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似当年醉里声完本[古耽]—— by:得菩提时
得菩提时  发于:2017年03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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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恩科?”绍景眼前一亮,“你是说……”
“皇恩浩荡,天下举子必定感蒙天恩,奋发读书,以报朝廷。”楚汜最后恭敬道。
第5章
延昌元年冬,绍景力排众议,定于次年四月举恩科。
因康启皇帝驾崩之事本以为会耽搁的县,乡,省试非但没有取消,还加开了恩科,大绍的举子们个个满心欢喜,临近年底也未曾休息半日,刻苦读书去了。
而当朝权臣对此事却莫衷一是,不过都默契的保持了沉默。表面上沉默,但是不代表私底下就没有意见。荣国公府的门槛,就快被前来求见的客人们踏平了。
“老爷,京城巡按张成求见。”荣国府的老管家,李年凑到老荣国公的跟前递话。
“李年,传令下去,说荣国公病了,谁都不见。”荣国公却是一脸淡定的坐在太师椅上喝茶,连眼睛都没抬一下。
“这……老爷,这不太好吧。”李年有些为难道,“张大人来求了好几次了,这么搪塞……”
“李年,你跟着我多少年了,这点事都看不懂?”荣国公这才抬了眼瞧他,“小皇帝这是要发威了啊。”
“那老爷,咱们就这样闷声看着?”
荣国公把茶盏往桌子上一磕,却转言道:“咱们荣国府,爵位到熹儿身上,便只剩一个伯爵了。”
“可不是。”庞熹是荣国公的老来子,绍景生母的弟弟,年岁和绍景相差不多。虽然是个庶出,奈何庞家人丁稀薄,荣国公这一辈子,便只得了这一个儿子,宠爱非常。德顺皇后还在的时候,荣国公常常让发妻带着他去宫里,也算是给绍景做个玩伴。李年是看着庞熹长大的,心里便多了几分疼爱。
“我老了,眼下是还能撑几年,可是毕竟不长久了。你看看庞熹,是个掌大事的人?要想保我庞家上上下下的荣耀,还是得靠着陛下啊。”
“那当初何不立个……”李年自己也知道后面的话说出来便是大逆不道,自然的噤了声。
荣国公自是懂了他的意思,他本不是多话的人,奈何身边的老管家不开窍,忍不住多言了几句,“你们都是这么想的是不是?拼死拼活的扶持个老虎上位?李年啊,你跟了我这么多年,糊涂啊!”
荣国公拍桌子道:“你当秦中海是吃干饭的?他一个劲的支持皇太孙走的不就是你那样的心思?!秦中海的野心太大了,他是要把持朝政啊!我庞振祥只求庞家世代富贵荣华,谋权篡位之事,那可是要受万人唾骂的啊!我这一只脚迈进棺材的老头跟自己的外孙抢天下,列祖列宗都得从坟里跳出来戳我的脊梁骨!这般简单的利害,懂不懂?!”
“是是是,老爷您说的是。”李年连忙颔首擦汗,为着自己起了那不该有的心思惭愧。
“只有皇上坐稳了皇位,咱们庞家才能长久下去。本家那些小辈,平日里那些个做法,我就当没看到。从今往后可不行了。晚上你把人都叫来,我要好好的敲打敲打。你亲自去请。”荣国公见老管家听了自己的话,口气也缓了许多,李年得了令跑出去传话了。半晌,荣国公冷哼一句:“秦中海不过如此。”
当日晚上,庞家的本家,嫁出去的姑娘带着外戚都回了荣国府。荣国公坐在主位上,身旁有侍女斟上热茶。晚辈们都是李年亲自去各自的府上叫来的,谁都不敢怠慢,急急忙忙的来了荣国府。荣国公却好像没什么要紧事一般,先下令开饭了。席上的各家各人都有着自己的心思,也搞不清荣国公什么事情,一顿饭吃的惴惴不安。
酒足饭饱了以后,荣国公仍然没开口,一大家子就陪着老人家在席上喝着茶。
“今儿把你们叫来——”半盏茶的工夫,荣国公才开口,席下坐着的晚辈一个个的耳朵立刻支楞了起来。
“——也没什么大事,不过是跟你们话话家常,这一大家子好久没坐在一起聚聚了。正好到年底了,几家互相走动走动,呵?”荣国公不紧不慢的说着,仿佛真的只是跟晚辈们闲唠家常。
席下的几家也拿不准荣国公的意思,都没有贸然的开口,一时间竟无人搭话,气氛好不尴尬。
“最近啊,我身体不太好,别家要是打听我的情况呢,就如实跟他们讲,不要遮遮掩掩的。年岁大了生病有什么稀奇的呢?”荣国公此话一出,席下不少旁系和外戚就开始冒黑线。您老人家身体好着呢您这不是睁眼说瞎话吗!
