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面面相觑，戚斐然平时商场上不说叱咤风云，但起码算得上沉着冷静，此刻却紧张的手脚无措，干巴巴地叫了一声：“叔叔。”
舒耀之手背在身后，他一直很欣赏这个孩子，不仅仅是因为戚斐然帮了他很多，而是他欣赏戚斐然不同于同年人的沉稳，年纪轻轻就成绩斐然，却丝毫不跋扈，处事游刃有余却不会世故圆滑，是个很优秀的年轻人，在自己面前，绝对不该是现在这副低眉顺眼的样子，而想到他现在这副拘束的样子的原因，舒耀之忍不住叹口气。
“上来吧。”
舒夏回来之前戚斐然也自己来过几次，却是跟现在完全不同的情境。戚斐然跟在舒耀之身后进了门，舒耀之给他倒了杯茶，面对面坐下。
“你跟舒夏在一起多久了？”
戚斐然回答：“没多久，两三个月。”
舒耀之点了点头，然后问道：“小戚，你老实跟我说，你当初帮我，是不是为了舒夏？”
戚斐然微微颔首，“叔叔，我高中的时候就喜欢舒夏了，一直到现在，所以请您相信我，我对舒夏是认真的，我们会好好在一起。”
“你们这些年轻人啊，把一切都想的太简单了，”舒耀之摇了摇头，“你爸妈知道舒夏吗？”
“我妈知道，我跟我爸关系不好，所以不打算跟他说。”
“你妈怎么说？”
戚斐然想了想，说，“我妈挺喜欢舒夏的。”
舒耀之没说话了，戚斐然也不敢吱声，屋子里没有开空调，空空旷旷的，只有杯子上方盘旋着一丝清茶的热气。
“舒夏他被我惯坏了，从小就不是个让人省心的孩子，五岁大的时候被我打了一顿，拎了个小包说要离家出走，家里没有一个人当回事儿，回过神来他还真就不见了，急的我啊，到处找，最后在桥洞找到他了，脏的不成样子，流着口水跟流浪汉要包子吃，也是命大，没碰到人贩子，”舒耀之回想小时候的舒夏，简直就是个麻烦制造机，童年整个一灾难现场，他低头苦笑，“胆子大，什么都敢掺一脚，又没脑子，从来不问后果，上了学更完蛋，一个星期上五天课，有四天被罚站，连累老子跟他一起，听二十多岁的女老师教训。”
“他高中的时候也经常惹事，”戚斐然说，“可是那都是过去了，现在的舒夏，已经成长了许多，很有责任感，很关心别人，不会再像以前那样，莽撞不计后果了。”
“小戚，舒夏是我的儿子，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很了解，天不怕地不怕，怂起来又是真怂，就算他现在成长了，本性不会变。”舒耀之摇头，“舒夏他，表面上总是嬉皮笑脸的，其实内心，还是有点脆弱的，你别看他现在跟我倔，说什么不在乎别人怎么说他，可是当他身边的人真因为他喜欢，因为他喜欢男人跟他有嫌隙，嫌弃他，他肯定会特别不好受。这小子，现在还是挺懂事的，可是越懂事，就越会因为这个受伤，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我还知道，比起那些来自陌生人的恶意，舒夏更会因为您的不理解而难过。”
不知道是第几次叹气，真的老了，没力气再生气了，只能一声接一声的叹气。
“他跟秦家那小子的事情你知道吧，闹的太大了，最后，唉。我太气了，气狠了恨不得立刻买张机票去把他揍一顿，可是又觉得他可怜，我书架上一摞摞，都是关于同性恋的书，我知道这天生的，这几年我也一直给自己做心理暗示，可是我没想到你们俩……我还是生气啊，气他不知道他在走的是一条多么艰难的路，气你们无知无畏。我好不容易平静下来跟他讲，他就知道乱发脾气，说不认我这个爹了，让我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就他这副德行，我怎么理解？”
