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月伸出双手,刚要喊“姐姐”,无忧赶忙捂住了她的嘴,往芦苇荡里退了一步:“别出声!”
晓月想起刚才舞清风的教导,也乖乖的点了下头。两人就这样躲在芦苇荡里,透过那一根根高高的芦苇,看着外边被分成几格的世界。
谢晋阳看到了路中间一身红衣的舞清风,迅速勒马,马儿在月光下嘶鸣一声,抬起的马蹄落地,直直停在了舞清风面前。
谢晋阳居高临下的望着她,疑惑道:“舞大小姐怎么一人在此?你那二妹和幺妹呢?”
舞清风激动的眼眸瞬间冷了下来,她意识到既然谢晋阳已经知道了她的二妹也和她在一起,那么谢晋阳就不会放过她们了。可她还是有一丝期望:“王爷,我们定过婚约的,救我!”
谢晋阳四处张望了一下不见另外两个,于是翻身下马,眼里出现一种难以言喻的目光,仿佛正左右为难:“你的妹子们呢?我可以帮你们。”
舞清风的脸突然变得惨白,她指指镇子那头:“她们驾着马车先走了,我不放心我爹我娘,所以想回去瞧瞧。他们……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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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7章 穿越往事五
谢晋阳愣了一下,随即满眼都是震惊之色:“你不知道吗?将军和夫人为证清白已经双双自尽了!”
虽然早想到是这个结果,舞清风还是没能忍住,抬手紧紧的捂着嘴不让哭声发出,好一会儿她才努力压下情绪让自己镇定下来:“既然、既如此……我和我妹子们、是……是不是可以回京了?”
“回京?哈哈,舞大小姐未免也太天真了。”谢晋阳身边一个将领哈哈大笑起来,“虽然舞将军自杀了,可皇上可没说舞家是清白的。你当我们这些追兵追过来是为了请你们回去吗?”
舞清风大骇,一步一步往后退去,她突然后悔至极,为什么看到谢晋阳在,竟没有一头钻进芦苇荡,反而天真的跑过来以为自己会得救。她的余光瞟向那片茫茫的芦苇,没看到无忧和晓月的身影,心里轻松了些。
谢晋阳对身后的士兵们招招手:“你们快赶去抓捕另外两个,这里有我!”
“这……不妥吧王爷。”
“难道我还能违抗皇命不成?”他阴沉着脸,对后方低低吼道,那声音在众人听来是威胁,带头的将领立即领命,带着一队队士兵经过舞清风身边。
舞清风疑惑的看着谢晋阳,心里又有了一丝希望,难道他要救我?
“舞大小姐。”待众人走后,谢晋阳的嘴边挂上了优雅的笑容,向她逼近,“皇命不可违。可……你是我的未婚妻,我不得不违抗了……”
舞清风满脸惊喜的张大嘴巴,一双眸子瞬间变得亮晶晶,充满了感动的泪水:“真的?王爷的恩清风无以回报,愿……”
“唰”的一声长剑出鞘,下一秒便狠狠插*进她的身体,堵住了她的话语。谢晋阳的眸中全是狠厉之色,他阴仄仄的说道:“不用你报,你死了,就是对我最大的恩惠!”
“为什么……”舞清风那灿烂的双眸迅速暗了下去,身体也直直往后倒,光亮的剑刃缓缓从她身体里抽出,带着鲜血一滴、一滴,滴落在还湿润的土地上,跟泥和草混在一起。
“为什么……”谢晋阳眼望前方,又恢复了一片祥和,他低声喃喃道:“为什么,因为你阻碍了我和仙姿。皇命……是抓你回去,不是……把你杀掉……”那声音带着一丝迷惑,一丝哀伤,断断续续的传入芦苇荡。
芦苇荡里,无忧紧紧抱着晓月,把她塞进自己的怀中,捂住她的眼睛不让她看外边的一切,无声的泪水冲刷着她的脸颊,那嘴巴一张一合的汇成一句无声的话:“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会这样……”
泪眼朦胧中,芦苇荡外边的世界,华衣公子优雅的擦掉剑上的血迹,那剑在月光下又恢复了亮泽。剑声回鞘,他抚抚自己的衣袍,翻身上马,毫不留情的驾马离去,马蹄带起的泥土溅到地上躺着的姑娘身上,从此尘归尘,土归土。
古代的夜里静悄悄,黑漆漆的路上再也没有人经过,晓月挣脱了已经木然的无忧的怀抱,往她姐姐身前跑去。她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见到姐姐一直躺在地上,以为她睡着了。无忧回神,想要抓住她,伸出双手却抓了个空,她的双脚早已麻木,深陷在泥中一往前,便跌出芦苇荡。
“姐姐,你醒醒!”晓月晃着那身体。
无忧赶忙跌跌撞撞的跑向她身边,舞清风脸色煞白,身下是和泥土混为一块的血,她的眼睛微微眯着,像是醒着,又像是在看天上的月。
“明月……”她忽然张嘴。
无忧慌忙抓住了她的手,惊喜道:“你、你还活着!”