可是荣国公这样说了,那他就是“病了”,没病也是病了。众人连忙称是。
“行了,那时候不早了,我就不留你们了。散了吧。”荣国公说罢,竟自站起身回了后院厢房,留得堂内一干人等面面相觑。
派李年大管家去各自府上亲自请人就不痛不痒的来了这么两句?这哪儿跟哪儿啊!
“庞少爷……”说话的是庞熹大姐嫁的夫君,叫方玉笙,是个富贾一方的商人,不在朝中,所以在主家,他是最不让人忌惮的,说话也时最没顾忌的。眼下这局面,众人都不开口,也不离开,只得由他挑了这头。
“大姐夫,父亲的心思我怎么好知道啊!”庞熹还是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朝中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总之父亲病了,你们就得吃斋念佛,轮流侍疾表表孝心是不?”
庞熹虽一副浪子模样,却偏生了一副七窍玲珑心。有些事他看的很透,只是不愿意参合罢了。堂下这些连襟儿表的堂的兄弟姐妹实在不开窍,庞熹看不下去便又出声提点了两句:“少参合事少说话没事别出门,懂吗?”
“是是是是。”众人才明白过来荣国公把大家都聚在一起是为个什么事。
绍景开恩科的事,荣国公没有表明态度,其他的庞家人,连着这些沾亲带故的,见荣国公没表态就以为跟原来似的由着他们去,言行难免打眼。这次聚餐的目的,也不过是敲打各家,夹起尾巴做人,安安分分的少出幺蛾子,也是间接表明了荣国公的态度。
好在进了腊月,有点脸面的家族都要聚起来祭祀设筵,庞家这样的家族更是要撑足了门面,聚会也多,是以这次敲打就这么无声无息的过去了。
“皇上,别看折子了,歇歇吧。”楚汜屏退了下人,自己端着食盘进了文德殿。绍景这才抬起头,看到绍景不禁眉目一松。
“游之……”绍景道,“我正有事跟你商量呢,你就来了。”
“怎么?”楚汜把食盘放在案上,从侧面绕了过去。
“荣国公……”绍景便把荣国公折子上的事情细细说了,楚汜听着,手托在下巴上思虑了良久。
“荣国公这意思……看上去只是寻常问安的折子,但是这话里话外的意思……”楚汜犹豫了下还是摇了摇头,“有时间我去拜访一下吧。”
“荣国公现在称病不见客,连早朝都不上了,你去拜访,怕是连面都见不到吧。”绍景最后还是把折子扔到了一边,“罢了,此事先放过。你带了什么吃食来?”
