大半,一股令人作呕的味道喷涌而出,何心远被熏得眼睛都睁不开,但他连喘息的时间都没有,在任真休息时,他必须尽快清理好巨蟒肚子里的食物,为之后的缝合做好准备。
他强忍住恶心,直接用手把那堆混杂着骨头、半腐烂的羽毛的肉泥掏了出来。虽然隔着一层手套,但那黏腻的手感却像是直接贴在了皮肤上,挥之不去。
在清理干净后,何心远扔掉手套一直退到了墙角,期间还差一点被蛇垂下来的尾巴绊倒,直到他小腿后侧触到椅子边缘,他忽然双腿一软,顺势倒在了椅子上。他以为他见过的恶心的场景够多了,可直到这时他才发觉原来刚才在清理时,一直是屏着气的。
世人总觉得宠物医院里来来去去都是可爱的猫猫狗狗,每天工作轻松快乐。却不知动物受伤时,医生和护士们身上的压力究竟有多重。
好在之后的工序就简单多了。任真依次缝合好了蛇的肠道、蛇腹部的肌肉、表皮,在缝合表皮的时候又碰上了麻烦,因为它实在太坚韧了,光针就用断了四根。
缝合好后又在伤口外包裹了一层层的纱布,蛇是靠腹部扭动爬行的,肚子上受了这么重的伤,愈合时需要主人多多费心。
任真把蛇放在推车上,和蛇主人一起把蛇抬到了一楼,而何心远还要留在手术室里清理满地狼藉。
手术里充满了令人作呕的血腥味与腐臭味,其实更脏更恶心的场景他都见过,这里虽然空气不好,至少没有什么让人惧怕的传染物。
他挥动拖把时忽然听到一阵模糊的声响,他循声看去,只见在那一滩黄黄黑黑的烂骨腐肉中,静静的躺着一枚金属圆环。
圆环的边缘已经变形了,不知怎的翘起来一个角,而正是这个利角划伤了蛇的肠道。
何心远本打算把那个圆环同其他东西一起扫进垃圾箱里,可忽然间,他停下了动作,俯身捡起了那枚金属圆环。
这圆环确实是鸟类的脚环,但一般的宠物鸟脚环都会有个凸起的半圆形,是用来链接鸟链的。但这个脚环不仅没有这个部位,而且还在脚环上铭刻着一圈数字,虽然上面的油墨已经被腐蚀了,但数字的凹痕依旧清晰可见。
何心远心里一跳,一种说不出的苦涩在心头涌动。
——这是一枚赛鸽脚环。
并非是一般养鸽人在网上买的几十元就能买到一百个的仿制品,而是信鸽参加正规比赛时,每一羽都要在脚上佩戴的定制脚环。每个脚环都是信鸽身份的证明,比赛结束后,会根据回巢的时间来确定名次。
赛鸽比赛是非常残酷的,好的赛鸽能日行千里,但在千里以上就是另一番世界,真正能归家的鸽子十不存一。这一路上,鸽子要抵御数不清的危险:天敌的追捕,缺水少食的痛苦,狂风骤雨的天灾,甚至还会有专门抓捕信鸽的人布下的天罗地网……
亦或是如同现在,被一只贪婪的巨蟒吞吃入腹。
在何心远心中,赛鸽和一般的家鸟有着完全不同的意义。家鸟很可爱,它们是需要主人细心呵护的宠物,要给予无数的关怀。而一只在天上盘旋的赛鸽,它们是不死必归的战士,而翅膀就是它们对抗命运的武器。
何心远望着这枚鸽环出了神,他几乎能看到,一只风尘仆仆的鸽子,是怎么拍打着风沙,追寻着回家之路;他几乎能听到,它在命丧巨蟒之口时,最后一声不甘的鸣叫。
可一切都结束了,蛇吃了它,它伤了蛇。
它化为了一地腐骨,只有这一枚脚环,见证了它的一生。
何心远把脚环一遍遍擦洗干净,托着它走进了办公室。
他打开电脑,进入信鸽协会的检索系统,输入了这枚脚环上篆刻的编号。
按下回车,海量的讯息在屏幕上流淌而过,最终定格在了一条信息上。
每一枚脚环都会和真实信息一一对应,小到鸽子外貌,大到鸽棚地址都有记录。
巧合的是,这羽信鸽的家就在距离宠物医院的不远处。
不巧的是,黄金蟒主人登记的地址就在距离信鸽家不到一千米的地方。
