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年才来这边的。”顾北方回答，“比你大一入学的时间要早一点。”
“昨天我去了这里的妖市，蛮好玩的，奇奇怪怪的东西很多，各种披着古风皮的、内里堪称后现代艺术品的玩意儿。”说着黎深比划起来，披在肩上的外套有些下滑，又被顾北方提上去。
“吃的也不少吧。”顾北方了然笑道。
“一条街差不多一半都是卖吃的的。不过比现在的古镇旅游景区良心多了，至少都不带重样的，有一家的酒也不错。”
“哦？还喝了酒？”顾北方挑眉。
“我就尝了一点点，我朋友把整个店都尝遍了。然后我们去吃了酒酿圆子，那碗里的酒度数才真吓人，我想老板大概直接拿六十多度白酒兑的酒酿！最后我朋友醉得跟头猪一样，我不得不把他扛回了我们寝室。”黎深摊摊手。
黑白分明的眸中光芒流转，最后一闪而逝藏到深处，顾北方语气淡了几分，“什么朋友？”
黎深感觉风又大了些，赶忙将外套裹紧几分。“我们学校大一的，在体育选修课上认识的，昨天去看电影恰好碰见了，机缘巧合下知道了他也不是人。”黎深顿了一下，故意卖了个关子，“说出来也许你不信，那货居然是神鸟重明。”
顾北方停住脚，黎深却没注意，仍在说荆墨，“更巧的是他也玩剑三诶，我俩在一个区，游戏里还互相认识……”
“黎深。”顾北方眉头轻轻皱着，神色有些复杂。荆墨这个人，虽然十杀没有过多向他描述，但顾北方直觉到这人对黎深有着非同一般的感情。黎深和荆墨……不，江离和荆墨早在他们相遇前就关系匪浅，而这一次，荆墨又如此轻易地就博得了黎深的好感。
他昨天不应该离开的，不然不会让荆墨有机可乘。过去之事皆已过去，他弄清了，却好像错过了现在的机会。
“什么？”黎深回过头，顾北方漂亮的眸子里盈盈有光，像是随时会溢出的水，他唇抿着，唇角下压。没来由的心一紧，黎深走到顾北方面前，伸手在后者眼前晃动，“你怎么不高兴了？”
“没有，走吧。”顾北方提起唇角，继续朝前走。
没有个屁咧，当我瞎啊。黎深腹诽道。
走着走着，路旁小吃摊多起来，黎深跑去买了份章鱼丸子。顾北方这个老年人情绪古怪得很，看来还需要哄着，于是黎深挑起一颗丸子递到顾北方面前，“来，沙拉酱的。”
顾北方就着黎深的手吃下，才出锅的难免有些烫，而且老板手艺也不大好，边缘有些焦了，但他还是将丸子咽下去。
黎深感觉顾北方情绪好了那么一丢丢，便将剩下的全都喂给对方。把盒子丢到一旁的垃圾桶里后，黎深对着顾北方的脸仔细瞅了瞅，“顾老师，有什么不开心的就说出来。”
“那样你就开心了是吗？”顾北方一语揭穿黎深的目的。
看来这人的不高兴指数降下去了，都能腾出脑细胞分析他话里的深层次含义。黎深朝天翻个白眼，“大哥，话不要说得那么直白。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这个道理你要牢记在心。”
“我觉得不留线才方便相见。”顾北方笑道。
这个人在说什么呢，他怎么听不懂呢？黎深不自在别过脸，掏出IC卡，刷卡走进地铁站。他刚准备往学校那个方向的入口走，手腕却被顾北方一抓，走向相反方向。
黎深感觉不对劲，为什么这人抓着他他就没事？但很快黎深就发现问题所在，有一股外力从被顾北方抓着的地方渗进来，在缓解他的疼痛。
卧槽！黎深整朵向日葵都震惊了，顾北方知道了自己和他接触后会很难受！这人是怎么知道的！既然这人已经知道了，那他……联想到这种疼痛是非深刻恩怨纠葛而无法留下的，如果是他，要在别人心脏上留下如此的伤痛，一定是因为恨之入骨。
黎深战战兢兢地开口，“顾北方，我上辈子是不是做了很多对不起你的事情？”
“对，你非常对不起我，所以你要向我还债，而且你这辈子都还不完，下辈子下下辈子还得继续还。”顾北方回头，笑容阴森森的。
黎深：“……”
