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
“鬼屋已经放弃了，难道这个也要放弃？我们是来工作的，可不是真正来玩的。”路七说。
刚刚的晕倒影响了节目组的拍摄，这一点让她有些愧疚，因此不希望现在还是这样。对待工作就应该全力以赴，半途而废从来不是她所推崇的，也是她一直跟言林说的：拍摄过程中，不管导演给了什么脸色，只要身体还能坚持，戏就要拍下去。契约精神是最重要的精神之一，你要是拍一半撂担子了，谁来赔剧组的损失呢？
言林显然听进去了，因为路七这样说了之后，言林捏了捏拳头，随后便站了起来，说：“好。”
只是她紧紧地挨着路七站，膝盖以下就在路七身边，路七甚至还靠着她的腿。
这种感觉很奇妙，如果你曾经养过猫或者狗，就知道宠物贴着自己的腿到底是一种怎样的体验。路七虽然不是宠物，平常甚至还站在较之言林更强势的立场上，现在有些羸弱，让言林产生这样的错觉也是有迹可循的。
“我是叶允君，就在你去福利院之前的一个月，我‘附身’到了路七身上。”
言林举着望远镜观察建筑物，没想到路七却突然说话了。
言林手一抖，心中也收到了极大的震撼。
路七愿意讲过去了，这算是一件好事吗？
言林的一大特点就是“乖巧”，天然地知道该在什么时候说什么话，又知道什么时候不该说话。这时候她保持沉默，便创造了能够让路七接着说下去的氛围。
“之后就遇到你了，我借用你的手机给殷虞发了邮件，所以她才会来福利院里接我。这一部分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感觉你似乎以为我是精神分裂，其实不是的，我跟路七就是两个人。”路七说。
言林当然记得，那时候她要演智障，因此在面对路七时自然是竭尽全力观察，任何细节都没有放过。而至此为止，埋在记忆力的伏笔终于被连根拔起，连词成句。怪不得自己会有违和感，原来是因为那时候的“智障”都是路七表演出来的。
言林不由自主问：“那当时的智障……”
“我装的。那时候我要是表现地像个正常人的话，也就不可能吸引你的注意力了，院长也不会那么容易接受。”
“所以，那时候是戛纳影后在教我怎么表演一个智障么？”言林脑子里灵光一闪，突然问路七。这个认知让她莫名有些兴奋，后来路七也教过自己怎么演“悲伤”，原来都是有原因的。
“呵，”路七说：“什么影后，我什么奖杯都没有，连个提名都没有，只是比你多了十几年资历而已，你比我更有天赋，更有激情。果然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啊。”
“在我心里，你就是影后。”言林语气平静道。
这样的谈话状态似乎有些奇怪：路七蹲坐在厢体的角落，双臂抱着膝盖，身体似乎瑟瑟发抖，神色却平静的很，语气也没有波动；而言林任由路七身体的大半重量倚靠在自己小腿上，表情却波澜壮阔。
路七愿意说这些，已经是今天最幸运的事情了。可过山车之前觉得就此死掉也无所谓，等到撬开路七的嘴巴之后，言林又后悔了。
能够诉说过去，是不是也能够共同描绘未来呢？
一旦想象这种可能性，心情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之前所满足的也变成了不满足。
“殷虞刚跟我说电影要送选戛纳的时候，我这样幻想过。可后来都变了，”路七冷哼一声，说：“你能想象，我当时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把提名让出去的么？哦你不知道那提名是我让出去的，网站都说是我抢顾莲如没有抢赢，呵。”
“我知道，”没想到言林却道：“若不是我知道这一点，你也不可能一直成为我偶像了。所以，你是死不瞑目才会……‘附身’的么？”