这只鸽子死在了回家的路上。
何心远不知道它飞完了多少公里,但最后一公里,它飞不完了。
天还未亮时,巨蟒的主人带着黄金蟒离开了。为了它的抢救费,他掏出了兜里所有的钱。这个看起来中年失意的男人,愁眉苦脸的说自己未来两个月只能吃馒头夹榨菜,但何心远发现他的脚步比上次来看病时轻快了很多。
现在已经快到冬天了,天亮的晚,七点过半东方才露出了鱼肚白。赵悠悠还没起床,任真累的没精神回家,随便洗了把脸就在休息室里躺下,赵悠悠还以为被窝里钻进来的人是哥哥,迷迷糊糊的靠了过去。
没人注意何心远,于是他锁好门,溜出了医院。
天气很冷,他出门时忘了带手套,双手插在兜里,怕冷的握成了拳头。
他的左手拿着一张纸条,纸条上写着鸽棚的地址。
而他的右手则攥着那枚脚环,他已经把鸽环翘起的尖锐棱角打磨好,原本冰冷的金属环很快就染上了他的体温。
鸽棚距离医院有段距离,他快走了二十多分钟才走到了楼下。
他望着周围的环境,隐约想起他曾经来过这里,似乎有一次池骏帮他的朋友逮鹦鹉,因为那两只鹦鹉闯进了鸽笼里。
他的记忆力受损严重,别人可能会把进鸽笼抓鹦鹉这类趣事念念不忘好几年,但他拼命回忆也只能想起很模糊的轮廓,若不是池骏在他的记忆里笼着一层闪闪发亮的光晕,恐怕他早就把这件事忘干净了。
他走到顶楼时,刚好遇上鸽子主人开棚放鸽。
几十只鸽子从鸽笼中争先飞出,它们在空中一圈一圈盘旋,连太阳都被它们压在翅膀之下。鸽哨嘹亮,动听的脆响是最悦耳的铃声,街上陆陆续续走出了上学上班的人们,大家说着笑着,从顶楼往下俯瞰,处处都是鲜活的。
鸽子主人听见身后有动静,叼着烟回过头,看到何心远出现觉得非常意外。
“诶?小何你怎么来了?鹦鹉又丢了?”他说话时,用手压了压头顶,他头发稀疏,最中间的一圈已经快掉光了,他便把四周的头发留长,拼命的把头发向中间梳笼,走农村包围城市的路线。
何心远摇摇头,耐心解释起来:“是这样的,我们昨晚接治了一只巨蟒,它因为吃错了东西需要开刀……结果,我在它的肚子里找到了这个。”
他从兜里掏出了那枚被他洗的干干净净的脚环,双手送到了有些秃顶的鸽子主人面前。
秃顶大哥愣住了,嘴里的烟夹在指尖好久没有抽,半晌才接过那枚脚环。他小心用左手捏着脚环,右手大拇指的指腹不住的摩挲着。他眯着眼打量着上面的数字,慢慢说:“我最后一次放飞鸽子都是三年前的事情了。”
他顿了顿,又说:“那也是我最后悔的一次。”
他说:“超远距离,两千公里。”
“从沙漠腹地。”
“我放飞了三十羽,只回来一羽,用了二十五天。”
“那羽回来的时候腿也瘸了,眼也混了,一头扎进水盆里,从此以后再没飞过。”
“从此以后我再没赛过。”
“这不是我第一次从别人手里接过脚环。你想象不到那些抓赛鸽的人有多缺德,他们定点布网,一网下去能抓不少,挨个联系鸽子主人,说,编号多少多少的鸽子在我手上,你要还想要的话就给钱。有些名贵血统的鸽子确实值这个价格,但再名贵,一窝鸽子那么多,只要种鸽还在,一直配啊配啊总能再生出能出成绩的。”
“你说不要了,但鸽子留着他们也没用啊,能偷偷卖了当种鸽的就卖了,卖不了的,他们就剪了翅膀扔到菜市场里,然后再把鸽环寄回来,恶心你。”
“要不然说他们缺德呢。”
“那三十羽放飞后,我陆陆续续又收回来三个鸽环,不少了。”
“但是这一个……”大哥叹了口气,“我一直以为只飞回来一羽,没想到三年了,又回来一羽。”
何心远默默听着,眼圈逐渐红了。
鸽子累了,停在了别人家的阳台上。蛇饿了,看到了鸽子。能怪鸽子疏忽吗,能怪蛇贪婪吗?
