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息留心看了下,点了点头道:“确实。”
这时先前那个丢钱包的汉子出现了,他低着头在地上不住的寻找,似乎是丢了什么东西,捡到荷包的老人看见了他,便拦住他询问:“你是不是掉了东西?”
那人惊喜交加的说:“是,我掉了个烟灰色的荷包,敢问可是老丈捡到了?”
见那人说的东西和捡到的荷包对上了号,老人拿出那个荷包道:“这可是你的?”
那人一见荷包,惊喜交加:“正是我的荷包,多谢老丈。”
老人将荷包递给他道:“以后务必小心些。”
那人点头谢过,一面打开了荷包,突然之间便惊叫了起来:“我这荷包里原先有两个银锭子,为何现在只有一个了?”他望了望老人,口气不悦说:“老丈,你这就不对了,你捡了我的荷包若是想要点酬谢银子,直说便是了,何必到里面偷拿了一个银锭子?这个银锭子有五两重,也是大数目了,还请老丈退还给我。”
听得那人如此说,陆小琬将这事儿看了个通透,这不是讹诈吗?难怪阿息喊他掉了荷包的时候,那人溜得这么快,原来是不想回来捡荷包,这个是一个诱饵用来钓鱼的。
阿息看了眼前这一幕,也是气愤得要跳了起来:“卑鄙、无耻!”陆小琬都没有来得及拉住她,她便一溜烟儿似的跑到了那几个人面前,伸手指着那汉子道:“你这人甚是奸猾,分明是设了个圈套在这里!开始你掉荷包的时候我喊了你,你故意装作没听见,等这位阿公捡了荷包,你便来讹诈他!”
那汉子见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个小姑娘,竟然对他指手画脚说他奸猾,不由得凶狠的瞅了阿息一眼道:“他就是偷拿了我五两银子!我这荷包里原有两个五两的银锭子,现在只有一个了,不是他拿了,又是谁拿了?”
周围的人见有热闹可看,都乱哄哄的围了拢来,那老人站在人堆里,看着那汉子一个劲的要他赔银子,只是笑笑,也不说话。
陆小琬见阿息拦在老人面前和那汉子理论,生怕她吃亏,也赶紧拨开看热闹的人走了过去,哭丧了一张脸道:“谁看见我的荷包了?我掉了个烟灰色的荷包,里面有一个五两的银锭子,这可是我们家一个多月的开销啊……”
那汉子没想到半路跑来个抢荷包的,呆呆的看了陆小琬一眼:“这位姑娘……”
话还没说完,那荷包便被阿息抢了过去,拿在手里翻着给众人看:“大家看好了,这荷包里就一个五两的银锭子,还有一块碎布条儿。既然这阿叔说他的荷包里有十两银子,这便肯定不是他的了。”
陆小琬心里暗暗赞叹阿息机灵,这个小鬼头,竟然闻弦歌而知雅意,还手脚灵活的把她们扎果脯篮子的一块小碎布条给塞到荷包里边去了。她望了一眼周围看热闹的,抹着眼泪道:“我那荷包里就放了一个五两的银锭子,还有一块碎布,是抽纱绣丝绸,绣的是春兰秋菊,若是不相信,请一位德高望重的阿公或者阿娘看看便知。”
旁边有个老人拿过那块碎布条儿,眯着眼睛看了看,点点头道:“确实如此。”说罢又将那碎布条儿递给周围的人都看了一下,大家纷纷说道:“原来这荷包竟是这姑娘的。”皆拿眼睛瞟了瞟那个汉子,一脸鄙夷之色,似乎都知道他是在讹诈。
那汉子气得脸涨得通红,狂叫一声,招呼了那两个同伙,举起拳头便向阿息和陆小琬招呼了过来。阿息看着一个碗口大的拳头奔向面门而来,吓得缩了缩脖子闭上了眼睛,但闭了半天眼睛,也没见拳头落在自己身上,她有些奇怪的睁眼一看,就见那个收保护费的九爷正抓住一个汉子的手,把他扔到了一旁:“你们是从哪里来的,敢到西市来撒野?难道不知道这里是我九爷的地盘?”
阿息见那九爷威风,一出手便制住了那个骗子,高兴得在一旁拍手道:“九爷,你好威风,打得好,狠狠的揍那些骗子!”