可这惊喜没有持续很久,她虚弱的说:“明月……带晓月……快跑……”
明月,原来我叫明月。无忧的眼窝酸涩的再也盛不住一滴泪水,像已经干涸的湖水,呆呆的望着已经不会说不会笑不会动的姑娘,嘴里缓缓吐出一句:“姐姐……”
宛如清风明月。
她是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上后,唯一熟悉的人了。虽然她有时候对自己很严厉,总是怨自己给她们家带来不幸,可她对自己很好。宁愿吃馒头,把米让给自己,就是这样一个人,如今死了。
“二姐姐,大姐怎么不起来?”晓月扯了扯无忧的衣角,把她从巨大的茫然无措中拉扯出来,一下子回到了现实。
无忧慌忙抱起晓月,四处瞧了一瞧,乘着月色往回走去,她还记得舞清风的叮嘱,从通州改道南下,只剩下晓月了,她内心暗暗发誓一定要把晓月平安带回老家。
“大姐在这儿有事要办,让咱们先走,她会追上我们的。”她拿话安慰着晓月。
可晓月好像也明白什么,她紧紧搂着无忧的脖子,身体微微颤抖,双眼一直盯着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身体,直到走远看不见。两人就这样一路奔波,风餐露宿,通州她们进不去,便不停歇的往南奔走,靠着两条腿走了大半个月,来到一个不知名的地方。
各大城镇已经贴满了海补文书,幸好无忧的容貌没什么人见过,他们也画不出画像,只在文书上写让大家注意一个带着小女孩的姑娘,饶是如此,无忧也只敢在小镇停留,不敢进城。
这个镇子坐落在平原上,往四周望去一马平川,街上的人们来来往往,比以往她们到过的镇子都热闹。十字路口处,一堆小孩缠着一个卖风筝的老人吵吵闹闹,那鲜艳的风筝看得晓月也直了眼。太阳已经升到最高空了,无忧一脸风尘仆仆,抬手擦了下额头上的汗,却擦出一道灰来。
“我们到前边吃点东西,你不是想吃馄饨吗,那家店有。”她指指前方一个写着“馄饨”的摊子,低头看晓月,却发现她一直在盯着风筝。自那天起,晓月再未提过要吃馄饨。
“我要吃包子。”她说道。馄饨摊子的边上是一家包子铺,香喷喷的包子冒着热腾腾的气飘了好远。
“好,咱们去吃包子。”无忧拉着她往包子铺走,可她却停在卖风筝的老头那里不肯走,倔强的看着那风筝,却也不肯开口要。
无忧只好把她放在卖风筝的老头那里:“那你在这儿挑风筝,我去买包子,等买好了包子,你看上哪只风筝,我给你买,好吗?”
晓月大喜,几十天来终于露出了笑容,她乖巧的点点头:“好!”
包子铺就在前方,离风筝这儿只有几步路,无忧兴致冲冲的跑到包子1 铺冲老板娘喊道:“来四个包子!”边说边回头去瞧晓月。
那一堆孩子已经得了个风筝,一窝蜂的大笑着往前跑,街道瞬间混乱不堪。无忧仔细寻找着晓月的身影,心头大惊。
“客官,你的包子!”老板娘冲她喊道。
她也不接包子,急匆匆的冲向卖风筝的老头那里,抓住他的衣袖问:“我妹妹呢!”
“啥?”那老头抬眼瞧她,整个脑袋往前倾,似是耳朵不好。
无忧焦急的比划道:“刚才你身边的小女孩,这么高,在挑你的风筝!她人呢?”
那老头摇摇头,指指前方:“我没见到,兴许是跟着前边那一群跑了?”
