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长得帅气,又有才名,这桃花运可是接二连三,司马相如眯着眼睛看了看屋子里边的陆小琬,这位陆小姐生得甚是美貌,比她表姐只会更美,不由得心里一阵荡漾,古时舜帝便能坐拥娥皇女英,我司马相如为何不能享齐人之福呢?先娶了姐姐,把嫁妆谋过来,用她的嫁妆去结交达官贵人,通过他们的举荐青云直上,然后再纳了妹妹,左拥右抱,这岂不是人间美事?
司马相如就这样站在门边,痴痴的看着屋子里的陆小琬和如霜,直到陆小琬横着眼睛走到门口,“嘭”的一声把木门拉上,隔着门对他大声呵斥道:“非礼勿视,司马公子饱读诗书,难道连这个道理都不明白?”
☆、陆小琬临邛当垆
正在想入非非,眼前仿佛一片春色,突如其来的被陆小琬怒斥了一声,司马相如的幻想立刻成为了一个风中消散的泡沫,无声无息的升起,又无声无息的破灭。整了整衣裳,他怏怏的退回了自己房间,跪坐在小榻之上,心里不住的翻腾。
这位陆小姐虽然很美,但泼辣得很,还是先把她放到一旁,去暖暖那知情知趣的卓小姐罢。毕竟是个寡妇,经了人事的,性子柔绵,不似她表妹这般不通人情世故,竟然把自己关在了门外!
正在愤愤不平的想着,就听外边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他的小书童已经气喘吁吁的跑到了门口,一双机灵的大眼睛带着笑影儿:“公子,王大人来了。”
司马相如心里一喜,好友王吉果然够交情,不辞劳苦的跑来这小镇替他主婚,赶紧站了起来迎出门去:“王兄,这却辛苦你了。”
“哪里,哪里。”王吉谦让道:“能为闻名天下的才子才女主婚,这可是在下的荣耀,哪当得起辛苦两个字!”笑着看了一眼司马相如,贴耳细说:“听说竟然有两位小姐同时夜奔于你?”
“有倒是有两个。”司马相如洋洋得意道,但一想着陆小琬那横眉竖眼的模样,赶紧又改了口:“只是有一个是她的表妹,并不是冲着我才夜奔的。”
王吉眯了眯眼睛,露出一丝促狭的笑容:“长卿不必谦虚,她若是无意,又怎会跟着她表姐夜奔?可能是因为深闺处子,尚且有些羞涩,等见着她表姐和你恩恩爱爱,自然会不再矜持,到时候你许些好处,不怕她不从你。”
听着王吉这般说,司马相如点了点头,也对,以为养在深闺的小姐,怎会轻易流露出对旁人的好感来?还不是要扭扭怩怩一番,想到这里心里方才舒服了些,竟觉得陆小琬那关门的动作也不显得那么粗鲁,只是在掩饰她心里的紧张而已。
两人说话之时,那边房里走出了两位女子,王吉一看,也是暗自羡艳司马相如的运气,这美人竟然是成双结对的奔了他,真是艳福不浅。当下便在客栈里给司马相如和如霜主了婚事,客栈里一片沸腾,店伙计在旁边看得咋舌,怪不得这几位气派这般大,原来竟是那文才出众的司马相如和临邛卓王孙的女儿卓文君夜奔了。
自古至今没有人不喜爱闲话八卦的,更何况是这样香艳的典故,不多时,卓文君夜奔司马相如一事便沸沸扬扬的传了开去,大街小巷里上至八十岁老妪,下至总角小儿,端着饭碗聚在一处,第一句话便是:“卓王孙的女儿和司马相如私奔了,你可知道?”