跟在骗子身后的那两个同伙,见那九19 爷一脸横肉,说话的口气又大,也不敢再上来和他较量,扶起倒在地上的同伙,三个人灰溜溜的在旁人哄然大笑中走开了。
阿息崇拜的看着九爷道:“九爷,原来每日交钱给你也还是有些用处的。”
九爷横着眼睛看了她一眼道:“你以为九爷只拿钱不干活的不成?你还不去看看你的果脯,好像有人拿了几篮子呢。”
阿息听到九爷提醒她,这才突然想到自己把箩筐放在那边树下,赶紧撒腿跑了过去,跑过去一看,那果脯却只剩了两篮子,她抱住箩筐“哇”的一声痛哭了起来。
☆、无意识得青管家
看热闹的人见阿息因为管闲事,竟然把自己拿出来卖的东西丢了,皆是摇头叹气,可同情归同情,也没有谁会愿意出银子将这钱给补上,摇了几下脑袋,叹了几声气之后,都慢慢散去了。
陆小琬攥着那个烟灰色的荷包,看了看周围的人,心里也在犯难,这个荷包本是赃物,没想到却这样莫名其妙归了自己,看了看那边斜披着衣裳一副洞若观火的看着她的九爷,陆小琬不禁微微一笑,拿着荷包走上前去递了过去:“九爷,今日可是麻烦你了,我这个妹妹以后还要在西市来做些买卖,还请九爷多多关照。”
九爷看着陆小琬笑靥如花,阳光照射在她脸上,皮肤光滑如剥了壳的熟鸡蛋一般,心里突然有些慌乱,也不敢看她的脸,扬着头瓮声瓮气道:“这点小事不值一提,我九爷价格公道,也不会乱收钱,更不用你拿这么一个大银锭子来……”挠了挠头,他眼珠子转了半天,才挤出了一句话:“用不着这样来讨好我!”
陆小琬心里一怔,没想到这九爷倒也是个有原则的,于是把手缩了回来,微微一笑道:“既然九爷这样讲原则,那我陆小琬也不勉强。”她从袖袋里摸出一锭约莫一两银子道:“九爷也辛苦了,拿去和手下喝杯酒,若还有盈余,那便麻烦九爷叫茶铺里送几桶茶水来,让这西市卖东西的人也能润润嘴唇皮子。”
九爷听着陆小琬说话声音软款,说的话儿又让他觉得舒服,简直是全身三百六十五万个毛孔,没一处不熨帖的,见陆小琬白白嫩嫩的手心里拖着一个小银锭子,也不客气,伸手接了过来,向她拱了拱手道:“如此,我九爷便代西市这些行商走卒谢过陆姑娘一片心意了!”
陆小琬笑着向他摆摆手,然后快步向阿息走了过去,九爷着迷的看着她婷婷袅袅的背影,恨恨的吐了一口唾沫:“娘的,恁般美貌的一个姑娘,也不知道谁有福气娶了去!”
树荫下边,阿息已经止住了哭,正抽抽搭搭的在吸着鼻子,身旁还蹲着一位老人在低声劝慰她。
陆小琬掏出手帕子来给阿息擦了擦眼泪道:“阿息,没事的,这丢了的果脯就当我们在家做零嘴吃了。”
阿息抹着眼泪道:“小琬姐,我是不是在多管闲事?”
“没有,你做得很好,我们怎么能看着那些骗子到处行骗呢?”陆小琬夸奖着她:“就是要有你这样的人,这才会天下太平呢。”
“是吗?”阿息抬起头来,眼睛里亮晶晶的一片:“真是这样?”
“是这样,小姑娘,你做得很好,若是你今日不挺身而出,小老儿便要被那几个人讹上了。”旁边的老人也笑呵呵的回答:“你是一个好孩子。”
他低头看了看阿息箩筐里剩下的那两篮子果脯,眼睛里闪过一丝惊讶:“小姑娘,这果脯装到篮子里是你想出来的主意?”
阿息指了指陆小琬道:“是小琬姐想出来的,这篮子上的花也是她做的。”
老人拿出一篮果脯出来,看了又看,连连点头称赞:“真是奇思妙想,我从未看见过这果脯篮子也能做得这般精致。随便去京城哪家铺子买果脯,都是一块布包了就打发了,哪有这般精致物事!”