当他傻啊，这人明显就是在骗他！顾北方手上没怎么用力，黎深一下子就挣开了，他后退一步，“上辈子的事情你怎么会记得这么清楚，我才不信。”
“好吧，逗你玩的。”顾北方耸肩，“衣服给我，这里面空调温度不低。”
“呵！”黎深赶紧把衣服从肩上扯下来，隔空丢给顾北方。
作者有话要说： 好气哦，人家好纠结换不换文名的，你们都不理人家。
作者满含怨气盘腿坐下。
才不会告诉你们我掐指一算，他俩就快要在一起了呢！
哼，才不祝你们元宵快乐！
感谢龙神の剣を喰らえ和瓶子的营养液！
第39章 六只凤凰
地铁行过两个站后，黎深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竟没问目的地就上了顾北方的贼船, 便抬眼瞪道：“我们这是去哪？”
“我家。”顾北方将拉拉环的手换到右边, 这样偏头看黎深就毫无阻挡, “还有六个站就到了。”
“卧槽？我去你家干嘛？”黎深吓了一跳, 大晚上的带他回家, 这不太好吧？
“回学校麻烦。”顾北方说得漫不经心。
黎深反驳：“咱们学校又没门禁, 一点都不麻烦。”就是晚上十一点后进宿舍区有些不方便，得从偏门中的偏门进去，这被C大学生戏称为钻狗洞。
顾北方使出屡试不爽的招数：“我们小区外有家烧烤店……”
“我是那样的人吗！”黎深打断顾北方, 接着用力扬起下巴, “我还就是！今晚要是不吃上八个鸡翅, 我跟你姓！”
“顾深？还挺好听的。”顾北方眨眼笑道。
似乎又被调戏了, 这个人真是好不要脸。黎深脸上有些发烫, 他也将握在拉环上的手换了换，挡住顾北方的视线，“你等着！”
下车后，黎深跟着顾北方走出地铁站，乘坐了大概半分钟的扶梯，终于走到接近地面的地下通道。风从地下通道口吹来，地板上满是脚印，路人都拿着伞，水珠从他们伞尖滴落。
外面下雨了，但听不见声音，无法判断大小。不过身为一只妖，黎深向来对这些风风雨雨无所畏惧。
地下通道里有不少摊贩，衣服首饰、修理贴膜，水果蔬菜，还有卖烤面筋的，俨然是个夜市。流浪艺人在拉小提琴，声音空灵，走过一个拐角后又看见个吉他弹唱。
“还挺热闹的。”黎深在唱歌人的吉他盒子里放了点零钱，走回来对顾北方笑道。
“你给那个拉小提琴的钱比较多。”顾北方注意到这个细节。
“哦，个人偏好啦。”黎深耸耸肩。
“还真看不出来。”顾北方轻笑。
“我这个人其实逼格很高的。”黎深白他一眼。
这个地下通道很大，道路纵横交错，是个枢纽。顾北方带着黎深又走过一次转角，这里的空气竟有些发臭。
道路两旁摆着许多笼子，里面关着猫猫狗狗，显然是个自发形成的违规宠物市场。黎深边走边扫过这些笼子，和一双湿漉漉的眼睛对上后便完全挪不开脚。
这是只大概才两个月大的哈士奇，瘦瘦小小的一只，被挤在笼子边缘，本是安安静静地蹲坐着，畏惧地看着来往路人，但看见黎深后，他爪子向前扒了扒，抓到铁栏杆上。
黎深朝它走过去，蹲在它面前，哈士奇抬头嗅了嗅他的手，舔了一下，然后用头蹭蹭。这小家伙想要他带走它，可是他并没有养宠物的条件……
在哈士奇脑袋上揉了一把，黎深打算离开，却听见头顶一道低而清的声音响起，“这只多少钱？”
“咦？你要养？”黎深扭头看向顾北方。
老板报出一个价格，顾北方没还价，从钱包里掏出一千五递给对方，然后才回答黎深的问题，“你不觉得它长得很你很像吗，养着一定很好玩。”
“你才长得和一条狗像呢，信不信咬你！”黎深把哈士奇从笼子里抱出来，回头冲顾北方亮出他的尖牙利齿。
“牙很白，看来每天早晚都有坚持刷牙，要不回去我洗干净了让你咬。”顾北方弯着一双眸子，在哈士奇脑袋上不断地揉。
好气哦，他又给自己挖了坑。黎深小声地骂了句“大魔王”，接过老板递来的小号笼子，将自家哈士奇装进去，隔着笼子抱在怀里，走了几步觉得不对，又把笼子塞到顾北方手上。
“你的狗，自己伺候！”黎深表情超凶。
