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出自同一个娘胎,但五只小狗性格不一,这里头让我觉得最有趣的要数老幺,它好像天生和岑峰的内裤有仇似的,见一条毁一条,我数了一下,一个多月下来已经有十三条内裤在它嘴下化作零碎的破布。
每次老幺这么做的时候,我非但不责骂它,我还会一脸高兴地表扬它,老幺因此觉得自己做了对的事,于是变本加厉。
直到有一天,我在客厅里看电视,岑峰从浴室洗完澡出来问我一句:“你收衣服的时候到底把我的内裤放哪儿了?我现在一条都没找着。”
我假装没听见,默默站起来,转身离开客厅喂狗去。
岑峰比我大六年,跟我一样都是家里的独生子,我从来没见过岑峰的母亲,后来我才知道原来岑峰的母亲在五年前遭遇交通事故,不幸遇难,那个时候岑峰还在大学念书来着。
我是不知道岑峰当时是以什么样的心情去面对身边最亲的人离开的事实,记得当年我得知父亲自杀身亡的时候,我整个人完全处于当机状态,直到父亲下葬那天,我捧着他的遗照站在他的坟前时,都始终不敢相信这是真的,葬礼结束的那天夜晚,我躲在房间哭了很久很久。
从小父亲就对我疼爱有加,任何我喜欢的事情,他都会鼎力支持我,让我毫无顾忌地放开去做,他自己是经商的,但他从来不会要求我必须继承他的衣钵。
高中时候我学的是美术专业,众所周知学美术可是最花费钱财的,父亲给我买的作画工具向来是最贵最好的,为了提升我的美术以及各科成绩,他还专门请来知名导师给我一对一进行辅导,正因有了这么强大的后盾支撑,我才能够心无杂念地专注于我的学业,成功考取到自己梦寐以求的罗德岛设计学院。
虽然赌博毁了他的人生,甚至害我和母亲也一同受到牵连,但无论如何,我还是非常感激父亲二十多年以来为我付出的这一切。
记得以前在美国读书的时候,我曾经与一位训犬专家有过一面之缘,他跟我说,狗是活在当下的动物,它们不会对过去执著不放,也不会对未来充满迷茫困惑,它们只会在乎眼前,努力的过好它们触手可及的每一天,这一点,人类可要多多向狗学习才行。
而我的当下,现在正为五只小破坏神而困扰不已。
岑峰这个甩手掌柜自从来把狗买回来以后就不管人家死活,每天都是我在负责它们的起居饮食,为了当一个称职的好主人,我经常上各种宠物论坛向狗友们请教和学习养狗知识。
狗狗现在还小,正处于发育期,特别能吃,每天都要消耗大量的肉类,光是吃肉也不行,为了让它们营养均衡,我特意到宠物店买回一堆营养保健品,什么钙片,鱼肝油,海藻粉,益生菌,等等等等。
每天光是照顾这五只小家伙就花去了我2/3的时间,别看它们才四个多月,捣起乱来简直没完没了,仅仅是上个厕所的功夫它们就能把客厅掀到天花板上,我真是一个头两个大。
我不怪狗,这全都是岑峰的错,现在他站在我面前,就连呼吸我都嫌他妨碍了我的氧气。
晚上,我拉着五只小破坏神从小区的林荫道散步回来的时候,屋里的灯亮着,我便知道岑峰回来了。
我拿出钥匙开门进屋的那一刻,已经做好了即将看见内裤散落在楼梯台阶上的辣眼睛画面,结果进去以后却发现还是跟我出门的时候一个样儿,没有辣眼睛的内裤到处乱丢,也听不见刺耳的骚浪呻吟声,我当时也没太在意,以为岑峰是自己一个回来的。
一般情况下,即使岑峰回来,我跟他都不会和对方打招呼的,所以我把小狗们关进笼子以后,便上楼洗澡去,今儿被五只家伙折腾得有够累。从浴室洗完澡出来我直接就趴倒在床上。
“啊,好舒服。”
我吁了一口气,刚闭上眼睛困意来袭的时候,突然有个人影从我身后压了过来,当时我的第一个念头是:岑峰那个混蛋到底在搞什么鬼?