陆小琬趁机在旁边推销道:“这果脯吃了以后,篮子还可以盛些别的东西,或者可以做装饰物事,这位阿公,你要不要把这两篮子都买回去?买两篮子只要一百八十个铸钱呢。你买回去以后,可以一篮自己吃,一篮进献给主家享用,定然会得夸奖的。”
老人站直了身子,眼睛望着陆小琬,眼神里全是赞赏:“这位姑娘,莫非你认识我,否则你怎么知道我是一个管事?”
“这位阿公,我看你穿的衣裳是绸缎的料子,虽不是蜀锦或者织锦,但也算是好布料了,可是你的手上有着粗茧,说明你也是做过粗活的,再看你腰间配着几片粗大的钥匙,这可是大户人家管事才有的,所以我便想着你是哪家的管事,不知道我说得对也不对?”陆小琬一边说,一边观察着老人的脸色由讶异变成了微笑:“不知道阿公要买什么东西?若是小琬能帮忙找找,也很乐意。”
那位老人笑着点头道:“这位姑娘果然是冰雪聪明,我正是梁王府的总管事,最近梁王准备在长安西郊修一座园子,先要把园子的围墙修起来,我是先来西市看看有没有好材料,先比较下价格,再定一批下来。”
陆小琬听了这话,眼中一亮,这可是大商机呀,这个老人刚刚被讹诈的时候难怪不动声色,原来是见惯了风浪,背后有个撑腰的梁王府。如果自己能帮这位管事找到好货源,中间转转手,那就是一笔可观的佣金,另外梁王修园子,肯定有设计或者装修之类的活计,自己前世学的就是艺术设计,肯定能学以致用。一想到这里,陆小琬便全身热血沸腾起来,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盯住了那位老人。
“姑娘,你莫非有什么好主意?”老人见陆小琬那兴奋的神情,也不觉好笑,笑眯眯的望着她,想知道她心里在盘算什么。
“请问阿公,梁王这个园子要修成什么规格?准备如何布局?”陆小琬开心的问他:“小琬不才,可愿毛遂自荐,为梁王设计下这园子。”
“设计园子?”那位老人喃喃自语道:“这园子还用设计?不就是看梁王殿下喜欢什么样的就修成什么样的?他说哪里挖个湖,哪里建个亭子,不全都是他来定?”
“不,不,不!”陆小琬有些紧张,又有些生气,梁王怎么能这样对待自己的园子呢,这分明就该修成一处经典园林,可不能让他给毁了!她看了看那位老人,诚恳的说:“阿公,可不可以和梁王殿下说说看,我帮他整体设计一处园子,他若是觉得好,付给我设计费用,或者索性聘请我做监工,我来负责将他的这园子修得美不胜收。”
“你竟然还有这样的本事?”那老人惊讶的一扬眉,重新审视了一番陆小琬:“若是能这样,自然更好。姑娘,你叫什么名字,住在哪里?我便与你相约十日,十日以后我来取你的设计图样。”
“我叫陆小琬,住在槐树胡同的第三家宅子,十日可能仓促了些,我只能将园子的一半画出给你。”陆小琬朝那老人行了一礼:“而且,我还得先去看看那园子的选址,看下那周围有些什么可以利用的地方,又有什么需要舍弃,所以十日还真是仓促,还请管事阿公和梁王殿下美言几句。”
“我叫刘青,你就叫我青叔罢,其实我还不满五十呢,只是生得老相些,你们就这样阿公阿公的叫我,喊得我都觉得自己老得该掉牙齿了。既然如此,那我便今日下午来槐树胡同找你,带你去看看那园子的选址。”刘青笑眯眯摸了摸阿息的头道:“你们俩都是不错的,相信以后定会有出息!”
