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现在，艾伦没有任何犹豫地将手机递给他的动作让他忍不住雀跃，心下对颜夙产生了一种幼稚无比的优越感。
瞧，比起你，艾伦对我可是完全当自己人的！
艾伦的手机简单干净到令人发指，除了几个系统自带的和几个法制新闻的相关软件，再也没有其他什么东西，林郁甚至怀疑这位年轻的*官阁下是不是活在上个世纪，联想起他每天的业余活动似乎一直是看判例汇编和庭审记录，又默默咽下了心口的震惊。
手机的背景图片是系统默认的蓝色渐变图案，林郁眼神一动，抬眼看了艾伦一眼，见对方一动不动地看着自己，手指僵了一下，脑中刚冒出来的念头也萎了下去，但是下一刻，机不可失的想法占了上风，他顶着*官压迫力十足的视线，掏出自己的手机，在相册里挑了自认为照得最好的一张照片，蓝牙传到了艾伦的手机中。
打开——设置——设置为桌面背景——确定。
动作流畅、一气呵成。
系统默认的蓝色背景已经被一张照片换下，屏幕上，一个相貌清秀，眉眼干净的男人穿着白色衬衫，对着镜头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照片的剪裁恰到好处，使得男人的脸占据了大半个屏幕，脸上每一个线条都清晰无比。
看着已经换掉的背景图中那张精心挑选、朝自己笑的照片，林郁在这一刻又怂了下去，心下忽然泛起一股羞耻感，指尖点击设置，想把自己的照片给撤了，但下一刻，掌心一空，那只手机被对面一只修长的手给拿了回去。
“！”林郁傻眼。
艾伦一定会看到的！
事实上，比林郁高得多的*官阁下从一开始就看到了对面的人在做什么小动作，他神色平静地看着林郁偷偷摸摸将自己的照片传到自己手机，设置成背景图，接着又在最后一刻犯怂想要撤回。
*官阁下忽然想到了自己在比尔的手机上看到过的一个年轻女孩子的照片，那貌似是他的女朋友。心念电转间，*官明白了，原来情侣之间是需要将对方的照片设置为手机背景图的吗？
年轻的*官对此没有丝毫抵触，反而觉得这种方式对于增进两人感情也有一定的好处，于是在林郁打算撤回的时候先一步伸手，状若无事地拿回了自己的手机，垂眸瞥了一眼屏幕上笑得灿烂的林郁照片，*官也被这个笑容传染，嘴角忍不住翘了起来，笑意延伸至眼底，看向林郁的目光都变柔和了许多。
“我记得你们的文化中有一句话——”*官淡定地将手机收回口袋中，对着呆愣地看着自己的林郁慢吞吞地说道，“叫做礼尚往来。”*官伸出手，掌心向上，意思很明显，让林郁交出自己的手机。
轰得一声，林郁只感觉自己脸颊都要烧起来了。
刚才艾伦看自己手机屏幕的时候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接着又重新抬头看向自己，林郁发誓他从艾伦眼中看到了带着戏谑的笑意！而现在，艾伦又理直气壮地伸手向自己要手机，想到自己手机上的照片，林郁感觉自己臊得快成油锅里的虾了。
“你的手机。”对面的*官催促道，声音依旧很平静，却让林郁身体一僵，明白艾伦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磨磨蹭蹭地将自己的手机递过去，林郁恨不得把自己埋到桌子底下。
艾伦接过林郁的手机，按了锁屏键，屏幕瞬间亮了起来。
年轻的*官忽然怔愣了一瞬。只见长方形的屏幕中，锁屏封面正是自己的一张照片。照片应该是媒体照的，背景看上去像是最高法院的广场，自己正从车上下来，感受到镜头的动静，转过脸朝这个方向看来，镜头中的自己，眉峰紧蹙，面色不渝，犀利的眼神准确地捕捉到了镜头的位置，周身散发着不满和冷厉的气息。
*官抿了抿唇，抬头看向已经快要把自己埋到盘子里的林郁，眼中笑意更甚，拇指在手机屏幕上向右一划，解锁成功，主屏幕跳出。