无忧丢开他往前冲去,可那群孩子跑的快,到了下一个路口,早已不见了踪影。
“晓月!晓月!”她像发疯了般,四处跑着叫着,大声喊着妹妹的名字,大街上的人纷纷避让,以为哪来的疯子。这镇子也不大,可不管她怎么努力的找,都没有再找到晓月的身影。
昏昏沉沉的从镇上寻到镇外,从镇外寻到下一个镇子,她不敢相信自己就这样把舞晓月弄丢了。几天下来,她变成了个披头散发,衣衫不整的疯子,默默坐在石阶上,嘴里不停的念叨。
太阳又一次升上了当空,这个路口没有孩子,也没有卖风筝的老头。大街上人烟稀少,甚至连卖吃食的小摊都没有。无忧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虚弱的她靠在石阶上,抬头看着刺眼的太阳,心想,也许我就这样在这个世界死去了,然后回到现实来,像做了一场难过的梦,让一切都过去。
头顶的太阳被阴影挡住。一个身裹披风的人站到她面前来,被光线那么一晃,兜帽下的脸也变得黑沉沉看不清楚。是那个客栈里的神秘人,无忧清晰的记起来。她恍然惊醒,从石阶上站了起来抓住他,激动的问:“你知道我妹妹在哪儿?”
那披风上的兜帽被这样一晃,掉落下去,露出一片白花花的头发,在太阳下泛着光泽。无忧惊呆了,以至于连他的脸都没注意,只盯着那头银发。
那人伸手,缓缓带上兜帽:“你的妹妹丢了?”
无忧被这么一问,回过神来,抓着对方衣服的手也渐渐松开,无力垂落下来。干涸的泪水在一瞬间又充盈了眼眶,她忽然制止不住扑到那人怀里嚎啕大哭起来。
从那以后,她跟着此人,成了一个间谍,在这个世界安定下来,伺机找寻机会重回京城。
舞家的事在她心中没那么重要,可那个女孩就这样惨死在谢晋阳剑下,让她耿耿于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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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8章 真相
这不,今日也不知是什么黄道吉日,让无忧出门就撞到一出好戏。
她故地重游,走在西市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忽听前方人道:“那不是谢王爷吗?”
抬头一瞧,前方一家布行外,谢晋阳正带人堵着门口,把布行里外堵得水泄不通。
“今天你我在此说清楚!”他气急败坏道。
无忧往近处凑去,原来是仙姿正在布行里挑选,正巧被谢晋阳碰上了。她摇摇头,这可怜的男人,还在穷追不舍啊!活该!心思一动,她往那边凑去,准备也看看热闹。
“王爷,我们家小姐说了,您再不让开,她就要让您丢面了。”仙姿身边的小丫头劝道。
谢晋阳吩咐身边的小厮拦住了门,在外喊道:“今天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本王给你赔不是还不行吗?”
一边围观的人也起哄:“王爷真是能屈能伸啊,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你看看!放现在哪个男人能做到?王妃就原谅他吧!”
“哼!”里边的仙姿气极反笑,“一群闲着没事做的人,也不知道我这关他们什么事!”
“这么说可就是你的不对了!”人群中有人喊道,显然仙姿的话激怒了他们,大家都往谢王爷这边站起队来。
谢晋阳忙上前苦口婆心的劝解:“姿儿,大家也都是好心,你就别闹了,快跟我回府吧!”
看到他在众人面前如此装好人,仙姿实在咽不下这口气,怒气冲冲的走到门口,迎上了谢晋阳那一脸不甘的神情:“谢王爷,别人不知道你什么样,我会不知道吗?别再一副好人的样儿了,你再如此纠缠不休,休怪我无情!”
谢晋阳愣了一下,不明白自己到底哪儿得罪了自己的妻子,心里一阵琢磨,自己并没有什么把柄落到仙姿手里。
于是他厚着脸皮站在那儿,一副含情脉脉的样子:“姿儿,我对你不好吗?为什么你总是如此误会我?”
“夫妻没有隔夜仇!赶快和好回家吧!看看满京城有哪个妇人如此善妒,要不是谢王爷不计较,唉,这要是放到别的人家早被休了!”有人叫嚣道。
仙姿气的差点吐血,她一跺脚咬咬牙,带着侍女要往外冲。
“谁挡了路!”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外突然传来了一声不满的叫喊。人们往声音来源处看去,一辆马车的门帘正被人掀开,里边坐着的正是已嫁为人妇的云瑶。
今日她接到城外香火正旺的玉佛庙主持来信,说是满客已久的莲花台终于有了空室,遂急忙前往,谁知却被堵在了去往玉佛庙唯一的出城路上。
完了,众人心里默念。
云瑶见是晋阳王和王妃,不得不下车行礼,施施然来到两人跟前:“我当是谁呢,王妃姐姐,晋阳王如此低声下气的跟您道歉,您就……不计前嫌,跟他回府吧!”