“我都忘了。”楚汜打开食盘上的罩子,一碗喷香的八宝粥便呈了上来。“腊月初八,该吃腊八粥了。”
“是啊……最近都忙糊涂了。”绍景接过碗,也不背会楚汜,大方的吃了起来。腊月里本是祭祀多习俗多,最忙的一个月份。因着康启皇帝去驾崩,大绍行三年国丧礼,一切从简,绍景又忙着推行恩科的事,实在是记不得日子了。
“楚汜……委屈你了。”绍景叹道,“我能给你的最好的,也不过是这一个两手空空的太傅……”
“皇上,臣不委屈。”楚汜大胆的搭上绍景的手,“我……能帮到你,很知足了。更何况……”
更何况,你心里是有我的。
这样的话,楚汜说不出口,绍景也不清楚楚汜的想法,只是回握住他的手:“朕知道你的好。”
说罢,把匙子放下,拉着楚汜的手,一点一点的逼近。
“皇……”楚汜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绍景堵了嘴。
这不是两人的第一个亲吻,楚汜却觉得胸腔都要炸开了。淡淡的八宝粥的香气透过另一个人的唇舌到达自己的口腔,再传至大脑,参杂了绍景特有的味道,如同催情的香气让人热血沸腾。殿外是凛冽的风雪,殿内却温暖如春。楚汜不由自主的环住绍景的颈子,任由他加深这个吻。两个人的亲吻越发投入,绍景的手撑在绍景身后的案桌上,宽大的衣袖却在无意间把案上的碗扫到了地上。
“哗啦——”
碎裂的声音让两个人如同被惊醒一般猛然分开了。一时间,急促的呼吸充斥整个大殿。
“皇上?”张盛德在殿外候着,听到里面的动静,连忙询问。
“碗打了而已,叫人进来收拾一下。”
“嗻。”一应一答间,宫人们推开殿门鱼贯而入,头也不抬的直奔地上的碎片。
楚汜连忙整理情动之下被扯得有些凌乱的衣领,然后捂着被咬得有些红肿的嘴嗔怪的看着绍景,绍景却不在意,等宫人们退下了,他又把楚汜密密实实的抱在怀里:“游之,幸好有你。”
而楚汜能做的,也只是用力的回抱住绍景,他的君主。
第6章
翌日,楚汜登门造访荣国府,不出意料的被挡在了外面。
“楚大人,我家老爷病了,不能见客,真是不好意思。您请回吧。”门房按着荣国公的吩咐,恭敬的把楚汜拦在了外面。
“去通报一声,就说我是皇上派来探望荣国公的。”楚汜早就预想到了这样的情况,直接打着皇上的旗号。
“这……您稍等。”门房犹豫了一下,还是进去传话了。
“老爷……”李年看着荣国公的脸色问道,“见还是不见?”
“不是说了么,不见。”荣国公气定神闲的逗着鸟,看都不看李年。
“楚大人说是皇上让来的……”
“皇上?”荣国公呵呵一笑,“皇上亲自来老夫就见一见嘛。”
李年明白了自家老爷的意思,退下去跟着门房去了府门口。
楚汜在荣国府的门前徘徊了一阵,就见那红色大门缓缓打开,荣国府的老管家从小门里出来了。
“楚大人。”李年凑上来行礼,“我家老爷真的病了,不见外客。”
楚汜把李年这话掂量了两下,随即道:“荣国公是我大绍的肱骨之臣,还望多多保重,好生休养。这些是皇上赐的补品,李管家差人收了吧。”
“谢陛下隆恩。”李年说着叫人收下了东西,目送着楚汜离开。
楚汜坐在轿子里,把李年的话又来回翻腾了几遍,才堪堪确认是什么意思。进了宫见到了绍景,便直道:“陛下,不出所料,没见到荣国公。”
“那是当然。”绍景一点也不意外,“外祖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臣想……”楚汜直言道,“荣国公怕是想直接见您……还是请您亲自走一趟吧。”
“也罢,改日朕亲自去一趟吧。得到外祖的支持,镇这个恩科,就已经达到一半的目的了。”
楚汜点了点头。
开恩科,选良才委以重任,培养只忠于绍景之臣,争取荣国公,架空秦中海——这几个步骤看起来容易,实际上实行起来却是困难重重。楚汜不由得轻叹,这才第一步就走的这么小心翼翼,以后的日子可有的捱了。
“在想什么,我的太傅大人?”绍景欺身上前,凑在思虑已经飘远的楚汜耳边低语。
“皇上——!”楚汜被吓了一跳,站立不稳差点就要跌到,绍景一把扶住他道:“小心!”
楚汜直直的撞在绍景怀里,有些尴尬,就要挣脱出来,却被绍景揽住:“朕救了太傅大人呢,不知道有什么奖励?”
楚汜白了他一眼道:“若不是皇上突然吓唬臣,臣会摔倒?”
“是‘差点’摔倒。”绍景呵呵的笑,低头就去轻啄楚汜的耳垂,“游之,你放心,朕不会伤你的。”
楚汜却是把脸埋在了绍景的胸膛里,静静地享受着难得的独处时光。
两人虽然没有明确的表明过心意,耳鬓厮磨间已不需要多言。但两个人的关系,也只是止于拥抱和亲吻,并没有更进一步。是不想吗?不,不是,只是每次冲动起来,赵沛源在朝堂上那句嘲讽深深的刺痛着两个人。绍景不愿意坐实这句嘲讽,而楚汜表面上虽是不在意,但是内心,那句话却如一根刺一般梗在心头。现在能做的,只有努力握紧拳头,握紧这天下,让这世间,再没有人敢多嘴半句。
后来绍景亲自去了趟荣国府,与荣国公密谈了许久,出来的时候,绍景的面色有些无奈,荣国公的脸色却是极其的好。楚汜后来问过绍景谈话的内容,绍景只是不置可否道:“外祖毕竟还是护着朕的……楚汜你且放心吧。”
楚汜见绍景实在不愿意说,只得道:“你不愿意说就罢了……只是你确定荣国公是站在咱们这边的吗?”