设身处地，要是自己也蒙受了这样的委屈，真是做鬼都不会放弃幕后黑手。
“戛纳过去半年，我被某群人用麻袋套了头，似乎沉海了——我现在都还记得窒息的感觉，肺泡像是要烧着一样。醒来之后，路七就发烧了。”说起这一段历史，路七的语气终于染上了感情，只不过是愤怒和不平：“即使是死不瞑目，也一定是为了殒身之仇。”
至于顾莲如，谁的一声没有遇见过几个人渣呢？路七竟然没有那么愤怒了，尤其是想到对方如今的状态。
“……”言林找不到该说什么话了。
言林并不知道还有害命之仇，此时听路七风轻云淡地提起来，心竟然一抽一抽地疼。她试图屏住呼吸，同时在心中记数，看自己到底能坚持多久。
“好在不至于走投无路，”路七苦笑了一下，道：“至少对于现在的我而言，最大的麻烦是恐高。”
言林站在路七身边，沉默半晌，最终抛出了一句话：“不管你要做什么，我始终是站在你这边的。要让我做什么都可以，只要你说。”
言林的语气很坚定，一点也不怀疑自己说出的话。这是宣誓。
“经纪人和艺人，是相互依存的关系不是吗？害你死掉的人，不管怎么样我都要针对到底。是田太子么？”言林说出这个名字，让路七吓了一跳。
路七一直以为自己的复仇行动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哪怕被人察觉，她也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个人是言林。可现在言林正中红心的猜想，让路七有些诧异。
这小姑娘平常不声不响，实际上竟然什么都看在眼里么……
“不，他背景不?6 删唬侄我膊徽薄Ｄ悴灰３督矗易约壕凸涣恕！甭菲咚怠?br /> “我们不是同伙么？”言林说，“虽然我现在不够有用，但是希望需要的时候，你能想起我。我可是你的大fan啊。”
言林说完笑了一声，轻声哼起了歌。
没有歌词，调子熟悉……路七听了两句立刻反应过来，这是自己当初作为歌手出道时发布的第一首歌，因为出品人不够上心，曲子普通，歌词矫情，几乎已经成为黑历史一般的存在了，就连资深粉都不一定能唱出来。
可言林……
不知道为什么，路七心底涌出了暖流。一点一滴的相处融入暖流里，终于使她越变越大，温暖了路七整颗心。
“嗯。”路七说，“在此之前，你先全力考虑红起来的事情吧。”
两人达成了莫名其妙的“复仇联盟”，事后回想起来，路七只觉得莫名其妙：为什么言林就被拉入伙了？因为她是自己粉丝么？还是别的什么？
但既然已经把话说开，总不至于钻进言林脑子里切除那一天的记忆，只能继续下去。
好在在那天一番类似剖白的话语之后，言林也并没有过于干涉或者过问路七的工作，而是像无事人似的，安安分分地工作。
只是言林周围的人都能察觉出一个事情，那就是言林更加卖力了。
《灯光下的staff》的录制漫长而琐碎，再加上舞蹈课、形体课、表演课差不多挤占了言林所有的业余时间，而言林还嫌不满意，将所有课程的练习时间又增加了一半。粉丝们对于幕后的努力一无所知，能够感知到的，就是越来越多的老前辈，在各种各样的场合提起言林，都是夸她努力上进认真。
《灯光下的staff》上一季就收获了许多好评，因此还未开播就有一大群粉丝在官博下嗷嗷待哺。官博偶尔也会放出一些花絮吊观众胃口，从这些短小的视频里，越来越多的人注意到了言林。
踏实本分又有天赋的人向来令人神往，不知不觉，言林的微博粉丝又翻了一倍。
忙碌的录制和充电有条不紊地进行，一个月之后，《灯光下的staff》第一期终于播出了。
☆、首播
不知不觉，《灯光下的staff》节目已经播出了，但是路七和言林因为有各自的工作要忙, 均错过了首播, 只能在彼此都休息的时候凑到一起看网络版。
