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复微微一笑，绿衣女子则是安静的站在他的身侧，神色柔和，“非染、毛毛、莫雨还有小月，好久不见。”

相互认识一番后，李复简略的叙述了一下情况，随后说道：“依我之见，判军的兵力分布在村东南西北各个方位，各条出路想必都会有重兵把守，后有追兵，前有豺狼。阿染、莫雨、毛毛和小月他们四人尚且年幼，怕是能力不足，可能无法安全地离开这个地方，得想办法让守卫路口的士兵撤离才行，所谓擒贼先擒王，最好的方法就挟持这次判军行动的首领校尉秦雷，然后带他们四个出村去。”

素天白等人表示并无异议，刘大海神色黯然道：“你一向很有主意，便照你说得去做吧。可惜当初匣子里的《空冥诀》不翼而飞，那本是恩公交代要在特定的时间交付给你的东西……”

空冥诀……？

毛毛、莫雨和明非染三人面面相觑，最后，毛毛从怀里取出了秘籍，神色略微不自然道：“……是这个么。”

刘大海与李复愣了愣，相视苦笑，无奈的叹道：“原来当初是你们取走了……”

“……幼时顽劣，无意中在大侠墓找到后便藏了起来。”莫雨微微撇开视线。

毛毛略带尴尬地说道：“那是我们和小白他们玩捉迷藏的时候……意外找到的。因为……一时好奇，所以也照着上面练了一些，我还记得当时小雨哥哥被阿染哥哥狠狠训了一顿。”

说起这件事，明非染也不觉的目光游移起来，那时候他担心莫雨自己胡乱练武伤到自己，还辛苦的找了不少资料来辅助。

李复哭笑不得的接过了莫雨手中的书册，叹了口气，“早先我隐约在江湖上听说《空冥诀》落在了两个孩子的手上，没想到……或许，这便是天意吧。总之，你们无事便好。”

谁说没事了，莫雨只要一想起三个月前阿染与毛毛险些因此而丧命就忍不住满心阴郁。

李复的计划并无错处，只是明非染与穆玄英重伤初愈，一个是经脉仍有些微损伤，一个是三阳逆脉之体且武艺粗浅，基本上他们二人目前都没多少武力值可言。而叛军人多势众，哪怕大多是小卒，众人也会有力有未逮之时。

看着被秦雷掐住了命脉的银发少年，莫雨登时赤红了眼。方才秦雷借亲卫声东击西袭击穆玄英之时，趁人不备挟持住了明非染。素天白懊恼不已，怪自己过于大意，一时不察令得小师弟落入敌寇之手。

而此时，明非染也十分自责自己拖了后腿，眼见众人担忧的神色与莫雨微微变色的瞳孔，他咬紧了牙，倔强的忍住了经脉撕裂的痛楚开始强行运转内力。哪怕他并非此人的对手，也绝不能再继续拖累他们。况且，他并不是完全没有机会的……

师出同门的素天白一眼便看出了他的举动，却又碍于秦雷的存在无法阻止，内心焦虑万分。小师弟简直胡闹，这样做他的经脉很可能会留下后遗症！
就在素天白几乎忍不住要出声制止时，莫雨蓦然低下了头，哑声道：“是我输了……你还要看到什么时候？救他！”

刹那间，一道白色的人影恍若从天而降，挥袖间便将秦雷毙命。

蓄力被打断，明非染愣住了，他望向来者，又看了看低垂下头颅的莫雨，似是明白了些什么，微微垂下的眼睑掩去了一丝无奈与苦涩。
如果他不是那么大意，小雨他……是不是就不用这样俯首认输？

师兄说过，小雨当初是要去寻那个人。明非染已经猜到了来者的身份，除了那位恶人谷谷主——王遗风，再无人能如此了。

李复与素天白也知道来者身份，却不约而同的保持了沉默，毕竟这里还有浩气盟的两位姑娘。

毛毛见困局被解十分开心，他并不认识王遗风，也不知道他的身份，连忙与小月一起道谢：“谢谢大叔，你是小雨哥哥的师傅吗？”

