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七的电话,打给了私家侦探。
从言林出事起,这位侦探只给言林发了一条短信,内容是:。
结合言林与对方的通话记录,她推测出侦探已经摆脱了田太子的人。
言林的电话已经迫于无奈关了机,而路七用自己的电话打过去的时候,那位侦探十分谨慎,接通之后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有呼吸声蔓延在听筒里。
路七单刀直入,道:“言林也被盯上了,发生了车祸,现在正在医院里接受治疗。我是……我是她的经纪人,跟她站在同一个立场的。”
侦探说:“什么言林,我不认识言林。”
路七疑惑地将手机屏幕拉开一些,确定一遍电话号码之后,才说:“你的客户你都不认识了?”
那头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密码。”
“什么密码?”
“非客户本人或客户指定联络人,需要提供密码。”先前那个有些迷惑的声音突然正色到,语气里不含有一丝情绪,似乎就是个负责接待的机器人似的。
“……”
什么鬼密码!现在的侦探也这么麻烦了么?!
路七暴躁地锤了锤车窗,驾驶座上的孔舒安斜非过来一眼,说:“万一将车窗打碎了怎么办?你想吹冷风冷静下,我可不想。”
路七皱着眉头,在那头冷冰冰地提示“即将挂断电话”的时候,她突然灵光一闪,想到了什么,大声道:“10267!”
“10267!这个密码绝对不错!”
言林昏过去之后报出的密码是这个,虽然没有说明可以用来与侦探对接暗号,但想必也查不了多少……
路七报出这个号码之后,电话那头沉默了好一会儿,这次连呼吸声都听不见了。
就在路七以为自己答错了、电话将要被挂断的时候……
“您好,我是言小姐的被委托人。您已经通过了密码认证,拥有仅次于言小姐的事件追踪权限,请问您想知道些什么呢?”
声音与刚刚的那个人完全不一样,低沉了许多,听上去要靠谱多少。
“换人接电话了?”路七下意识反问。
“我司为了保障客人隐私,特意设置了防干扰措施。”那个声音说:“根据我的情报,言小姐现在身处医院昏迷不醒,无法对委托任务进行有效追踪与反馈,请问您有什么想要知道的呢?”
有什么想要知道的……
路七毫不犹豫,问:“几个小时前,你从云南带来北京的三个人还在吗?你们现在在哪里?”
“您要见他们?”那个声音并没有回答方位,反而抛出了另外一个问题。
路七回答道:“当然。”
“那么现在前往xx路xx号,我们会派人去接您。我们会对您的安全状况负责,请相信我们。”
“一个人吗?”
“为了信息安全,是的。请您谅解。”
路七看了孔舒安一眼,孔舒安一边开车一边以眼神问她:怎么了?
路七咬了咬嘴唇,答应了:“好的。”
☆、混混
路七决定单独去见侦探,并且将这个决定告诉了孔舒安。
孔舒安甚至没有犹豫,点了点头说:“嗯, 哪条路?”
路七有些惊讶地问:“我还以为你会反应。”
“为什么?”孔舒安哑然失笑, 片刻后反应过来:“因为危险?别逗我,他们公司正正经经的调查业务,要是真的对你怎么样了, 那我认识的那位杀手朋友, 可能要去找他们‘聊聊天’了。如果你是去见田太子, 我还会阻拦你。说吧,哪条路?”
路七深深地看了孔舒安一眼,说道:“谢谢。”
“你是我女儿, 谢什么。”孔舒安轻轻地笑了笑。
将路七放在目的地之后,孔舒安很快离开了。路七站在原地等了一会儿, 果然来了一辆黑色的面包车。
因为车子太破了, 车门已拉开路七还有些害怕和谨慎,直到面包车里面的人说了一句“10267”, 她才相信了, 并且心情忐忑地上了车。
面包车狭窄逼仄, 除了司机以外,竟然只坐了一个人,就是刚刚冲着路七说“10267”的那一个。
那人见到路七,点了点头,说:“路小姐,我是言小姐的被委托人。即便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也很高兴我们能够见面。”
这位侦探一见到自己就报出了名字,路七对于这件事情并不感到十分惊讶,因为人家本来就是靠这个吃饭的。她正了正神色,说:“那几个人在哪里?”