可等我转过头去一看,才发现那个人并不是岑峰。
吓得我赶紧推开他,大声喝道:“你谁啊?!”
男子笑了笑,没有回答我。
这下不好了,盗贼入室啊。
“这可是别人的家。”
“我当然知道。”他笑着摊开手,耸了耸肩膀,从容得很,压根儿没有一丝半点贼心虚的表现。
“你要钱的话,我可以给你。”
“我看上去很缺钱吗?”
他指了指自己,我这才留意到他身上穿的是Henry Poole的高定西装,这家伙还真不是缺钱的人。
我还在揣测着他的身份,他又出其不意地扑了过来把我摁在床上。
“乖乖,岑峰那家伙说他还在路上,咱们俩先玩儿,甭管他。”
听到岑峰这个名字从他口中蹦出来的时候,我浑身一个激灵,“等一下,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东西?”
“没关系,那就将错就错。”他撩起我的头发嗅了嗅,“你平时用的什么洗发水?这味道我喜欢。”
我一把拍开他的手,“你先给我起来,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动脚的。”
可他不听,非要在我身上摸来摸去,还想凑过来亲我,我心中一急,抬腿便朝他踹过去。
“你这是小驴蹄子么,踹人还挺疼的,岑峰啥时候换口味喜欢玩驯服play了?”
他以为我抵抗他是在跟他玩情趣,便有点来劲儿了,使的力气也比先前大得多,本来我就身处下方没有占到优势位置,被他这么用力一压,整个人就动不了了。
现在这种情况下,我觉得我是干不过他,如果来硬的不行,那我只好来软的。
“你到底是谁?你都还没告诉我来着,你认识岑峰?”
他笑呵,“何止认识,我跟那家伙可是从小玩到大的铁哥们。”
“既然是哥们,那你还敢打我主意?朋友妻不可欺,这道理你难道不懂吗?”
他不以为然,“道理我懂,可你说的那个对我不管用,因为我跟岑峰的床伴从来都是共享的。”
一个岑峰就够讨人嫌了,现在又来一个他的狐朋狗友,我到底是遭了什么罪?!
管他三七二十一,我抄起床头灯就往他脑门上砸过去,可手速不够快,偏了一点,没把人给砸晕,倒是把对方搞怒了。
他开始粗暴的扒拉我身上的衣服,我自然是极力不配合,虽然知道可能不够他来,但还是一边冲他挥拳头一边胡蹬乱踢。
“岑峰!你死哪去了!”我气败坏地大吼,“我就知道你不是好东西!”
怎知道这一吼,岑峰就真的诈尸了。
“我怎么了我?”岑峰站在门口那里,怀里还搂了个小三,他看见我跟他那位铁哥们在床上“干”得如此激烈,也是愣了。
“你们这是在干嘛?”岑峰一脸懵逼,似乎完全不知发生什么事情。
“你丫装什么傻?不是你叫我过来玩3P的吗?!”
岑峰指着怀里的小三,“我是说跟他玩儿,不是跟那边在床上的那个玩儿。”
“什么?”那家伙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岑峰,“那这个是谁?”
“他是我配偶。”
我听见上方传来一句“what the fuck”,我觉得我现在的心情也是这样的。
“你他妈什么时候结婚了?我居然还不知道?!”
“你他妈又没问我!”
我他妈真是踩了狗屎,还两坨。
大半夜的,我一个人蹲在屋外的鱼池边上喂锦鲤,此时此刻我一点也不想踏入那栋屋子半步。
但我也不可能像个傻子一样蹲在这里喂鱼喂一个晚上,要是实在不行的话,那就到外面找家酒店暂住一夜好了,算我服了他们。
打定主意之后,我站起身子,将最后一把鱼食洒入池中,拍拍手正准备走人,身后突然就冒出一个说话的声音。
“这么晚还出来喂鱼,你还真是有情趣。”
我斜他一眼,往后挪了挪,跟那家伙保持五米的安全距离,“你跑出来干嘛?咋不进去3P?!”