“怎会不知道?临邛令王吉给他们主婚了,现儿就住在临邛不远处的一个小镇子上,听说因为走得匆忙,没带什么值钱的东西,所以不得不放□段准备开酒肆赚银子供开销。”接话的是一个四十来岁的汉子,看起来刚刚从外边做活回来:“我刚刚听外村的李三嫂子说,那卓文君准备租了她娘家空置的屋子,准备当垆卖酒。”
“哎呦,那卓王孙富可敌国,怎么会看着自己的女儿抛头露面的做小买卖呢。”那汉子的老婆殷勤的给他送上一碗饭:“想必那卓王孙过不了多久自然会去认下这个女婿的,听说那卓文君在家里做闺女时,可是极其受宠的。”
那汉子接过饭碗,匆匆扒了两口,抬起头来,用衣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子,含含糊糊的嚼着饭道:“这个就不管我们的事情了,反正就算那卓王孙给他女儿一座金山,也不会有一点金屑子落到咱们院子里来。”
就在村夫愚妇们在议论着卓文君和司马相如的时候,卓府上下也在议论着卓文君夜奔之事。卓夫人怅然若失的坐在女儿的闺房,视线缓缓扫过房间里的每一样东西,似乎上边还残留着她的气息。她伸出手来轻轻抚过那梳妆台,紫檀的家什汪汪的闪着鲜艳的光泽,仿佛能照出女儿的影子来一般。
“文君,你这个傻孩子,为什么一定要这样做?”眼泪滴落到了梳妆台上,卓夫人最终忍不住这孤寂的房间,哀哀哭泣起来。站在身后的几位侍女听她哭得悲伤,却也无计可施,只得一味拿了“夫人且放宽心,小姐不会有事的”这些话来劝慰卓夫人。
“夫人,你又在这里伤心了!”门外传来卓王孙的声音,紧接着便看见一个圆滚滚的肚子挺了进来:“三清道长也说过了,文君乃是天上神仙下凡来历劫的,她现在离开卓家,便是去别处历劫去了,夫人就不必如此为她伤心了,就当我们没有生过这个女儿便是了。”
“可她是我一手拉扯大的,我怎么就能不管她?”卓夫人站起身来,快步走到卓王孙面前抓住了他的手,泪眼朦胧的看着他:“老爷,我知道你觉得文君这么做让你很没面子,可她毕竟是我们的亲生女儿,再说那司马相如也算是个名士,文君嫁了他倒也不算辱没了身份,你就承认了他们的亲事,让他们住回来罢!”
卓王孙这一生最捱不过的便是夫人的眼泪,只要看到卓夫人那双泪水盈盈的眼睛,他便心肠无由的软了下来。现在见着夫人两只眼睛肿得像一双红桃儿一样,再看看眼前这熟悉的房间,也长长的叹了口气,握住卓夫人的手,轻声安慰她:“夫人,你快别再哭了,文君那里我会派人去送些东西给她们,不会让她缺衣少食。只是回来住便万万不能,毕竟她已经跟着那司马相如私奔了,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怎么还能回娘家住着?除非是她的夫婿没有什么本领,自愿做那入赘郎。我瞧着那司马相如也不是一般人,凡属是有志气的男子,谁又愿意入赘?夫人,你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罢。”
听着卓王孙这话,卓夫人停止了呜咽之声,从袖袋里拿出帕子擦了擦眼泪:“老爷,你说的我都知道,可心里就是割舍不下。不让文君回来住就依着老爷,可无论如何老爷也得去给他们送些钱财,这转眼就要到冬天了,文君也不知道带了被褥衣裳没有……”说到这里,卓夫人呆呆的看了看窗外的树枝:“树叶都快掉光了,天气渐渐的冷了,文君的衣裳有没有穿够呢?”
窗外的树上叶子已经黄了,西风一过,那树叶便簌簌的从枝头飘落了下来,卓王孙拉了拉身上的衣裳,想着夫人说的话,又想着卓文君乖巧可爱的面容,眼圈儿也险险的红了,他点了点头道:“夫人,你放心,我会派人去给文君送东西的。”
卓夫人看着地上的落叶被风吹起,又慢慢飘落到地上,感怀着女儿飘零在外的身世,靠在卓王孙身边不言不语,心里却在想着该要给她送些什么东西过去才好,文君从小到大没吃过苦,不知现在过得怎么样。
临邛一个小镇上,新开了一家酒肆。
掌柜的是一个妙龄少女,手下还有三个打杂的伙计,一女二男。
小书童正吃力的把一缸酒扛了出来,放到酒肆前边,回头便看见自家公子穿着布衣,肩膀上搭着一块帕子,穿梭在几张小几之间,殷勤的抹着桌面儿,而自家少夫人则坐在一个大盆子边上,用力的洗涮着酒杯酒盏,只有柜台后边坐着的那个少女,翘着腿儿嘻嘻的笑着,拿着一把算筹无聊的掷过来又丢过去,悠闲自在得很。
“公子!”小书童心里憋着一股火,把司马相如拉到一边:“凭什么我们就要做苦力,她却在一旁轻松自在?”
司马相如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珠子,不满的朝小书童白了一眼:“你知道什么,这是陆小姐对我好,这才让我做苦力的!”
