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成绩出的真快，估计都是机器改的。话说我们学校都几年没闯进国赛了，现在杀入决赛，我们学生真的太棒了！”
秦海高兴地像个小孩子一样，不停歇地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学生，又立刻打电话告诉了学校和其他老师，一起分享这个喜悦。
路宇和江晴晴知道这个消息后更是兴奋到抱在一起，蹦蹦跳跳地庆祝。
林柯笑着摇了摇头，等她们情绪慢慢冷静后才说道，“今天下午就是决赛了，按照规则，初赛的成绩占百分之五十，只要你们正常发挥，就一定没有问题。我们现在先去吃饭，然后再把重点内容复习一遍。”
“对对对，我们吃完了就赶紧复习，争取拿个一等奖！”跟学校报完喜的秦海又冲了回来，整个人真的是红光满面，比自己中了大奖还高兴。
紧张复习地了一个上午再加中午，离考试还有最后一个小时，秦海和林柯都没有打扰学生，让他们养足精神，好好睡一个午觉。
秦海和林柯看着学生踏进考场，之后在站在考场门口，一直等着，比自己当年高考还紧张，两个人不停地喝水，最后轮流跑厕所。
今天天气很好，万里无云，太阳穿过郁郁葱葱的枝叶，肆意落在考场外焦急等待的人们身上。
随着刺眼灼热的日光渐渐减少威力，两个小时的考试也走向了尾声。
路宇江晴晴和其他考生一起走出考场后，林柯和秦海赶忙迎上去。
然而林柯看到他们脸色和江晴晴低下去的头，就知道结果可能不尽如人意。但秦海半点都没有察觉到学生心思。
“考的怎样，是不是都是我们复习过的？”秦海笑着说道。
两个学生都没有回答，还是低着头。秦海这才发现不对劲，他挠了挠头，讪讪说道，“该不会很难吧，也没关系啦，重在参与……”
“老师，我可能考的很差……很多题目连看都看不懂……”江晴晴哽咽着说道，声音里带着哭腔，说到最后，忍不住伸手擦了下眼睛。
看到女生一哭，林柯和秦海都慌了，林柯手忙脚乱地从背包里拿出纸巾递给江晴晴，语无伦次地安慰，“没事的，大家都很努力了，而且成绩不是没出来吗，说不定……说不定大家都考得很差。江晴晴，你先不要哭……现在我们都不知道结果，早上准备时你们表现都很好，肯定考的不错的……”
江晴晴抬起头来，红红的眼睛里满是泪花，“真的吗？”
林柯拼命点头，“老师当年高考考完后也觉得考砸了，结果出成绩那天才知道都是自己在胡思乱想。你们先冷静一下，相信自己，也相信老师。”
他们带着渐渐冷静下来的学生走回酒店，吃了最沉闷的一餐。
席上，无论林柯和秦海怎么费劲力气地说笑话、开玩笑，路宇和江晴晴都是愣愣的，只是勉强的挤出笑容来。
林柯知道这次国赛对他们的重要性。
他任教的那所学校，这几年的高考都没有学生上过重本了，大部分学生只能勉勉强强上个普普通通的二本，而且学生普遍家境不好，很多学生如果考上了学费昂贵的民办学校，甚至连学费都拿不出来，甚至有学生在高二时就选择了辍学外出打工。
路宇和江晴晴其他科目成绩并不突出，而且家境也不好。按照他们现在这个成绩，很难考上理想的重点大学。对于想要改变命运的他们来说，这个比赛带来的是高考加分和巨额奖金，太具有诱惑力了。
然而林柯和秦海对于现在这个情况，却没有半点办法。沉闷的晚餐吃完后，大家也没有去外面逛逛的想法，都回房间收拾行李。明天早上九点左右就会出成绩，晚上就会举行颁奖典礼。如果他们没有拿到名次，那么酒店中午就会退房了。
这一晚，林柯有点失眠了。
十年前，他也曾像路宇和江晴晴一样，彻夜难眠，辗转反复，向上天祈求一个奇迹。
那时周时已经被特招入N城最好的重点大学。他明白，周时父亲手腕通天，对于周时，没远远送出国留学，已经是周时抗争下所能获得的最好结果，进入那所大学，对于周时来说，都是低就。
