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银票拿出来时,他忍不住问:“这屋子就你一人住?”
“是的,就我一人。”
他看着她上了年纪的容貌,又问:“没有家人,没有仆从?”
许夫人似乎听到什么好笑的笑话似的:“张公子真会说笑,并不是每个人都会有家人,仆从成群。”
张至深不理会她的笑,对这妇人越发好奇:“我听说你要到青虚城去,以为你有子女或者其它家人。”
“没有。”她道,“我从来就是一个人,若说家,青虚才是我的家,我在那里出生,长大,所以要回到那里。”
“为什么将这屋子卖一百两?”这才是他最奇怪的地方,这么一处小院卖得太过便宜,不是其中有古怪便是她脑子不正常。
但是她道:“当年买下它时只花了一百两,如今也用这个价卖出去。”
“这里很好,你可以将它卖得贵一些。”太过便宜的价钱开始让他良心发现。
许夫人道:“不,我只卖这个价。”
“到了青虚,可有地方去?”
“或许还能将原来的屋子再买回来,过回以前的日子。”
“一百两太少了,要不我给你加点。”
第六章:引诱色
她奇怪地看了张至深一眼,随即笑道:“你想加多少?”
“呃……二百两,就算你买不回原来的屋子,还能住很长时间客栈。”
“住客栈毕竟不是长久之计。”
“那三百两?”
“也不行。”
“那你将屋子卖给我一千两吧。”
许夫人笑道:“张公子,你是真有钱没地方花,还是跟我玩笑,哪有买东西还一个劲将价钱往上抬的?”
张至深道:“夫人笑起来的时候很像一个人。”
“是你的心上人?”
“不是!”他一口就否认了,那个可恶的女人怎么会是心上人,于是他道,“很像我娘亲。”
“是么?”许夫人又轻轻笑着,眼角弯弯,也是浓密的睫毛,有些深邃的眼,“但我只需要一百两,多了一文少了一两都不要。”
“好。”
他将一张银票递到她手里,她将房子的地契给他,“我今天就走,张公子明天就可住进来。”
“这么快。”
“是,我在这里住的时间已经够长了。”她眯着双目,抬头看含了花苞的几棵桃树,又恢复了初见时的落寞。
张至深离去几步,又回过来:“夫人,可否让我为你算上一卦?”
“哦。”许夫人仔细打量着他,“你也是月师?”
“是。”
她的目光又深了几分,眼底含了不明的意味:“那你就给我算上一卦,就算这一生,还会不会有人来此寻我。”
他取出自己的月镜放在地上,光滑的铜镜映出蔚蓝的天,含苞的桃树,还有一张妇人的容颜,她低下身摸着那面镜子:“蔷薇宫的月镜还是这个样子。”
“是的,夫人。”运起功力,默念心法,可怎样都无法从镜中看到所谓的宿命,他停下来,再次运功,依然什么也看不到。
张至深抬头,看见许夫人专注的神情,她摇头道:“你月术不怎么好。”
“你也是月师?”
“我曾经是,现在已经不是了。”
“前辈是……”
她抢过了话头:“那都是许多年前的事,不提也罢。”
张至深收起东西,深深行了一礼:“能在此遇见前辈,晚辈张至深三生有幸。”
她问:“为什么要当月师?”
“因为喜欢……”
她接过了话:“喜欢窥破人心的秘密,得知未来的掌控感,带着神秘的力量,那种奇妙的能力让人迷恋,你说是不是?”她望着张至深,先前落寞的眼忽然变得无比犀利,似乎能将他完全看透,嘴角却含着一抹自嘲的笑。
张至深错愕地望着她,点头:“是。”
“那是你还没成为一个真正的月师,若你真正明白这股力量的奇特和悲伤时,你就是一个真正的月师了,而那时,你又是多么地后悔自己是一个月师。”
张至深不懂,怎么会有悲伤,他问:“做个月师还会悲伤?”
“也不全是。”她舒了口气,“我跟你说这些做甚么,房子卖给了你,钱也交了,你可以走了。”
张至深还想问,但又忍住了:“那晚辈告辞。”
“等等。”
许夫人叫住他,张至深停住脚步:“前辈还有何吩咐?”