莫雨的两个朋友，王遗风其实并无恶感，看得出来，他们都是真心为彼此着想的。此番莫雨输了，自然就是他的三弟子。于是，他点了点头，又看向莫雨，淡淡地说道：“我们该走了。”

莫雨松开了捏紧的拳头，逐渐平静了下来，输了便输了，他迟早也会拜师的。何况，服从王遗风这样的强者，在恶人谷那样的地方看来简直再正常不过了，而且王遗风并非那种喜欢颐气指使的人。
莫雨重诺，自不会违背。

“是，师傅。”

见他要与王遗风离开，毛毛这才慌了，“小雨哥哥，你要去哪儿？不如你和大叔与我们一起回浩气盟吧！”

知情的李复与素天白顿时冷汗，毛毛也太鲁莽了，竟然邀请恶人谷谷主去浩气盟？！

王遗风脚步一顿，这小子竟然是浩气盟的？不过倒也不意外，毕竟他身后跟着的那两名女子明显是浩气盟出身。谢渊若是知晓这小子邀请他去浩气盟，一定很有趣吧……

他摇头轻笑一声，洒脱的挥袖道：“不了，那里不会欢迎我们。”

莫雨沉声道：“毛毛，你要留在浩气盟？”

“嗯，谢大叔是我爹的故人，他说要收我为徒。小雨哥哥，我以后一定要做一个像我爹那样的大侠！”毛毛满目憧憬的说道。

莫雨的身体一僵，心情有些沉重。他不像毛毛那样天真，恶人谷与浩气盟之间的冲突早在入谷之前他便知道了。可他真的没有想到，有朝一日，他和毛毛会站在两个不同的阵营里。

此时此刻，或许只有明非染才能明白他的心情，一直担心的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他叹了口气，“小雨，珍重。无论如何，你始终是我的朋友。之后我会和师兄回纯阳，你知道该如何联系我。”

耳边听着那道清冷的声音，黑发少年原本紧绷的神经渐渐放松，眼底甚至出现了一丝轻松的神色，“知道了，等我超过你后就给你写信~”

“那我岂不是要等很久。”矢车菊色的蓝眸里蓦然透露出丝丝缕缕的笑意。

“哼，怎么可能。”

“这是明显的问题还要我来解释么，小·雨·哥~你快走吧，让前辈等太久可不好。这里的环境真是糟透了，师兄，我们也走吧。毛毛，你从落雁城溜出来这么久，谢盟主也该等急了。”

“咦？阿染哥哥你要让我一个人去面对谢大叔吗？！”毛毛大惊失色，不是吧，谢大叔一定会唠叨好长一段时间的……

“你未来师傅嘛，自己解决。”明非染理所当然的说道。

“好过分……”耷拉着耳朵，毛毛十分沮丧。伤没好全就偷跑，回去肯定会被禁足的！

“呵呵。”怪我咯？

一想到禁足……明非染突然觉得自己回去后可能也要不好了，师尊定然已经知晓了此事，就是不清楚师兄到底说了多少。
思及此，银发少年将目光投向了他师兄，却得到了一个面具式的微笑，顿时心生不妙之感。
认真的回想了一下自从下山后发生的一系列事情，似乎除了遇到小雨和毛毛之外基本上都有点糟心。
银发少年面无表情地想到，最近是不是不宜出门？
可是他遇到了久别重逢的小伙伴吖，关于这个问题小道长表示有点苦恼。

王遗风将一切尽收眼底，莫雨的两个小朋友倒是有点意思。不过这并非他所关心的事，随即挥了挥衣袖，带着莫雨走出众人的视线。

明非染望向离去的师徒二人勾起一抹浅淡的微笑，小雨，你是我第一个朋友，也希望我们会是永远的挚友，一路保重。

小月依旧回万花，李复和秋叶青道别后一同离开，而刘大海则是要照顾稻香村的幸存者们。莫雨进了恶人谷，毛毛跟着林瑜、孔真复返落雁城，明非染也与素天白踏上了回纯阳的返程。
兄弟三人再度分别，自此天各一方，相见难。

稻香村后山某个山洞，莫雨望着山壁上的那四个剑锋凌厉的大字微微出神。抬手摸了摸那道字迹，又将按了按胸口暗袋藏着的两封书信，略有些浮躁的心彻底平静了下来。

“一言为定。”