然而高考时，太大压力下，他发挥失常，考完最后一科后甚至不敢估计分数。向来最拿手的语文都考得一塌糊涂。
他不敢想要是真考砸了要怎么办。
他母亲出身书香世家，别人最常称赞母亲的一句话就是腹中有书气自华。然而林母这一生真的太不幸了。她还未成年之时，父母就因为飞机意外而去死，家道中落，母亲被迫辍学。刚刚怀上林柯时，林父又因为事故而去世。
一生要强的林母独自拉扯林柯长大，在他身上寄托了自己所有的期望，从小就对林柯严格要求，希望他出人头地，弥补自己的遗憾。
林柯打开钱包夹层，看着上面那张照片。
照片里的母亲头发如墨，用簪子插起，挽在脑后，莞尔而笑，坐在最中间。她身后并肩站着林柯和周时。周时将手搭在林柯肩上，对着镜头，露出了大白牙。
那是高考得知成绩时，他、周时和林母在无边喜悦下留下的照片。
照片被随身带了这么多年，尽管一直好好呵护，也已经泛黄了，不复原来的色彩，连上面的笑容在这漫长的岁月里也渐渐变得模糊不清。
他幼时，几次看到母亲因为太过艰难在深夜里悄悄擦眼泪，就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好好保护母亲，不辜负母亲的期望。
然而他最后还是没有做到。
母亲的期望最后落空。一向优雅，从不口出恶言的母亲用了世界上最恶毒的话语，咒骂他，咒骂周时。
那时的他，一意孤行，既对不起生他养他的母亲，又对不起周时。
最后，那些恶毒的诅咒，竟然全部成真。
第七章
第二天清晨，林柯推开房间厚重的床帘，望着渐渐苏醒的这座城市开始褪去夜晚的假象，披上繁华的外衣。
林柯觉得自己越来越迟钝，对什么事情都提不起兴趣，来到N城三天，他都没有外出逛逛，最多站在这里，望着这座城市高楼摩肩接踵，一直连到远处重峦叠嶂的风云山，却怎么也不能和记忆中的样子对应起来。
收拾好为数不多的行李，林柯离开了房间。一出房门就看见路宇和江晴晴趴在窗前，头挨在一起，望着底下的酒店广场。
林柯走过去，拍了拍他们俩的肩膀，倒把他们吓了一大跳。
林柯有点疑惑，也伸出头去望了望，“怎么了，一大早趴在这里。”
江晴晴咬了咬唇，“都是秦老师，早早就去考场那里守着，我说成绩出来了，会有人来告诉我们，他非不听……”
林柯笑了笑，“你们秦老师就是这种急性子，要是出结果，他肯定会立刻打电话给我……”
话音还未落，手机的铃声立刻响起。
电话一接通，秦海的大嗓门立刻从喇叭中传了出来，连两个学生都听得清清楚楚。
“我们赢了！路宇和江晴晴都获得了二等奖！林柯！我们赢啦！”
话还没听完，手机就被江晴晴抢走，语气中充满了不可置信“我和路宇都获得了二等奖……”
“老师什么时候骗过你们，你们太争气了，一口气给我们学校争了光！老师太爱你们啦。”说道最后，秦海忍不住笑了起来。
“啊！啊！啊！我们真的成功了！我获得了国赛二等奖！”
江晴晴捧着脸，边笑边喊，在走廊里跑来跑去。
一向内敛的路宇也被带着高兴起来，冲过来抱着林柯。
“为了胜利，干杯！”
N城国际饭店里，灯光璀璨，桌子上摆满了各式珍馐美味。干完杯后，四人一起大快朵颐，大饱口福。
江晴晴遍尝美食后，终于抬起头来，口齿不清地说道，“老师今天太大方了，好幸福。”
路宇也点点头，“都有点不真实了……”
秦海拍了拍两个人的头，“老师平时当然要省吃俭用，现在你们拿了国赛二等奖，不好好庆祝一下，怎么行。”
他尝了一口新上的蚵仔煎，接着说道，“而且周氏集团这么大方，连辅导老师也奖这么一大笔钱，现在老师也能尝尝挥金如土到底是什么感觉。”
江晴晴将最后一片鸡髓笋消灭掉，双眼都有点呆了，“挥金如土，的确太爽了，怪不得那些富商身边这么多狂蜂浪蝶前赴后继的。”
