胶皮没有白换，邱纪最近每天像打鸡血似的，比以前积极多了。连休息日也不去打游戏了，天天练球。
因为打起来太爽了！
距离直通比赛只有短短两个月，教练们巡场，都不忘提醒手下队员。
“打起精神来！”
“马上直通比赛了！落点练不好，怎么打！”
某天练球，林桥过来检验成果。他放了一截粉笔头在桌上靠近白线的地方。那个粉笔头只有指甲盖那么大，而位置又特别刁钻，说白了，特别难打。
“两个球，打到这里。”
林桥发球，同样是极为刁钻的角度！
邱纪侧身抽杀，一发力击中白球，像是一把锋利的剑直刺粉笔！
啪！
粉笔头像子弹爆开，轰一下，炸成四瓣，白色碎片掉在地上。
手感好的运动员不停练上好几个月，也未必能达到他这个水平。邱纪只用了一个月！连林桥也破天荒夸了几句：“落点练得不错，进步很快。”
所以邱纪很有一种扬眉吐气的感觉，连续好几天走路都带蹦的。
生活继续往前走。每天晨跑训练，晚上看球吼几嗓子，或者看电视剧……其实，跟普通人也没什么区别。
转眼就到了十二月中旬。国乒队出发去昌平军训。昌平的冬天也透着一股冰渣子味，穿着厚厚的军装，练得身姿笔挺的。一伙人热热闹闹吃过一顿饺子，和乐融融过完了冬至。没放几天春假，一个接一个归队。春节气氛还残留在地上，烧过红鞭炮，互道一声新年快乐，讨个红包，又投入紧张的训练之中。
开春后，直通循环赛就开始了！

第7章 你说谁一轮游

以前邱纪也打过直通赛，每年的规矩都不一样。
今年规矩是分两个阶段，第一阶段是循环赛，选一队比赛后八名，加上二队比赛前八名，一共是十六个人争夺三个第二阶段入围资格赛名额。
第二阶段是淘汰赛，三个晋级的，加上一队比赛前十六名。这十九个人，直接打三轮淘汰赛。每一轮的第一名可以拿到一张通往世乒赛的门票。
邱纪这一组人都是打第二阶段淘汰赛。如果说第一阶段输少就是赢，那么第二阶段输一次直接出局，显然残酷多了。
眯眯眼说：“为什么我们比赛要在网上直播，这样搞得我压力好大啊。”
邱纪说：“哈哈哈哈我喜欢！人越多我越来劲！”
杨一山附议：“对，军训完我都快成光头了，还要出镜……”他兴致勃勃地提议：“我们一起去染个红毛，鸿运当头。”
瘦猴说：“你们倒是看看抽签结果啊！”他凑近馆外的小黑板看了一会，列明了时间和对阵表。“我第一天就对上了隔壁组的尤予！”
杨一山说：“不怕不怕，我给你指点两招……”
眯眯眼说：“山哥，告诉你一个事实，你和尤予对战赔率是一赔十。”毕竟杨一山还在技术转型期，发挥得怎么样，不好说。
杨一山想哭了。这意思是不看好他。赔十倍！这是谁开的局，过分了啊！他四年前还拿过一次世乒赛铜牌呢！
眯眯眼一看他又要哭，赶紧安慰他：“山哥没事的！邱纪赔率也是一赔五！”
邱纪大怒：“不可能！怎么也是一比一吧！”
杨一山多了一个难兄难弟，一勾脖子：“哈哈哈，顿时不难过了！”
邱纪不肯相信：“我拿了全运会冠军啊！怎么这么瞧不起人啊！”
瘦猴：“大家都说，你拿全运会冠军，那是因为尤予没去。因为你之前就算用左手，也还输过尤予一次……”
邱纪很恼火，他又不是一口气飞到全运会决赛的！他是打败了一个接一个的高手，才拿的冠军！至于那一次输球，都什么年代的事了，又不是什么大比赛……
杨一山赶紧拽住他，免得他干出什么冲动的事情：“算了算了，我赔率还是一比十呢！”
眯眯眼一看暴龙又想喷火，连忙附和：“直通比赛完不就知道了嘛！还是网络直播的，到时候全世界都知道你能不能赢，是吧！”
邱纪用审视的目光，扫过眯眯眼，又看看瘦猴：“你们从实招来，买了谁赢！”
眯眯眼慢吞吞举起一只手：“只买了一点点。”