侦探指了指身后,说:“喏。”
路七顺着对方的手势看过去,才发现在座椅的后方有三个体积格外庞大的圆桶。当然,所谓的“体积特别庞大”只是针对面包车来说,路七估算了一下自己的体型,觉得自己钻进去都显困难,也不知道这三个人是如何被塞进去的。
自己当时被装进了集装箱沉入海中,死亡前的体验已经不怎么记得清了,但也不至于扭曲到这样。
“还活着吗?”路七错愕地问。
“噗……难道你以为这是尸体吗?我做调查,但是并不杀人。”侦探笑了一下,又突然拉近了距离,语气诡异地说:“杀人就是另外一个价格了。”
“杀人多少钱?”
路七冷不丁地问出这个问题,侦探沉默了一会儿,身体微微前倾,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她。过了好一会儿,侦探确定这个人眼里有“恨”,却没有“狠”,于是退回了自己的座位上,拍了拍身后的圆桶,道:“你不应该小看人类的适应性,被塞进这么一个大桶里,已经对他们相当优待了。”
路七的眼神紧紧地黏在桶上,她不知道所谓的“人类的适应性”到底能做到何种程度,但那绝对不是她愿意亲自感受的。路七移开了目光,问侦探:“接下来我们去哪里?”
侦探看着她,说:“这取决于您接下来想做什么。不过如果是审问的话,我有个好的建议。”
侦探所谓的“好建议”,指的是一处废弃的工厂。下车之后侦探说:“这里各种设施都齐全,只要想要的答案,没有得不到的。至少就目前而言,还是安全的。”
路七这才知道,原来侦探一应俱全,什么都已经安排好了。
她皱着眉头,看着侦探将三个大圆桶从面包车上搬了下来,同时抱怨道:“抓到三个人太难得了……他们互相通风报信,很是废了一番功夫。”
路七说:“劳务费增加50%。”
侦探愣了一下,说:“报酬已经与言小姐商量好了,额外的部分不用了。如果可能的话,下次有什么事情也可以找我,尤其是查出轨的案子,因为最方便了。”
侦探将那三个圆桶的盖子揭开,三个黄色的脑袋钻了出来。过来的路上这三人一定过得相当凄惨,盖子一被掀开,他们就稀里哗啦涂了一地,恶心极了。
侦探皱着眉头威胁道:“再吐一滴,我就把盖子盖回去。”
此言一出,那三人什么也不敢做了。其中一个刚刚吐到一半,竟然捂着嘴巴,生生止住了吐意。
侦探满意地敲了敲盖子,问路七:“请问您想要问什么?是打算自己问,还是我代劳?当然,我会对所有问题保密。”
路七想了想,说:“你来吧。我知道他们为了田太子杀过人,现在希望他们能够站出来作证。”
侦探问:“在哪里作证?法庭么?”语气颇为不屑。
“怎么了?”
“实话说这有点困难。混黑道的人通常会拿妻儿做把柄,你让他们说出某件秘密或者做某件事情还有可能,但是作证……”侦探摇了摇头,说:“希望不大。不过我会尽力。”
路七沉吟,最后决定道:“先试试吧。”
接下来的四五个小时,路七见证了侦探的各种刑侦逼供手段,说来不残忍,却总是让人感到恶心。路七盯着看了一会儿,都觉得忍受不了了,那三个人却还是什么都不说。
直到天亮彻底了,侦探才停住了手,回头对路七说:“路小姐,抱歉,我真的尽力了。”
那三人也在哭爹喊娘道:“真的不能说……好汉,你知道我们这行的,可以去死,但不能给那边的人办事啊!否则只会生不如死啊!我们还有父母妻儿要供养,菩萨,菩萨求求您了,放过我们吧!我们愿意给你当牛做马,干什么都可以!”