正喝橙汁的路宇听到这话呛了一下，“狂蜂浪蝶？”
江晴晴瞥了路宇一眼，故弄玄虚地说道，“唉，你们这些不关注娱乐圈八卦的孩子……”
她边说还边摇头，甚为可惜的样子。
“江晴晴，你还有一年就要高考了，还有闲时间了解这些知识，看来平时作业布置的不够多啊。”奈何林柯在学生面前威望有之，尊敬有之，但因为他总是和学生打成一团，江晴晴一点也不怕他。
“学业本来就够沉重了，老师你可别想剥夺我最后的爱好。”说着说着，她又唉了一声，“不行，我想起了施施，我的施施，她为什么要想不开啊……”
边说，还边捶桌子，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施施？”秦海好像对这个人名有点印象，“该不会是最近闹出大新闻的那个女明星吧？”
摊在桌上的江晴晴立即抬起头来，“老师你也知道？”
“我怎么可能不认识，上次去宿舍检查，男生女生宿舍都挂满了她的海报，我说这有碍宿容，让撕下来，结果一个两个都不肯。还有，连办公室的几位老师之前也一直讨论来讨论去，记得好像是说她和那个富商男友闹分手那事，弄得满城风雨，除了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林柯，估计也没人不知道吧。”
江晴晴闪闪发光地目光转了过来，“林老师，你该不会不知道吧……”
秦海听到后忍不住笑了笑，“他对娱乐圈的认识还停留在上个世纪，平时跟个老古董似的，最多听听音乐，看看电影，连新闻都不怎么看，一心都奉献给了学校，校长看到他就见眉不见眼，怎么可能知道。”
江晴晴趴在桌上，越想越不甘心，“我家施施这么好，那姓周的凭什么不要他。”
听到这，酒足饭饱的秦海安慰道，“这姓周的好歹资助我们来回住宿费用，还大手笔奖这么大笔奖金，看在这方面你原谅他吧。”
“不行，周时这个负心汉，还害得施施差点自杀……”
哐当一声，杯子被林柯一撞，摔碎在地。
“江晴晴，你刚刚说的是周时……对吗？”
江晴晴有点被林柯吓到，也不知道这个名字哪里惹到了老师。
只有秦海明白林柯为什么会对这个名字有这样的反应。
“江晴晴说的是周思。”他按住林柯肩头，“是思念的思，不是周时。”
刚认识林柯时，林柯一次喝醉。在送林柯回去的路上，秦海一直听林柯反反复复念着这个名字，里面的感情，即使是再闷的木头也能轻而易举的明白。
因为这个，秦海死了心，但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林柯还是忘不了这个名字。
“思念的思？”
林柯的灵魂像是被抽走，愣愣地望着秦海。
“周思就是承办这次国赛的幕后大老板，周氏集团的老总。你平时不关注新闻，才不知道他。”秦海喝了一口酒，苦笑着说道。
下午，秦海和学生去N城的各个著名旅游景点玩。林柯呆在酒店里，看着电脑屏幕，慢慢地浏览信息。
电脑一搜，就跳出来很多信息。林柯越往下拉，手越来越冰冷，如坠冰窟。
周思的正式新闻出现在各大财富榜单和政府新闻里。
美籍华裔，周氏集团创办人，周氏集团董事会主席兼首席执行官，被财富杂志评为中国最具影响力的10位商界领袖之一。
这是企业官网上寥寥数语的介绍，配图是他登上财富杂志的那张照片。
照片中的那人穿着黑色衬衫，袖口的蓝宝石袖扣在灯光下熠熠生辉，脸上没有表情，很是冷漠。
他们曾经隔得非常近，看得清彼此脸上的每一个细节，那人那时也是像照片里那样冷漠，眼里像是封冻着厚厚的冰层，没有丝毫的温度。
网上更多的是五花八门层出不穷的小道消息。
周思身上最不缺少关注度，从他的家世，创业史，再到他的情人。各种绯闻轶事数不胜数，成为八卦群众最爱的谈资。