走出了山洞，王遗风站在空地上摩挲着手中的玉笛，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便开口道：“可安心了？”

莫雨没有说话，但神色十分平静。

“既然医圣无法替你医治，那便等回恶人谷后寻肖药儿来看看。在此之前先去一趟金水镇，你师兄有难。”

“是，师傅。”他淡淡的应道，胸口的暗袋里依旧藏着那两封陈年旧信，几年过去了，即便被小心翼翼地保存着也无法抵挡因时光流逝而留下的印迹。

此时的莫雨只有一个心愿，那就是守护他心中所有，哪怕是以杀止杀。所以，在获得足够的力量之前，他都不会再见他们。


作者有话要说： 国庆快乐吖~
☆、第十七章 各自的境遇

林瑜和孔真带着偷溜的穆玄英回到了落雁城，迎接他们的是谢渊那张黑沉的面孔。

“玄英，你重伤初愈怎能如此莽撞？！身体感觉如何？可有受伤？与你同去的明小兄弟与素道长何在，可是回了纯阳？”

毛毛被谢盟主一连串的问题问得头发晕，又因自己理亏而缩了缩脑袋腼腆地笑道：“那个……我没事，谢大叔，阿染哥哥也没什么问题，只是出来的太久，怕他师尊担忧，所以和他师兄一起回去了。”

谢渊看这孩子微微落寞的样子，叹了口气，“此去见到了你的同伴了吗？”

“嗯，小雨哥哥也平安无事，他还拜了一个师傅呢！可惜他们不愿意和我一起来浩气盟。”骤然一人的毛毛有些不适应，面色略带沮丧。

见他如此，谢盟主十分心疼这个侄儿兼未来徒弟，他摸了摸他的头发安抚道：“你那兄弟拜了何人为师？待过些日子叔父带你去寻他便是。”

毛毛挠了挠脸颊，羞赧道：“我……不认识那位大叔，不过他很厉害，还救了阿染哥哥！是一个穿着白衣服，披散着长发还蓄着胡子的大叔，对了，他身上还有一只玉笛。”

听他这么描述，谢渊眼皮子一跳，怎么感觉这形容有些熟悉？不不不，这世上相似的人多了去了，怎么可能会是那个家伙呢！呵呵，巧合，一定是个巧合！

谢盟主自欺欺人的将这个问题抛之脑后，可惜没过几个月现实就狠狠扇了他一巴掌，打得他脸好疼。

“玄英，你身体不好，赶了那么长时间的路一定很累了，先去休息吧。你那位小兄弟，如果有消息的话叔父自会告知你。”

毛毛灿烂的一笑，“那就多谢谢大叔了，玄英告退。”

心塞……为什么还是谢大叔？！谢渊的内心是拒绝的，不喊师傅起码也要叫叔父啊！对了，他还没有正式提出收玄英为徒呢……

目送侄儿走出自己的视线，谢渊无语了片刻，揉了揉眉心，最近忘性这么大，莫非自己真的老了？

毛毛并没有回房休息，而是走出了浩气盟，又一次回到南屏山，他爹的墓就立在小川。盘腿坐在墓碑前，少年闷闷不乐，对着他爹的墓碑开始絮絮叨叨的说起了话来。

“……之前我太大意了，明知道当年稻香村就是因为《空冥诀》才遭受大难，却还是那么鲁莽。看到我跳下去小雨哥哥一定是吓坏了，还差点连累了阿染哥哥一起没命。爹，我真是太无用了，连本秘籍都练不好。此次前往稻香村一行，险些又拖了后腿，好在小雨哥哥的师傅救了我们，否则阿染哥哥可能又会受重伤。当初跳下紫源山只是一时冲动，本以为那样可以让小雨哥哥逃过一劫，阿染哥哥说得对，是我太天真了。那些人为了《空冥诀》紧追不舍，怎么可能会放过知情的小雨哥哥……我真是太笨了……”少年越说越沮丧，低头丧气的靠在墓碑上，显然情绪十分低落。