岑峰那哥们见我这副警惕的模样,忍不住笑了出声,“我就是来凑个热闹而已,不玩也罢。”
接着,他又道:“不好意思,我之前是真不知道你跟岑峰是那种关系,我要是知道的话,根本就不会对你出手。““你刚才可不是这么说的。”我信不过他,眯起眼睛狐疑地盯着他。
“我知道,可床伴是床伴,老婆是老婆,这点底线我还是有的。”
他说着,朝我这边走过来,他每往前走一步我就后退一步,我也有我的底线,五米安全距离就是我的底线。
他见我执意如此,便不再试图靠近我,他两手插着裤袋在旁边的石椅上坐了下来,“那家伙明目张胆的把情人带回家里来,你不介意?““他爱干嘛干嘛,我又管不着。”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盒香烟和打火机,一边低头取烟一边道:“我刚听岑峰说了一下,你俩形婚来着,但少说也一起生活了三年,难道真的一点儿感情都没有?““你看他之前对我的态度,你觉得我俩有感情?”
我反问他。
“哦,我一时脑抽,问了个白痴问题。”他笑呵。
“你要不要来一根?”他把烟盒举起,朝我这边递过来。
“我不抽烟。”
“那介不介意我在你面前抽?”他衔着香烟,问道。
“随便你。”
这个人的名字叫蒋鑫,他和岑峰同年,因为蒋家和岑家是世交,因此两人打小便在一块玩,几十年下来,关系可不是一般的铁。
都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既然能跟岑峰称兄道弟,那就不可能是规行矩步的刻板老实人,否则他也不会一见面就这么不要脸的直接往我身上扑过来了。
跟岑家一样,蒋家也是从商的,早些年,蒋氏集团在南美设立了一家分公司,为了进一步开拓那边的市场,蒋鑫亲自带队飞往巴西驻守,一去就是三年,而我和岑峰结婚也就是在他刚离开不久的那个时候。
蒋鑫这次回国,其实是为了参加他爷爷下个礼拜举办的八十大寿,另外也顺便借这段空闲时间跟好哥们聚一聚。
我对蒋鑫认识不深,他的性格人品怎样姑且不论,如果单说外表的话,身材和颜值都是明晃晃的摆在那儿,毋庸置疑。
接下来的几天里,岑峰都在家中哪儿也没去,据我所知,结婚三年他几乎没试过连续在家呆超过三天以上,不过这次是例外,毕竟好哥们回来了。
蒋鑫每天都会过来找岑峰,基本上都是两人喝喝酒聊聊天,彼此说一说这三年里各自遇到的一些事儿,我不是故意要偷听他们的对话,但大家住在同一间屋子,低头不见抬头见,有时候谈话声难免就顺势溜进了耳朵里。
今天是星期日,每个礼拜的这一天我都回家去陪我母亲,我换好衣服走下楼,经过客厅的时候听见岑峰和蒋鑫的说笑声,我直接忽视掉,连招呼也没跟他们打便出门去。
来到车库里,我摸了摸口袋,找了好半天也没找着车匙,才发现我昨天回来的时候把车匙放在了客厅的柜子上,我叹气,到头来还是不得不返回去跟我最讨厌的家伙打照面。
我正准备迈过客厅那道门槛的时候,突然听见岑峰和蒋鑫谈论起关于我的事情,我反射性地将迈出去的一条腿收了回去。
“你说,咱到底是不是哥们儿,结婚这种事情还用得着我主动问起你才跟我讲啊?你够不够义气?!““你少来,这和义气有毛线关系?我这是形婚,有名无实,跟别人那种两情相悦然后结婚摆婚宴请酒席根本就不是一回事儿,有啥好讲的?”
“你跟那个顾运南平时关系是不是不太好?我过来找你好几次都没看见你俩有过互动,经过客厅的时候也是,他出去也没跟你打声招呼,怎么说大家也是住在同一屋檐下呢。“岑峰切了一声,“住在一起不代表就是亲人爱人,我跟他当初都是带着目的才结婚的,现在双方都拿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谁还乐意去经营那种假惺惺的夫妻关系。”
“你小子别跟我说你打算就这么形婚一辈子啊。”
“你以为老子不想离?主要是我爸那边不好搞。“
“你爸不同意?”