瘦猴：“我也没买多少……”
邱纪顿时两眼一黑。
“往好的方面想，”杨一山安抚说：“他们赢了钱还能请你吃饭……”
穿过训练局南门就是运动员餐厅。国乒队训练课结束，三三两两结伴去吃饭。
邱纪往自己盘里夹了一些咖喱焖牛肉、柠檬汁烤雪鱼。一回头想找哭包，见他又被隔壁羽毛球队的妹纸拉去合影了。这个区是乒乓球队和羽毛球队共用的。
瘦猴跟邱纪端着盘子往回走，往哭包那儿看，边看边笑：“哈哈，怎么连吃饭都有人合影啊！”
“哭包肯定要说，”邱纪学着那软绵绵包子一样的口气：“哎哟，长得可爱也是一种困扰啦。”
几个人笑死。
刚坐下，他们就听见隔壁那一桌有人议论：“杨一山不是废了么，现在还有人找他合影啊？厉害厉害。”
邱纪顺着声音看去，见那一桌坐着四个人，尤予正在低头喝汤，他对面坐着一个光头，叫周浩，是队内二号主力。其他两个是他们同门师弟。
刚才那话是周浩说的。
邱纪放下筷子，站了起来。
瘦猴一看邱纪恼了，连忙拉住他：“哎你又想干什么！坐下坐下！周浩这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他那嘴巴就是臭！哪天不说三道四？马上直通比赛了，别惹事了！”
邱纪咬牙坐下。
隔壁桌还在继续讨论杨一山，师弟说：“不过烂船还有三斤钉子呢，我第一场就跟他打，我还是有点怕。”
另一个师弟说：“怕什么呀！我都赢过他几次，杨一山早就废了。”
尤予说：“听说他在研究新打法。”
周浩哈哈大笑：“我知道，削中反攻嘛。他四个月前才换胶皮！马上直通了！亏他那个什么教练想得出来！几个月能练出什么来啊，不就是废物利用，想博一把呗。真是笑死人！”他一边笑一边摇头：“还有心思签名，直通要一轮游咯。”
“咣！”
邱纪猛地摔了筷子，走到周浩面前：“你说谁一轮游？”
瘦猴和眯眯眼赶紧跟了过去，“邱纪！”
周浩的脸上还残留着笑容，两个师弟赶紧拽了下他的袖子，示意他别说了。邱纪是队内出名的暴脾气，外表看着嫩，力气却大得可怕。
邱纪说：“你他妈敢再说一次废物。”
周浩说：“怎么，难道他不是啊？他要是个能打的，还能让尤予去世界杯单打？别说他打不过尤予，他连我都打不过。”他上下打量着邱纪，嘲讽地一笑：“还有你，不就赢一次全运会，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这次直通，一大群人等着虐你呢！你那几招早研究透了。先顾好自己再替人出头吧！”
邱纪手臂上的青筋暴起，慢慢捏紧了拳头。瘦猴和眯眯眼一看他那气场像是要打人，赶紧一左一右抓住了肩膀，强行压制住了：“哎，算了算了，我们吃饭去吧。别理他。”
邱纪说：“你们放开，我跟他说话。”一用力，硬生生用蛮力甩开了两个人：“把我研究透了？记住你说的话！我们场上见！”
周浩说：“我无所谓，就看你了，千万要熬到跟我见面的时候！谁输了，谁脱了在田径场跑一万米！”
“赢一局脱一件！我三比零赢了，你穿内裤跑！”
“直播！”
“边跑边喊爸爸，我错了！”
“发微博！”
“发微博！”
两人各自掏出手机，行动力超强地发出了微博——
“周浩，直通比赛见！谁输了，谁直播跑步！如果我三零赢了，你穿内裤跑！还要边跑边喊爸爸，我错了！”
“邱纪，期待你输得只剩内裤！我一局都不会丢的！”
赌太狠了！
这天气乍暖还寒，虽然他们不怕冷，但穿内裤跑万米，实在太刺激了！
这都是有粉丝的人！邱纪自从全运会一战成名，加上脸长得好，迅速涨了一大波粉丝。
师弟们：“？？？”
尤予：“……”
