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南城看着她轻哼,“南鑫的地我分的,怎么?你有意见。你算什么东西,这里是顾家轮不到你管事管到这里。问问窦姨,看她敢管顾家的事吗?”
男人不能惹,惹自己的男人容易惹火上身,惹别人的男人容易惹祸上身。
小娘子淡然抱着孩子,歪头看着那边情况。白长了一个脑袋的姑娘,对得起那张脸吗?是只长胸忘记长脑子了?
被点到名字的窦氏垂着脸不敢出声,在这个家她还真是最怕南城这小子。
顾李氏有点被打击,返身回屋去了。人就是这样,不被打击一次还直觉着自己做的对。现在儿子都不要他来,她还不得好好想想到底是哪里出错了。
搬家确实是个重活,简单的把东西从屋子里拿出都累到不行。大件小件的放在外面,子墨趁安然熟睡,帮着把屋里的衣服和琐碎物往外拿。
“这个布料不是给他们的吗?怎么还在屋里?”她抓着几匹颜色略重的布料,看颜色应该是给南鑫和顾李氏穿的。
“中秋前买的,忘记给了。收起来吧,等以后再说。”他淡淡的说了句,扛着椅子往外出。
挺是可惜,给他们买的布料却没送出去。
其实,是他故意留下的。毕竟窦氏母女三人都在,给他娘的话肯定落到别人手中。索性就束之高阁放在一边。若不是这次搬家她应该还不知道。
东西全搬出来之后南城套上驴车开始往新家那边捯饬。子墨和夏天、清哥跟着一起过去。
新房子建在瓜田上坡的平地处,从新房往下看能瞧见瓜田的情形。新房建的非常巧妙,顺着村子里的道路一直到头,转了弯往前一个草地便是他们的新家。在新家的背面则是半干涸的戈壁滩,上面长着青黄不接的野草,看上去有点荒芜。其实不萧瑟,那些野草便是随风自由飞的风之信者—蒲公英。
他听她说过喜欢向日葵,一种朝气而阳光的花束。更实惠的是不仅花期长还能吃到瓜子。他想,若今后得了空闲便在房后种出一大片的向日葵花田,让她喜悦。
新房的主房是他们住的,在主房的周围是两间小套房,建造的很精巧温馨。只是现在还缺少家具需要一些简单的布置。
拉着整整一驴车的家具到新房,把东西搬进去之后还显得空旷。
“房子挺大。”是很大,比他们住的老房子大的多。而这新房全是红瓦片落的顶,里面的横梁柱子,非常工整,上面还雕刻着花。这等心思细的活肯定是他想的。
确实是顾南城交代的,他仿着之前所见所闻而特意设置出来的房屋结构。
“家具不足,等安定下来我们找人去打造,你有想要的一并说。”
“好,把这些东西方放下,我带着他们收拾。你只管去整剩下的东西过来。”她也带了喜悦,像是被感染似的。
人是一种很容易被带动起来的敏感动物。当他在努力为以后的生活做出奋斗和努力的时候,她会不自觉的效仿他的举止、动作乃至心思。
“你们别管,这些都是大件太重,等我回来再一起收拾。”他自然不愿让小娘子做重活,跟着他本就受尽委屈,现在还去做重活他却是带着怜惜、心疼。
搬家就是来回折腾。这次搬家太匆忙,新床并未打造,只能先用旧床。而顾家那张旧床真的已经破到不行。常年不见阳光,床底板已经发慌腐烂,上面的木头承受不住夏天上去蹦跶一圈,肯定破掉。
抬着床进入新房也需要力气,太费劲了,子墨摇头按住他的手,“我们还是先在外面迁就几天,让人先打造床。”旧床太沉又很重,抬进去再抬出来确实费劲。
“好,听你的。不过外面睡的话蚊子太多,你不怕咬?”他轻笑似嬉笑她般。
“不怕。”