看到主屏幕的瞬间，艾伦嘴角的弧度更大了。
背景图依旧是艾伦的照片，只是这一张却不像锁屏封面，而是几张照片拼凑起来的图片，有法庭上的艾伦，有被抓拍的艾伦，也有坐在沙发上看书的艾伦——看样子肯定是林郁偷拍的，还有累极了靠在椅背上睡觉的艾伦……
反正这部手机，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全是艾伦。
两人之间忽然弥漫着一股寂静。
林郁欲哭无泪，被偷拍对象当场发现自己经常偷拍他的事实，并且如此痴汉地将他的照片设置为锁屏封面和背景图片，这感觉比当场向人告白还要来得羞耻。自己年纪都一大把了，还做这种事情，会不会显得太猥琐啊啊啊啊啊啊！
艾琳发现自己桌面时候的嗤笑忽然穿过重重时间和空间的阻碍，回响在了林郁脑海中：“林郁啊，真没想到你看着这么老老实实文文静静，私底下居然这么……嗯，闷骚？要是*官阁下看到你的这些桌面，他会是什么反应？”
林郁食不知味地嚼着沙拉，内心羞愤地喊道：“我也想知道他是什么反应啊！该看的也都看了，给个反应行不行？！”
“咔嚓”，对面忽然响起了相机拍摄的声音，顺利地把林郁策马狂奔的思维拉了回来。他愣愣地抬头，发现年轻的*官阁下手指在自己的手机上来回点击着什么，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严肃正气得很。片刻后，他将手机郑重无比地递过来。
看着对方一本正经的神色，林郁吓得差点呛到，忙放下刀叉伸手接过来，然后迫不及待地右滑解锁。
锁屏封面消失后，呈现在林郁眼前的是一张近照！
“！”
林郁傻眼了，难以置信地抬头看向对面的艾伦，接着又低头看向自己手机的主屏幕。
屏幕上，原本的拼接图已经被替换掉，换上了另一张清晰无比的照片。年轻的*官阁下正面对着镜头，嘴角翘起一个愉悦的弧度，将他面部冷硬的线条柔化了不少，而他的眼中，是掩饰不住的笑意。
这显然是一张刚拍的自拍照啊！
林郁看着随便一张自拍照都能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呈现出俊美外貌的优势的*官，握紧手机差点跪下了。
这可是艾伦的自拍！桌面也是艾伦设置的！艾伦他设置的！
林郁还沉浸在这种情绪中没反应过来，只听对面忽然传来一声轻笑，年轻的*官慢悠悠地说道：“这算是礼尚往来。”
第61章
随着开庭期越来越近,林郁也变得越来越忙。他需要联系苏珊和之前的那位律师，若是可能的话,按照原本的思路继续上诉。原上诉律师在向《保护婚姻法案》发起挑战的时候,从宪法中找到了两条至关重要的依据,一是正当程序条款,二是平等保护条款。
第五条宪法修正案规定：未经正当法律程序,不得剥夺任何人之生命、自由或财产。
这一条规定不仅作用于各州，也作用于联邦政府本身。在苏珊案中,由于新城州已确认同性婚姻的合法地位，国税局在处理遗产税的时候,却做出了与州法完全相反的行为，也即对该权利进行的限制，因此属于“剥夺了宪法第五条修正案所保护的人的自由”。
林郁很清楚，如果要将此案作为同性婚姻合法化的致命一击,“自由”这一点将会是决定性的突破点。
“你真的要搬出去？”艾伦沉着脸，看着林郁将自己为数不多的东西收拾起来,一股脑塞到行李箱里。
林郁其实也有些无奈，他当然是巴不得和艾伦一直同居,毕竟跟男神同住屋檐下的机会可不是随时都有的,但既然自己已经接了苏珊这个案子，而艾伦又是拥有决定权的最高法院*官，他要是继续住在这里，一不小心被媒体发现的话，指不定会被说成什么样子。
同性婚姻合法、最高法院*官艾伦·斯图尔特和男人同居——这些东西足够让媒体疯狂，写上数百篇捕风捉影的报道来。