和他有关系的女明星地跨两年三地。从著名影星到模特新人，再到最近的新晋影后施施，他为她们一掷千金，赠与豪宅，投拍大片，分手时却毫不留情，新晋影后甚至被爆出疑似用自杀来挽留男友的新闻。
林柯平时很少上网，最多用网络找点上课要用的图片和素材，然而再搜索引擎的帮助下，一个下午，足够他了解周思那传奇般的人生。
窗外，天色突然阴沉下来，一道白芒穿透天际，伴随着轰隆隆的闷雷声，整个城市犹如陷入瀑布之中。
又是一场像是要洗净人世罪孽的瓢泼大雨。
第八章
时间这艘巨轮一往无前，总是在无声之中碾压过无数爱恨情仇。人世间无数恋人因为它而分分合合，它却从不心慈手软。
年少时，他和周时挨着看一本书。那时阳光很好，窗帘被轻轻吹起，光亮像是会跳舞的精灵，落在他们发梢，落在展开的书页上。周时不喜欢看书，但却总能陪着林柯在室内坐一个下午，林柯看那些晦涩的佛经和哲学书籍，他趴在林柯腿上，看金古梁温的武侠小说打发时间。
年少时看过那么多书，但那一段话却始终记得这一句话。
佛家有言，人生有八苦。
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五阴炽盛、求不得。
在那时的周时看来，却觉得这些话很可笑。生老病死不过是自然规律，只有庸人才会觉得世上有怨憎会与求不得。
古往今来，多少人因为求不得而费尽心思，机关算尽。可对于天之骄子的周时来说，这世上没有他得不到的东西，没有什么值得一直挂在心上。
也许只有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周时才体会到苦苦折磨世人一生中的八苦究竟有多么惨烈，然后将这种痛苦加倍的还给了林柯。
瓢泼大雨从傍晚一直下到晚上，直到颁奖典礼即将开始还没有停。
N大礼堂，要人云集，颁奖典礼在这里举行。
秦海林柯旁边坐着江晴晴和路宇，他们换上了下午刚买的新衣服，秦海还带他们去了做了发型，年轻的他们脸上都是朝气与喜悦。
在这座大礼堂里，灯光璀璨，整个礼堂回响着激昂的音乐，隔绝了外来的磅礴雨声，像是另一个世界。
江晴晴和路宇被引到台下等候，准备上台领奖。
领导发言终于完毕，颁奖仪式正式开始。林柯看着江晴晴路宇和其他获奖人一起走上台，从一下午的情绪里脱离开来，欣慰地笑着，用力鼓掌。
年少时，站在这种场合上，万众瞩目，总是会觉得很紧张，只是台下最前面永远站着周时，给自己鼓励。这时的林柯也希望台上的学生看到自己，变得从容，享受这光辉的一刻。
“下面有请著名慈善家，此次比赛赞助商周氏集团总经理周思为所有获奖选手颁奖。”
林柯等了一晚上，终于等到他出现。
全场鼓掌声中，一位身材高挑的男子走上舞台，接过礼仪小姐的递过来的奖杯，将其一一递给获奖人。
场馆里回响起悠扬的音乐，舞台上空撒下花瓣和彩纸，一切显得都那么的不真实。
那一刻，所有的人声，所有的喧嚣都已远离。
灯光下，一身正装的周思光芒万丈。功成名就的他站在舞台最中央，和所有选手一起留影纪念，脸上露出公式化的笑容。
对于现在的周思来说，这些掌声与鲜花不过是他人生最不足为奇的点缀。
林柯想起了下午在网上看到的一段话。
这么多商业巨子，我独独佩服周思，真的是用传奇二字写就的人生。不要说他有周家的豪门背景，周家早在十年就遭受灭门惨案，连周家嫡子周时都不能幸免于难。周思一个人在美国打拼，才短短几年就建立如此庞大的商业帝国，重现当年周家的辉煌，连第一桶金都是自己在一片惨绿的股市上赚来的，现在功成名就，头上顶着的称呼别人努力十辈子及不上他百分之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