两个人依偎在沙发上，用言林的平板搜索视频。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搜索言林和综艺名称, 竟然蹦出了历史播放记录。路七一点开就被欢快的bgm吓了一跳, 惊讶道：“怎么回事, 片头曲怎么是鸟语，这不是央视的节目么？”
言林被《恋爱循环》的前奏吓了一跳，这首耳熟能详的歌曲, 会发生在所有CP的剪辑MV里面的BGM。她耳朵翻红，伸手去按退出键, 说：“别看这个, 你搜错了。”
可此时，镜头刚好完成了一次完美的转换——言林神情缱绻, 微笑地望着某处, 一个空镜头之后, 路七灿烂地笑着。
路七从来没有仔细看过饭制的MV，此时觉得很诧异：粉丝真是厉害！刚刚那个对视的镜头里，背景竟然看上去差不多！天知道路七露面的镜头有多稀少！
然而这个镜头一过，言林就退出去了，然后迅速搜到正经的节目。
因为是弹幕网站，所以杂七杂八的弹幕特别多。言林本来想要关掉弹幕，但是路七却阻止了她，说：“多跟观众交流，才知道他们要的是什么。现在有这么好的平台，就不要买椟还珠了——一期完整的节目从来不是重点，观众反馈才是。”
路七都这么说了，言林也只好由着她去，同时忐忑不安。
她没看过节目成品，但她知道这期节目之后，微博上突然多了许多CP党，还好死不死就是她跟路七，因此她之前才会搜索那些视频看。
据说这一期“甜到冒泡”，言林自己没看，但从剪辑出来的成品看，也能大致想象弹幕的惨烈情况这要是被路七看见了……还不知道路七怎么想呢。
言林偷偷瞄了路七一眼，发现对方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弹幕上刷刷跑过去好几个CP党，路七眼皮都没眨一下，她才稍微放下了心，认真看节目。
节目后期制作不错，每个人镜头都给到了，配的吐槽也恰到好处，不会让人过于尴尬，也不会觉得无聊。
在一切都恰到好处的时候，有些互动就显得特别显眼。比如从鬼屋出来的时候言林拽着路七的袖子，弹幕清一色的
看到第一条弹幕的时候，言林吓得要死。她是真的怕鬼，但当时放声尖叫的时候也未必没有这种因素在。那时候没考虑这么多，没想到观众们这么机智，还没几天就把她的心理活动刷上了弹幕。
偏偏孙欢还走上来采访，说：“你们关系可真好。”
……
屏幕最上方到最下方，刷满了一排字体颜色不一的弹幕。
路七笑，说：“这弹幕怎么做的？怎么这么长？”
言林松了一口气，解释道：“我没登陆会员，待会告诉你怎么发。”
过山车项目里，路七的表情竟然还算平静，也许是因为被完全吓懵圈了，导致面部肌肉僵硬了罢。而对比起来，言林的颜艺就给力得多，弹幕又是一阵吐槽。
……
路七继续笑：“只出门票钱就想诓我陪他们去游乐园，你还承诺要给我买个游乐园呢。”
话一出口路七脸上的笑容就有些凝滞，说话的时候不经过大脑，听在耳朵里才发现似乎太过亲密与暧昧了。
而言林则是一脸嘲讽，说：“要是知道你恐高，他们就不会这么说了。”
说话的时候语气很自然，似乎真的就是朋友之间的互相贬低与嘲讽，路七又把心放回了肚子里。
“看吧，马上就是摩天轮了，等着你出丑哦。”言林说。
拍摄摩天轮项目时，节目组给每个组发了一个摄影机。两人谈话时言林关了机器，因此录下来的只有一半，这一部分两人的戏份特别少。
粉丝在弹幕上“打滚撒娇”，道：
言林笑，说：“失策，应该把你当时吓得抱我大腿的样子录下来的！”
话音还没落，屏幕上竟然出现了一个远景，从拍摄角度上看，似乎是用无人机航拍的。画面里路七坐在地上，看也不敢看窗外，只能紧紧盯着地面。
“我去，节目组还有这一手！”言林惊呼。
成年人的身高大抵相似，路七一坐地上，就只有言林腰高了。节目组用表情包解释：
却没想到这一幕激起了广大观众开车的冲动。
……
弹幕在此时爆发，无数条白色或彩色的弹幕将屏幕遮得严严实实，仔细看会发现有人甚至在弹幕里开车……场面十分混乱，一度非常污浊。