加上现在还没到开庭期，等到了那时候，最高法院再次出现在媒体面前，艾伦的关注度可不像现在这样。两人现在只需要稍微注意一下就能避开媒体，等众多案件开始审理，他家门口守着的将不只是媒体，更有一些关注案件进展的民众。
“这样也是为了避嫌，我是苏珊案的上诉律师，而你是最高法院的*官，我们过从甚密的话很难让人相信你的判决是出于公正而非私情。”
林郁也知道艾伦必然是清楚这一点的，他或许并不在乎，但是为了艾伦的声誉和威望着想，他必须主动跨出这一步。
搬出来后，林郁住到了一间离艾伦家不算很远的出租屋。两人虽然还偶尔保持联系，但远没有之前那么频繁，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开庭期。
依旧是声势浩大的开庭日。
最高法院大门前早已蹲守了众多记者，自古典的希腊式建筑居高临下铺陈下来的白色石阶上，掌握联邦司法的九位*官排列成一排，从下至上走进最高法院，完成这个象征意味十足的仪式。
鲁斯*官在五年前差点撑不下去，但凭着一股气还是坚持到了史蒂夫上台担任总统，之后似乎是放下了心中的石头，病情很快就恶化下去。接替鲁斯*官的同样是一位自由派法官，来自第三巡回上诉法院的斯科特*官。
这也意味着，最高法院的格局与五年前一样，没有什么大的变化，自由派和保守派分庭抗礼，奥琳娜则充当决定性的一票。
“嘿，你不跟着他一起？”一间静吧里，艾琳抬肘撞了撞林郁，满脸戏谑。
艾琳知道林郁接了苏珊一案后，立马扔下了王国手中的事务坐了飞机越洋过来，照她的话说，这种划时代的案子她要不能亲眼见证那得遗憾一辈子。她把所有的事情都扔给了张芷，气得她大骂艾琳不厚道，但又因为手头堆积的众多案子分不开身，只能在电话里把艾琳喷得狗血淋头。
林郁今天就是被艾琳拉出来的。
两人的前方，一块硕大的显示屏上正在直播最高法院大门前九名*官的开庭仪式，数不清的镜头都落在了年轻的*官身上，而被拍的那人却冷着一张脸，连眼角余光都不给这些镜头。
林郁忍不住笑了笑，早已练就从艾伦脸上看出他情绪这一技能的他很轻易便看出来艾伦已经不耐烦了。
“唉——跟你说话呢，又在对着你的*官犯花痴？”艾琳抬手在他眼前挥了挥，见他没反应，忍不住啧啧了几声。
林郁摇摇头：“他开庭，我去干嘛？好让媒体借题发挥再写我们俩之间的事情吗？说起来——”他转过头看向艾琳放在一旁的手机，意味深长地问道，“你又是什么时候跟埃尔文好上的？难不成种族歧视那件案子之前就已经成了？”
他就说，为什么艾琳这个什么都敢怼的暴脾气女王忽然收心养性知道躲着人了，直到刚才不经意间看到她手机屏幕上亮起的“埃尔文”外加一个爱心的字样。
艾琳看了他一眼，似乎看穿了他想转移话题的心思，似笑非笑地回道：“都是成年人了，玩玩而已。”
“埃尔文？这个花花公子？你确定你要跟他玩玩？”林郁难以置信。
艾琳却明显不想再多说这些，无所谓地摆了摆手回道：“还是别说这个了。看那边——”她忽然抬手指了指一个角落，凑到林郁的耳边低声说道，“你认识那个人？”
林郁循着艾琳所指的方向看去，看到前方昏暗的角落里，一个男人姿态慵懒地坐在一个一张圆桌后面，双手搭在椅背上，双眼直直地看着自己。他的身边，一个清秀的年轻男人乖巧地倚在他的怀里，抬起头亲密地和他说些什么。
林郁的握着握着杯子的手忽然顿了顿。
他总觉得，这次从王国回到联邦，之前的人都陆陆续续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那是杜峥。
见林郁看过来，杜峥拿起身前的一杯酒，朝他遥遥举杯。他的面色隐在昏暗的灯光后，林郁一时看不清楚，他唯一能够确定的，就是对方嘴角那带着兴味的弧度。
心中一动，林郁想到杜峥、颜夙、艾伦和伯尔之间的关系，实在是对这个人生不起什么好感，便礼貌地朝对方一笑，接着自然地转过视线，继续和艾琳说话。