她低垂的头抬起来,似乎很激动,两弯柳叶眉微微垂下,深黑的眸子里有什么在闪动,放出灼热的光彩:“若是……若是有人来此寻我,就说十年之约早过,许穆在此等了十六年,如今已回青虚,信守另一个承诺。”
“若是真有人来,前辈的话,晚辈一定传达。”
张至深回到客栈又熬过了一个夜晚,第二天便收拾为数不多的东西到了新居所。许夫人已经离开,屋子里一应器具物什都齐全,他看了看院子里五棵含了粉红花苞的桃树,想着总算可以走出那个女人的阴影了。
偶尔又想到那被赖掉的五两银子,心里依然郁闷,想得多了,最后得出一个结论:南箓是个穷光蛋,而且是骗吃骗喝的穷光蛋!
院子门口的匾额写了许院两字,他想许夫人还在等着一个人,也就没有换掉,有些旧了的匾额,带着一点岁月的味道,和满院的桃花很是相衬。
三月的中旬,在这常年温热的寻国,日头已经有些火辣,夕阳的余晖橙黄橙黄地洒了一大片,将一切都染成了金色。
张至深推开院子大门,那满树的桃花下,白得纤尘不染的身影正懒懒靠在树干上,黑亮的头发垂到了地上,清风徐来,粉色花瓣落了满院都是,点缀了洁白的衣裳,那人微闭着双目,容颜绝美,似乎连飘零的花也染上了她的仙气。
张至深惊了一下,随即好像那些缓缓飘落的花瓣都落到了他心里,软软的,填实1 了有些虚空的心。
他走过去,看那人静静睡着的容颜,觉得她还是睡着好看,没有冰冷的眼神,也不会使唤他,睡着时的南箓,就是真正的仙人。当然,此时他早就忘了这人是怎么进了他的院子,半个月前又是如何甩了他赖掉五两银子。
“南箓,南箓。”他轻轻叫着她,没有醒来,又摇了摇,“南箓,你醒来。”
深邃的美目微微睁开了,露出冷冷又慵懒的目光:“别叫,扶我进去。”
那嗓音变得低沉,带了一点男性的沙哑,张至深有些奇怪,随即道:“你自己有手有脚,干嘛不自己起来。”
南箓抬了抬手,软绵绵的没有一丝力气,张至深这才发现她的脸色苍白,只是本就白皙的肌肤让人很难察觉,就连那好看的唇也显出病态的惨白。他连忙扶住她:“你怎么了?”
她无力地摇头,声音也是虚弱的:“扶我进去。”
那洁白出尘的身体就这么撞入了张至深怀里,让他的心又猛地狂跳了几下,心想,一个女子怎会这么重。
将她放到床上,她的脸又呈现出病态的潮红,身体滚烫滚烫的,连忙拧了湿布敷在她头上。
“你先躺着,我马上去叫大夫。”
“不准去!”南箓喝住他,冷冷的,低沉沙哑的男声。
张至深顿住,回过头惊讶地望着她,再也不能忽视:“你的声音……”
漆黑的美目淡淡的,并不在意:“不准去叫大夫。”顿了顿,嗓音变得清润,低低的,不辨男女,“生病后嗓子变坏了。”
“哦。”他哦了一声,站在一边也不知该干什么。
“站着干嘛,快帮我敷冷水。”明明病得走路的力气都没了,那深邃的眼冷冷看过来,张至深还是不得不听话。
“真的不用叫大夫?”
“不用。”她懒懒应了一声,将领口拉开一些,“热,给我扇风。”
张至深拿扇子进来时,看见她只穿了一层薄薄的里衣,漆黑的头发凌乱散在床上,脸色潮红,双唇娇艳,这一幕景色撞入他眼里犹如一把重锤敲在心上。他猛地转过身去,心还在嗵嗵跳着,眼前又浮现出第一天见她时那一片雪白的香肩。
于是,他拔腿就跑。
“还不快过来扇风。”依旧清冷的声音,带着慵懒的味道,张至深的脚顿时就跑不动了。
“还站着做什么。”
“我……你先穿好衣服。”他怕过去后会忍不住流鼻血。
“你过来!”南箓不耐地喝了一声。
于是张至深挪到她床边,眯着眼缝儿找到位置,闭着眼睛就使劲地扇风。
“你那么用力做甚么?”
“你不是热吗?”