侦探苦笑着说:“大概是看路小姐好欺负,现在朝着您告饶呢。您不要被动摇。”
路七皱着眉天,并看不出心理变化。她上前一步,大衣上的血迹已经干涸了,让她每时每刻都无法忘记言林正生死未卜。她怎么会动摇呢?这不仅仅与
她脸上全是疲惫,对侦探说:“能让我单独跟他们说几句话吗?”
“路小姐,这……”
“我没有心软,我只是有几句话想对他们说,希望你能给我几分钟。”路七神色十分疲惫,但眼里并不是圣母或者心软,因此侦探点了点头,退了出去,说:“我就在工厂外面。”
路七向前走了一步,离那三人更近了一些,说:“你们为田太子做了多久?杀过的人就几个?”
那几个人哭着说:“真……真没有!我就替上头运货,有时候是粉,有时候是肉,但绝对没有杀过人啊!”
这也是侦探拷问的时候,他们一直秉持的说辞。
“说谎!”路七突然吼道,额头上的青筋都爆了出来。
三人已经被侦探折磨许久了,不管是生理状况还是心理状况,其实都有些吃不消了。路七突然的暴喝让三人吓了一跳,其中一个甚至直接尿了裤子,说:“姐姐……菩萨,我真的没说谎,真的没有!杀人这种事情我们哪里敢做!我们就是个小瘪三而已,平常运个粉和尸体都提心吊胆的,怎么会去杀人呢?我兄弟,就中间的这一个,还是信佛的呢……”
信佛……呵。
路七冷哼一声,继续喝道:“201X年X月X日,你们是不是在XX路掳过一个人!还把她装箱,拿去沉了海!信佛?你们说谎的时候,想过自己到底造了多少孽吗!我就是那个被你们杀死的人!看着我,你们还敢对我撒谎吗!!!”
她脸上青筋必现,模样很像夜叉罗刹。也许是因为时间地点都过于具体,那个据说“信佛”的男人愣了一会儿,突然哭了出来,说:“那天我记得,我们只是处理垃圾而已啊!我们不知道那里头是人!上头让我们扔进海里处理,我们懒,就近找了条废弃的湖扔了,绝对没有杀人啊!观世音菩萨作证,没有杀人!我怎么敢杀人呢!”
路七仍然愤怒着,却顺着那人的话头问出路一个问题:“扔哪儿了?”
“那个集装箱,被你们扔哪里了?”
我的尸体,被你们扔到哪里了?
根据那群小混混的供词,出北京的边界之后,他们偷了懒,直接找了个湖扔了集装箱,并且将车子里多的汽油全部抽出来转卖了。他们并不知道那里头是人,只以为是某些不能公之于众的“垃圾”。
让他们指认现场,一个二个也说不清楚。
他们供认的时候,侦探就在一旁看着。仔细观察过三人的神色之后,侦探得出结论:“没有说谎。”
又若有所思地看着路七,道:“路小姐真是真人不露相,连我都问不出来的东西,竟然被你问到了。”
路七低头避开了侦探的视线,说:“能找到那个湖吗?”
侦探说:“在言小姐的委托中,调查相关物品和人物都已经包含。他们使用的那一辆小卡车已经找到,行车记录仪上的视频已经被抹去。如果幸运的话,我们能想办法还原一部分,不知道能不能找到。”
“那就麻烦你了。”路七忧心忡忡,对侦探说。
“应该的,”侦探笑了一下,说:“以后遇到出轨的事件,还记得我就可以了。”
……
在侦探背后的团队全神贯注恢复行车记录仪的数据的时候,侦探邀请路七去吃早点,说是“数据恢复需要一定时间,路小姐从昨天凌晨就一直绷紧了神经,不补充一点食物,还能支撑吗?”