但对方似乎没有这么容易就放走他的想法。林郁刚转头没多久，很快察觉到了自己身边投下的一片阴影。
“有没有兴趣跟我聊一聊？”杜峥双手抱臂，嘴里叼着一支烟，微眯着眼向下看他，衬衫的领口敞开着，露出喉结和锁骨，怎么看怎么性感。
林郁暗暗叹了口气，心道自己说不又能怎样，从座位上站起身来，朝对方点头：“你选地方。”
艾琳瞬间察觉到了两人之间的气氛不对，担忧地碰了碰林郁放在桌上的指尖，换来后者安抚性的一瞥，这才稍微放下心。
看到这一幕的杜峥眉峰一挑，懒洋洋地说道：“怎么，还怕我吃了你？”
林郁不欲多言，直接越过他往前走去，走了几步又停下来转过头看杜峥，意思是怎么还不走。
杜峥这才嗤了一声，大步跟了上来。
两人越过好几个桌子，沿着楼梯走上了二楼，这里和一楼不同，有单独的包间，而且人也少多了，适合两个人谈比较私密的事情。
“你想跟我聊什么？”坐下后，林郁单刀直入地问道。
杜峥全身放松地向后靠着，审视一般的视线将林郁从头扫到了脚，让林郁感到一阵不适，他有种自己是一件物品并且任他评估的错觉。
“你知道伯尔吗？艾伦小时候亲密无间的伙伴。”
林郁不知道他挑起这个话题到底是为了什么，只能保持沉默，没吭声。
杜峥看他的模样，却以为林郁已经被自己震惊了，自顾自地说了下去：“艾伦·斯图尔特，可是个冷情无比的人，除了伯尔，任何人都没法在他心里占有一席之地。你知道吗，当初他从工程转向司法，是因为伯尔向他告白，伯尔告诉他，他很爱他，但是他们没有在一起的可能。而他接受颜夙的靠近，也是为了从他手中拿到伯尔的遗物笔记本。这几年，他将众多有关同性婚姻的案件提上最高法院日程，你觉得他这是为了什么？”
说到这里，杜峥扯开嘴角，露出一个恶意满满的笑容：“是因为，他想满足伯尔的愿望，让整个联邦境内的同性恋者都能成为合法夫妻。你以为，他特意将苏珊案从lgbt权益保护协会和平等权益保护协会手中拿过来，专门交到你手里，让你接任这个案子的律师，这一切跟伯尔毫无关系而只是为了你着想吗？你以为你会越过伯尔，成为他心目中最重要的人？”
林郁沉默了。他现在才知道这个案子是艾伦专门送到他手里的。若是他和艾伦没有摊开，听了这番话的自己或许会不自信，或许会怀疑，艾伦做出这一切只是为了伯尔，而自己仅仅是他手中的一颗棋子，用来达到他为了伯尔所定下的目标。
但他和艾伦的感情，早已经说明白，而艾伦也将记录自己心情的笔记本交给了自己，艾伦不会也不屑于做假装深情的事情。更何况，自己身上有什么让他有所图的？他是*官，而自己只是一个小律师，若是他想借谁的手将这件案子推到最高法院，有的是人为他做到，又何必找到自己身上？
杜峥在这里说这些话挑拨自己和艾伦的关系，又是为什么？
林郁没有因为这句话而有任何的情绪波动这一点让杜峥恼火地眯了眯眼，双眼锐利如刀地看着他。林郁能够感受到他视线中像要吞噬自己一般的怒意和挫败，对方显然没有预料到自己会是这种反应。
他站起身，礼貌地朝杜峥躬了躬身，平静地说道：“感谢杜先生告知我这些事情。至于艾伦是不是将我当作棋子，是不是利用我，我和他之间会说清楚，不劳杜先生费心。”说完不再看杜峥的脸色，径自离开了。
等林郁回到家，打电话给艾伦，告诉他杜峥这番话的时候，那话那头的艾伦沉默了一段时间，最终低声回道：“他应该是对我们在一起的事情感到不忿——为了杜弦。”
第62章
“不忿？”
艾伦沉默了一下，继续道：“为了杜弦,他姐姐。”
林郁还是第一次听艾伦说到杜弦这个名字，有些疑惑，等艾伦将她的事情说出来的后，他实在是有点哑口无言了。
杜弦、艾伦和伯尔三人都在同一所大学，那个时候,伯尔刚跟艾伦表白，被艾伦拒绝，而伯尔又清楚艾伦的性格,倒是没有太过伤心,依旧和他保持好友的关系,想着这事得慢慢来。艾伦则没太将伯尔的感情当真，两人依旧保持原有的关系。