阿息睁大眼睛看着刘青道:“真的吗?我没想那么多,只要每天都能吃到肉便好了。”
刘青从袖子里摸出一小块碎银子对阿息道:“你把剩下的那两篮子果脯卖给我罢,我买回去送小翁主吃着玩。”
阿息拿出秤来想要称那小碎银,刘青摆摆手道:“这银子最多也就半两,方才你为我解围丢了几篮子果脯,这就当补偿罢。”
接过那块银子,阿息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向刘青行了个礼儿道:“谢谢青叔。”抬起头来,眼里已是泪花闪闪。
刘青和蔼的说:“没事的,你们姐妹俩快回家罢。”
陆小琬领着阿息去屠案那称了些肉,买了些菜,又去了长安城的书坊,买了一些笔墨和写字的素绢,阿息的箩筐里满满都是东西,她一边挑着走一边止不住的笑:“小琬姐,真没想到今天我就能吃着肉。”
见阿息总是提到吃肉,陆小琬心里不免心酸,这孩子以前真是过得太穷苦了些,能够吃上肉都能让她这么高兴。正在想着,突然听着阿息的声音变得凄凉凄凉:“若是阿娘在,那又该多好,她定然会很高兴,她也很久很久没有吃过肉了……”她抬手抹了一把眼睛:“她把最后一个干粮饼子给了我吃,最后她却饿死了……小琬姐,都是我不好,若是没有我,她也不会死了……”
陆小琬听阿息说得伤心,紧紧的搂住了她:“阿息,你不用伤心了,你的阿娘知道你现在过得好,她在天上也会很高兴的。”
“小琬姐,阿娘真的在天上看着我吗?”阿息抬起眼睛瞄了下天边,将信将疑。
“当然呀,我们所有故去的亲人都在天上看着我们呢。只有我们过得好,他们才不会担忧。”陆小琬笑着安慰她:“阿息的阿娘若是看到阿息有肉吃,有衣穿,肯定也很开心。”
“小琬姐,那你的阿爹阿娘呢?他们也在天上看着你吗?”
陆小琬听阿息关切的发问,突然之间也愣住了,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的阿爹阿娘?卓王孙和卓夫人算不算?自己总不可能红口白牙的诅咒他们升天了罢?可看着阿息安慰的眼神,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朝阿息笑了笑道:“我的阿爹阿娘若是知道我过得好,当然会是很高兴的。”
为了不让你们平白无故便升天了,只能这样模糊的说下,你们千万不要怪我,陆小琬心中默默念叨。
☆、得来全不费工夫
回到槐树胡同,张二嫂子见阿息挑回来满满两箩筐东西,也甚是惊讶,心里钦佩着这陆小姐真有些本领,随随便便就能赚到一注银子,望向陆小琬的眼神越发的温柔了些,心里有了些想法。
阿息和张二嫂子一起生火做饭,陆小琬便一个人呆在屋子里开始构思要给巧绣坊送去的衣裳样子,可她一提起笔,脑袋里塞满的却是前世所看到的各种园林美景,根本就不想动笔去花衣裳,一盏茶功夫过去了,便连半片衣角都没有画出来。
“小琬姐,该用饭了。”阿息清脆的声音从外边响起,陆小琬这才从梦里惊醒般看了看自己面前那张素绢,还是空白一片,未着半点墨迹。叹了一口气,陆小琬匆匆的走了出去,看来一个人真是不能太把自己当一回事情,贪多嚼不烂,能认认真真做好一件事情已经是难能可贵了,若是满天麻雀都想抓住,那可真有些难度。
吃饭的时候,张二嫂子很热情的给陆小琬夹菜,一边试探性的问:“陆小姐,我看你很会赚钱,什么时候也能带我去赚点钱补贴下家用?”
陆小琬“噢”了一声,看了看张二嫂子那张期盼的脸,她也知道张二嫂子一心想要攒点钱给儿子博个好前途,一片慈母心不言而喻,可她又能做什么呢?让她去西市卖果脯?那会不会给阿息的生意造成困扰?陆小琬还真担心若是张二嫂子去西市卖果脯,会不会大肆降价,薄利多销,这样便形成了恶性竞争。
想了又想,陆小琬也只能想到让她在家里编篮子,虽说手艺可能不及阿息,但毕竟比放她去破坏市场价格要好。想到这里,陆小琬点点头问:“那你会不会编小篮子?”
张二嫂子愣了下道:“我小时候做闺女那会儿编过,后来只做针黹女红,也不知道还记不记得做。”
阿息在一旁欢快的说:“张二嫂子,没问题,你若是不记得了我教你便是。”
“那你就先帮着阿息编篮子罢,编一个篮子五个铸钱,你可愿意?”陆小琬心里在滴血,五个铸钱呐,本来她想说一个篮子两个铸钱,可实在说不出口,阿息手快,一个下午大约能编十七八个,张二嫂子大约能编十个,也能赚到五十个赚钱,算是一笔不少的收入了。
果然,张二嫂子听陆小琬这般说,不由咧嘴笑了:“多谢陆小姐了。”
“你不必谢我,你暂时帮我做做篮子罢,以后若是有什么合适的事儿,我再帮你想想法子。”陆小琬柔声说:“知道你也是想为阿珲攒点钱,也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