路七强颜欢笑着拒绝,说:“我吃不下。”
“可言小姐醒了之后,总不会想要看到虚弱甚至病倒的您。”
侦探这话说得很触动路七,路七想到病床上的言林,想到自己还要打起精神处理这么多事情,就下定决心,哪怕是塞,也要塞一点东西进胃里去。
在侦探拷问的时候,她一直在旁边拿着手机处理各种各样的事情。从言林传出住院的消息传播开来之后,紧急公关就已经启动了。她身为言林的经纪人,又是事件的参与者,人没办法呆在公司,只能通过手机进行各种各样的指示。
直到吃早饭,她才终于能安安静静地刷一刷微博,看一看新动向。
微博上关于言林的消息很多,真的,假的,辟谣的,反辟谣的……路七看着形形□□的电子信息洪流,突然觉得这个浮华声色的娱乐圈没有什么意思。
言林现在还躺在病床上,哪些戳心的言论便层出不穷,没有一个是靠谱的。言林醒过来还好,舆论战虽说麻烦也不至于无解,可万一言林没醒过来呢?
这个念头一出来,路七就急急忙忙甩了甩脑袋,似乎要将这件事情抛出脑海似的。
言林一定一定,会醒过来的。
微信收到了一条来自张本的消息:
还附了一张言林躺在监护病房里的照片。
看到言林安静的睡颜,路七疲惫的心得到了些许的抚慰,终于发自真心地微微笑了笑。
“行车记录仪的记录恢复了一部分,虽然还不完全,但是已经能够推测出抛弃地点了!”
侦探激动的声音突然传了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那个啥……扯蛋愈发严重了……躺
☆、打捞
关于言林的传闻越来越多,越来越不堪入目。
出道至今,言林不算是特别有名的艺人, 但是上升的速度也足够迅速, 足以引起很多人的非议。
这一次进医院,更是激发了大家的八卦之心。各种编排手段都冒了出来,比剧本还能编。
而这一切, 处于风暴中心的言林什么都不知道。她安详地躺在重症病房里, 似乎在做着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醒来的美梦。
张本守在病房外, 她是被路七叫过来的。深夜被叫醒起来工作并不是一个好的经历,但张本并不想抱怨,而是心疼。她没有看到路七, 也没有一个人对她解释些什么,她只能守着, 然后刷微博。
关心的人就在身边, 自己却只能通过微博来了解有关她的新闻,这真是太讽刺了。
张本一次又一次地刷着微博, 亲眼见证了微博上的舆论风向从完全的负面渐渐转向了正面, 但是仍然没有一个靠谱的, 她还是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睡下之前,明明就是参加公司年终晚宴来着啊,怎么会这样呢?
她茫然着,听到不远处同事对她说:“有探望者。”
探望言林的?
自从言林出了事,就有数不清的记者想要采访,堵在大门口,进也进不来,出也出不去,甚至影响到了医院的正常运行。医生呵斥了许多遍,他们表面上装作听话了,实际上却乔装打扮成了各种各样的人,想要混进医院,拍哪怕一张照片。
好在医院十分人性化,说明情况之后,允许公司里派人封锁一小段走廊,不让任何闲杂人等进来。
“太过喧哗的环境对病人的恢复不是好事,我们只是为了病人和同一层的其余病人着想而已。”医生是这样说的。
因此,探望者应该是相当少见的。这种情况下,如何确定一个陌生人不是记者?又如何确定一个熟人不是借机打听小道消息的呢?
张本抬起了头,看见了一对中年男女,脸上都是疲惫,眼睛里都是红血丝。他们眼角有细微的皱纹,但不仔细看不出来,显然平常很是讲究、体面。
“这是言林的父母……”那位同事说,“连夜驾车从外地赶过来的。伯父伯母,这是张本。”
张本吃了一惊,立刻站起来,对两位长辈弯了弯腰,说:“伯父伯母好……”
言林的父母穿着裁剪合身的服装,脸上是掩饰不住的焦急。他们先是往监护病房里看了一眼,看见安好躺着的言林和平缓更新的各种曲线,终于轻轻地松了一口气,转头看向张本。即便是这样的紧急情况,他们也颇有礼节,对张本说:“你是囡囡的经纪人么?这段时间麻烦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