“什么?”小书童的嘴巴张得老大,半天合不拢来:“公子,让你做苦力是对你好?这都是些什么话!”回头看了看柜台后边的陆小琬,她似乎已经玩腻了算筹,正趴在柜台上闭目养神,眼睛眯着,睫毛微微上翘,形成了一个美好的弧线——公子莫非是被她灌了迷魂药?竟然对她言听计从,就是少夫人也对她这个表妹似乎有些忌惮,她说什么就是什么,根本不去反驳!
“阿松,她当然是为了我好。”司马相如严肃的对小书童道:“我朝分等级,士农工商,商人乃是最低贱的一等,她不愿我沦到最低层,才让我做伙计的。要知道,经商之人是不能得到推举的。她这样做,分明就是舍弃了自己,成全了我的名声。”说到这里,司马相如情意绵绵的往柜台上瞟了一眼,这位陆小姐,分明就是对自己有意,可每日却装出一副别的模样来,对他呼来喝去的,可能是因为自己和她表姐新婚未久,怕表姐不高兴罢?
小琬,你对我的好我都知道,司马相如心里默默的说,我以后一定会好好对你的。
☆、深山荒村遇酒酒
若是陆小琬知道司马相如现在所想的,肯定会给他两个老大的耳刮子,打得他分不清东南西北,只可惜她没有读心术,而且她的注意力全在账本上边。
自从王吉给如霜和司马相如主婚以后,又给他们的婚书落了籍,如霜总算是顶着卓文君的名义嫁给了司马相如,她也终于恢复了自己的姓名,每日听着旁人喊“小琬”,心里便分外亲切,似乎甩掉了一个沉重的包袱似的。
如霜和司马相如成婚的第二日,两人便来找她商量以后的安排,陆小琬不假思索便回答:“当然是在这镇上开家酒肆!”肯定要开酒肆才行,文君当垆卖酒这情节不出来,怎么才对得住流传千古的香艳典故呢。
陆小琬见如霜一脸娇羞的模样,小鸟依人般依偎在司马相如身边,心里也替她高兴,无论如何如霜总算是心愿已了。她走上前去拉了如霜的手道:“表姐,我们在这里开个酒肆如何?你没带什么值钱物事出来,以后的开支用度便没有来源,只能先做点小买卖,把这个冬天对付着过去再说。”
听了陆小琬这句话,司马相如身子微微摇晃了下。昨晚洞房花烛,两人情意绵绵,他抱住如霜肆意亲昵之时却发现她竟然还是处子之身,心里暗自高兴,感激老天爷垂怜,本来以为卓文君已是残花败柳,却没想到她前夫如此不中用,破瓜的力气都没有,自己真是好运道,人财双收。想到此处,心中只觉甘美,也不顾如霜是初承雨露,提枪上马一路直捣黄龙,两人浓情蜜意缱绻情深直到花烛燃尽。
本还想过两日再问夫人带了多少值钱物事出来,是否能去长安谋得一席之地,没想到这么一大早便听到了这个不幸的消息,司马相如的脸黑了半边,没有嫁妆的卓文君和有嫁妆的卓文君完全不可同日而语,若是想娶个没嫁妆的,多少个都娶了,何必来巴巴的娶个寡妇,即便她还是处子,可名义上仍然是个寡妇!
陆小琬看着司马相如的脸色,心里冷冷一笑,脸上却是不显:“表姐,你想想看,若是你和姐夫开酒肆的事情传了出去,阿舅面子上挂不住,自然会要送些值钱物事,赶紧打发你们去别处的。堂堂卓王孙的女儿竟然流落在乡野卖酒为生,他无论如何也不会坐视的。”
如霜依顺的点了点头道:“表妹,就按你说的办吧。”回头看了看司马相如,一脸的期盼:“夫君,我觉得表妹说的颇有道理,夫君如何看?”
还能怎么办?你都没有嫁妆,我可不能白白赔上自己的婚事。司马相如无奈,朝如霜点点头道:“就按陆小姐说的做罢。”
“既然如此,那我便分配任务了。我呢,就做掌柜,专管收钱找钱,表姐负责洗酒杯酒盏,你和你的小书童负责在外边招待客人,擦小几和座垫儿。”陆小琬神情愉快,很利索的便把各人的任务交代得清清楚楚。
客栈的外边种着几棵桂花树,枝繁叶茂,空气中飘荡着迟桂花的味道,同卓家大院里的桂花一般馥郁,那芳香,似乎有着新生的希望般,清爽甜美的往人鼻子里钻了进来,陆小琬站在桂花树下,心情也格外愉悦。
几个人都同意了她的提议,只有那小书童嘟囔着说:“为什么不请个人来做伙计,我们家公子是做这事情的人吗?”