“叔叔，舒夏不是在发脾气，他这几天就没怎么笑过，打电话的时候也总是哭，我想是在跟您说话吧，他真的很在乎您的想法，也很希望得到您的支持。”
舒耀之没说话，戚斐然站起来，冲他弯下腰，说：“叔叔，请您给我们一段时间，让我们证明给你看，我们在一起并不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舒夏喝了好几听啤酒，很放肆地发酒疯，戚斐然来的时候洛瑞正抱着舒夏的腰防止他跑脱了，见到戚斐然来洛瑞立即招呼他过来：“救星！你可算来了！”
戚斐然走过去，他一碰到舒夏舒夏就不闹腾了，乖乖地抱着戚斐然，脑袋蹭蹭他的胸口，洛瑞已经习惯了，趁机踢了一下舒夏的屁股，然后跟戚斐然说，“到底怎么了，你们吵架了吗？哭的不行，怎么劝都不成。”
“没吵架。”
洛瑞见他也没有说的意思，悻悻挥挥手，“成吧，你俩的秘密，我也不问了，先走了。”
戚斐然说了声再见，然后拉着醉了的小可怜上车，跟洛瑞面前还装呢，虽然装的不是很成功，但是见了戚斐然，立刻嘴角下撇，满脸委屈。
“戚斐然，我心里面特别难受。”
戚斐然亲亲他的脸，哄他，“没事儿了。”
舒夏醉着，听不进他的话，只是傻愣愣地盯着他看，看了一路，到家戚斐然给他换了睡衣，躺床上睡了，戚斐然去洗澡，回来时听见舒夏手机响。
一看都好几个未接来电了，戚斐然便帮他接了。
舒夏躺床上，醉的迷迷糊糊的，只听见戚斐然说了什么刚回家，睡着了之类的话。

第43章 第四十三章

虽然舒夏跟戚斐然现在的地位明显已经调换了一个位置，但舒夏秉持着绝对不恃宠而骄的原则，每天依旧兢兢业业，做好分内的工作，例如早上起来做早饭喂猫。
挠了挠毛发的造型跟自己同样销魂的年年，舒夏指着猫，一本正经地教训：“你是不是夜里又出去偷猫了？不守夫道，下回能从正门走吗！阳台的纱窗被你挠成啥样了？你自己看看！”
年年瞥了他一眼，然后慵懒地转过身，屁股对着他。舒夏叹了口气，这只倔强的猫总是不吝啬给他糟糕的心情再添上一笔。
去房间叫戚斐然起床，顺手拿了手机。
戚斐然醒过来，便看到顶着一头乱毛的舒夏，举着手机眼泪汪汪地看着自己。
“戚，戚斐然，我爸昨晚给我打电话了TAT”
这些天盘旋在舒夏头上的乌云一下子飘走了，戚斐然笑了笑，“你昨天喝醉了，我就替你接了。”
舒夏走到他面前，眼睛里写满了期待，“我爸说了什么？”
“叔叔说，周末有空的话，去吃饭。”
说完戚斐然冲舒夏张开双臂，舒夏立刻扑进他的怀里。
自然而然地迟到了，舒夏不以为耻，在小群里跟如意他们嘚瑟，如意妹妹平时总是迟到，工资被扣了不少，看舒夏这副张狂的样子既嫉妒又不爽。
如意妹妹：我要举报你，迟到早退，上班时间还骚扰前台。
舒夏呵呵冷笑，他骚扰前台？他只会骚扰老板好吗？手指叭叭叭按键。
舍予：我上面有人~！
清风自来：大早上就这么□□
徐自来一句玩笑话，却戳中了舒夏，虽然知道徐自来压根不知道他跟戚斐然是一对，脸还是一下红了，然后瞥了瞥戚斐然，戚斐然穿了件黑白条纹的圆领毛衣，早上出门时没来得及梳理头发，此刻刘海软塌塌，有些杂乱地趴在额前。
啊，果然是校草啊，舒夏看着他发呆，这样看着居然还会心动。
戚斐然不知道在看什么，看的特别入神，舒夏蹑手蹑脚走过去，却发现戚斐然打开的是淘宝的网页，舒夏定神一看，然后深呼吸一口气。
“你别老给我整这些动物造型的睡衣成吗？想干嘛啊？是不是要凑齐十二生肖啊！”
“不要十二生肖，你看，”戚斐然指着其中一张图片，“我看的是这个，小恐龙。”
还小恐龙？这幼稚的，三岁不能再多了，舒夏翻白眼：“你自己怎么不穿？”
“我不可爱。”
这是变相夸自己可爱呢，不生气了，还挺美的。
“这样吧，你也买一套，你穿我就穿，当情侣睡衣。”