“扇风还要闭上眼睛?”
“我喜欢。”
“……”
自从南箓住进他的房子后,张至深的日子又陷入水深火热中,不仅仅是南箓对他呼来唤去,这些他早已习惯了,而是她由一个出尘冷漠的仙人变成了处处诱惑他的妖精,即便那深邃漆黑的眼睛还是会露出冷冷的光芒,但她无意中露出的诱惑快让张至深暴走了!
南箓白天说热,将衣服脱得不能再脱了,那么单薄的布料下能隐隐看见雪白的肌肤,与乌黑油亮的秀发相互映衬,已经让张至深不敢直视了。
到了晚上,她又说冷,强行将他捆在床上,整个把他当成了一个巨型暖炉。人家说温香软玉抱满怀是每个男人求之不得的,可放到张至深这里就成了温柔的酷刑,不,连温柔都算不上。
为什么?因为她很暴力地捆绑了他。
这个女人再美也是有刺的,他连碰都不敢碰!
但是她又在时不时地点燃他心中那把骚动的火,冰冷的眼里透出了妩媚的光芒,稍微看上一眼都能让他心跳加速。但她的神色又是冷淡的,那种冷冷的神情,不自觉中散发的诱惑让张至深心中的小火苗欢快地跳跃着,又是那么压抑。
身体每一个地方都在骚动,渴望能做点什么来缓解身体无处发泄的燥热,张至深觉得自己太禽兽了,南箓虽然有时可恶,不,她一直很可恶!但又是那般清美绝伦的人,冷冷的高贵和优雅,他怎能对她产生那样的想法!
最最重要的是,这女人阴险狡诈,谁知道她又是不是在整他!
她处处散发魅惑的气息,似一个出尘的妖精。张至深此时是披着人皮的禽兽,表面上装得若无其事,正人君子,内心已经不知有多少头野兽在咆哮:扑上去!扑上去!撕了她的衣服,这妖精实在太诱人了!
好几次他就要化身成野兽了,又被最后一丝理智拉住:张至深,她只是生病了,你不能趁人之危,那是对她的侮辱。
南箓似乎一点也没发现这样的变化,她理所当然地享受张至深的伺候,神情还是淡淡的,可那魅惑的动作却越来越过分,于是张至深内心的野兽咆哮地也越来越凶猛:张至深,是她诱惑你的,是她诱惑你的!
在某个夕阳快要落尽的傍晚,他压抑着内心的骚动一勺一勺将粥送入那娇艳好看的嘴中,南箓一不小心将碗一碰,粥溅到了他手中。
本来这也没什么,可她喝完粥后竟然抱着他的手指一点点添掉上面的粥,仔仔细细,还轻轻咬了一下。那夕阳透过雕花的窗格洒落到屋子每一个角落,她笼在一片暖黄的阳光下,伸出娇嫩的舌头,缓缓舔舐,抬起细长好看的眼静静看他,容颜绝美,赤裸裸的诱惑!
“啪”的一声,张至深听见心中紧绷的弦终于断了,野兽冲破了牢笼凶猛闯出,此刻他什么也不能思考,眼中只有那娇嫩的唇,被咬的酥麻感从手指传到了全身,让野兽更加的狂暴。
甩掉手里的碗,他猛地扑了上去,对着那张红嫩,诱惑了他无数次,让他内心无比骚动的小嘴就啃了上去,同样是炙热的,柔柔软软的唇舌,让他体内那股邪火轰地一下,熊熊燃烧。
他忘了南箓是什么反应,只是没有挣扎,等到从一吻中回过神来,看见她深邃漆黑的眼露出冷冷的光,神情还是冷清的,静静看着他。
那一瞬,如同一盆冷水从头浇到尾,张至深清醒了,他终于禽兽了!将这出尘如仙的人压在身下,他太他娘的不是人了!
他猛地起身,再也不敢看她一眼,匆匆说了句“对不起”就逃也似地走了。
“张至深!”南箓沙哑的声音还带了那么点严肃,张至深一听,心里一动,不知她要用什么残忍手段报复自己,脚下溜得更快了。
看他匆匆离去的身影,南箓低头再看自己凌乱半敞的衣裳,清冷的神情露出一抹淡笑:“诱惑了这么久,还是不行,看来要下猛药了。”
第七章:寻欢楼
一个邪火缠身的男子在夜晚离家,还能去哪里?