绍景道:“自然。你还不信朕么?”
楚汜道:“那好吧……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恩科的事了。”
绍景笑道:“也不用太急,楚汜,就快除夕了。”
楚汜抬头正好对上他的眉眼,见他含笑的模样,自己也不禁欢喜起来:“怎么跟个孩子似的,除夕这么高兴?”
“是啊,原来做皇子的时候,最盼着除夕。”绍景仿佛陷入了某种回忆,“足足有三天的假啊。”
绍景作为皇子,而且是太子,太傅对他的要求十分严格。绍景又失了母亲爱护,自然要分外努力,比其他人更优秀,才能赢得父皇的青睐和疼爱。
“我见到陛下那年,陛下还是个会哭鼻子的小孩儿……”
“不是哭鼻子!”
楚汜话说了一半,就被绍景截住。
“何况那时候你不也是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绍景把楚汜圈在怀里,恨恨道,“要不是那时候你……”
楚汜却是懂他未说完的话,用手轻轻拍了拍搭在自己身上的手。
征和十五年,楚汜刚刚十六岁。当年秋闱楚汜名列二甲第七,年岁乃三甲里最少的,一时间风头无俩。是年除夕,康启皇帝宴请百官及新及第的举子们,楚汜作为个中翘楚自然最引人注目,诸多官员纷纷来敬酒,不知不觉竟是有些醉了。楚汜实在受不住,告饶离席,就在御花园游荡,赏赏雪景,顺便醒酒。
正在无意中游荡之时,就看到一个年约十三四的少年在荷花池边上来回徘徊。旁边有个人正伸手去推那少年。楚汜喝的有些醉了,不受控制的就喊了起来:“何人在此造次!!”
“你——”绍景被这楚汜这一声吓到了,猛然转身,就看到一直跟着自己的太监猛地推向自己,绍景又惊又惧,下意识的弯腰,两下身错旋步,绕到那太监身后,抬腿把他踹飞了出去。
那个太监不偏不倚正好砸在了荷花池边,寒冬腊月本应该冻得结实的池面被那么一撞居然生生裂开一个大口,很明显是被人做了手脚的,那太监整个人就沉了进去。冬天衣服厚重,吸了水如同一个千斤坠一般拉着人往下坠,池水又冰,人扑腾不了两下就冻僵了,绍景就惊魂未定的看着那个太监沉了底儿。
楚汜已经飞奔了过来,把绍景一把抱在怀里,绍景也顾不得这个陌生人是谁,只是红了眼眶窝在楚汜怀里,死死的拽紧他的袖子。
这边的骚动引起了巡逻的侍卫的注意,待一队人赶了过来,原地便只剩下一个大窟窿冰面和窝在楚汜怀里的绍景二人。
“太子殿下!!”那侍卫长一看眼前的情况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瞧绍景那副模样就知道自己的失职是跑不了了,连忙跪下请罪:“臣护驾来迟,请殿下降罪!”
此时的绍景已回过神来,便从楚汜怀里抬起头来道:“孤……孤要回宫……”
“是!”那侍卫长连忙派人护送绍景,绍景走了两步忽然又想起来什么,走到楚汜身边道:“你叫什么名字?”
“臣……臣叫楚汜。”楚汜误打误撞之下目睹并阻止了一场谋杀太子的案件,满脑子都是刚才那一幕,绍景问的问题也就直愣愣的答了,连礼都没行。
“你,很好。”绍景稳下心神,“孤会向父皇禀告,让他好好赏你的。你且回去吧。”
说罢,便形色匆匆在侍卫的护送下回了宫里。
楚汜后来听说,皇上知道这件事后并没有特别愤怒,只是按部就班的吩咐刑部办理此案,然后又赐了绍景若干赏赐压惊,而下手的太监已经溺毙,头绪全无,最后此案竟然不了了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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