看完这一段，言林终于知道自己这CP是怎么火起来的了……男明星们勾肩搭背都要被YY，用同一标准来鉴定的话……似乎还真的有什么……
言林不动声色而又遗憾万分地撇了撇嘴：可惜真的没什么。
一期综艺很快结束，感谢节目组的精心制作，笑点颇多，路七竟然笑得肚子都疼了。而言林也是一样，前俯后仰的。
两个人歪七扭八地倒在沙发上，路七一边揉着肚子一边斜着眼看言林。言林同样开怀，笑容里像是有光，充满着无限的积极和快乐，是自己很久没有过的纯粹。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这一幅画面，路七竟然鬼使神差地说出了一句话。
“你说，我去开个微博账号好不好？”
对于路七来说，综艺的拍摄以及播放毕竟只是生活的调味品，她大部分的精力还是放在对田太子复仇这边。
经过谨慎的接洽，路七的团队确认国际导演罗素·田纳特的确存在强烈的中国情结，对进军中国势在必得。并且罗素对中国文化颇有研究，根据他给出的想法，这个项目扑街可能性不大，因此公司里大部分人都倾向于合作。
而在确立了初步的合作意向之后，罗素两手一拍，跑中国各地旅游去了。美其名曰：采风、选拍摄地，而把剩下的事情全部交给了自己的团队。
这倒不奇怪，这种级别的导演自带staff是很正常的，拥有默契的商业合作团队也可以理解。而整件事情中，令人较为奇怪的，是田太子。
田太子坐拥这么大一个公司，与国际大导演的合作机会虽然难得，但也不至于让他这个老总亲自作陪，四处旅游。
路七在意的是田太子的行迹。据说他陪着罗素，从北京出发，一路南下，现在已经快到广州了。
田太子这样巴着罗素，仅仅是因为这部电影吗？还是别有所图？
毫无疑问，答案是后者。
不久之后，孔舒安那边的人来了消息：
演员有经纪公司，实际上导演大多数也会挂在某娱乐公司名下，能够动用的资源会更广泛。罗素就是这样一位导演，虽说拍片子限制不大，但是在选取演员时，必须优先考虑公司的艺人，这就是身为大导演的他，所要付出的全部代价。
而田太子现在则是想要一口吞掉罗素的大本营？就靠陪着罗素游山玩水、吃吃喝喝？
路七觉得十分荒谬。
但紧接着，她又得知了一个消息：原来罗素公司的最大股份持有者，正是罗素的叔叔。而在罗素游山玩水的队伍中，夹了一个不易被察觉的人物：罗素的侄子，三年前接手了实际的执行权，是公司真正的话事人。
怪不得！原来还有这么一层关系！
路七恍然大悟，原来田太子要趁着这个机会与美国搭上线，不仅仅是一部电影，更重要的是资产转移。
他想把人民币都换成美元！
怪不得近几年风龙娱乐亏空严重，原来是悄悄拿去兑换股权了……
既然知道了田太子的算盘，自己难道可能放任自流，不加以阻拦？
路七冷峻地笑了笑，开始编辑邮件。
作者有话要说： 商战什么的，虽然完全不懂，但是莫名感觉写的爽0.0
☆、皮特
路七对孔舒安说明了情况，最后得出结论：扰乱田太子阵脚的最佳方式，就是另外找个团队接洽。
既然有卖股份的意愿, 那么卖给谁不是卖？孔家家大业大, 有钱任性，资源也足，竞争力不必风龙娱乐弱。
说做就做, 路七结集了一批这方面的人才, 组建了一个小团队, 就是为了对症下药，一把拿下罗素的侄子——皮特·田纳特，不给田太子任何可乘之机。
商人果然是商人, 听说有另外的中国团队要跟自己接触，皮特既没有拒绝也没有声张, 而是默不作声地与路七的团队保持邮件联系, 另一边则是继续在田太子的陪伴下“感受中国文化”。
接触了大约两周之后，田太子终于带着皮特一行人回到北京, 正式商谈合作签约事宜。在这个过程中, 路七的团队暗中与皮特接触, 两方面都进展良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