眯眯眼扶着头，“我的妈啊……两个幼稚鬼……”
瘦猴想拦都拦不住，只好自我安慰说：“没有直播吃翔，他们还是有点理智的。”
邱纪底下评论爆了！
“天哪，赌这么大！”
“第一次这么期待宝宝输掉。/害羞”
“坐等脱裤子。”
“想看小老虎输得剩一条内裤跑一小时。”
“/爱心，想看不敢看。”
“谁输都行，我都能接受！周浩身材也不错！”
周浩底下评论清一色温暖如春！
“加油！看好你！一定要赢！我不想看你脱裤子！”
“千万不能输，没人要看你脱衣服！”
“哥，你这回连自己的内裤都赌上了……”
“我再也不嘲笑你是光头了，这件事我只能说，干得漂亮！”
直通比赛本来就在网上直播，热度超高！这样一来，谁赌输了，惩罚直播估计会有几十万人看！网友们肯定要截图保存，成为各种表情包的素材来源，一辈子的黑历史啊……
总之，赌注是压下了，没有别的退路。
杨一山回来一看才知道居然打起赌来了。杨一山快感动哭了，一手勾住邱纪的脖子：“哈！果然是我亲哥们！”又翻了一下微博评论，狂笑：“不过，我看见你的粉丝全跑去支持光头了，我怎么这么想笑啊哈哈哈！”
直通比赛是在某市大型体育馆举行，可容纳六千人。来了很多媒体，加上现场直播，阵势很大。现场迅速拉起了红色横幅，“预祝直通莫斯科世乒赛圆满成功！”
四张球桌同一时间进行比赛，击球声交错在一起。
第一天比赛下来，瘦猴被尤予血虐，出局。
瘦猴打完出来，快没了半条命，气若游丝：“尤予真的太恐怖了……而且男团赛制是五局三胜，太难打了。我还没进入状态呢，比赛就结束了。”
眯眯眼也很快输给周浩，回座位时两眼发直：“说真的，我估计邱纪可能要直播了，祝他好运。”
尤予手下两个师弟也比较倒霉，先是遇到了杨一山，紧接着遇到邱纪，分别遭到了一番血洗。跟邱纪打完三局下来，那师弟只拿到了惊人的三分。
礼貌又整齐的三个11:1……
师弟们都想哭了，不参与打赌是对的。
经过一番激烈残酷的厮杀，残存下来就只有四个人，分别是杨一山，邱纪，尤予和周浩。明天上午是邱纪对战周浩，下午则是杨一山对战尤予。比赛的赢家将进入决赛，争夺第一张世乒赛的门票。
这个阵容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主力层五个人，只有两个人最终进入四强，极为罕见的爆冷。而这两个人都是林桥带出来的！如果说，不少人还对林桥这个年轻教练有所质疑，到了现在，已经没人会质疑他的能力。才四个月时间，带出来两个能冲击一线主力的队员！不可思议。
周浩接受采访时说：“嗯，我看杨一山状态恢复得不错，确实出乎我预料。不过我相信尤予的能力应该没问题。你说打赌的事？之前全运会我也没太准备，有点轻敌。这次我准备比较充分，让他穿内裤应该没什么问题。”
邱纪拿过话筒：“嗯，林指导在训练方面给了我很大的帮助吧！所以比起全运会我进步还是很大的！对比赛有没有信心？很有信心！我对周浩脱多少件没兴趣，我只想听他喊我爸爸！给他搞一个麦克风，边跑边喊！”
众人都在笑，又问：“针对粉丝倒戈怎么看？”
邱纪说：“生气！非常生气！超级生气！希望他们来跟我认真解释一下原因，我好把他们拉黑！”
当天晚上，网上评论的风向迅速转了——
“宝宝我们错了！别生气我还是爱你的！”
“我家小老虎可爱疯了！”
“摸摸，明天肯定给你加油！”
“玩笑可以开，但是大家记住自己站哪边的，好好给小老虎加油！不可以让宝宝跑步，会感冒的！”
“想到明天的比赛，睡不着了！”

第8章 他知道怎么赢