戚斐然看了下舒夏的体型，说，“不是情侣，是父子。”
舒夏扑上去咬他：“占谁便宜呢，你还小恐龙，一肚子坏水的大尾巴狼！”
戚斐然任他咬了，吃定了舒夏舍不得咬重了，舒夏咬着咬着就钻戚斐然怀里了，假假地生着矫情的气，戚斐然把网页关了，突然想起来早上没说完的话，拍拍他屁股，问，“周末去吃饭吧？”
舒夏早上光顾着开心感动了，没回他话，但这不是明摆着的答案嘛。唉，怪他前几天他在戚斐然面前装的太潇洒，早上又暴露的太彻底，都不知道该用什么语气说了。
“去呗，有饭不吃王八蛋。”
戚斐然点头，“好，那我跟叔叔说一下。”
“我自己说，”舒夏说，然后又有些疑惑，“我爸怎么会让我们去吃饭呢，这态度，转变的太快了吧……”
戚斐然但笑不语。
舒夏看着他，“从实招来，是不是你从中作梗了？”
“你语文要回小学重新学，”戚斐然无语，舒夏嘴里总是乱蹦词儿，太不贴切了，“我就去找了几次叔叔，他被我磨烦了，说可以给我们一个机会……”
“真的？”舒夏激动的不行，感觉那块压在心上很多年的石头顷刻消失了，轻松地让他不敢相信，“你怎么能憋到现在才告诉我呢！你真是做大事的人！你跟我爸怎么说的！我太佩服你了，真诚的爱你！”
“我也没说什么，我觉得应该是叔叔自己心理建设比较多，他看了很多这方面的书，”昨天在舒耀之终于点头后，两人又聊了一会儿，字里行间都是对舒夏的关心，他还去看了舒耀之的书架，摸着那些被翻旧了的书本的时候，戚斐然心里非常动容。
“叔叔很爱你，舒夏。”
舒夏低着头，微微点点头，“我知道。”
雨过天晴的感觉真是好，舒夏又变回了那个小霸王，中午吃饭时就给舒耀之打电话，戚斐然坐他对面，听着他说话越听越觉得不妙，果然没一会儿又吵起来了。
舒夏冲着手机喊：“不吃就不吃，我还不稀罕呢！”
“甭想了，戚斐然也不去，他去我就打断他的腿！”
戚斐然抬头，茫然地看着舒夏，舒夏挂了电话，“又骂我了，这垃圾桶里捡来的爹。”
开启互怼模式了，这才是他们父子俩正常的相处状态，看着舒夏生闷气戚斐然也挺开心的。
说不去不去，周日晚上还是去了，自上回跟舒耀之吵完，算了算也有七八天了，父子俩一见面，尴尬了一阵，很快又互相挤兑上了。
虽然舒耀之没明说，但明显已经认可了他俩在一块，虽然不用像之前那样憋着，生怕跟戚斐然互动太亲密被舒耀之发现，但也不好意思太过放肆，但是习惯使然，总是时不时就粘着戚斐然。
舒耀之在厨房打蛋，偷偷看外面的动静，舒夏吃草莓，自己吃了七八个了，才知道喂戚斐然一个，舒耀之叹气，这还叫很关心别人？也就戚斐然被蒙骗了，还觉得他好呢。
三人都喝了点酒，本来戚斐然又想用要开车的理由拒绝，舒耀之摆摆手，“今天住下吧。”
就两个房间，住下的言外之意是啥，三个人都知道。
舒夏傻呵呵地笑，舒耀之又抿了一口白酒，舒夏屁颠颠儿的把卤水花生端到他面前，“别光喝酒，吃花生米。”
舒耀之喝多了，眼睛有点红，舒夏让他去睡觉，舒耀之不肯，抓着戚斐然聊天，舒夏本来也在旁边听的，可是舒耀之实在太能聊了，听得他哈欠连连，只好先回房睡觉，走之前还骂了一顿舒耀之。
舒夏走之后，舒耀之说话声不含糊了，递给戚斐然一支烟，“抽烟吧？”
戚斐然接过去：“抽。”
“小崽子不让抽吧？”
是不让，戚斐然点头，这个管得特别严。
舒耀之吸了一口烟，浑浊的眼睛突然闪了点泪光，突然开口问道：“小夏有没有跟你提过他妈？”
“提过。”
“是不是说他妈不好了？”
戚斐然没说话，舒耀之抖了抖烟灰，又吸一口，“肯定跟你说了，他怪他妈。唉，他妈之前确实烦他，最好的朋友的孩子跟自己孩子，唉，那个朋友还因为这个病情加重了。”
戚斐然不知道改接什么话，只好沉默，舒耀之叹了口气，“但是后来，不理舒夏是因为她也生病了。”