一见到云瑶,仙姿的最后一丝理智终于被压碎了。
“少假惺惺了!”她纵然没见过如此厚脸皮的女人,见云瑶和谢晋阳一个唱白脸一个□□脸,一时间怒气冲上心头,从袖子里摸出一封信,“啪叽”一下扔在谢晋阳的脸上,“你来得正好!今日我就当着众人的面说清楚!”
那信来得突然,谢晋阳没来及伸手去接,草黄的信纸在空中晃荡了一下,跌落在地。
仙姿咬牙切齿的看着他道:“对我好?是,王爷,你对我真好!真好!都让外人给你生了私生子,还谋划着要爬到我头上!这就是你说的对我好!我真后悔,后悔嫁给了你这种畜生都不如的东西,害死了舞清风!”
热闹的街道一瞬间鸦雀无声,时间就像静止了一样,所有人都愣在原地,仙姿的话像一阵惊雷一样吓呆了所有人。
如果真的是这样,他们的王爷还真是个表里不一的……畜生。
谢晋阳低头,看到那封信上熟悉的字迹,正是他写给云瑶的信。事情像忽然扯开了一道大口子,真相一下子晒在了阳光下,砸在了众人眼前。
谁都不敢去拾那封信,皇家的事情普通人是不敢乱参与的。就连谢晋阳身边的小厮,也颤抖着嘴唇哆哆嗦嗦的问:“王爷,信……信要不要捡起来……”
无忧好奇的盯着那封信,记忆中她可没有给仙姿这种东西,难道是仙姿自己调查出来的?不可能吧,她一个妇人,哪来的这种能力。
云瑶突然弯腰捡信,一个贵妇竟然亲自屈尊,着实让周围的人吓了一跳。
可她还是慢了一步。仙姿抢先捡起那封信,从里边拉扯出泛黄的信封,本来就在气头上的她抛却了所有理智,大声念了起来:“瑶儿,自上次离别,吾思虑甚多,得知吾儿养在外,心悲戚戚。”
“仙姿!”谢晋阳厉声而出,眼神冷下来,手摸上了腰间刀柄。
仙姿讽刺的看了他一眼,声音反而又大了几分:“吾妃亦多年未有所出,如若不弃,吾愿听从你愿,和家团聚,共享天伦之乐。”
那声音铿锵有力的传到了云瑶耳朵里,她迅速转身离去,对跟着的下人道:“回去!回去!”
说罢也再顾不得什么贵妇形象,挤过人群一头钻进了马车。马车迅速被人转了个圈,想往回奔走,却被后边又围上来的人群挡住了去路。
仙姿读完了信,看向谢晋阳问道:“王爷,妾身倒想问问,那个贱蹄子跟你出了什么主意,是要诬陷我,还是要像杀舞清风那样摆脱我!”
谢晋阳拿住刀柄的手终是没有动作,他脸色铁青,默默放下手,对一直堵着门的小厮使了个眼色。那小厮立刻跳到了一边,让出了门和路。
仙姿不屑的瞥了他一眼,挺直身板,抬起碎步,径直往云瑶的马车处去,一路上人群都默默让出了一条道,大家用同情又佩服的眼神看着面前这位女子,心中渗出一股悲壮之感。
“遇人不淑啊!”人群中不知谁叹息了一句。
云瑶的马车走不掉,她躲在马车中不敢出来,生怕仙姿把她扯出来撕碎了,于是紧张的抓住马车窗棱,连呼吸都轻了许多。
“你们家李大人呢?”仙姿问赶车的下人。
那下人低着头也不敢看仙姿的眼睛,回答说:“我们家大人正值当差……”
“你回去告诉你们家大人,就说他养了两年的儿子不是他亲生的,事关皇室血脉,此事可大意不得。”
“皇室……”那下人诧异的抬头,在看到仙姿的神色时又吓得低头噤声,直连连点头。
“仙姿!”谢晋阳再次上前厉声喝道,“你不要太过分!事情是怎样还不好说,你这样当众诬陷一个已嫁人的妇人,还牵扯到皇家,别忘了仙府不止有你一条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