“肯定不会同意,唉,我也是搞不懂我爸到底喜欢顾运南什么来着,在他面前,顾运南比我这个亲生儿子受宠得多,真不知道是不是那小子当初给我爸下了降头。“我呸!我现在就想上去踹他一脚。
“他不是长得挺好看的么,这你也嫌?”我听见蒋鑫笑道。
“全世界就他长得好看?再说,我什么好看的妖孽没见过没玩过?怎么?你看上那家伙了?呵呵,攻的下你就随便拿去,反正我是不稀罕。”
“你还是跟以前那样,没心没肺。”蒋鑫啧声道。
“你好意思说我?别在那五十步笑百步,你跟我没差。”
“行了行了,继续喝酒。”
“等等,我先上个厕所。”
岑峰走出客厅的时候,我没来得及闪躲,结果跟他碰了个正着。
“你刚不是出去了么?”他看了我一眼。
“忘记拿车匙。”我指了一下客厅柜子的方向。
显然,他已经知道我听见了他们刚才的全部谈话内容,但他似乎并不在意,只是“哦”了一声,便转身离开。
我独自站在走廊里,看着岑峰的背影,一直想着他之前对蒋鑫说过的那些话,我暗暗庆幸自己从来没有喜欢过这个人。
结婚以后,我一直都和岑峰同居,以前的家里就只有我母亲一个人居住。我曾经向母亲提议过请几个人回来,平时帮忙分担家务事,但都被母亲拒绝了,她说反正家里也就她一个,饮食起居都能自己搞定,也没什么重活儿要干,没必要找人侍候。
只要她喜欢就好了,而且我住的地方里母亲那也不远,每个礼拜我都会固定回去,问题也不大。
嫁给父亲之前,母亲是一名画廊经纪人,不过那已经是二十多年前了事儿了,婚后她就开始当起了全职太太,把身心头投入到整个家庭中,平日她闲来无事就喜欢在家里种一下花花草草,二十几年下来,她在养育花卉这方面可是相当有一套。
“妈,我回来了。”
进门以后,我一边换鞋一边朝屋子里喊道。
母亲系着围裙从厨房里走了出来,她看见我,脸上立即堆出温柔灿烂的笑容,“小南回来啦,今天阿峰没有跟你一块来吗?”
“他呀,最近忙得很,哪儿有空啊。”
“这样子。”母亲露出几丝遗憾,“我还以为你们俩一块回来,特意做了那么多雪梨百合银耳羹。”
我一听,高兴不已,“我最喜欢喝这个呢,他的那份,我一起喝掉不得了。”
“那怎么行,这样吧,晚点你回去的时候,带一些给阿峰……”
我不等母亲说完,便推着她走进厨房里,“晚点再说呗,现在我得先喝个够。”
“你这孩子,真是,怎么只顾自己呢?”
母亲嘴巴上虽这么说,可还是笑眯眯地给我盛了一大碗满满的雪梨百合银耳羹送到我面前。
我端起碗往嘴里灌了一口,“在外面喝过那么多同款的糖水,还是我妈煲的味道最好,喝了二十几年都不会腻。”
母亲坐在桌子边上乐呵呵地看着我,“你呀,嘴巴那么甜,平时怕是老向阿峰撒娇对吧?”
“还好。”我漫不经心地耸肩,继续喝糖水。
“小南,最近阿峰真的有那么忙吗?妈妈好久没见他跟你一起过来了。”
“对啊,他可忙呢,每天不是约了这个客户吃饭就是约了那个客户签约,还经常出差,那也没办法。”
“你们俩该不会是吵架了吧?”母亲有点怀疑。
“怎么会呢,妈,你不要想太多,我和岑峰好得很呐,前几天咱还和公公一块儿吃饭来着。”
为了转移母亲的关注点,我开始跟她说起五只狗狗的事情,虽然养狗到现在也才一个多月,可期间还是发生了很多有趣的事情,母亲一边听一边笑得合不拢嘴。
“你看,这是我昨天拍的照片,左边这个戴红色项圈的是老大,这是老二,老三,还有老四,最后这个紫色项圈的是老幺。”
“哇,它们都好可爱。”
母亲捧着手机面露微笑地看着里头的照片,我在旁边看着她。
“妈,你今天编的头发挺好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