“我也才知道，说是不想看我们整天哭丧着脸，其实我知道，他是怕我跟舒夏难过，”舒耀之笑道，“不讲理了一辈子，最后反到懂事了。”
“舒夏知道吗？”
“提过一嘴，他没当回事，”舒耀之说完又摇头，“也不是完全没当回事，带了个手镯，但肯定不知道那么严重。”
戚斐然想到舒夏提起他妈时装作无所谓，实则委屈又不甘的表情，说道：“叔叔，告诉他吧。”
舒耀之盯着戚斐然看了一会儿，猛吸了好几口烟，最后做决定：“那就说吧，不然以后知道了这小子得闹死。”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完结~

第44章 第四十四章

两人斟酌了一下，决定由戚斐然告诉舒夏，本来预备明早再说的，舒夏心思重，怕他知道了睡不着，但是舒夏又好奇，眼睛都睁不开了还扒着戚斐然问舒耀之跟他说了什么。
索性还是说出来吧，戚斐然把舒夏额前的刘海拨开，亲了亲他的额头，“叔叔跟我说了点阿姨的事情。”
“阿姨？哪个阿姨？”舒夏茫然，过了会儿才反应过来，“你说我妈啊？”
“嗯，”戚斐然顿了顿，“叔叔说，阿姨不是不想见你，是她生病了，好像挺严重，怕你难受，所以没告诉你。”
本来还粘着戚斐然起腻的舒夏一下子蔫了，滑进了被子里，被子捂住整个人，连个头发丝儿都没逃出来，戚斐然把他捞到怀里，舒夏脸就埋在他胸口，不说话，戚斐然也没说话，就拍着他的背，他知道舒夏这是难过了，他难过的时候就这样，一个人熬着，一声不吭。
“多有意思啊，所有人都说为了我好，不想让我担心，所以什么都不跟我说，”舒夏的声音闷闷的，“我跟个傻子一样，恨这个恨那个，其实，谁都不应该恨。”
“大家都希望你开心，所以才会有所隐瞒。”
“我知道，就是觉得没什么必要，都想保护我嘛，可我哪儿那么脆弱啊。”舒夏小声说，声音突然有些哽咽，“我想去看看我妈，她可怕疼了。”
“明天我陪你一起去。”
冬天刷刷过去一半，圣诞节刚好是在周末，舒夏才发现原来戚斐然的生日就是圣诞节，锦上添花，更兴奋了。戚斐然对这些一向看的很淡，他原本的打算特别朴实，中午跟他妈吃个饭，晚上跟舒夏爸吃个饭，来个生日蛋糕，齐活，完美，但有舒夏在，这种朴实的打算只能是打算。
舒夏心安理得地在上班时间开始点人头，还用本本儿记下来，戚斐然看他那副煞有介事的样子，忍不住开玩笑：“不知道的以为你写结婚请柬呢。”
“怎么这么爱我呢，天天惦记着结婚，”舒夏一拍手，“你倒提醒我了，我要不给设计个请柬，然后给他们都来一份。”
“就是个散生日，不用这么正式。”
舒夏一副哥是过来人的样子，伸出一根手指头摇了摇，“你不懂，走个形式，他们就不好意思不给红包了。”
不懂这神逻辑，但戚斐然习惯顺着舒夏的话说：“那你弄，我给程杨多发几份。”
“行吧，老欺负我的来来，我得好好坑坑他。”舒夏点了点本子上的名字，“咋办啊，也不大认识你的朋友，还有谁啊，你自己给添上。”
把本子递过去，戚斐然扫了一眼，然后自己写了几个名字，舒夏确实不认识，他左看右看，总觉得少了什么人。
“不请喻乔啊，人生日还请你吃蛋糕呢，礼尚往来都不懂，不厚道。”舒夏故意说的，看戚斐然表情，戚斐然太知道他这点花花肠子了，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动笔要写，舒夏抢他笔，知道戚斐然是逗他，但还是咬直钩了，“有些人怎么这么不规矩呢，明知道别人对自己心存惦念还要上去撩人家，不正经。”
怎么做都有话说，没辙了，戚斐然摊手，舒夏哼哼两声，又回去折腾了，过了会儿又问他，“你弟弟得请吧，好久不见了，喊他过来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