“你家公子不做事,难道吃白饭?”陆小琬双手叉腰,眼睛里满是不屑:“难道做伙计就辱没了他?你若是不想让她做伙计那也行,先把住客栈吃饭的钱交给我,我替他在客栈里租间房子,让他安心读书,这样可好?”
小书童没料到这美若天仙的女子翻脸比翻书还快,见着陆小琬彪悍的模样,不由倒退了一步,口中喃喃道:“我们家公子现儿身上没银两了……”
陆小琬可不会让他这么就逃跑,走上前一步,脸上浮现出一丝甜美的笑容:“你们公子身上没银两了,莫非你身上有?那你就来帮你家公子付了罢?若是你没有,那把你卖去别人家做家奴,好歹也能拿上几两银子……”
小书童被陆小琬逼得没有退路,只能躲在司马相如身后,露出了小半张脸,眼睛里尽是恐怖之色,小声而坚定的说:“我不要离开公子,我不去别人家做家奴!”
“既然如此,那还是让你家公子和你一道去做伙计罢!”陆小琬把甜美的笑容收了起来,换上了一张晚娘脸:“别以为你们家公子就比谁要高贵些,人活在世上,不都是一样的吗?又怎么能因为从事的行业而去歧视别人?仗义每从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陆小琬斜睨了司马相如一眼,心里恨恨道:眼前这厮,就是负心人的典型。
身子一扭,陆小琬忿忿的走了出去,裙裾因为脚步的急促而扬起很高,露出了小巧纤细的脚踝和葱绿的绣花鞋,看得司马相如一阵心猿意马,眼睛追着那抹葱绿不放,直到那浅浅的颜色消失在院子门口。
如霜站在旁边看得清楚,脸色暗了一暗,心里有怅然若失的感觉,无论自己有多么美,跟在小姐身边,总会被她的光彩掩盖。她的手紧紧握在一起,藏在袖子里,可心底那份苦涩却怎么样也隐藏不住。
“文君,外边起风了,你进去罢,小心着凉。”司马相如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让她突然又有了一丝丝甜蜜,毕竟他还是在乎自己的,回眸向司马相如浅浅一笑:“没事的,妾身愿意陪在夫君身边。”
陆小琬的办事效率很高,不多时她便已经选好开酒肆的地方,谈妥了租金,又打听到离这个镇上不足二十里的山里有一家酿酒的,主人姓孟,能酿十几种酒,价格也公道。“阿松,你过来。”
陆小琬朝那小书童招招手:“我们别在这里打扰你们家公子和夫人,去山那边买些好酒过来。”
阿松怯怯的望了陆小琬一眼,挨挨擦擦的从院墙那边挪了过来:“陆小姐,我们怎么去?”
“怎么去?不是有?4 韭沓德穑俊甭叫$噶酥干砗笸W诺穆沓担骸扒巴聿皇悄愫湍慵夜痈系穆沓担课颐橇┚图葑怕沓等ツ抢铮蛔愣锏兀芸毂愕搅恕!?br /> “陆小姐,”小书童的眉毛耷拉成了个倒八字:“那天晚上是想着在逃跑,所以也顾不上了,就抱着马脖子,用鞭子胡乱的抽了几下,那马就跑了,可其实我真不会赶车呀。”
“既然胡乱赶车都能赶得这么好,认真驾车就更了不得啦!”陆小琬不由分说便把马鞭塞到小书童的手里,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相信你能行,咱们走罢!”
小书童望了望手里的鞭子,又望了望扬着眉笑嘻嘻看着他的陆小琬,愁眉苦脸的爬上了马背:“陆小姐,你可得坐稳了。”
“没事没事,你只管驾车便是。”陆小琬的手攀着马车的车厢,看着树木慢慢的往后倒退,口里说得很轻松,却随时做了跳车的准备:“不错,你赶得很好,不用担心做不好事儿,应该放开手去做。”
小书童也没有辜负她的夸奖,一路平安的把这马车赶到了梅花岭,那位指路的老大爷说的地方。陆小琬跳下马车东张西望了一番。这地方虽然叫梅花岭,可却没看见梅林,只见大片的桂花开得正盛。绿色的枝桠间黄金万点,灿灿的浮在眼前,叫人看了心里甚是欢喜。站在小溪的桥上往山那边看过去,就见一角屋檐在绿树后隐约伸展,合着该住了一户人家,陆小琬迈步便往那边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