想着想着,何心远的泪水在眼眶里滚了滚,啪嗒嗒掉了下来,洇湿了围巾。
养鸽子的大哥说:“哎,你个大小伙子哭什么,我还没哭呢。”他手里的烟已经烧到了最后,于是他又点起了一根。
他一边抽着烟,一边漫不经心的问:“玩蛇的人可不多见,这附近还有人养这么大的蛇?”
何心远擦擦眼泪,抬起头,看向晨光的方向。“嗯,养蛇的人住的离这里不远,就是那边的老小区塔楼里。”
忽然间,大哥手抖的连烟都夹不住,香烟坠落,烟灰在地上弹开,满地灰白。
就这么一句话的功夫,刚刚还镇定如常的鸽子主人便泪如雨下,哽咽难停。
他说两年以前他搬了家,而在他搬家之前,他就住在那栋塔楼里。
鸽子不是死在了回家的路上,而是死在了它回到的家里。
男人捧着手里的鸽环,泣不成声。
鸽子用了三年啊,终于回家了。
何心远从鸽棚里离开时,已经到了宠物医院换班的时候了。
赵悠悠睡醒后发现身旁的哥哥居然变成了院长,吓得要命,急得团团转,赶快给他打电话。
何心远说自己在外面吃早餐,昨晚手术太累了所以想早点回家。
赵悠悠不疑有他,还叮嘱哥哥多吃点,吃煎饼时一定要打两个鸡蛋再来根香肠。
挂了弟弟的电话,何心远漫步在街头,一时失去了方向。
沉重与悲伤压在心头,何心远却不想让弟弟同自己一起难受。
他拿起手机,翻找着手机里少的不得了的联系人,最终按下了一个新增加的电话号码。
“喂,池骏?没打扰你睡觉吧……没什么事,我就想问一下,你那天说想和我出去走走,我现在答应还来得及吗?”
第二十章 邀约
晚上吃饭的时候,何心远轻描淡写的通知赵悠悠,明天的轮岗休息日他要出门,晚上再回家。
赵悠悠停下筷子,好奇的问:“哥你去哪儿?用不用我陪你?”哥哥的社交圈极为简单,来来去去就那么几个人,赵悠悠全都认识。再加上何心远性格内向,几乎从没有人约他单独出门,反而是赵悠悠活动频繁,每个休息日都把活动安排的满满的。
何心远实话实说:“不用,池骏会来接我。”
赵悠悠的脸一下就黑了? 骸俺乜ピ寄愠鋈ィ棵魈炜墒枪ぷ魅眨簧习喟 !?br /> “他自己当老板,工作不多的时候可以给自己放假。”
其实赵悠悠哪里是想知道池骏的那些屁事,他就是单纯看池骏不顺眼。
在他看来,他明明才是这世界上和哥哥最亲近的人,命运在他们身上开了一场玩笑,让他们在不知彼此存在的情况下懵懂过了二十几年。他恨自己与哥哥重逢的太晚,没能在悲剧发生前就认识他,所以格外珍惜相处的时光。
赵悠悠就是只护食的小兽,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把哥哥拴在裤腰上,怎么可能放心把哥哥交给别人?
在他看来,池骏动机不明,突然冒出来和哥哥攀关系,凭着一张照片就说他们以前是好朋友,谁知道是真是假?偏偏何心远是个傻白甜,特别信任池骏,不过才认识一个月,俩人就能每天聊微信聊到睡觉,现在居然还计划着单独出去!
赵·老母鸡·悠悠快要急死了,他总觉得池骏绝不单纯想和哥哥做朋友,谁知道究竟有什么目的?