“那一会儿去超市买袋狗粮？”顾北方单手提着狗笼。
“自己去买，我要去吃烧烤！”黎深拒不合作。
顾北方：“小狗还得喝牛奶是吧？”
黎深：“问老板，我不知道！”
走在黎深身后，顾北方根本憋不住笑，这人怎么可以这么可爱，随便调戏一句就变得教科书般的傲娇和别扭。等黎深自顾自地选了个方向往阶梯上走，顾北方叫停他，“走错了，走右边。”
黎深转头，又刷地扭回去，收回悬在空中的脚，一言不发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他们这才知道外面大雨如泼，一颗颗雨珠犹如石子，黎深站在最后一步有遮挡的阶梯上，等到顾北方和他并肩后，取下后者搭在手臂上的外套，盖在狗笼上。“它还这么小，禁不住瞬移术。”黎深说道。
“跑过去吧，大概十分钟。”说完顾北方抓住黎深手腕，飞快跑起来。
因为大雨的关系，街上人没有往常多，沥青路被浸得一片漆黑，斑马线上全是流动的水迹。顾北方带着黎深过马路，然后往上走，街边各式的霓虹招牌被甩在身后。刷卡进入小区，走进楼道后黎深将湿透的外套从笼子上拿开，小狗仍是淋到了雨，而且一路颠簸，此时正瑟瑟发抖。
“先上去。”顾北方按下电梯。
“你说，我们为什么没有想过变把伞出来呢？”跟着又有人走进来，是一楼的住户，一边收伞一边敲响自家的门。黎深看着那把伞，突然觉得冒雨奔跑的行为十分愚蠢。
顾北方也是一愣。
笼子里的哈士奇忽然站起来甩了甩毛，身上的水溅到两人身上，话题就这样被转移，黎深有些担忧道，“它不会感冒吧？”
“应该不会吧，它毛那么厚，身上很暖和的。”顾北方看了看哈士奇，语气有些不确定。
顾北方住在二十楼，电梯一路往上，黎深都在研究哈士奇。他把自己的手弄干了，一会儿揉揉人家的头，一会儿摸摸爪子上的肉垫，玩得不亦乐乎。
进门后顾北方找出一套干净的居家服让黎深去客房换，自己也回到卧室，留下一只狗在沙发旁扑腾。
黎深关上客房的门，将湿衣服脱掉后一时有些纠结该放在哪里，床上肯定不行，桌子上摆着书恐怕会被打湿，最后只能选择椅子。然后他走回床边，将衣服翻了翻，顾北方竟然由内到外全都准备齐了，黎深脸一黑，挑起那条白色内裤丢到一边。
顾北方比黎深高一些，衣摆和裤脚都稍微长了点，但并不妨碍走路。衣服上有淡淡的香味，黎深身为一只花妖，竟然没闻出这是什么味道，总之很好闻就是了。
换好后黎深拧开门把走出去，顾北方拿着两条浴巾站在客厅里，勾勾手指示意黎深过去。黎深一边找狗一边走向顾北方，目光刚触及到那黑色皮毛，头就被一块布蒙住。
顾北方在用浴巾给他擦头发，但明显手法不好，只会一通乱揉。黎深脸又开始发红，脑子一抽，他将毛巾掀起一角，盖在顾北方头上，“你也擦擦。”
浴巾之下，四目相对，两张脸挨得极近，彼此能感觉到对方灼热的呼吸。黎深脸上的红晕扩散到脖根，他看见顾北方唇动了动，似乎是要说什么，他连忙将浴巾一扯，转身朝狗笼跑去。
“自己擦！”黎深头也不回，跟狗似的甩了甩头发，他打开笼子将哈士奇抱出来，坐到沙发上将它身上残余的水珠擦去。
“你让我觉得自己还不如一条狗。”顾北方坐到黎深旁边，语气透着几分委屈。
“哦，你这样真是很萌萌的哦，顾老妖怪。”黎深依旧后脑勺对着顾北方。
哈士奇被擦干后，在黎深身上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窝下去，黎深调整坐姿，顾北方却伸手挠它下巴，让它无法靠在黎深手上。
“顾深，你今天没有吃下八个鸡翅哦。”顾北方把头凑过去。
“都没去！怎么吃！”黎深背往后仰，语气却不软，“你不是要去超市买狗粮吗，怎么还不去！”
顾北方将黎深撑在沙发上的手抓起，手指摩挲后者掌心的红痕，“超市十点关门，你不知道？”