夏天的夜晚多是蚊虫叮咬,但常年在农家住惯的人反而不是很怕。知道她是嘴上硬说,在收拾好家具之后,顾南城便去外面找了艾草,点燃之后熏染虫子。
当初建造房子的时候把院子的水井和厨房,她不会做饭但总归会烧火。添上水烧上热水,一会儿洗个舒服的澡。
安然在宽大的竹篮竹筐里面,上面搭着一层透气的白布,像蚊帐但比蚊帐密实。小小的身子躺在里面,夏天和清哥在院子里的床上玩耍吵闹。
他把火烧起来,看到厨房里通火通明,“子墨,晚饭我来煮你看着孩子们。坐在燃着艾草旁边,不容易被蚊子咬。”
“我没煮饭,我烧点水一会儿洗澡用。”她往灶膛里舔着干柴,夏家燥热,干柴多是干的透彻。不小心便烧着了头发。
问道烧焦的味道,他还是进去帮她去烧。这个小娘子倒真的不会做活,只能家里条件好了给她找个帮手。
他心中其实早给小娘子想好,安排个婢女跟在身边。想她之前身边跟着的大小丫头肯定不少,真是委屈她躬身做事,不辞劳力。
“你和清哥把木桶抬过来,我烧水。木桶在主屋旁边内屋里面。”木桶不大,她和清哥两人完全能抬的动。
“好。”她识时务起身听他的话去太木桶。木桶也是他视线交代先做的,现在正是夏季,家里不能没有木桶和水盆这些东西。
厨房的侧面隔着一个门板便是洗澡的地方。烧水用也方便,而洗澡的浴室和主屋之间在外面连着一个通道。
她洗漱之后把木桶里的水倒掉,那水便顺着厨房后方流到了外面的戈壁滩上。洗澡之后也能浇地,这可是他们所不曾想到的。
重新换了衣服,简单的吃了点之前剩下的点心,喝了点热水,吃的不算饱只能将就一下。顾李氏心思不明,并没过来给他们送吃的。
夏季的夜晚出乎意料的美丽,尤其是清冷高空上面挂着月亮和星子。皎洁的月光洒在地面,月光下静谧的小院子里睡的是和美的一家人。
夏天和清哥睡在床上,她和顾南城躺在另外一头。斜靠着床头,她看着星空,他看着她。她窥探星空的魅力,他欣喜她空灵的神情。
夜半之分,天气突然变凉,起来给两个孩子盖了下辈子,她才缓缓睡下。
刚睡下,便被太阳刺眼的光芒惊醒。身边的安然也叫嚷起来,似是在哭泣。她抱起小女儿坐在床上,一脸睡意朦胧,看上去比平时清冷的面容纯良许多,“子墨……。”他低声喊了一句,却喊的人毫无头绪。
她冲他轻笑,“喊我作甚。”
“不做甚。起来我们去娘那里吃饭。”新房火灶堆起了但没有粮食,之前买的面粉和各种米。都在老院子,他们要想吃上顿饱饭必须得去老院儿吃。
回到老院子吃了顿不温不热的饭,她和顾南城一起收拾了剩下的东西。
正值中午时刻,南城拉着驴车和西瓜回新院子。
窦氏看着水灵灵的西瓜被拉走,嘴馋心也馋,“姐姐,这西瓜不能都被拉走吧,总归得给我留下一些。看南城那架势是打算全部拉走。”
“南城做事不会错的,肯定有他的理由。”儿子做法不对,这西瓜不能全都拉走,怎么着也要给她留下一点。
“有啥理由。我看是小娘子捯饬的让他全部弄走才是。这个家还是她说的对,顾家的人都得听她的安排了。”典型的恶人心里,欺负不到心痒痒,却又不敢上前去。满心的鼓动旁人去做那恶事。
被她这么一鼓动,顾李氏心情自然不爽。却没办法,儿子为了她都搬出去过了,还能怎么着,只能看着还能如何。
将近三天时间才算把新房收拾好,老宅里的东西全数拿尽。
而在瓜田看瓜的南鑫,尚不知他们已经从老宅搬了出去。连着三天都是窦氏姐妹送饭,他每次看见都不给好脸色。今日等到饭点却看到是她和夏天提着饭过来了,心情瞬间喜悦起来。
“嫂子、夏天你们几天都没来瓜田了。我哥呢?”