这时，轻微的脚步声从他身后响起，毛毛立刻转过头警惕的望去。

“小兄弟，你是‘仁剑’穆天磊之子？”戴着帷帽的神秘人站在他不远处，语气和蔼。

毛毛一脸迷惑，这人是谁？

“我是穆玄英，大叔你又是谁？”

他沉默了片刻，问道：“你喜欢剑吗？”

少年看了看他爹的坟墓，答道：“我想成为和我爹一样正直仁义的大侠！”

正直而仁义的大侠吗……这孩子眼神清澈，目光坚毅，显然是个十分有决心之人，江湖中若是能多出一个这样的人也没什么不好。
神秘人递出一本书籍，“这个送给你，但我希望你记住后便烧了它，莫要再将此事告知第三人。”

毛毛一头雾水的接过了书籍，蓦然瞪大了双眼，“《空冥诀》？！”

“这只是一部分，我想，它会非常适合你。我最近还会在此滞留一段时日，若有不懂之处随时可来询问。”就让我看看，你究竟能走到什么地步。

在谢渊与神秘人的双重指导下，穆玄英正式开启了他的武学之路。

莫雨随着王遗风一路向金水镇行去，边走，边修习红尘秘意心法。自修习红尘秘意后，莫雨的发病次数便逐渐减少，他甚至能够控制住自己发狂时的一些举动，不再是意识彻底昏沉，武艺更是突飞猛进。

王遗风一边教导一边暗自点头，莫雨的确是最适合红尘一脉武学的弟子，进展速度远超他先前所收的两名弟子，丝毫不输于他当年的进度。

师徒二人抵达金水镇后，发觉镇上多出了许多江湖人士，且大多为霸刀山庄与唐门之人。想了想他无意间听到的传闻，莫雨沉默，看来那位二师兄是被人给追上了吧，难怪师傅要来救人，原来是被堵了。不过虽为同门，但彼此互不相识，莫雨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
他的世界很小，非他在意之人，生死又与他何干。

王遗风忽然皱了皱眉，“吾先走一步，你随后跟来。”

眨眼间便失去了那道白色的身影，莫雨毫不在意，依旧不紧不慢的向王遗风消失的方向走去。
待他抵达目的地时，地上早已倒下一片。还能站着的，除了他那位师傅之外，仍有三人，二女一男。

“师傅，您来了，徒儿好想您啊！”一身金色服饰的男子望着王遗风满眼惊喜与孺慕。而他身边看似柔弱的女子则是望着地上的一具尸体低声哀泣。

“丁丁，叶凡，随吾离开。莫雨跟上。”注意到小弟子的到来，王遗风平静的说道。

叶凡扶住唐小婉劝慰道：“好了小婉，别哭了，他是为了救你才如此，你哥看到会难过的，我们走吧。”

然后，莫雨便看着那名女子靠在叶凡怀中又哭了两声，走了……

虽然没有看到开头，但莫雨还是觉得颇有意思，她哥为了救她死了，她就哭了几声？至少也该把尸体安置好吧？
想到他和毛毛阿染之间的感情，他忽然有些不耻这二人。算了，反正他们又不会经常见面，看在师出同门的份上性子不合大不了离远一些。

王遗风素来不管闲事，连救莫雨与明非染也是事出有因，又怎会管死人后事，自是不会去提醒叶凡和唐小婉。
莫雨摇了摇头，经过地上那么唐门男子时脚步微顿，此人似乎仍有一息尚存？
随手掏出一枚补血丹和一瓶伤药，将补血丹塞进唐无乐口中，又将伤药丢在了他手上。黑发少年冷淡的说道：“是死是活就看你自己了，不想死的话，自己爬起来。”
说罢，他便离开了。

唐无乐并未完全失去意识，唐小婉和叶凡的对话他听得一清二楚，见她当真如此离开不顾他的死活不由得心头一冷。
这就是他疼爱了多年的小妹……呵，真是瞎了眼。
但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个明显是与叶凡有些关联的陌生人会发现他尚未死亡，还随手给他喂了颗丹药。唐无乐虽说在唐家堡横行霸道，但也是个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的性子，否则也不会为了唐小婉落到如今这般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