赵悠悠灵机一动,撒娇道:“好不容易和哥哥赶到一天休息,我都和大林说好了,要带你去武馆见见他们呢。”
何心远说:“大林他们少见一次又怎么了?每次他们来家里做客不都能见面吗?”
话出口后,赵悠悠委屈的瘪着嘴巴。今天不知怎么回事,好脾气的哥哥语气意外的生硬,平常赵悠悠要做什么,何心远都由着他,但是现在却铁了心要扔下自己和池骏出门。
何心远也意识到自己的语气不好听,赶忙软下声音,拍了拍弟弟的手:“这次是我不对,没提前和你商量。等下次休息的时候,再请他们来玩吧。”
他饭吃的差不多,干脆起身收拾碗筷准备送到厨房里。
赵悠悠望着他的背影,情急之下大喊:“哥!难道一个好几年没联系的狗屁师兄,就比朋友们还要重要吗?”
何心远回头看他,眉眼里是化不尽的无奈。
赵悠悠又委委屈屈的喊了声“哥”。
“悠悠,”何心远一声叹息,“大林是你的朋友,不是我的朋友啊。”
“……”
“悠悠,一直以来你都对我非常照顾,哥哥真的很感动。你对我的感情是什么样的,我都懂,因为我对你也是一样的。咱们是这世界上最密不可分的整体,没有人能把咱们拆散——可是悠悠,咱们终归是两个人,有着不同的家庭背景,经历过不同的事情,你不能把你的圈子强加在我身上,我也不能总是让你来分担我的忧虑。”
赵悠悠急的站起了身,连水杯打翻了都不知道:“我可以啊,谁说不行?我想分担啊,哥哥你可以全告诉我啊!”
“有些事情是可以说给家人听的,有些事情我也会想和朋友分享。我朋友少,你就把你的朋友介绍给我,可你们才是一类人,你们聊的话题我听不懂,我在的时候你的朋友们也放不开。”何心远说。
“哥你误会了!他们绝对不是对你有意见,那几个臭小子一直夸你,说明明是一样的脸,看到你就会不好意思大声说话,动作都温柔了……他们真的很喜欢你的!”
“你还是不懂……”何心远摇了摇头,看向弟弟的时候没有责怪,全是包容,“我知道你一直担忧我的病情,可它这辈子都不能痊愈了。如果我总处于你的保护之下,这样对咱们两人都不公平——对于你来说,多了一个拖累,对于我来说,永远不能独立。我一直想多认识一些人,一些能和我有共同话题、共鸣思想的朋友,所以我必须接触更多的人,努力去探索。”
何心远教育弟弟时,向来是这样慢条斯理,不疾不徐。赵悠悠浑身上下能出气的地方都被他堵住了,挣扎了好久都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
何心远在厨房里放下碗筷,重新坐回到赵悠悠面前。
“池骏是个好人,他是我很重视的朋友,我希望你能信任哥哥的眼光,可以吗?”

赵悠悠冲到练功房,气愤的对着木人桩一通猛打。一时间沉闷的碰撞声回荡在练功房中,镜子中的他上身赤红,完全是怒极攻心的模样。
他把木人当成了池骏的化身,左踹右踢上打下扯,要不是惦记着这个木人打断了他没钱买新的,他真想把这家伙劈成柴火。
何心远刚才给他讲的道理字字珠玑,可有时候人就是会这样矛盾——“你越是给他讲道理、他越是觉得委屈生气,他心里清楚自己不占理,但就是意难平”。
他正对着木人桩发火呢,他的手机叮咚一响,提示有人向他发送了微信消息,他仔细一看,原来是有了一个新的好友申请。
对方名叫“丁东叮咚”,头像是一只胖乎乎的白银丝和尚鹦鹉。
与微信里只有十几个人的哥哥不同,赵悠悠的联系人足有几百个,这些人被他备注为“贝贝的妈妈”“虎子的哥哥”“妞妞的姐姐”“二胖的哥哥”,不知道的人看到了,还以为他是幼儿园老师呢。
发来申请的人自然是丁大东了。他的头像是他家的莲子羹,白白的圆圆的娇小软糯的小鹦鹉窝在枕头上,看着极为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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