“叔叔你也想我爹爹了,爹爹在家卸瓜呢,说一会儿来这里把剩下的瓜全都拉回家里。”夏天人小机灵嘴又巧,继承了他们夫妻两个所有的优点。
“夏天都说了。你还没吃饭吧,这是我们带来的饭。”她说的是我们,是新房子这边坐的饭,并不是老宅那边做的。
“什么饭菜我看看。”他说着伸手接过打开竹篮子,当即愣住,“这个是炒的菜还放了肉。嫂子,白米饭也太多了吧,都够煮好多米粥了。”他欣喜不已。
子墨一直噙着笑意,这没饭和菜都是南城做的。她不过是在旁边指点了几下,也就是动动嘴皮子而已。
“叔叔赶紧吃,这个可好吃了,娘给你放了鸡蛋在篮子底下呢。”夏天笑着说道。她和清哥早在家里就吃饱了,看着顾南鑫嘴上直说让他吃。
顾南城厨艺也不怎么好,瓜片炒肉,西瓜片切的非常厚,几乎是炖烂的。怕放多了盐菜会咸,也是炒好菜最后放的盐。火是农家土灶烧的,倒是把肉炖的很香,这菜也不算难吃。
南鑫吃着饭菜,小娘子带着孩子在床上玩耍。
顾南城回来的时候又摘了一些,加上堆放在瓜田外的西瓜。整整拉了一车,收获颇丰,但售出有点困难。
夏家正午,天气最热,忙完之后他们坐在一边吹着夏风闲。
南鑫吃饱饭了,把东西放在竹篮里面,“哥,我脚上的伤差不多好了,什么时候我和你一起出去卖瓜。我听娘说了,你最近忙着西瓜的事。怎么回事?不好卖还是咋地?”他已经长大,渐渐懂的事也多了。
“没有出路。”他低声淡淡的说,一点不着急。
她抬眸看着他,“我们换个方法,以物换物如何?”
“嫂子,何为以物换物?你说的仔细点。”南鑫不懂却来了兴趣。
“这个简单。现在我们手里有西瓜,我们可以用西瓜和别人手中的东西交换,比如麦子。”她聪明狡黠,心思不是脸上那么淡定木讷。
“你是想用我们的西瓜去换别人的麦子?”他懂了她的意思。
“也可以说是别人用麦子换西瓜。”
“那如何等价交换?”他聪明的反将她一军。
“这个就靠你想办法了。麦子是何价位?西瓜你又定在何价位?直接平等就可以了。”她不懂这里的麦子多少钱一斤,也不知道他给西瓜定的价格是多少。如何等价交换只能靠他去评定。
“很不错的想法。子墨,这个西瓜你确定能大卖吗?我看出路不是很好。”他不太相信这个西瓜能做到市场大卖。
“市场还没开出。初期做肯定不容易。”她轻描淡抹的说了那么一句。语气里有种,你不打开市场怎么能挣钱的暗语。
他怎能不明白,像是突然醒悟一样,张嘴轻笑出声。以至于她不明白他到底在笑什么,还特意看了下自己,是否哪里闹出了笑话。
事情决定了方向便好做了许多,简单的休息之后,他们便要驾着驴车回去。小驴子脱开母驴跑到一边吃着青草,夏天和清哥去追了。
子墨抱着安然站在驴车旁边等着。南鑫正坐在床上,摸着渐渐痊愈的脚,肯定能走路了。这几天在瓜田呆的都快长毛了。
没等到夏天和清哥的过来,倒是从远处看到一个灰色衣衫的女人,步履蹒跚往这边走着,脚步一深一浅走的极其辛苦。
子墨看的不清楚,满满黄沙之下,滚烫的太阳能灼烧人的肌肤,她不敢往前走。怀中的婴儿也吵闹不休。
顾南城已经把驴车架好,“子墨你看孩子是不是饿了?你先喂她一下。”他心疼孩子比她还甚。
“刚吃过,不是饿的。”孩子的心情别去猜,猜不透。
她眼神注视前面,心中疑惑,“你看前面那个走来的是什么人?”能从戈壁滩那边走来的人,非常至少。也只有商队能从这里经过,往往是一趟,冬天出来夏天回去,他们见惯了进村讨水喝的商队。
“像是个女人,应该是村子里的,不用管。”
原来是村子里的人,这样一想她也不关心了。
正欲转身,却见远处那女人摆手向这边招呼,嘴里喊着话语,不明白她在喊什么。
那妇人见这边有人走的更加快了,终于见到人了,得救了。
她跑的快速,不管黄沙灼脚。她的鞋子早就走破了,一双脚底走在黄沙上面烫的生疼。
看清了了那走来之人,还没出声。只见那女人扑的一下趴在地上,拉着她的裙摆,“小娘子,你救救我给我点水和吃的,我已经将近五天没吃东西了。”
“南鑫拿水来,赶紧给她喝下。”她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扶住那趴在地上的女人。能从戈壁滩走来确实不容易。
顾南城也切开了西瓜,递了过去。
女人抓着东西不管什么,嘀咕的喊了声谢谢,狼吞虎咽般大口吃了起来,嘴里一直喊着谢谢。
夏天和清哥从远处牵着小驴子过来,看到一个浑身邋遢的疯女人毫无形象的吃东西,“娘,她是谁啊?”