答案自然是青楼。
十陵镇虽然是个镇子,但因在蔷薇宫脚下,又四方通路,其繁华程度相比于一个小城,青楼赌场这些寻欢场所自然不能少。
张至深想,自己定是许久不曾发泄,才会对着南箓兽性大发。
他来势汹汹地进了门,拍一张银票到桌上,凶神恶煞地喊道:“叫你们这儿最美最骚浪的姑娘出来陪小爷!”
四周安静了一小会儿,无数双眼睛看着他,那凶巴巴的样子哪里像是来寻欢作乐的,该不是来寻仇报复的?
“看什么看,没见过有钱人!”他狠狠瞪了那些人一眼,一副我很有钱很嚣张的模样,周围的人回过头去,若无其事的该干啥干啥,欢乐调笑声又起。
一个男人走了过来:“公子确定是来寻欢楼找姑娘的?”
张至深瞥了他一眼:“你是谁?叫你们这里的老鸨出来!”
“我就是。”
“你?”张至深上上下下打量这男人,穿得挺华贵,容貌温和,温温似玉的样子,不像来此寻欢的纨绔子弟,更不像青楼老鸨。
“哈哈哈,兄台别开玩笑,怎么可能。”他拦住经过的一个姑娘,“去,叫你们老鸨出来!”
那姑娘望着张至深的眼睛闪闪发亮,风情万种地扭了一下细软腰肢,一阵风似的到了他怀里:“公子长得可真俊俏,要不让夜心来陪你。”
张至深只觉得脂粉味太重,没有南箓身上冷冷的清香,那柔软的身子抱入怀里,反而让他的骚动平了下来:“叫你们老鸨出来,今晚爷就点你。”
“讨厌。”娇嫩白皙的手指戳了一下他的胸,“哪有这般叫我们老板的,他不就在你旁边。”
旁边的男子正含笑看他,温温如玉,似儒雅的书生。
张至深有些窘:“你,真是这里的老鸨?”
“是,大家都叫我张老板。”张老板朝他友好地微笑,张至深却觉得更窘了,一个妓院的老板,是个男人,书生模样,最重要的是还跟他同一个姓氏!
这一个小小的震惊让张至深彻底没了兴致,说不好听点,就是阳痿了。
他放开那姑娘,哦了一声:“幸会幸会。”抓起银票就走。
“公子不是要找我们楼里最美最骚浪的姑娘?”
张至深愤愤回头:“小爷我没兴趣了!”
“哦。”张老板拉长了声音,很是理解的模样,“想不到公子年纪轻轻,竟然……这也没什么,在下认识一个郎中,号称”妙手回春“,专治这种病,公子要不要……”
“老子才没病!小爷我是真正的男人!”张至深一把拉过那叫夜心的姑娘,底气十足的嚣张样,“再叫几个姑娘来陪小爷,让你们见识见识什么叫男儿本色!”
“原来公子不是,那真是误会,误会。”激将法得逞的张老板笑得更加温和,眉眼弯弯,温润如玉,“公子先和夜心上楼,我再挑几个又美又骚浪的姑娘过去。”
“公子,这边请。”夜心拉着他就往楼上去了,还不时的上下其手,对他眼放桃花,果然够风骚,但他又觉得不对,明明是他花钱来嫖娼的,怎的好像反过来变成姑娘调戏他了?
入了房间,张至深就反过来将那姑娘吻了个天翻地覆,不多时就溢出了阵阵娇吟,主动在他身上摸来摸去,但他却觉得毫无兴致,放开她,提起桌上的酒壶猛灌了一口。
夜心又柔若无骨地贴了上来,一手在他胸口来回游走,声音软得人骨头都要酥了:“怎么不继续?”
“放手。”
他冷冷看了夜心一眼,声音低低的,却将人家姑娘吓得缩了回去,这完全便是南箓才有的眼神。一想到南箓,脑中便浮现他这几日的种种风情妩媚,心中那股邪火又躁动了起来。
此时张老板领了几个衣着暴露的女子进来,那温和儒雅的面容带着书卷气儿,微微笑着:“公子,这是你要的姑娘,又美,又骚浪。”那语气仿佛在说,这是你要的书,又有趣,又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