“你这个人，不要随便动手！”黎深一手抱狗，失去了支撑后整个人只能仰躺着，手无法从对方手里抽出，而顾北方越来越近，好似要趴在他身上。这个人还很心机，明明知道他们两人触碰黎深会痛，他用灵力缓解去了九成，剩下的一成让黎深觉得针扎似的酥麻。
“你怎么那么讨厌！”黎深死命抱着狗，将它横在两人之间。
顾北方笑了笑，将黎深的手抬到后者面前，“你看。”
黎深凶巴巴的，“我看见了！”
“我告诉你这个痕迹是我留下的，你信不信？”
“哦，那你很棒棒哦！”
“你知道是怎么留下的吗？”
“你不说我怎么知道！”
顾北方顿了顿，似乎在思考措辞，“是我的眼泪，凤凰的眼泪。”
“呵，凤凰了不起哦！”黎深依旧在努力把自己手收回去，“会哭了不起哦！谁不会哭啊！”
“凤凰就不会啊。”顾北方的笑容很轻，“可你还是把我弄哭了，你要负责。”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猜告白会不会成功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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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七只凤凰
黎深被顾北方的话深深震惊，这什么跟什么啊, 比小学生还幼稚, 不就是哭吗？信不信他分分钟哭给你看！黎深伸脖子、闭眼, “那我就当一回林黛玉, 转世还泪好了！”
顾北方眼眸一转, “我有很多种方法把你弄哭, 你要不选一样？”
臭流氓，不要脸！
眼见着顾北方越靠越近，黎深惊慌失色, 他大叫道, “为什么同样是神鸟, 人家重明鸟就那么矜持稳重, 你跟个地痞无赖一样！”
试图扣进身下人五指间的手一顿, 顾北方表情凝固住，随后目光变得阴沉，“我地痞无赖，他矜持稳重，看来你很喜欢那只重明鸟？”
“朋、朋友间的那种喜欢啊……”黎深被这气势吓得声音颤抖。
“那我呢？”顾北方问。
“你……”嘴唇张了又张，接下来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黎深眼神漫无目的地游荡，最后落在客厅吊灯上。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顾北方紧逼道。
这个问题真的很难回答啊，黎深无法理清自己对顾北方抱有什么样的感情。喜欢吗？应该是喜欢的，可是这样的话到了嘴边却无法顺畅说出口。不喜欢？绝对不会是不喜欢，看见顾北方笑，他会跟着开心，顾北方不高兴，他会想要去哄他高兴。但仅仅是这样就叫喜欢吗？
太草率了，他们真正认识的时间才大半个月，没有经过时间打磨的喜欢很难沉淀成日久天长。都是前车之鉴。
顾北方看出黎深的纠结，他放开他，拉着他在沙发上坐正。“不能回答就算了。”顾北方往旁边挪了一些，将茶几上的苹果和刀拿起来，开始削苹果皮。
黎深依旧抱着狗，眺望着落地窗外的沉沉雨幕，一时不知道还该不该再这里待下去。
“黎深。”苹果皮没有断裂，长长的一串被丢进垃圾桶，“我希望你能离那只重明鸟远一点。”
“你这……什么意思？”黎深由惊讶转为愤怒，他刷的从沙发上站起，俯视顾北方，“顾北方，我不指望你能和荆墨成为朋友，但你也不能阻挠我和他做朋友！”
他本以为两人同为神鸟，牵线介绍一下便能很快交好，就像荆墨和他的室友们一样。但顾北方竟然什么缘由都不说，就让他远离荆墨，这哪跟哪？开始管上他的社交了？
黎深气得发颤，顾北方却将切好的果盘递到他手里。
“我不希望你和他走太近，他……”
“他怎么了？”黎深死死拽着盘子边缘，“你们俩有仇？还是他做过什么对不起你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