体育馆内人潮涌动，各种横幅拉开来，浩浩荡荡一大片尽是红色、蓝色和黑色。唰一下，全扬起来，人声沸腾起来，迅速把现场的音乐声也盖过去。
镜头一掠而过，球馆上方飞扬的国旗，无数白灯，一张又一张方正球桌，被蓝色广告牌隔开来。镜头定格在球馆正中央那一张球桌上。
两人隔网相视。
全场喊“周浩加油！”的声音尖利刺耳，喊“小老虎弄死他”的声音近乎吵杂，而潮水似的声音，在他们拿起球板的一瞬间，静了。
这一场特意请了李教练，进行专业解说，还有一个某地方电视台解说员，负责调和一下气氛。
沙嗓子解说：“其实邱纪对战周浩的胜率比较低，只赢过一场。前两年一共输过周浩三次。所以这一次还是很有悬念的。”
“前两年邱纪还在省队，刚换右手。别说冲击周浩，连赢二队的人都吃力。”李教练听得不舒服，顺口辩解一句，又补充说：“周浩在队内数一数二的。他擅长前三板快攻，发球很有个人特色。技术全面，没大漏洞。上一次输球，主要是邱纪的强势进攻，经常把他拖入相持阶段，硬碰硬的话，周浩就不行了。所以这一次周浩肯定会吸取上一次的教训。”
周浩发球，第一板就偷袭了一个长球！
邱纪只来得及回了一个质量不高的中路球，对方已经早早等在中路，瞅准了他的空档位置，回球。
白球落地。
开局就偷袭得分！
大家都在猜，周浩会不会又发一个长球！毕竟邱纪肯定做好准备了，不会让他连续偷袭成功的。
第二个发球，周浩没再偷袭，只发了一个短球，邱纪防住了！
这个位置不太好使劲，邱纪先过渡一下，等下一板再快速抢攻。为了配合快攻，他的站位不得不往前靠。
没想到，周浩立刻又偷袭了一个长球！
邱纪来不及往后退。
周浩又得一分！
全场哗然，全运会上邱纪一开局就偷袭长球，还反向思维，接连偷袭了两个。周浩学了这一招，还用来对付邱纪本人！
绝了。
周浩就像一只从洞里不停冒头的地鼠，专门钻他空子！邱纪一不小心就会掉坑里去。显然周浩早就踩准了邱纪的节奏。只要邱纪一发球，周浩连他等会要怎么回球都摸透了！
解说显然经常看周浩打球：“这是周浩常用的战术，很聪明。”
李教练：“对，这发球的变化也很多，一般人有两三套就不错了。周浩发球能有四五个配套路线。你看啊，他这么熟悉邱纪的球路，知道邱纪开局喜欢试探球路，慢热。所以趁他没状态，赶紧多抢几分，这样后面邱纪再想追上来也很难。像邱纪这种慢热型选手，很可能状态还没发挥出来，比赛就结束了。”
周浩粉丝气势上来了，趁着捡球的空隙，大喊：“脱裤子！脱裤子！”
邱纪粉丝表示好揪心，喊邱纪加油的声音更大，可惜完全压不过。
邱纪充耳不闻，低头沉默地捡起球，走回球桌，反手把球板了回去。
第一局刚开局，邱纪一分都没拿到，直接丢了六分！尤其这又是五局三胜的比赛，丢一局压力太大了。
粉丝们都快急死了！他们确实想看邱纪脱裤子，但大部分都是说着玩的！他们一点都不想看邱纪输球啊！
眯眯眼说：“我那天跟周浩打，只要是周浩发球，我就没得过几分！哎，我就说了吧，好端端打什么赌啊！”
杨一山紧张地咬手指头，“哎，完了完了，感觉这一局肯定追不上了，都六分了！”
瘦猴说：“邱纪自己都没在怕，你们紧张什么鬼！”
杨一山：“唉，他怎么这么傻啊？也不知道偷袭一下别人！”
此时，场上比分是六比零。
邱纪抬眼，看着眼前掩饰不住笑意的周浩，把手里的球掂了两下，也笑了。
玩够了，该痛打地鼠了！
到了擦汗时间，解说又开始天南地北瞎聊。沙嗓子凑近画面看了一下：“邱纪，他在笑吗？”
李教练：“是，这比分还笑得出来，我也挺佩服他。他现在拿周浩也没什么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