“是过往的路人,口渴腹饿。我们应该给她点吃的。”她细心的给夏天解释。
“嗯,我知道。”她听话受教,看着那毫无吃相的女人,宽心安慰,“你慢点吃,不急,我们家有好多西瓜,还有白米饭和肉,都可以给你吃。”这姑娘倒是很会做顺水人情。
本就狼吞虎咽的女人突然停住。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人,脑中闪过一丝诧异,却低眉顺眼收起,拿着西瓜的手也放慢了一些,吃的缓慢,“多谢小姐搭救。”她低声这么喊了一句。
不道是喊子墨还是喊夏天,顾南城眼神异样在那女人身上扫描了个遍,“吃完便离开,不准停留。”
“感谢你们救我一命。我孤身一人从老家逃难来的,我什么活都能做,恳求你们收留我下来,我真的没地方可去了。”手中的瓜端着,她把头磕在黄土高坡上。诚意知足,可怜悲惨。
“姑娘,我们也是穷人家,温暖是没问题但养不起其他人。”生活才刚走上正轨,温暖勉强自足。养活别人有点困难,她说的温良无害。
“小姐,我吃的很少还能干很多活,什么重活累活都行。我也是农家出身这些农活都能做,还能煮饭洒扫。”实在不明白她为何一直叫子墨小姐,她明明是个已婚生了两个孩子的小妇人,她却坚持叫她小姐。
这样什么都会的人确实难找,像是他刚想要买一个人照顾子墨和孩子,上天立刻就送来了这么一个人。简直难以拒绝。
“你的文书可带在身上?”他突然问道。文书是每个人身份的象征,他要留下这个人的话,必须拿来她的文书,也就是现代所说的身份证。
“没带在身上,我从家里逃难的时候没来得及拿。”她低声垂着眼说道。
“先留下吧。在瓜田看瓜,你可愿意?”是试探还是考验?局外之人看不懂他为何这样决定,放任一个女人深夜在瓜田看瓜。
“愿意,我愿意,只要让我留下,我什么都愿意。”终于找到安稳地方了,她有件事情没确定,得留下来弄清楚。
早先跟着夫人来了几次一直未果,这次是真的吗?她得找机会给夫人送信。
她是个农家出来逃难的人吗?看那细皮嫩肉和个小姐似的肌肤,一点不像。若他们能仔细注意的话定能发现,在衣服遮挡下的胳膊手腕处,露出的肌肤和面上的肌肤完全不同。看她守规矩的样子,倒是像大户人家出来的有教养的丫头,地位定是不低的那种。
平白无故救了个女人,还是个院子在他们家打杂干活的女人。确实有点奇怪,不要工钱之给饭菜便可,这样的人很难去找。
在接下来的几天,这位叫荷香的女人很听顾南城话的在瓜田独自看守。南鑫回到老宅之后知道了他们搬出去单过,对顾李氏和窦氏母女发了一顿脾气,扬声说他也不愿回去住了。
夜半黄昏,他踽踽独行去了瓜田。到了瓜田看到坐在瓜田梗上的女人,面色一红。这个女人真是听话,让她看瓜还真是坐在瓜田梗上,那么多虫蚊叮咬,不嫌咬。
“这里有棚子,你大可坐在瓜棚里面看着。不用那么老实坐在地头上看,现在也没人过来偷瓜。”他语气竟然变得轻快了许多。
“东家吩咐了我便做好,怎么能投机取巧。”她是个尽职尽责的姑娘,看她那坐的笔直硬挺的脊背便知道。
听到她这样的回答。南鑫接不上话却感觉很舒畅,他愿意和这样的姑娘说话,比家里那两个不知死活整天黏着他的女人好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